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慶帝舉起酒杯,對著滿朝文武,“今日吾兒以及大將軍大勝歸來,實乃我永昌囯一大喜事!在此,朕第一杯酒水敬諸位天神,天佑我永昌!”,說完,徑自撒了第一杯酒在地上。


    眾臣自然是隨他的動作,也紛紛敬了天,又跟著敬了地,最後敬了永昌囯的曆代先祖,這才坐了下來。


    “此番,朕最欣慰的便是吾兒初生牛犢不怕虎,竟然敢獨自帶兵上陣,實在是令朕欣慰。”,隆慶帝徑自喝了杯酒,說了今日接風宴的第一句正話。


    隆慶帝的聲音頗大,站在門口的周晨宇蹙了蹙眉,難不成,隆慶帝心中的人選真的是端王?那這麽多年對賢王的培養,當真隻是訓練一個棋子?忍不住視線透過人群落在那個素白的身影上,第一次對自己的勸阻產生了懷疑。


    “虎父無犬子,誰不知聖上年輕時武藝超絕?”,說話的是此次跟著林知崇出去的一個參將。少有武將可以和隆慶帝同室而飲,此番也是因為打了勝仗,這才可以同入享受尊榮。


    這一言一出,隆慶帝臉上仍保持著和煦的笑。群臣見罷,便你一句我一句,都是誇獎端王的話來了。


    端王倒也坐得穩,麵色也如常,舉起酒杯,“此次全靠大將軍指揮得當,本王也不過是走了個過場,當不得誇讚!”


    他表現得不驕不躁,進退有度,也不貪功,下麵的讚揚便更甚了。賢王低下頭輕輕嗤了一聲,然後下一瞬間就舉杯,“敬二哥一杯,祝賀二哥旗開得勝!”


    端王此番心情好,看誰都順眼。隆慶帝那種溫和的目光讓他的心情十分好,他有預感,自己一直渴望的東西,就快要得到了!


    “多謝三弟!你我兄弟。日後要齊心協力為父皇分擔才是!這一杯,哥哥先喝了!”,端王麵色有些發紅,已是上了酒勁。


    賢王淡雅地也飲下一杯。“自然聽從哥哥!”


    一副兄友弟恭的樣子,群臣們見此,心中更認定了此番東宮之位隻怕是要定下了。放眼朝中,也似乎隻有端王可以擔此大任!隻有少數幾人,專心吃酒。似乎根本就不在意上麵發生了什麽。


    “安國公,此番若是端王成了太子,隻怕教導東宮的責任會落在您老身上!”,一個翰林學士喝多了幾杯,竟是湊到柯有為身邊說道著。


    柯有為專心吃眼前的菜肴,隻瞥了他一眼,“沈學士,都說下棋不語真君子,此番你我都在棋局裏,又何須多言?總有塵埃落定那一刻。又何必急?”,說完,又夾了一塊東坡肉放進嘴裏,神色淡然。


    沈學士見他這幅模樣,有種說不出的感覺。好似有什麽要被自己抓住,轉眼一看,柯有為又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是了,安國公一向如此,自己是多想了!今天這場宴席,可不就是今上犒賞心愛的兒子?這還有什麽好猜測的?想到東宮就要有主。忍不住多喝了杯。他們這些文臣,就是盼著朝綱穩固,以免朝廷根基不穩,江山凋零。


    酒過半巡。端王的視線在人群中掃了眼,忍不住蹙眉,舉起杯對著周仁毅以及周仁明說,“此去路途遙遠,除去記掛父皇以及母妃,當屬幾位舅舅了!隻要想到後方有二舅不斷地調度糧草。本王心中就安穩。這杯酒,是本王敬二位舅舅的!”


    忠信伯府在端王眼裏一直是囊中之物。雖說周仁毅兩兄弟並未表態過,可他心裏卻清楚。他們如何避嫌,都避免不了自己的母妃出自忠信伯府。


    兩人倒也不推辭,也不多說,舉起酒就喝了下去,然後又徑自吃麵前的菜肴。眾目睽睽之下,這是十分不給端王麵子了。


    端王也不惱,視線在群臣身上掃了一圈,聲音也有幾分慵懶,“怎的不見三舅?”


    整個大殿驀地就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都停止了交談。端王皺了皺眉,有預感自己似乎提了不該提的。可是,自己難道不能提周仁德?他略有些不安地看了眼隆慶帝,見隆慶帝仍是那副模樣,心裏驀地一沉,不詳的預感越來越濃。


    “周仁德嗎?朕倒是知道他的行蹤!”,隆慶帝本單手撐著頭,另一手執杯。說到這,將酒杯放下,坐好,勾了勾唇,拍了拍手。


    沒多久,就看到幾人押著有些狼狽的周仁德出現。他的嘴被堵著,身上的衣服鄒巴巴,看起來十分邋遢。


    “這……”,端王心下一驚,連忙起身單膝跪地拱手道,“父皇,這是何故?舅舅做錯了何事惹怒了您?還請父皇看在兒臣的麵子上輕罰!”


    “輕罰?麵子?朕倒是想看看,朕的端王有多大的麵子!”,從袖子裏拿出那日的藍色冊子,擲到端王麵前,“你倒是看看,你的麵子能不能值這麽多錢!”


    端王手有些哆嗦地打開冊子,方才飲了酒,現下又驚出一身汗,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待看到裏麵內容時,心裏簡直就是不能用恐懼來形容了。瞥了眼麵如死灰的周仁德,自己也失了重心,險些跌倒,立馬匍匐在地,“父皇明察!這裏麵有隱情也說不定!”


    “隱情?敢拿朕的軍隊來做買賣,這還需要隱情?還是說,端王是在引導朕,這筆錢是幫別人收的,也是用於別人身上的?嗯?”,隆慶帝這種語氣,隻有在怒極的時候,才會如此。


    端王做了他兒子這麽多年,又豈會不知他的脾氣?身上的冷汗愈來愈多,後背的衣裳緊緊貼著肌膚,無數的念頭在他心裏一一閃過。如若今日沒進城,那麽憑借手中的兵力,還怕不能……


    想到這,端王又打了個寒顫。自己怎麽能,怎麽能有這種大逆不道的想法?前麵已經有一個信王了,他怎能步後塵?再說,此番父皇明明是器重自己的,隻不過眼下需要一個替死鬼!想到這,又恢複了冷靜,瞥了眼周仁德,那抹不舍就變成了堅定。


    又拱起手,“是兒子糊塗了!天子犯罪皆同於庶人。又何況朝廷命官?兒臣懇請父皇明察,絕不姑息奸佞小人!”


    隆慶帝臉上露出笑容,拍案而起,“好!好一個絕不姑息奸佞小人!朕的永昌囯。的確是不需要這些蛀蟲!來,郎世平,將你查到的原原本本再說一遍!”


    提到郎世平的名字,被束縛的周仁德以及跪在地上的端王心中都是一顫。


    “據臣這三年來的調查,周仁德每兩個月便會在名下的鋪頭出批貨。然後貨物出京後大概十日左右就會押送回貨款。然後他便會去通天寶兌換銀票。不過由於數額較大,他每次兌換的數目並不大。臣這裏有通天寶的賬冊,還請聖上過目!”,郎世平將賬冊拿出雙手呈上。


    隆慶帝翻了幾頁,怒氣上湧,丟擲周仁德麵前,“你還有什麽話好說?一間染坊,怎會有這麽大的賬目?朕雖不阻攔你們有祖業,可絕不姑息你們這樣的行徑!”


    周仁德在聽到通天寶以後就知道徹底完了,貪汙那些銀錢的時候他以為是神不知鬼不覺的。卻不知道,一向看起來老實的郎世平居然拿捏住他的七寸。


    抓著周仁德幾個侍衛放開周仁德,拿下他嘴中的布條,就看他跪在地上瑟瑟發抖,“臣服罪!都是臣一人所為!臣因是庶子,自小便把黃白之物看得極重。發現了這一生財之道後,臣便一發不可收拾!臣自知罪孽深重,還請聖上發落。臣死不足惜,還請聖上不要遷怒端王。”


    “你們倒是舅甥情深!一個用臉麵求情,一個重罪之身自身難保還敢替他人求情!可惡!實在是可惡至極!”。隆慶帝臉色一變,一把掀了麵前的桌子,怒氣全麵爆發。


    群臣的酒全部醒了大半,沒想到隆慶帝會選在這種時刻發難。又見他動了真怒,全部跪在地上不敢出聲。


    沈學士看了眼跪在一旁神色平淡的柯有為,忍不住打了個酒嗝,似乎突然明白了柯有為話中的意思。


    端王尚不明白隆慶帝的意思, 抬頭看著他,“父皇……”


    話還沒說完。周晨宇捧著一疊信件走進來,“啟稟聖上,這些都是在周侍郎府中搜查出來的,全是……皇貴妃娘娘與周侍郎之間的通信!臣這邊從貴妃娘娘的如月宮也搜到了大批信件,還請聖上查明!”


    端王麵色一變,眼睜睜看著大批信件送到隆慶帝手裏,看著周仁德臉上再無血色,緊捏著拳頭,眼神一變不變地落在隆慶帝身上。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隆慶帝臉上的表情越來越沉,最後幹脆一把將一封信用內力丟至端王身邊,“你看看你們做得好事!朕的臉麵,全被你們丟光了!”


    端王顫抖地撿起那封信,看了幾眼,額頭全是汗,“父皇……你聽我說……不是這樣的!”


    “聖上!就因為他是我的兒子,所以你就設了這個鴻門宴?雖然我心裏明白,可我總想著這些年你對我的寵愛就是作假也有幾分真了!可到頭來,你還是要這樣對我的兒子!他除了是我的兒子,還是你的兒子啊!你連自己的兒子也要算計,你……”,皇貴妃衝到殿外,在門口就被攔住了,聲音有些撕心裂肺,也帶著幾分決絕。她沒有自稱臣妾,而是直呼你我,顯然是已經在做最後的掙紮。


    “愚婦!朕念你陪伴身邊多年,就饒你性命!自今日起,革去所有封號,貶為庶人!來人,拉她下去!”,隆慶帝眼底哪裏還有半點溫度,就像在看一個陌生人,甚至還帶著一絲厭惡。


    皇貴妃周氏用盡全身的力氣推開欲來抓她的侍衛,冷笑著說,“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我明白,你所做的一切,不過是為了那個賤/人的兒子!你瞞得了天下所有人,卻瞞不過我!你這麽多年,所做的一切,都不過是為了那個賤/人的兒子鋪路!前有信王,現有我兒,不過都是這條路上無辜的冤魂!天家無情,我算是徹底明白了!隻可恨我一縷情絲始終放在你身上,束縛了我的行動,要不焉有那個賤/人出頭的一天?我便在下麵看著,看看那個賤/人會不會原諒你!我詛咒你們今生今世來生來世永不相見!”,說完,周氏發出一陣滲人的笑容,然後看了眼已經傻掉的端王,眼底滑過最後一絲憐憫與不舍,就用盡全力,撞向了殿門口的柱子。


    “母妃!”,看著殿門口那個纖細的身影倒下,端王隻覺得心中似乎有什麽全然崩塌,忍不住回頭看著隆慶帝,“父皇,在你心中,兒臣到底是什麽?”


    隆慶帝看了眼端王,還是依稀能在他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眼底滑過一絲不忍,“泰兒,朕……”


    端王手一擺,看向不知何時立於隆慶帝身側的賢王,突然似了然般地大笑起來,“我和大哥真傻!爭鬥了這麽些年,卻是不知道,原來我們從來就和那位置無緣。我和大哥之間的爭鬥,在你們看來,不過是一場遊戲,愚蠢至極!哈哈!父皇,你真的好狠!好狠!那麽多兒子,你獨偏心一人也就罷了,可你為何要那麽殘忍地還給我們機會?這樣的美夢如果注定一定會醒,我寧願永世噩夢!哈哈!”,端王的笑聲越來越大,有些傾向於癲狂之態。


    下麵的很多大臣都有些不忍,將頭全部偏向一邊。誰也沒想到,好好的接風宴,竟然會演變成這樣。可大家一看立於隆慶帝身旁的賢王,又想起方才周氏的話,又還有哪裏不明白的呢?


    端王說的沒錯,隆慶帝的慈父之心隻給了一人。


    “將端王拉下去,好生看管!周仁德罪不容恕,交由大理寺審訊。至於周氏,念在伴朕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擢升為貴人,入皇陵吧!”,隆慶帝閉上眼,身子有些搖搖欲墜,賢王立馬扶住他。到底是自己的女人和兒子,他心中豈能完全無感?


    “哈哈!我母妃不稀罕入皇陵!寧願暴屍亂葬崗,也不願意再和你那些女人爭來爭去!我恨你!我恨你!”,端王的聲音越來越小,卻讓在場的大臣們都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這便都散了吧!”,隆慶帝的聲音有些疲倦,長袖一揮,便倚著賢王離開了。(未完待續。)手機用戶請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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