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時候,外麵吵吵嚷嚷的,還有人進到客棧裏搜什麽東西。


    清羽老老實實地站在赫連豐麵前,半句話都不敢講。


    “他們是來找我的嗎?”


    赫連豐哼了一聲,“這個時候知道怕了?”


    “我不是怕。”清羽想起今天的事情,道:“我知道自己錯了,我不該那樣的。叔叔,我以後再也不敢了。”


    “清羽,我們修行道術,是逆天而行,更是要尊重生命才是,你這樣隨意奪取他人性命,最後還是要自己承受業果的。我不是妖魔,不管到什麽時候,你都要記住,你是一個人,不管將來能夠走到什麽樣的程度,心不要變壞。”


    赫連豐頓了頓,又繼續說道:“當然,我這麽說不是在說你不好,你很聰慧,在修煉之上更是用心。這一點,叔叔很滿意。隻是,叔叔不希望你將來成為一個不分善惡,隻憑自己好惡行事的。我們修仙之人,一舉一動都應該在天道的範疇之內。須知今日你害死之人他日他們的後代又會不會來找你複仇,須知今日之死並不是終究,須知他日他們會不會也走上修煉一途成為你的命中克星。”


    清羽想了想,“叔叔,世間上真的存在有因果循環之說嗎?”其實,有些道理她是明白的,但是有的她卻不能認同。


    赫連豐深深地看了清羽一眼,搖搖頭,“我不能肯定,但是清羽你就是這麽一個例子。你忘了我跟你說過你父親的事嗎?他是被人害死的,所以你身為他唯一女兒,難道你不應該為你的父親報仇嗎?你想想自己,那些被你輕易殺死的人,他們就沒有兒女親人嗎?若是將來有一日他們來找你尋仇,不也是因果報應嗎?”


    清羽低下頭去,捏著胸口的葉子,“叔叔。”


    “你年紀不小了。很多事情不用我說你應該都明白的。”赫連豐道:“世間天大的事莫過於死生之事,希望你以後能夠慎重。你下去吧,明天一早我們就要啟程。”


    出了房間,墨石正守在門口。清羽拉了拉他,在他不解的目光中跟著她朝院子裏走去。


    “墨石,你說我叔叔是個什麽樣的人?你跟了他這麽久,應該知道吧?”


    墨石搖搖頭,並不說話。


    “你怎麽就跟塊石頭一樣。每次我問你什麽你都不說。”


    墨石開口說道:“主人的事情墨石不好置喙。”


    清羽在石凳上坐下,看著挺立著胸膛的墨石,“墨石哥哥,你真的不知道?”


    墨石看了一眼緊閉的房間,沒有說話。


    “你是怕叔叔聽到是吧?”清羽了然,傳音道:“現在你可以說了吧?”


    墨石無奈,在她旁邊坐下,兩個人對視的對方,卻像是什麽都沒有發生一樣。


    ……


    ……


    第二日一早,他們就離開纖雲渡。


    一路經過無數的叢林沼澤。一直吵著東北方而去。


    清羽拿著地圖,一邊走一邊道:“叔叔,我們要去哪裏啊?北方什麽都沒有啊?”


    赫連豐回頭看了她一眼,道:“我要帶你去一個地方看看。”


    他們走了很久很久,漸漸地開始有積雪。


    “叔叔,還有多遠啊?”清羽問道。


    “不遠了。”赫連豐停下來,看著遠處的一片漫無邊際,看不到盡頭的森林,一指那裏說道:“你認得那個地方嗎?”


    清羽隨著赫連豐的目光看過去,森林在她的眼裏越發清晰。好像這裏有那麽一點眼熟。


    “你父親就是從這裏出來的,這裏就是你的家啊!”赫連豐深深地看了清羽一眼,往前麵走去,一邊走還一邊說道:“滄蒙森林。原本是再平靜不過的地方了。清羽,你回家了。”


    “家……”清羽喃喃自語,看著那片森林,一點都不習慣,“我回不去了,我不在這裏出生。不在這裏長大,我的血液已經不再純粹。叔叔,我不是一棵樹,我是一個人啊!”


    赫連豐點點頭,摸摸她的腦袋,歎息一聲,說道:“是啊,你不是一棵樹,你是一個人啊!從小開始,你就是作為一個人活著的,你這一生也隻能作為一個人活著了。但是清羽,你要記住,不管就成為什麽樣的人,你都不能忘記這裏,你不能忘記你的父親。你是你父親的女兒,遲早是要繼承滄蒙森林的,不管你是作為一個人也好,作為一棵樹也罷。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就像叔叔我,不管走得多遠,雪原永遠都是我的家。”


    清羽抬頭看向赫連豐,“叔叔,我不是父親那樣的人,我還配擁有這一切嗎?”


    赫連豐點點頭,目光落在遠處幽深的森林之中,聲音很輕,“我也不知道,但是若是你連你都不能,那麽這個世界上就再也沒有一個人可以擁有這一切了。”


    他轉過頭,定定地看著清羽,說道:“我的意思是讓你在這裏住上幾年,順便熟悉一下你修煉的功法,你看怎麽樣?”


    清羽點點頭,她自然是明白赫連豐的意思,也沒有反駁,“我聽叔叔的。”


    “嗯。”赫連豐見她聽話,也不多言,說道:“你去吧,等你什麽時候想要離開了,就去上虞城找我,我會在那裏等著你。”


    “叔叔,你不跟我一起嗎?”盡管知道赫連豐的決定幾乎從來沒有更改的,清羽還是忍不住問道。


    “不了,你總要學會一個人生活,記得把雲木放回去,他在海裏待的有些久了,再不回去,怕是要不行了。”


    “我知道了。”清羽慢慢朝前麵走著,走兩步還忍不住不時回頭看看,畢竟赫連豐是她最熟悉的人了,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她真的很依賴他。


    赫連豐對她揮揮手,意思是走吧走吧。


    墨石安靜地跟在赫連豐的身後,看著漸漸遠去的清羽,眼睛裏閃過一絲落寞。


    “怎麽?人還沒走遠你就舍不得了?”赫連豐冷淡的語氣傳來。


    墨石低下了頭,“墨石沒有這個意思。”


    “不經一番打磨,怎麽成得了大事?將來她還要依靠你我嗎?”赫連豐道:“你忘記她父親的死了嗎?她的路注定要比別人難走得多?元嬰。哼,不過才剛剛開始罷了,若是以為這樣便可自保,那麽當年雲漠也不會殞身了。希望下次再見到她的時候。她能夠給我一個驚喜。”


    赫連豐說完就轉身而去,墨石看了清羽的背影一眼,也跟著走了。


    清羽再一回頭,赫連豐二人就已經不見了,她心裏有些空落落的。一路而來,是叔叔一直在照顧她,她很多事情都不明白,也是叔叔不厭其煩地教她。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忘記了怎樣的曾經,但是她相信,叔叔是不會害她的,因為一個人可以一時裝作對你好,但是卻不可能一輩子都裝作對你好。


    她不知道上一輩的身上到底經曆了什麽,但是她能夠感覺得到,她的身上有很沉重的膽子。她應該聽叔叔的,成為一個有用又不喪失理智的人。


    天地之間,隻剩下她一個人,或許這就是北方所應該有的荒涼景象。


    這裏比不得溫暖的南方,不管是什麽人都會想要待在溫暖舒適的地方吧?


    她走入滄蒙森林,眼前的一切似乎和她想象的不一樣,原本以為這裏會是靜悄悄的一片,卻在踏入的時候感覺到周圍都是一片吵鬧聲。


    她不想去聽這樣的聲音,卻怎麽也控製不了,即使將耳朵堵住也是不可以的。就好像那些聲音直接穿過了骨頭,進到了她的靈魂深處。


    清羽猛烈地一甩腦袋,還是不能控製,隻覺得周圍好像有千萬張嘴在同時對她說話。她抬頭看過去的時候,就好像能夠看到那些樹的身上長了一張臉,一邊對著她瞧,一邊嘴巴又在張張合合地不停說話。


    “你們好煩!別說了!”


    她大聲地叫喊著,然而卻一點反應都沒有,她想回頭走出去。但是後麵的路卻已經完全變了,好像根本就不是她來時的路,似乎那些樹是有意識地挪到了“路”上,擋住了她的回路。


    手上已經聚力就想著要劈開那些樹,但是不知道怎麽的腦海裏又浮想起在纖雲渡的時候赫連豐對她說的話。


    她猶豫了。


    而同時,那些樹也都不說話了,似乎是感覺到了剛才她眼神中的戾氣,一個個隻是用眼睛盯著她看。


    被那一雙雙眼睛盯著,她最終敗下陣來,想到這裏是父親的家,她怎麽可以在這裏大肆破壞?


    “我不會傷害你們。”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她感覺自己像是一個傻子或者是一個瘋子,竟然會對著那些樹說話。


    然後,她聽到一個聲音在自己的頭頂響起:“你是誰?”


    清羽呆了呆,從頭上扯下一條不知道什麽時候爬到她腦袋上的綠色藤條。


    “我是雲清羽。”清羽深深吸了一口氣,接受了自己可以和植物交流的現實。


    盡管之前,她時不時地也能夠和周圍的一些植物交流。


    “雲清羽?”那藤條想了想,說道:“沒聽說過。你怎麽會來滄蒙森林的?”


    清羽沒有答話,她沉默好久才開口說道:“是我叔叔叫我來的,他說這裏是我父親曾經待過的地方。”她從乾坤手鐲裏取出那個陳舊的盒子,輕輕打開,從裏麵取出一根小小的木頭,那木頭像是感受到了什麽,瞬間就長大了。


    “雲木,你回家了,你回去吧。”清羽對那個木頭巨人說道。


    雲木還有些呆呆的,似乎是沒有反應過來,然而周圍卻忽然像是受到了什麽刺激一樣,都在大聲地嚷嚷著什麽。


    它們的聲音太過於吵鬧,清羽聽不清楚,然而,她忽然有什麽感覺,看向森林的深處。


    那是一個和雲木很像的木頭巨人,它一步一步地朝著自己走過來,每一步踏在地上,就好像有一道重錘擊打在地上,連帶著腳下的地都在顫抖。


    “他是青禾,是森林裏的長老。”手裏的藤條突然開口說道:“喂,你到底是什麽人?為什麽會有我們滄蒙森林才會有的大力士呢?”


    “大力士?”


    “對啊,你剛才放出來的就是我們滄蒙森林的大力士,可是,我沒有見過你。”


    清羽皺了皺眉頭,一邊看著前方緩步而來的木頭人,一邊道:“你認得他麽?”


    “不認得,我才十多歲,不過我認得這就是我麽滄蒙森林的大力士。隻是,他怎麽好像傻了一樣,看到青禾長老連半點反應都沒有?”藤條有些奇怪。


    說話的時候,青禾已經走近了,先是打量了雲木一眼,見他眼睛裏還有混沌之色,便不去管他,反而將目光落在清羽的身上。


    “你是何人?”青禾居高臨下,打量著清羽,眼中露出一絲不解。


    “我是雲清羽。”清羽仰頭看他,有些戒備,還有些好奇。


    因為這個青禾和雲木長得實在是太像了,或許因為他們是同一種樹的原因。


    “雲清羽?”和藤條一樣,青禾的眼中同樣閃過一絲迷茫不解,然後他道:“從未聽說過。”不過,他的目光落在清羽麵前的樹葉上,就再也不能挪開。


    “你……”他張了張口,指著清羽胸前的東西,“這東西怎麽會在你身上?”


    清羽低頭,看向胸前飄溢著綠色光芒的葉子,聲音低沉而又緩慢,“這是我父親留給我的。”


    “你父親?他是誰?”青禾眼睛一縮,目光炯炯地定在清羽的身上,有些懷疑,但是更多的是不確定。


    清羽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來的時候她已經聽赫連豐提過父親的身份了,但是在開口的時候,還是有些顫抖,有些艱澀。


    “我父親叫雲漠,他是從這裏出去的。”清羽緩緩地開口,“青禾,你認得他麽?”


    “雲漠……雲漠……”青禾喃喃,“怎麽會不記得?他怎麽沒有跟你一起回來?”


    青禾怎麽會不記得雲漠,隻是這個名字已經太過於久遠了,幾乎久遠到已經快要讓人忘記了。


    “父親……他已經不在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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