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宛的手機始終無法接通,整個中午,伊夏都是心神不寧的。


    葉慕寒看向坐在對麵的她,犀利的眸光鎖住片刻便輕飄垂落,“怎麽了?”他輕描淡寫的問。


    伊夏低著頭用餐,隨口回道:“在想向宛的事。”


    她沒有說謊,隻是沒有告訴他實情而已。並不是不信任,而是她不想給葉慕寒造成太多負擔。


    記得,肖特曾私下裏承認過,葉慕寒就像顆定時炸彈,手術帶來的隱患誰都無法預料到。現在能做的,就是盡管給他一個穩定的健康的生活環境,不要去嚐試任何刺激他的行為。


    這番話,伊夏始終謹記。


    葉慕寒一聽,聳了下肩,“你們女人的事,我就沒辦法了。”


    伊夏笑了笑,抬起晶亮的眸,“放心,我會解決的。”


    向宛回來的時候,直奔伊夏的辦公室。看到她,伊夏立即放下手裏的工作,神情嚴肅道:“向宛,我們得談一談了。”


    向宛眼神迷離,腳步發軟,好像踩在雲端似的,最後倒在了沙發上,“沒錯,夏夏,我們的確要談一談了……我有好多話要和你說……”


    伊夏走過去,“向宛……”


    突然,向宛發出一聲尖叫,隨後手腳拚命的亂舞,激動的一下子從沙發上坐了起來,臉頰紅紅的望著伊夏,興奮道:“夏夏,你知道他和我說什麽嗎?”


    原本就要脫口而出的話,在向宛的反問下,居然被滯了住。


    “他說,他願意和我嚐試一次,為了我,他願意留下來!因為,這可能是他最後一次可以選擇的機會,他不想再錯過了!”


    說完,向宛幸福的快要死掉似的,又倒在了沙發上,“天啊!我不是在做夢吧?夏夏,你快掐我一下,快掐我一下!”


    伊夏的神情愈漸凝重,為什麽,她會覺得,這句他其實並不是對向宛說的……


    一股寒意瞬間入侵,伊夏隻覺得全身都被冰冷覆蓋著。在冷馳看似平靜的神情下,有什麽正在醞釀。


    向宛在沙發上翻滾著,興奮這情溢於言表,她突然望住伊夏,笑容現出一絲難得的嬌羞,“夏夏,我隻是想跟你分享所有的事,尤其是快樂。”她坐起來,臉頰不自在的發紅,“昨晚,我和他……”


    伊夏眼眸倏爾瞪大,抓住她的雙手,“你真的……真的和他……”


    向宛害羞的點下頭,不好意思的捂住臉,“天啊,你別再問了,我都要羞死了!都是快要三十歲的老女人了才有了第一次,我會被笑死的!”


    伊夏突然不知道這會應該說些什麽了,坦白告訴她冷馳的心髒是顧雲清的嗎?他能活下去,是因為自己的昔日初戀?而他真正想要得到的,其實並不是向宛……


    望向宛開心的樣子,就像情竇初開的少女,伊夏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狠得下這個心,變得殘忍。


    “夏夏,夏夏!”向宛跪坐在沙發上,瞬間想到一個很嚴肅的問題,“昨晚好像是我的危險期……”


    伊夏隻覺得腦袋“嗡”地一聲就要裂了開。


    她瞪著向宛,急道:“你怎麽連這種事都能馬虎呢?”


    向宛無辜的說:“你也知道,我的大姨媽一向不太準時啊,遲到兩個月都是常有的事啊,我也隻是按照上個月的時間推算了下……”


    伊夏在原地轉了幾圈,纖指穿過發間,臉上的神情糾結得令人起疑。向宛眨巴下眼睛,一手支著腦袋,好奇的看著她,“夏夏,你怎麽了?”


    伊夏站定,瞪著她說:“跟我出去買藥!”


    向宛傻傻的問:“什麽藥?”


    “當然是事後,藥啊!”伊夏也顧不得那麽多了,拉著她的手就要走。誰知,向宛連忙縮回來,“我不要。”


    伊夏愣了,“你從沒想過,萬一你要是……”


    向宛縮在沙發裏,抿著唇,笑得點沒心沒肺的,“那就生下來啊!”


    “向宛!”伊夏是真的生氣了,她繞到她跟前,正色道:“你還不夠了解冷馳,怎麽就能隨便生下他的孩子呢?”


    向宛卻抬起眼眸,想也不想的脫口而出,“當初,你也不了解葉慕寒啊。”


    看到伊夏怔愣住,向宛才覺自己說錯了話,趕緊道歉,“哎呀,我不是那個意思,我隻是想告訴你,凡事都不要那麽悲觀!也許,會有好結果也不一定啊!”


    伊夏抿著唇,在她充滿期待的目光下,她沒辦法那樣殘忍。


    最後,她什麽也沒說,隻是眼眸垂落,歎息的聲音顯得有些無奈,“向宛,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希望你受傷。”


    向宛笑著,握住她的手,“我明白,正因為此,我才需要你的鼓勵。”


    伊夏凝視她,良久,她才微微一笑,“你會非常非常非常幸福的!是一定會!”


    ****


    一連幾天,冷馳都沒有再出現在伊夏麵前。但是,從向宛愈發甜蜜的神情來看,兩人應該是在持續見麵。


    伊夏有點坐立難按,她不確定冷馳當初說的那番話到底是不是認真的!或許隻是個玩笑而已?


    在把三個小家夥哄睡之後,她獨自來到花園裏透透氣。


    春日裏的氣息越來越濃鬱了,有種生機盎然的蠢蠢欲動。她在花園裏散步,眉心始終擰緊。


    這時,遠處傳來一個熱情的招呼聲:“夏!”


    伊夏抬頭,見肖特活力四射的朝她走來。從他輕快的步伐,以及滿臉的笑容來判斷,應該是他的研究有所突破了。


    伊夏笑吟吟的,站在原地等他,“把你的好消息告訴我吧。”


    都不去問她是怎麽知道的,肖特便抑製不住激動的說:“我已經突破了目前的研究,到達了一個全新的領域!”


    伊夏不懂,“是什麽?”


    “將記憶編碼,然後整合,在進入睡眠後再存儲在大腦皮質結構中……”


    伊夏聽得一頭霧水,試探性的問:“是利用催眠來改變記憶嗎?”


    肖特立即抗議道:“那種沒有難度的事,跟科學完全不能相提並論!催眠不具時效性!我這可是利用最先進的科學技術書寫未來!”


    伊夏鄭重點頭,然後微笑著鼓掌,“厲害!恭喜!”


    肖特這才露出得意的笑,還不忘紳士般的道謝,“謝謝。”


    伊夏猶豫了下,問道:“我有一個問題想要請教。”


    “什麽?”


    伊夏慢慢敘述道:“做過心髒移植手術後……會受到嚴重的影響嗎?我是指,性格變化,還有感情上的一些改變,變得和心髒原來的主人相似。”


    “雖然醫學上沒有確切的依據,不過,這種事例也有很多。所以,也不算什麽新鮮事了。”


    伊夏緩緩點頭,表情顯得有點僵硬,“我明白了,謝了。”


    她轉身要走,肖特卻在身後叫住了她。


    “寒最近……有沒有一些奇怪的反應呢?”


    他這麽一問,伊夏就緊張起來了,“你是不是又發現什麽了?”


    “你不要緊張,我隻是有點擔心……”肖特擺擺手,“嗬嗬,其實也沒什麽啦!也許是因為,這是我做過的唯一一次違反道德的實驗手術吧,所以心裏一直放不下,總是怕他會出現各種後遺症。”


    他對伊夏笑笑,“別擔心,不管什麽問題,我都會解決的。”


    肖特從她眼前離開,伊夏心又莫名的揪到了一起。那次手術,對於葉慕寒而言究竟代表了什麽呢?


    隔天,葉慕寒接到沈公子的電話,讓他為自己新開的酒莊前來捧場。因為欠了他的人情,葉慕寒答應得倒也爽快。


    在對伊夏千叮嚀萬囑咐之後,他才依依不舍的乘當天飛機,趕去了天涯海角的那端。


    伊夏早就習慣了這種高負荷的工作,可坐在辦公室裏的她,卻總有些心神不寧的。她起身,在偌大的辦公室內踱了幾圈後,又來到窗前,眯起眼眸,凝視窗外。


    連有人敲門進來,她都不曾覺察。


    “想什麽呢,那麽出神?”


    聽到這個聲音,她微微一震,然後屏息轉過身,“冷總。”完全公事化的口吻,瞬間便拉開了距離,連之前還算融洽的關係都已不複存在。


    冷馳對她的態度,始終都是不溫不火的,原本憂鬱的色澤,早已從他身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神秘到令人猜測不出的幽暗色彩。


    “冷總今天過來有什麽事?”伊夏返回辦公桌前,坐了下來,連眸光都沒抬一下。


    “今天有一個小型的交流會,”他緩緩道:“和拓展部的。”


    伊夏的眉心一緊,這才抬起頭,盯緊他,一字一句道:“你並不喜歡向宛,我說得對嗎?”


    冷馳淡笑以對,就算是回應。


    伊夏衝動得恨不破口大罵,可她還是硬生生忍了下來,“不喜歡她,就請離她遠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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