夏蟬瞧見楊氏進了戲班子,轉頭對著玉自珩使了個眼色,兩人便下了馬車,從戲班子的後門溜了進去。


    白天裏,戲園子裏安安靜靜的,戲子們都在各自的房間裏休息。養精蓄銳準備晚上的登台表演呢,這會兒楊氏上了樓,推開了一間房間的門,便跟裏頭的戲子滾到了一起去。


    “冤家,你可輕點,別回去被人瞧見了,可要生出事端的。”


    “夫人此言差矣,若是輕了,夫人可能盡興?放心吧,小生知道夫人最喜歡什麽樣的力道……”


    聽得裏麵的聲音,夏蟬滿臉黑線,這楊氏倒也是好興致,還沒個前戲,就這麽猴急。


    夏蟬戳戳玉自珩,給他眼神示意走。


    兩人出了戲園子。


    “這楊氏給葛宗國戴了綠帽子,可是真夠大膽的。”


    夏蟬想著,楊氏在葛家這麽關鍵的時候都敢出來偷情,可見平時也是習慣了,葛宗國想來並不知道吧。


    上了馬車,玉自珩道:“派個人去跟葛宗國說一聲才行,要不然白瞎了咱們今天特地跟來。”


    夏蟬掩嘴笑,“行,咱們就等好消息呢吧。”


    這會兒功夫,玉自珩便找了人去葛王府通風了。


    葛王府內,葛宗國正跪在地上,昏暗的屋子裏,百裏胤坐在上位,手持佛珠,一顆顆的撥動著。


    “葛王爺,你實在是太讓孤失望了。”


    百裏胤的聲音低沉,葛宗國卻汗如雨下。


    “太子殿下,老臣實在是不得已而為之,隻因那件事兒……實在是……”


    百裏胤微微皺眉,不由得歎了一口氣。


    “你讓死士出手,得手便也罷了,卻竟然失手了,葛王爺,你可知道那批死士的重要性?養了一個白眼狼在身邊,最後被他踩著你的肩膀拿走功勞然後洋洋得意,葛王爺,你豈是知道滿朝都在看孤的笑話?!”


    最後一句話,百裏胤猛地睜開了眼睛,那瀲灩眸子裏的狠辣,霎時間席卷葛宗國的所有神經。


    葛宗國一下子癱了,“殿下饒命,殿下饒命啊……”


    “也罷,事情既已如此,孤再揪著你不放也沒有用,孤也知道,葛王爺一腔忠心,孤對此深信不疑,夜裏天涼,久跪傷身,王爺請起吧。”


    葛宗國滿心的感激起了身,“殿下的大恩大德,老臣無以為報,下半生必定為殿下鞠躬盡瘁。”


    不得不說百裏胤這打一巴掌再給個甜棗的方法十分奏效,幾句話的功夫,既讓葛宗國受到了威懾,又讓他對百裏胤十分感激。


    百裏胤點頭,“過幾日,父皇若是要指派任務,還希望王爺能自告奮勇。”


    葛宗國急忙點頭。


    正在此時,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正是前來報信的小廝。


    “王爺,大事不好了。”


    葛宗國皺眉,“什麽事兒都往後拖,天大的事兒也別來煩我。”


    “老爺,是夫人……夫人在外頭了不得了……老爺您還是去看看吧……”


    葛宗國大怒,這個楊氏,又鬧甚什麽鬧,這次一定要狠狠的修理她一頓才是。


    百裏胤點頭,“出去看看吧。”


    葛宗國抱拳以示歉意,然後直接轉身推開門走了出去。


    “到底怎麽回事?”


    那小廝戰戰兢兢道:“是夫人在城西戲園子裏被人看著了,說是大白天的跟……跟……”


    葛宗國一聽,便知道這事兒不妙,急忙道:“跟什麽了,你說清楚!”


    “跟戲園子的一個唱戲的睡在一起了,被人看著了都鬧哄哄的傳了一條街……”


    “什麽?!”


    葛宗國聽了這話,隻感覺腦門‘嗡嗡’直響,家宅不寧,家宅不寧啊!


    葛宗國幾步出了門,正看見楊氏的馬車到了門口,楊氏匆匆下了馬車,急吼吼的往家裏跑。


    身後跟著一群看熱鬧的。


    葛宗國大怒,猛地上前幾步,揮手一巴掌就扇在了楊氏的臉上。


    “啊——”楊氏猝不及防,一下子被打在了地上,狠狠的摔了一下。


    “老爺……”


    葛宗國皺著眉,“賤婦!水性楊花的賤人!”


    說著,又抬腳去狠狠的踢了楊氏一腳。


    楊氏被踢得在地上滾了好幾圈才停了下來。


    “葛宗國,你憑什麽打我,你自己是個什麽東西自己清楚,自己不行還不讓人出去找。你休了我吧,這樣守活寡的日子我過夠了!”


    楊氏這被打了冒了火,也是脾氣上來了,劈裏啪啦一頓說。


    而此番言語,著實讓周圍的人都是倒吸一口涼氣!


    葛王爺不行?夫人一直守活寡?


    如此勁爆的消息,霎時間便像是插了翅膀一樣飛了出去。


    葛宗國黑著一張臉,猛地上前幾步,一腳狠狠的踩在了楊氏的頭上,“賤婦,我讓你胡說八道,你住嘴,住嘴!”


    外頭圍著的人指指點點,顯然都是聽見了剛才楊氏說的話,一時間議論紛紛。


    葛宗國死死的踩著楊氏的頭,眼中是暴虐的狂嘯,“賤婦,賤婦……”


    一旁的家丁瞧見了楊氏的耳朵已經往外淌血了,嚇得麵如土色。


    “王爺,不行啊王爺,再這樣下去可是會出人命的……”


    楊氏已經沒了聲息,葛宗國這才慌亂的抬起腳來,鬆開了楊氏的腦袋。


    “葛王爺好興致,大白天的沒事兒幹,在家裏玩殺人遊戲呢?”


    葛宗國聽了這聲音,抬頭就看見了夏蟬正笑盈盈的站在門口。


    他也不是傻子,登時便知道今日的事情一定跟夏蟬脫不了幹係。


    “讓門口的人都散了。”


    家丁急忙點頭,跑去趕走還在議論紛紛的人群。


    葛宗國看著夏蟬,眼中是熊熊怒火。


    “逆子!”


    夏蟬聳肩,“葛王爺還不知道麽,我便是要把你這王府攪一個天翻地覆才肯罷休的。”


    “本王是你的外祖,你竟然這般大逆不道,果真如同你那賠錢貨的娘一樣,是個上不得台麵的下三濫。”


    葛宗國怒了,是什麽話都肯往外說的。


    “王爺盡管在嘴上功夫上麵占便宜吧,這會兒想必監察院的各位大人們已經上了折子往養心殿遞了去了呢,王爺有時間在這兒撂狠話,不如花點時間想想一會兒去了皇上麵前,該怎麽解釋吧。”


    “你……”葛宗國被氣得心肺鬱結,嘴巴裏一陣腥甜一口血就噴了出來。


    “王爺,王爺……”身後的小廝急忙上前去扶住他。


    葛宗國近日以來連著受了幾番刺激,如今再被夏蟬這樣刺激,著實有些受不住了。


    夏蟬輕笑,“我們就不叨擾王爺了。”


    說著,便轉身跟玉自珩一起離開。


    葛宗國強撐著一口氣,看著夏蟬轉身離開,這才忍不住,雙眼一黑,徹底的暈了過去。


    夏蟬跟玉自珩上了馬車,便啟程趕往杜家。


    “楊氏說的自己守活寡,難不成是葛宗國不行?那這幾個孩子都不是葛宗國的嗎?”


    夏蟬越想越奇怪,知道楊氏偷人的事兒之後,葛宗國還沒那麽生氣,可是當楊氏說了他不行之後,葛宗國是氣得簡直要爆炸了,當時若不是一旁的小廝出來阻攔,隻怕葛宗國真的會當場踩死楊氏。


    “葛家之事,不可盡信,若是想要葛家再也爬不起來,我們還須得想一個周密完全的法子才行。”


    夏蟬點點頭,聽著玉自珩這樣說,她也知道葛家很難扳倒,而不出手則已,一出手便要是致命的一擊。


    這時候,玉自珩又道:“我想,這事情不急於一時,你先不要著急,葛家有太子撐腰,不是那麽容易就能打倒的,現在京城各方勢力都在彼此牽製,縱使是壓上一個玉家一個杜家,也無法撼動分毫,隻能一點點的來。”


    夏蟬點頭。


    “十三,我知道,畢方也說過,這件事情,必須等待合適的時機才是。”


    玉自珩輕笑,“你如今倒是十分信任這個畢方嘛。”


    “是啊,我總覺得,這個畢方真是上天派來的福星,有他在,能幫我占卜吉凶,多好。”


    說話間,兩人便回了杜家。


    這會兒正是快要下午的時候,夏蟬跟玉自珩進了杜家,杜岩江便拄著拐杖出來了。


    “蟬兒,你可算是來了,要是再不回來,老頭子我這就去玉家要人去了。”


    “曾外祖,您可別,我是在路上耽擱了,瞧,買了些東西來,晚上讓您嚐嚐我的手藝。”


    一聽到能吃到夏蟬做的飯菜,杜岩江可是十分的開心,昨兒個他就聽葛氏提起了,自己的這個曾外孫在定州可是出了名的大掌櫃,且酒樓十分有名氣。


    “好好好,老頭子我今天也享一回曾外孫的福。”


    夏蟬提著東西進了廚房,杜星瑩扶著杜岩江在廚房門口看著,不肯離去。


    “曾外祖,您回去吧,我一會兒就好,這兒嗆得很,您注意身體。”


    “沒事兒沒事……我在這看看就好,看看就好……”


    他剛認回了曾外孫,實在是心裏激動地不得了,恨不得每天時時刻刻這樣看著她,生怕這是一個美好的夢,一眨眼又沒了。


    夏蟬見狀,也不再阻攔,手上動作飛快,由著廚娘跟玉自珩打下手,十二個盤兒很快就做好了。


    看著這色香味俱全的飯菜和湯水,杜星瑩十分的驚訝。


    “天呐,表妹你好厲害,怎麽這麽快就做了這麽多的菜,看起來好好吃啊。”


    夏蟬笑著拍拍手,讓人將飯菜端上去,轉身笑道:“表姐若是喜歡,隨時去定州玩,我的酒樓裏還有很多好吃的呢。”


    杜星瑩來了勁,“好誒好誒,我要去。”


    幾人去了飯廳,便準備開飯了。


    “色香味俱全,蟬兒真是生了一雙巧手,竟然能將這普普通通的菜肴做的這般美味,真是太厲害了。”


    杜永宣無比熱切的稱讚著,道:“我今晚可要多吃兩碗飯才行。”


    一眾人都是哈哈大笑。


    愉快輕鬆的用餐氛圍,帶動了大家的好心情,夏蟬將今日葛家的事情說了,杜岩江皺眉道:“葛家命數不久矣,而如今看起來,本以為當年的事兒是葛家有什麽秘密,現在看起來麽……”


    “這個秘密不在葛家,而在葛宗國的身上。”


    一語既出,眾人都是或驚訝或了然。


    正在這時,外頭有小廝進來。


    “老爺,外頭有人來報,說是朝霞公主來了。”


    杜永宣急忙起身,“快快請進來。”


    說著,上前出去請。


    夏蟬一愣,想不到朝霞怎麽會忽然來了。


    不過轉念一想,許是自己上午說的話讓朝霞起了疑心,還是選擇自己來一趟比較穩妥。


    由此可見,朝霞的確是動心了。


    也好,隻要有了朝霞相助,就算是不能扳倒葛家,那葛宗國以後也別想在京城裏過上好日子了。


    眾人齊齊去前院兒迎接了朝霞。


    “本宮也未打招呼便不請自來了,沒打擾到老爺子吧。”


    杜岩江笑著,“公主駕到,讓寒舍蓬蓽生輝,裏邊請裏邊請。”


    將朝霞迎了進去,方珊蘭便讓人添了一把椅子和一副碗筷。


    朝霞坐下,看著這滿桌的菜肴,不由得眼前一亮。


    “沒成想打擾了老爺子用晚飯,真是抱歉。”


    杜岩江哈哈大笑,“不必客氣,既然來了便是客,公主也嚐一嚐我這曾外孫的手藝如何吧。”


    朝霞一愣,心中起了疑心。


    “哦?原來是夏姑娘所做?”


    夏蟬點點頭。


    杜岩江無比自豪,“公主嚐一嚐吧。”


    大家開始用飯,朝霞吃著菜,心中也是無比的滿意。


    色香味,都是極佳的口感,朝霞品嚐美食的同時,對夏蟬也是十分的滿意了。


    吃完飯,方珊蘭便帶著朝霞去了外頭,夏蟬有些好奇了,朝霞看到她好奇的目光,不由得笑了。


    “丫頭,來,跟本宮一起來吧。”


    夏蟬點點頭,跟了上去。


    三人到了一處僻靜的院子前,停了下來。


    “夫人,您回去吧,本宮想跟著丫頭待一會兒。”


    方珊蘭表示理解,點點頭,悄聲退了下去。


    夏蟬有些不解,正要開口問,卻見朝霞已經邁步走上了台階。


    這裏是一處小閣樓。


    雅致,靜謐,看起來散發著淡淡的幽香,不似女子的溫軟,卻又柔情無限。


    上了閣樓,朝霞推開了木門。


    屋子裏光線充足,點著幾十根兒臂粗的紅燭,朝霞進了屋,十分熟絡的在椅子上坐下,又笑著衝著夏蟬招手。


    “丫頭,過來坐。”


    夏蟬謝恩,走過去坐下。


    “丫頭,知道這裏是哪裏嗎?”


    夏蟬急忙如實搖搖頭,“小女不知。”


    “這裏就是你小舅公以前住的地方,本宮每年都會來這裏幾次,小坐一會兒。”


    夏蟬一愣,瞬間又了然,原來是小舅公的住處。


    不過夏蟬又想了回來,這個朝霞公主,果真是個癡情的女子。


    “公主今日前來,可是想過要跟小女說點什麽呢?”


    朝霞一聽,不由得笑了。


    夏蟬不得不承認,這世間有一種人,他們是上天和命運的寵兒,歲月都不舍得摧殘她們分毫。


    朝霞,無疑就是其中的一個。


    朝霞起身,走到書桌前,將桌上泛黃的書本拿了出來,“幾十年了,本宮每年都來幾次,也拜托了杜家老爺子,求他不要將這裏改造,本宮隻是想,能有個寄托,要不然本宮總是會覺得害怕……覺得害怕自己沒有一個靈魂的依靠。”


    朝霞說著,忍不住鼻尖泛酸,卻又是急忙偏了頭,不想讓自己的眼淚打濕這書信。


    夏蟬心中也是不好受,她雖然不知道為何葛宗國要殺了小舅公,可是如今看到朝霞的樣子,她覺得,如果當年小舅公沒有死,現在說不定已經與朝霞一起相依相守,現在已經是兒孫滿堂了。


    “公主,逝者已矣。”


    朝霞吸了吸鼻子,未曾作聲。


    夏蟬說完,也不好再說什麽,這種事情,自己一個外人,實在是多說無益啊。


    夏蟬給了朝霞一段時間去平複心情,自己便拿了桌上的一本書看了看。


    這書是杜永生手寫的,裏麵都是一些閑時所作的詩句。


    夏蟬翻了翻看看,不得不承認杜永生的文采還不錯。


    朝霞平複了心情,轉身看著夏蟬,見她正在看杜永生寫的詩,朝霞道:“永生的文采卓然,當時的京城中,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當時京城第一才子乃是葛宗國,他雖是破落族門出身,卻是文采不俗,頻頻在各大重要場合露臉,搏了一個京城第一才子的名聲。也就是那會兒,你的曾外祖才決定將你外婆嫁過去,沒成想……葛宗國竟是個這樣的人,永生漸漸嶄露頭角,雖是他的小輩,卻還是遭到了他的妒忌,本宮當時也懷疑過是葛宗國下的手,可是找了這麽多年的證據,卻還是未曾找到。”


    朝霞歎口氣,目光悠遠起來。


    “直到昨日你來找本宮,說可以肯定凶手就在葛家,本宮才又相信了,今日才來找你。”


    夏蟬點點頭。


    “公主,凶手不是在葛家,而是凶手就是葛宗國。”


    聽著夏蟬如此篤定的口氣,朝霞皺眉,“你如何肯定?”


    “公主,我娘當時就是因為看到了事情的真相,才被葛宗國灌了毒藥趕了出家門,而如今葛宗國知道我娘還活著,所以才不惜動用自己的死士,也要來殺了我娘滅口。”


    朝霞大驚。


    “那伯母可知道事情真相?可有什麽證據?”


    夏蟬搖頭。


    “我娘隻能肯定的是,小舅公和我外婆,都是死在葛宗國的手上,至於原因,我娘不知道,不過我們這幾日的調查,以及我今天看到的,我覺得原因是小舅公和我外婆還有我娘,一起知道了一個秘密,這個秘密無關於葛家,而在葛宗國的身上。”


    朝霞聽著夏蟬說的,聚精會神了起來。


    夏蟬說完,不由得低頭看了看手上的書本。


    如果真的是出於嫉妒而殺了小舅公,那葛宗國也沒必要,京城第一才子的名號,完全沒有定性,再者說,為了這個而殺人,很冒險,換言之,這種名聲,不值得葛宗國去殺人的。


    那到底是為了什麽呢?


    一時間,屋子裏靜默無言,夏蟬靜悄悄的翻著手裏的書,朝霞在看著窗外的夜色。


    夏蟬一頁頁的翻過,粗略的讀著杜永生的詩,漸漸地,夏蟬有些疑惑了。


    “公主……”


    朝霞一愣,“怎麽?”


    “您有看過小舅公寫的這些詩句嗎?”


    朝霞點頭,“全部看過了,怎麽了?你是不是發現了什麽?”


    夏蟬點頭。


    將書本鋪在桌上,夏蟬指著上麵的詩句道:“這些都是之前寫的,下麵的日期可以看出,而這後麵的,越來越臨近小舅公去世的時間,這詩句中的絕望無奈之意,便越是明顯。”


    朝霞急忙定睛看著。


    “晚來風殘葉,瀟瀟然,憶往昔,紅袖手添香,縱使不應戀紅塵,奈何命運多波折,若是不能共佛手,哀歎,哀歎。”


    夏蟬念完,不由得心中有些疑惑。


    “隨著日期的靠近,這些詩句中無不表露的都是小舅公的掙紮糾結和無奈的心理,公主,你可不可以好好的想一想,當時小舅公死之前,有過什麽特別的事情?”


    朝霞聽夏蟬這麽一說,也是神色凝重的想了起來。


    “當時我們已經私定終身,相約此生隻屬於彼此,那段時間是我人生中最寶貴最寶貴的,隻是沒有料到,他麵對我的時候是那般開心,自己卻偷偷寫下這般苦澀的詩句,怪我當時太天真,竟是完全不曾發現他心裏的事情……”


    夏蟬一驚,心中已是明白了個大概。


    “看來當時小舅公心中有了無法割舍的事情,一方麵舍不得公主,一方麵卻又與別人做著抗爭,他定是早就知道自己的下場,要不然不可能寫出這樣的絕望的詩句。”


    朝霞聞言,忍不住失聲痛哭。


    “不要說了不要說了……”


    夏蟬不再開口,隻是靜靜的看著朝霞哭著,心中的主線,卻越來越清晰了。


    杜永生與朝霞金童玉女,按著杜家的地位和杜永生當時的成就,做駙馬綽綽有餘,本是春風得意,卻遭到了葛宗國的威脅,他的威脅,讓杜永生無法安穩。


    隻是,葛宗國到底威脅了小舅公什麽呢?


    “公主,就算不是為了您,為了小舅公與外婆,以及小女的娘親,小女也定要將真凶公諸於世。”


    朝霞抬頭看著夏蟬,在夏蟬的眼中看到了堅定。


    一個十幾歲的小女孩,都能這般堅強,為何自己卻不能走出來這段陰影,為曾經在十幾歲青蔥少年時期溫暖過自己人生的人,一個水落石出的交代呢。


    “丫頭,你要怎麽做,本宮定會全力配合你。”


    夏蟬點頭,“公主的心意小女知道了,隻是現在還是時候未到,等到時機成熟,自然可以將葛宗國抓住,身敗名裂,遭萬人唾罵。”


    朝霞看著夏蟬堅定的眼神,點了點頭。


    夏蟬剛剛有了點苗頭,分析了清楚思路,這邊卻傳來了一個消息。


    楊氏死了!


    夏蟬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第一反應就是被葛宗國給弄死的,畢竟白天裏在葛家,夏蟬是親眼看見葛宗國一心想置楊氏於死地的。


    隻是梅丫卻道:“小姐,外頭說的是,楊氏自己不甘受辱,吊死了。”


    夏蟬輕笑。


    “葛宗國也是狠辣,出了這種事兒,第一時間肯定要弄死楊氏的,隻不過他在家裏做的那一係列的動作,隻怕京城裏早已都知道了。”


    玉自珩連連點頭。


    “隻不過,百裏胤一手罩著葛王府,葛宗國這事兒也隻是雷聲大雨點小罷了,再加上楊家的人根本不會為了一個已經死去的女兒跟葛家杠上,這種事情,最後都是不了了之的。”


    葛家。


    葛宗國坐在昏暗的房間裏,酒氣衝天。


    他想不到的是,自己竟然敗在了自己手裏!


    如果當年能咬咬牙將葛玉蘭一並殺了,也不至於留到現在給自己添堵,還養了一個小兔崽子來忤逆自己。


    今日之事,雖是已經壓下,葛宗國也知道不會有什麽大的風波。


    可是往事被勾起來,卻讓葛宗國越發的難受。


    正在這時,一陣敲門聲傳來,“老爺,太子殿下來了。”


    葛宗國一驚,急忙起身去洗了一把臉,急匆匆的趕到了外間。


    百裏胤坐在椅子上,目光微沉,“葛王爺,你實在是太讓孤失望了!”


    葛宗國心中難受,卻不得不跪下,“殿下……”


    “為了這件事情,你到底還要殺多少人?!讓孤為你填多少漏洞?!”


    葛宗國一激動,眼淚都快要出來了。


    百裏胤也意識到了自己的激動,緩緩平複了一下心情,道:“此次皇上派你去定州,你必須要聽孤的安排,否則便是孤,也保不了你,你該知道,溫國公和靖安候,都可以是孤的助力,你若是不好好把握,孤也難再幫你。”


    “老臣定小心謹慎,謹遵殿下心意。”


    出了門,百裏胤坐上了馬車。


    無墨道:“殿下,葛王爺可要處置?”


    “不必,一條還算有用的狗罷了,之後還有點用,待得用完了,便尋個由頭直接殺了,莫要在京城動手……”


    說著,百裏胤卻又感興趣了起來,“不如,將他送給那個小丫頭處置,做一個順水人情也好。”


    無墨微微皺眉,“殿下,她是玉家的人。”


    “哦?嗬嗬……無妨無妨,孤想要的東西,可從來不在乎她本身是誰的。”


    這天下的,隻要他看上的,便都是他的!


    在京城多待了幾天,陪著杜岩江好幾天,終於還是要走了。


    杜岩江十分舍不得夏蟬,一連囑咐了很多遍要她們以後還來。


    而這次回去,玉自珩卻被皇上留了下來。


    夏末初秋之時,乃是兩國會兵的日子。


    夏蟬顛顛兒的去問了一下什麽叫會兵,得出的結果就是跟現代的閱兵差不多。


    夏蟬才明白過來,無非就是在吐蕃麵前展現一下楚國的兵力有多麽厲害,然後吐蕃又在楚國的麵前展現一下他們的兵力有多厲害,互相給對方一個下馬威就是了。


    夏蟬知道了個差不多,也知道玉自珩要去練兵了。


    “小知了,我會時常回去看你的,多不過也就一個月的時間。”


    夏蟬輕笑,“我知道,你放心的去吧,我在家裏安全的很,你完全不用擔心。”


    玉自珩握著她的手,十分舍不得。


    夏蟬笑著,“我先回去,你在京城等待大部隊一起去邊塞,一個月的時間而已,等會兵的時間到了,我也會去看你的。”


    玉自珩無奈,隻得答應。


    下午,夏蟬跟葛氏以及郭東義便一起回了定州。


    重新回了家,夏蟬覺得身心都放鬆了下來,葛氏與郭東義在定州住下,為了方便寶兒和薛材上學,兩人也在定州住下,每天早上由著小廝駕馬車送兩人上學。


    本來是這樣定下的,可是薛材卻不願意去了。


    “阿材,告訴姐姐,你為何不想去書院念書呢?”


    夏蟬十分不解,薛材是個知道上進的人,更是個十分努力的人,怎麽會好不容易獲得了這個機會,卻不願意去了呢。


    “夏姐姐,阿材想留在家裏幫夏姐姐做事,阿材可以白天做事,晚上念書,一點也不會耽擱的。”


    夏蟬聽了這話,心裏有點酸楚。


    “阿材,姐姐沒有忙到那種地步,還得要阿材來幫著做事,阿材盡管去好好念書便是,姐姐身邊有人手的。”


    夏妞兒也急忙道:“就是啊阿材哥哥,你學問這麽好,不去多可惜啊。”


    薛材卻十分的堅持。


    “夏姐姐,阿材知道伯母和您都把阿材和阿靜當做親人一樣看待,可是阿材以前也覺得,可能考秀才考舉人考狀元,才能出人頭地,現在跟著夏姐姐這麽久,阿材卻不再這樣覺得了。”


    夏蟬聽了這話,有些好奇,“哦?那阿材是怎麽想的呢?”


    “阿材覺得,人讀書固然是好,可是書本上所說的,也都是古人一點點實踐出來的,我們隻能讀到書本上字麵的意思,卻沒有辦法與生活人生相結合,這樣的書讀的根本沒有用,阿材跟著夏姐姐這麽久,看到夏姐姐一手創建酒樓,將生意做大,同樣獲得了別人的尊敬,阿材覺得,如果能跟著夏姐姐做事,晚上再自己念書,若是不懂得可以請教寶兒和林哥哥,這樣,阿材定能比在書院裏學到的東西還要多的多。”


    聽薛材說了這樣的一番話,不得不說,夏蟬震驚了。


    她萬萬沒想到,薛材小小年紀竟然思慮這樣周全,不錯,讀死書根本無用,隻是若能做一個文官,也是可以的了,不過顯而易見,薛材的抱負,遠遠不是做一個文官這麽簡單。


    “好,阿材有誌氣,姐姐沒有看錯你,姐姐尊重你的想法,隻是以後留在姐姐身邊做事,姐姐不會對你有優待,若是做不好,一樣會有懲罰的。”


    夏蟬看著薛材,慢慢的說著,她在試探薛材的最後底線,看看他答不答應。


    “阿材一定不會讓姐姐失望的。”


    夏蟬笑笑,摸摸他的頭道:“好孩子,先出去吧,書院的事兒我會幫你去說的。”


    薛材點點頭,又朝著夏蟬拱手施禮,才走了出去。


    夏蟬喝著茶,賞著園子裏的景色,柚青咬斷了線頭,抬頭道:“小姐,阿材真的很懂禮數呢。”


    “是啊,我瞧著他是個可塑之才,能堪大用。”


    夏蟬說著,抿了一口茶,目光悠遠起來。


    這會兒,梅丫倒是挎著籃子回來了。


    夏妞兒急忙跑上去,“梅丫姐姐,拿了什麽好東西?”


    “奴婢去菜園子裏摘了些菜回來。”


    夏蟬看了看,籃子裏有茄子和小番茄,都是熟透的,夏蟬笑著點點頭,“中午做個肉沫茄盒,然後用這點兒小番茄拌了吃。”


    “小姐,咱們讓鄉親們種的這些個小番茄也都熟了呢,還有茄子什麽的,奴婢前幾天瞧了去,都長得特別好。”


    “那就好,一會兒把這東西摘幾盆送去酒樓,讓客人們嚐嚐鮮,若是好的話,便來咱們泉水村兒買便是了。”


    “啥?姐姐,讓客人們來村子裏買?這樣會不會不太好啊?”


    夏妞兒擔心著,畢竟這賣菜,可都是得摘幹淨洗幹淨的給人家送去呢,怎麽到了姐姐這裏,還讓客人親自來買了?


    “你這小丫頭不懂了吧,一個呢,是咱們這小番茄可是天下獨一份,二一個呢,這親自來買,可不就得體驗一下農家的小生活,讓這些整天困在大宅院裏的人嚐嚐咱們農家小山村的生活,也是為村民們多造福一份收入啊。”


    柚青聽了,忍不住點頭。


    “對啊,這樣一來,這些人來買的話,自己不去摘,那肯定是要讓鄉親們幫忙的,這幫忙了,可不得給點小錢兒啥的,鄉親們賺了兩份的錢,多劃算啊。”


    夏蟬笑著點頭,說的可不就是這個意思。


    她這才是第一步呢,來酒樓辦理會員的人越多,這手上的資金就越多,這麽多銀子放著完全就是浪費,倒不如拿出來投資。


    第一步投資的,便是帶著大家夥一起搞一搞農家樂了。


    讓大宅院裏的人下來,買了東西付了小費,看看這青山綠水,然後回家,而這一係列下來,也就是一二兩銀子便能搞定的,相信應該會吸引大批量的人來。


    而接下來,便是要建立特色鄉村了。


    曹得壽被夏蟬叫了來,夏蟬先跟曹得壽將這個事兒說了。


    曹得壽十分的開心,也是一轉眼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利潤。


    “裏正,這個法子好啊,這樣可是一筆不小的進項。”


    夏蟬點頭,“曹叔,你下去辦吧,明天再來這裏一趟,我有事兒吩咐你。”


    曹得壽點頭,下去先通知鄉親們了。


    夏蟬起身,進了屋子去準備做午飯。


    現如今家裏隻有夏妞兒和柚青梅丫了,顧清也留在家裏吃飯,加上薛材和薛靜,也就是六個人,加上畢方,一共七個人的飯。


    肉沫茄盒做起來也簡單,夏蟬把茄子洗幹淨,然後切成兩段,又把每段切成兩塊,將弄好的肉糜放在兩片之中在蛋清和的麵糊裏滾一下,然後下鍋用油炸熟。


    炸熟之後,便再重新起鍋,將薑片蒜瓣蔥絲兒炒香,將茄盒下鍋,加點水加點鹽和調味料一起,一小會兒的功夫,便可以開鍋了。


    肉沫茄盒吃的就是茄子的香氣和肉沫的鮮味,不過吃多了會有點油膩,夏蟬又做了個涼拌小西紅柿,拿了小蘿卜切成塊,做了個清清淡淡的蘿卜蛋花湯,這邊兒梅丫揉著麵團出來,夏蟬便擀了麵出來煮了。


    等到麵熟了,這才將麵撈起來放在一旁早已準備好的涼開水裏過一遍,讓梅丫端了出去。


    大夏天的,吃碗涼麵才解暑呢。


    涼麵要配小醬,夏蟬取了些五香肉醬出來,盛在小碟子裏,以防大家覺得菜淡了,可以添一些醬加加味兒。


    夏天一到,這吃飯的地方便從家裏的飯廳移到了廚房外的小亭子裏,這小亭子裏三麵是竹林,風涼的很。


    桌上擺著的菜都是色香味俱全的,夏妞兒深深的吸了一口香氣。


    “姐姐,好久沒吃的姐姐做的飯了,好懷念啊。”


    夏蟬笑笑。


    “來來來,大家開動吧。”


    麵是涼的,揉麵的時候加了雞蛋,煮麵的時候用了高湯,這麵是又有筋道又鮮香。


    再看這肉沫茄盒,外層是炸的酥脆,裏麵是多汁又嫩滑,茄子跟肉其實是絕配,單單是用這新鮮的茄子切成滾刀塊來炒肉,也是很美味的。


    大家吃的是大汗淋漓,十分的爽快,夏蟬道:“麵吃完了裏頭還有,都別著急。”


    薛靜年紀最小,吃的是著急的不行,看著身邊人都‘刺溜’‘刺溜’的吃的爽快,薛靜也是卯足了勁使勁的吃。


    “阿靜,慢點吃,別撐壞了。”


    夏蟬笑著道。


    薛靜這才點點頭,放慢了速度。


    夏蟬吃完,便提著食盒去了畢方那裏。


    這從京城回來之後,還未去拜訪過畢方呢。


    去了宅子門口,夏蟬推門走了進去。


    畢方正在煮粥,一派淡然的坐在小板凳上,拿著個老蒲扇扇著火,小泥爐上冒著熱氣,是白粥的香氣。


    “道長,快別煮了,我給您送飯來了。”


    說著,夏蟬將食盒放在一旁樹下的石桌上。


    揭開了食盒,將裏麵的菜一一拿了出來。


    畢方笑著,走過來,端了粥來放在一旁,看了一眼桌上的菜,道:“多日不曾食小姐的飯菜,今日再見,心中著實歡喜。”


    “道長多吃一點吧。”


    兩人相對而坐,畢方道:“小姐,此次去京城,可有得良助?”


    “不知外祖一家和朝霞公主,算不算可以鏟除葛家的良助呢?”


    畢方笑著點頭,“算得。”


    “現如今回了定州,這良助在京城,怎麽是好?”


    畢方卻搖搖頭,“小姐無需擔心,葛王爺不日,便會到定州來,到時小姐隻需……”


    畢方說著,又輕聲的說了幾句話。


    夏蟬一聽,眼睛不由得亮了起來!


    ------題外話------


    明著是知了與葛家與太子的一場爭鬥,暗著就是滅寂與畢方的一場較量,知了身邊該出人物了,這個薛材就不錯,乃們覺得呢?


    【下一章弄垮葛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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