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惡狠狠的掐住秦惜的脖子,雙眼充血,幾近失去理智。


    他們三兄弟一直幹這種暗殺的勾當,平日中從來沒有吃過虧,可今天竟然栽在這樣一個黃毛丫頭的手裏,他們三兄弟折了兩個,這讓他怎麽能不恨!


    用力的收緊手上的力量,把秦惜整個人騰空提起,一點點的加重力道,看著秦惜臉上的痛苦越來越明顯,老大厲吼一聲,“殺了我的兄弟,我要讓你不得好死!”


    他故意不一下子折斷秦惜的脖子,就是為了更好的折磨她!


    眼看著秦惜進氣沒有出氣多,老大麵色一狠,右手猛然發力,就要擰斷秦惜的脖子。


    可就在這時候,一個小小的石頭破空而來,如同釘子一般,精準又迅猛,死死的釘在他右手的手腕上。


    “啊——”


    那石頭力道極大,狠狠的釘在他的手腕上還不算,竟然釘在他手腕上之後力道還不變,硬生生的刺穿了他的手臂。老大一把扔開秦惜。他抱著手臂,疼的冷汗淋漓,猛然轉身,厲聲道,“誰!”


    身後卻再無動靜和聲響。


    黑暗中,一個身著大紅色長袍的男子手中一把折扇晃晃悠悠的扇著,笑的十分愜意。


    他單手撐著下巴,瞧著月光下的兩人,他嘿嘿一笑,坐在樹杈間看戲。此人不是旁人,正是容恒放在秦惜身邊保護她安全的韓子玉。


    韓子玉其實老早就發現秦惜危險的處境了,不過他實在不知道容恒那個深沉的老狐狸看上這姑娘哪一點了,所以任憑她身處危險之中也沒有出手。


    出乎他的預料,這樣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竟然憑借偷襲,憑借著聰明勁兒,硬生生的折了兩個彪形大漢。而且這女子殺人的時候幹脆利落,全然不似深閨中的弱女子。


    韓子玉來了興趣,想看看秦惜到底能做到什麽地步,所以一直倚在樹上看戲。等秦惜實在是命懸一線的時候才動手傷了老大的胳膊。


    秦惜得了喘息的時間,捂著脖子咳的撕心裂肺。她的脖子上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青紫起來,整個脖子看上去異常瘮人。


    好不容易緩過神來,她瞧著老大捧著手臂痛苦的模樣,微微詫異,她忍不住四處查看,可卻完全沒有發現人影。她現在離土坡已經很近,她撐著手肘不好痕跡的往後移動。秦惜咬著牙,不管方才發生了什麽,現在的情況於她而言是好的。


    “賤人,往哪跑!”


    老大一轉身瞧見秦惜要逃,也顧不得誰偷襲他,左手握著菜刀就劈了過來,秦惜咬著牙就地一滾,避開他的攻擊,這一滾離土坡更近了。眼看著老大的第二刀又要劈過來,秦惜目光一狠,她就是死,也絕不會讓這人繼續活著為非作歹。


    “去死!”


    “就是死我也要拖著你!”


    秦惜發狠,用盡力氣爬起來,整個人撲到老大的身上,兩隻手狠狠的掐住他的肩頭,兩人倒在地上,秦惜用力翻滾,在慣性的作用下,兩個人沿著斜坡飛快的滾了下去。


    兩人墜下去之後韓子玉飛快的從黑暗中爆射而出,他臉上輕鬆的笑容完全不見了蹤跡,麵色沉如水。


    “混蛋!”韓子玉沒想到秦惜性子這樣剛烈,被逼到這個份上都要和人同歸於盡,他急的趴在矮崖邊往下看,可下方一片黑暗,他哪裏看得到。韓子玉額頭冷汗直冒,手中折扇被他捏的幾乎折斷,他喃喃道,“完了完了,容恒那個家夥千叮嚀萬囑咐讓我好好保護她,我故意看戲沒出手也就算了,現在還讓她掉下懸崖。容恒那個死家夥不宰了我?”


    想起容恒的手段,韓子玉冷汗冒的更甚了。


    當初容恒沒有讓他保護秦惜的,而是選擇了身邊的兩個暗衛在暗處保護,可是他這不是剛剛班師回朝,也沒有什麽事情做,就主動接下了這件事。容恒也是覺得他的武功更高,所以也就同意了。


    可現在,他竟然沒保護好人,還讓她掉進了懸崖……


    眼看著懸崖一眼看不到底,韓子玉也不敢嘀咕了,從腰間掏出一枚焰火,拉開繩子,一朵大紅色的火焰綻放在天際。


    這是他和容恒的秘密暗號,隻要用到了紅色火焰,就是頂重要的事情,隻要對方看到這焰火,必然火速趕來。


    韓子玉並不太了解淨慈寺的地形,心想秦惜現在肯定是九死一生了。可是他也不敢在這裏等容恒到來,他看了看周圍,身形一閃,決定下山看看情況。


    萬一秦惜命大,沒摔死呢。


    ……


    事情轉到秦惜這邊。


    “啊——”


    秦惜不顧老大驚恐的尖叫,死死的按住他的身子,懸空的瞬間,她盡量抱住自己的頭,伏在老大的身上,把他當成肉墊子。


    墜下矮崖的時候,秦惜不可避免的還是受了傷。背後被尖銳的石頭刺中,痛的她眼前發黑。她兩條腿先著地,此時兩條腿疼的仿佛不是自己的。幸好她所處的身下不是石頭,而是土坡,前兩天下了雨,土坡十分鬆軟,她又有男人當肉墊子,所以兩條腿也沒有摔斷。


    “該、該死的。”秦惜低咒一聲,閉上眼睛等待眩暈過去。手中的簪子握的死緊,透著月色的微光,她看到被當成肉墊子的男人因為頭著地被摔的已經無聲無息。秦惜伸手探他的鼻息,這才發現他的後腦勺的位置被摔到了一顆石塊上麵,手一摸,滿手的血。秦惜發現他呼吸十分微弱,卻顯然沒有死。秦惜冷笑,毫不留情的刺穿了男人的咽喉。


    解決了危險,秦惜開始觀察地形,她的正前方是密密麻麻的叢林,叢林裏會碰到什麽東西她也不敢說,可是留在這裏更加危險。老大的身上流了血,野獸對血腥味十分敏感,萬一循著血腥味找到這裏,她必死無疑。


    秦惜以前和哥哥曾經來過這個地方,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正東的方向有一個小小的山洞,如果找到那個山洞,也許能歇息一晚。


    秦惜左腳已經腫的嚇人,應當是骨骼錯位了,她摸了一下,頓時疼的呲牙咧嘴。


    “嘶——”


    倒抽一口冷氣,秦惜看著腳裸,又看了看四周,生怕留下後遺症,先就地找了幾根樹枝,又撕了身上的一縷褻衣,用布條把左腿給固定住,看到不遠處有兩根粗一些的樹枝,秦惜爬過去,把多餘的枝椏折斷,右手拄著一根棍子,左手也握了一根。


    準備好了之後就開始出發。


    她動作十分小心,看著月亮的位置判斷著大概的方向,到了叢林之後也不敢放鬆警惕,右手握著棍子也握著簪子。左手的棍子伸出去探路,雖然不能抵擋多大的野獸,但是卻能讓蟲蛇離她遠些。


    也許是她足夠幸運,秦惜穿過叢林,碩大的月亮發出白色的光華,她立馬看到了以前曾經來過的小山洞。


    秦惜緊繃的背脊這才微微鬆懈下來。


    不過她也不敢立馬進入山洞,這山洞她已經多少年沒有來過,萬一被野獸占領了,她現在進去不異於找死。


    她蹲在地上仔仔細細的把洞口給查看了一遍,沒有發現野獸的腳印,也沒有發現野獸的糞便,這才放心的走進了山洞。


    山洞不大,秦惜一進去立馬發現了不對勁。


    她渾身緊繃,寒毛直豎,貼著山壁已經做出了攻擊的姿勢。


    適應了黑暗,秦惜赫然看到山洞的中央模模糊糊的似乎躺著一個人!秦惜一顆心提到了嗓子口。


    深山老林,山洞叢林,半夜三更,突然出現了一個人,這比出現野獸還讓人驚悚。


    一瞬間,秦惜腦子裏所有的亂神鬼怪的傳說統統湧入了腦海。


    可隨即,秦惜立馬打消了鬼怪隻說。


    因為就在那朦朦朧朧的身影旁邊,一堆剛剛燒盡的火堆還剩下點點的星火。


    如果是鬼怪,還點火做什麽!


    可這也夠驚悚的,秦惜不確定這人是好人還是壞人,她現在又身受重傷,根本不可能再和誰一搏,略微思索,她便打算悄無聲息的退出山洞。


    腳下踩到一根枯枝,發出“卡擦”一聲輕響,秦惜心裏咯噔一聲,暗道:壞了!


    果然,山洞裏的人立馬警醒,冷喝了一聲,“誰!”


    秦惜一愣。


    這人聲音低沉,卻透著一股子虛弱,如果是秦慧派來的人不該這樣虛弱才對。她生怕那人出手傷人,立馬揚聲道,“被人追殺,路過此處!”


    山洞裏的人再無聲息,過了好一會兒,山洞裏的火光卻慢慢的明亮起來。


    秦惜透過火堆的光芒看過去,不由得吃了一驚。


    那是一個年輕的男子,大概隻有二十歲出頭的模樣,臥蠶眉丹鳳眼,麵部線條十分流暢,高挺的鼻子,緊抿的嘴唇。男子一身藍色的長袍,長袍麵料極好,應當是富裕人家出身。


    從麵相看倒不像個壞人,更像個溫潤如玉的翩翩貴公子。隻是此時的男子分外的狼狽,一身紫色的長袍上已經被刀劍劃破,幾乎成了襤褸的碎布條,仔細一看,身上傷口極多,每一處都是刀傷劍傷,看上去十分嚇人。


    他麵色蒼白如紙,明明受了這麽重的傷,可一雙眼睛卻犀利的嚇人。那眼神如同利劍一般,直直的落在秦惜的身上,讓她分外不自在。


    秦惜打量男子的同時,男子也在打量秦惜,看到她不過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女孩,他麵色微微一鬆,尤其是瞧著她狼狽的模樣,一身素白色的衣裳上沾了血,一條腿還被用樹枝固定起來。


    男子的目光落在秦惜的手上,秦惜的手光滑如玉,手心裏還握著一根沾血的簪子,可男子看到她那一雙手的時候還是鬆了一口氣。


    這女子的手上沒有一點老繭,而且骨骼也十分瘦小,應當不是練武之人。


    他一路行來被人追殺,今天若不是失血過多,實在沒有力氣了,也不會等這女子踏進了山洞踩碎了樹枝才發現。


    “你是誰?!”


    秦惜感覺到男子目光微微鬆懈下來,她自己緊繃的背脊也微微鬆弛下來,聽到男子的詢問,她首先表明立場,“我是淨慈寺的香客,來進香,被家中的庶妹騙到後山刺殺,從山上掉下來。”


    男子點點頭,這樣的事情很常見,後院之爭他見的多了。男子倚在牆壁上,對秦惜揮揮手,“你走吧,這裏不能留。”


    他是被人追殺,萬一那些人追了上來,恐怕要把這女子當成同夥,到時候恐怕要連累這女子。


    秦惜聽到他的話,不但沒走,反而鬆懈了下來。


    這男子若是想對她不利,又何必讓她離開。而且她實在是沒有力氣了,秦惜癱坐在地上,苦笑道,“我現在出去恐怕堅持不到我的丫鬟來救我,就被野獸分屍了。如果你是擔心刺殺你的人追上來對我不利,那不必擔心,比起被野獸分食,我寧可死在人的手裏。而且我的丫鬟知道我失蹤了之後肯定會進山尋找的,到時候你可以去淨慈寺躲一躲,淨慈寺是佛門境地,而且山下的侍衛很多,追殺你的人就是想上山來殺你,恐怕也要想一想後果。”


    秦惜原本以為這樣說男子會鬆口氣,可她發現,她話音剛落,男子的麵色陡然淩厲了起來。


    他犀利的視線刺的她頭皮發麻,就聽到男子聲音驟然冰寒下來,“滾出去!不許跟人說你看見我,否則我殺了你!”


    山洞裏雖然點著火堆,可空氣卻驟然冷了下來。男子身上的殺氣彌漫了整個山東。秦惜咬著唇,隻略微沉思,便打算離開。


    這男人明明可以殺了她滅口,可卻沒有,顯然不是大奸大惡之人。不過當然,他肯定不是好惹的,真的得罪了他,恐怕真的命喪於此了。


    秦惜咬牙,撐著酸疼的身體爬起來,拄著棍子便打算離開。


    臨走前,男子倚著石壁的身子微微一動,一個物事映入秦惜的眼簾。


    秦惜的身子驀然一顫,捂著唇,眼淚不受控製“嘩啦啦”的流了下來。


    那是一塊通透碧綠的玉佩,玉佩用一根紅色的平安結懸掛在男子的腰間,看上去甚是好看。


    這玉佩她認得,那上麵紅色的平安結還是她和嫂嫂親自編出來的,還有那熟悉的玉佩,玉佩的下半部分缺了一個小小的角,那個角是她小時候不小心摔出來的。


    秦惜一瞬間不知道從哪裏來的力氣,一個飛身撲到了男子的身側,她死死的抓住玉佩,眼睛裏燃燒著一團熊熊燃燒的火焰,聲音都在劇烈的顫抖,“這玉佩……你從哪裏得來的!”


    男子看到秦惜撲過來,已經做出攻擊的姿勢,可看到秦惜那熊熊燃燒的眸子,他攻擊的手勢悄然停了下來。


    看到秦惜死死的抓住他腰間的玉佩,男子目光一閃,“這玉佩你認得?”


    她當然認得!


    她怎麽可能不認得!


    這玉佩是哥哥從不離身的玉佩,她記得清清楚楚,趙淳去滅她蘇家滿門的那一日哥哥都掛著這枚玉佩。她不可能認錯!


    “告訴我,玉佩的主人在哪裏,他……還好不好?有沒有受傷?現在在哪裏?”秦惜目光陡然一冷,絲毫想到了什麽,臉色陡然雪白一片,她死死的拽著男子的衣領,喃喃道,“這玉佩他從不離身,現在怎麽會在你的身上,他……是不是你奪了他的玉佩!他究竟怎麽樣了,你快告訴我,否則我就是拚了這條性命不要也要和你同歸於盡!”


    男子不答反問,眯著眼睛似乎要看穿秦惜,“你和蘇榮景是什麽關係?據我所知,他在大遠朝可沒有親人了!”


    “你認識他,你果然認識他。”


    秦惜驟然聽到哥哥的下落,忍不住淚流滿麵,“你快告訴我,他在哪裏,你快說啊!”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男子被秦惜壓到傷口,疼的臉色陡然慘白起來。


    “是不是我說了你就告訴我?”


    “可以考慮。”


    秦惜微微沉默,撫摸著手中的玉佩。咬著唇鄭重的看著男子,“他……是我一個非常非常重要的人,可是我不知道他去了哪裏……你究竟是誰?這玉佩對他來說是很重要的東西,他不會平白無故的交到你這裏的。”


    “我跟他是好朋友。”


    “不可能!”秦惜紅著眼反駁,“他的朋友我全都知道,全都認得,從來都沒有見過你,你不可能是他的朋友!”


    “信不信由你,我和蘇榮景是在他家裏出事之後認識的,他逃出京城,是我救了他。這次我來京城,這塊玉佩是他親自交到我手裏的。”男子微微一笑,整個人都放鬆下來。


    看來這女子和蘇榮景是很要好的關係,要不然不會說的這般詳細。既然是蘇榮景的朋友,那他就完全不用擔心了。


    秦惜聽出他言外之意,急切的追問,“親手交給你?那你一定知道他現在好不好,他現在怎麽樣了?”


    “他的身體很好,心不好。”男子推開秦惜,她壓著他的傷口可不舒服,瞧著秦惜火熱的視線,男子微微一笑,“一個整天被人追殺,又妻離子散家破人亡,你能指望他多好?”


    秦惜愣愣的癱坐在地上,捂著臉無聲的嗚咽起來。


    她知道,她都知道。


    哥哥多麽愛他們這個家,沒有人能比她更清楚,爹娘,嫂嫂,還有她。他們就是哥哥生命力最重要的人,隨便一個哥哥都會付出生命去保護,可他卻驟然間失去了所有的親人,這樣的打擊他怎麽能承受的了。


    她知道哥哥還活著,所以她最大的希望就是找到哥哥,然後給爹娘嫂嫂報仇。


    可哥哥卻不知道這世上還剩下他最後一個親人,那樣的他……心裏沒有一絲的慰藉,也沒有一絲的支撐,恐怕他現在每日每夜的都隻想著報仇了。


    那樣的心境,又如何能好呢。


    男子沉默的看著悲痛欲絕的秦惜,她聲音悲嗆,整個人都沉浸在絕望之中,仿佛失去了全世界。男子蒼白的唇緊緊的抿起,等秦惜的哭聲稍稍減弱了,他才放低了聲音開口,“你究竟是他什麽人,我沒有聽到他提起過他還有親人。”


    哥哥當然不可能提起過,他根本就不知道這世上有個叫秦惜的姑娘,他更不知道他的親妹妹蘇瑾靈魂重生,現在還沒死。


    秦惜淚流滿麵的抓住男子的袖子,“他現在究竟在哪裏,你快告訴我!”


    男子聳聳肩,卻因為這個動作扯動了傷口,麵色登時一白,“現在大遠朝都在追查他的下落,多一個人知道他就多一分危險,不過我可以告訴你,他現在很安全。”


    那就好……隻要哥哥安全就好。


    秦惜抹去眼淚,瞧著男子堅毅的道,“你是他的朋友,我一定會幫你的!”


    男子失笑,他笑起來,整個人都溫暖明亮起來,“你一個弱女子怎麽幫我?”


    秦惜深深的看了男子一眼,沒說話。


    她能猜到男子的身份不凡,方才她提議她的丫鬟來了就能救他,可立刻就被他否決了,這說明他並不想去淨慈寺。或者他認為去了淨慈寺更加危險。


    秦惜平靜下來,腦子極快的轉動,推測起來。


    去了淨慈寺更加危險這說明什麽?說明追殺他的人很有可能和淨慈寺聯合起來一起追捕他!淨慈寺是太後娘娘看重的地方,一般的歹人必然不敢隨意亂闖。能說服淨慈寺一起聯合追捕他的人,必然是大遠朝的官府,或者是比官府身份更加高的人物。


    秦惜不由得再次聯想到他方才的話,他說哥哥被人追殺的時候,是他救了哥哥,他知道哥哥的名字,也知道哥哥的大致情況,所以他分明是清清楚楚的明白哥哥是蘇家的後人。明明知道哥哥是蘇家的後人卻還是出手相助,還和哥哥成了好朋友。


    這說明什麽?!


    說明眼前的男子厭惡或者是憎恨大遠朝,就算不厭惡不憎恨,起碼立場也是不同的。所以他才會救下哥哥。還有他方才說哥哥已經安全了,整個大遠朝都在追捕哥哥,哥哥怎麽會安全?!


    除非哥哥逃到了別的國家。


    而眼前這個男子,之所以能保證哥哥的安全,必然是別國身份極為貴重的男子。


    她的目光不由得再次落在男子的身上,男子一身藍色的錦袍雖然已經破爛不堪,但是能清楚的看到衣服的麵料不菲,領口襟口和袖口都有精致的刺繡,秦惜目光落在男子的袖口上,目光忽然又是一凝。


    這男子袖口的刺繡竟然是雙麵繡!


    袖口的上麵繡著的是精致的暗紋雲團,可反麵繡著的卻是截然不同的白梅!


    秦惜小時候作為蘇瑾的時候就跟隨者娘親學習刺繡,據她所知,雙麵繡已經幾近失傳,最起碼大遠朝已經沒有了雙麵繡的蹤跡。而據她當時的刺繡師傅所說,現如今唯獨隻有大景朝的一個家族還留有雙麵繡的絕跡。


    秦惜眸子倏然一凝,目光銳利逼視男子,斷然道,“你是大景朝的皇子!”


    男子麵色一驚,一雙眉毛微微挑起,雖然麵色蒼白,可卻掩飾不了天生的氣度。他注意到秦惜用的是肯定句,而不是疑問句。他正了正臉色,收了臉上漫不經心的笑意,麵色凝重了起來。


    這麽一個小姑娘,竟然從他兩句話和他的衣著便斷定了他的身份,還真是出乎預料的聰明。


    “你怎麽猜出來的?”


    “很明顯,你言語中出現了很多漏洞,而且你的衣服是雙麵繡!”


    男子再也不敢小覷秦惜,瞧著她的眼神也帶著明顯的讚賞,“竟然猜出了我的身份,不過看在蘇榮景的麵子上,我不殺你,你走吧。”


    他相信眼前的女子既然和蘇榮景有這麽深厚的關係,必然也不會出賣他。


    “追殺你的人是誰?”


    “你們大遠朝的太子。”


    秦惜抿唇,略微思索一番,忽然仰起臉直視男子,“既然是太子要追捕你,你在這山洞裏也躲不了多久,他們想要找到你,可以搜山,總會想辦法把你給逼出來的,而且你現在身受重傷,要想逃出去,很難!”


    “我知道。”男子眸子一厲,這一次如果不是被身邊的人背叛,出賣了消息,他也不會落到這個地步!若是他死了也就罷了,若是他有機會逃出去,有些人……他必然不會再留!


    “如果你願意把命交到我手裏,也許我們可以賭一賭!”


    男子一詫,“賭?怎麽賭?”


    “我和淨慈寺的淨心師太有交情,她對這裏熟悉,若是你願意,我們可以請她幫忙。”


    男子垂下眼瞼,似乎在思考秦惜的方法是否可行。


    秦惜也不說話,靜靜的等著他的決斷。


    不管他是不是別國的皇子,不管他來大遠朝是為了什麽,哪怕是要危害大遠朝的江山社稷,那都與她無關。他既然救下了哥哥,就是她的恩人,所以隻要他願意,她一定傾盡所有的幫他!


    男子陷入沉思,秦惜和蘇榮景的感情他已經不懷疑了,而且他雖然和秦惜接觸不長,卻也已經知道她是個聰明的女子。既然她說和淨心師太有交情,必然是料定淨心師太會幫她。


    隻是……


    “幫助別國的皇子,你這罪名都可以算的上是通敵賣國了,不怕被發現了之後滿門抄斬嗎?!”


    “滿門抄斬?”秦惜嘲弄一笑,“他們已經抄了蘇家的滿門,也不在意再抄別家了,若是被發現了滿門抄斬了,我也認了。”


    秦家除了她那個娘,沒有一個好東西,若是真的被發現了,她就當對不起孫氏了。


    她都是死過一次的人了,有什麽好怕的。


    “你叫什麽名字,可有話讓我帶給他?”


    秦惜咬著嘴唇,沉默良久。好半晌,她才抬起頭,雙眸含淚的瞧著男子,“如果你能逃出去,記得告訴他。就說他的妹妹逃出來了,讓他一定要好好活著,善待自己,等日後,他們兄妹必然能有相見的一天。”


    男子一詫,“蘇瑾不是已經死了嗎?”


    “反正你就這樣告訴他,就說蘇瑾沒有死,趙淳深覺得對不起蘇瑾,所以尋了人把她給換了,偷偷的把她給藏了起來,埋在趙淳祖墳的蘇瑾是假的。”


    男子深深的瞧著秦惜,沒說話。因為他的手下已經查到確切消息,蘇瑾明明已經死的不能再死了。


    可秦惜這樣說也是有緣由的,如果心裏沒有一丁點的支撐,哥哥必然活的異常痛苦,如果哥哥知道她還活著,肯定會好好的活下去,善待自己的。


    “好,如果我能逃出去,一定會告訴他的。”


    “謝謝你。”秦惜真誠的道。


    男子微微一笑,身子一動又牽動了傷口,疼的微微蹙眉,隻是瞧著秦惜的眸子卻異常明亮。


    “你受的傷要不要緊,我給你包紮一下吧。我的丫鬟應該快發現我失蹤了,應當能很快尋過來,她有些功夫底子,應當能把咱們兩個送出去。”


    “嗯,好。”


    “那我動手了。”秦惜也顧不得避諱男女大防,揭開男子身上的衣裳,看到他身上的傷口,她指尖微微一顫。男子光裸的胸膛上傷口有深又長,腹部也有一個很大的刀口,傷口顯然不是今天剛有的,隱隱有血絲滲出來,很明顯被雨水浸泡過,傷口微微泛白。因為沒能及時處理,上麵已經有了潰爛的跡象。這樣重的傷竟然還能跟她談笑自如,秦惜微微抬眸看他一眼,這人倒是十分能忍。


    “閉上眼睛!”


    男子看了秦惜一眼,順從的閉上眼睛倚在山壁上。


    秦惜脫掉外衣,再脫掉潔白的褻衣,脫的隻剩下一個素白色的肚兜,她把褻衣放在手邊,才穿上外衣。


    “行了,睜開吧。”


    男子看了褻衣一眼,抿著唇什麽都沒說,不過麵色卻越發溫潤柔和起來。


    “你不怕我壞了你的名聲?”


    “壞就壞吧,頂多嫁不出去。”秦惜自嘲一笑,用簪子把褻衣劃成四指寬左右的布條,很快她的腿上就覆蓋上一層布條。秦惜把布條首尾連接起來,先把他胸口的血跡用布條擦去,這才動手給他包紮。“我沒有傷藥,你忍一忍,等到了淨慈寺,我再想辦法讓師太給你尋些傷藥。”


    “嗯。”男子含笑看著秦惜。


    秦惜把男子的外衣全部脫下來,抬起他的兩隻胳膊,動手一點點的把他胸口的傷口纏繞起來。等包紮完畢,她手裏的布條也用了個幹淨。


    男子目光落在秦惜的腳上,“你腳怎麽了?”


    “扭到了,沒事的,等回去了找大夫看看就好了。”


    “伸過來。”


    “嗯?”秦惜沒聽明白,抬眸疑惑的看著他。


    男子瞧著她懵懂的模樣,心中不由得一窒。方才匆忙一瞥,隻看到這女子身上的狼狽,此時仔細看看,她長的倒是十分漂亮,精致的麵容,白皙的皮膚。尤其是一雙水眸,如同瀲灩春色,美不勝收。睫毛纖長,天生卷翹,輕輕顫動間,仿佛翩然的蝶落在心尖,無端端的惹人憐惜。


    “你怎麽了?”


    “沒事。”男子輕咳一聲掩飾自己的失態,伸手抓住秦惜的腳裸,反正秦惜都不在意男女大防了,他一個男子若是再扭扭捏捏倒是讓人瞧笑話了。他解開秦惜腳腕上固定的樹枝,把她的褲腿推上去,當看到她腳腕上腫起來的大包時,他微微蹙眉。動手輕輕一捏,感覺到她的腳腕立馬緊繃起來。男子抬起頭,深深的看著她,“你這不是扭傷,是骨頭錯位,如果不及時扭回來,恐怕會落下後遺症。有些痛,你忍一忍。”


    “好。”


    男子聞言便垂下眸子,一隻手握住秦惜的腳腕,一隻手握住她的腳,他深知這種事情越是動作緩慢,越是痛苦,所以十分幹脆,動作快如閃電,隻聽得“哢嚓”一聲輕響,錯位的骨頭已經被扭了回來。男子沒有聽到秦惜的慘叫,不由得抬頭看她一眼,卻見秦惜死死的咬著唇,麵色疼的慘白,可卻連哼都沒有哼一聲。


    他不由越發讚賞起來,這個深閨女子跟他見過的那麽多女子強的可不是一點半點。


    “怎麽樣,好點了沒有?”


    秦惜咬著唇,試著轉動一下腳腕,還是疼,可卻沒有像先前那樣動一動便是鑽心的痛了,她點點頭,“好多了。”


    男子又動手重新把樹枝捆到她的腿上固定住。


    ……


    另一邊。


    韓子玉急的滿頭大汗,好不容易到了山底下,卻隻看到麵色猙獰的老大的屍體,他舉著火把,心裏卻著實鬆了一口氣。


    沒有看到屍體就說明沒死,他和容恒也能有個交代了。


    可韓子玉找了好半晌,也沒有找到秦惜的所在,不由得再次緊張起來,這半夜三更,又是荒山野嶺,真的碰到了野獸可怎麽辦?就在韓子玉如同熱鍋上的螞蟻急的滿頭大汗的時候,容恒已經找到了他。


    容恒一身黑色的錦衣長袍,負手而立,麵色沉靜,“韓子玉,出了什麽事,你用了應急焰火?!我不是讓你保護秦惜嗎,她人在哪裏!”


    “哎?我在,我在呢。”韓子玉心虛的舉著火把,不敢看容恒,“我、那個,她從懸崖上掉下來了,我正在找。”


    容恒麵色一變,“怎麽回事!”


    韓子玉也不敢隱瞞,把事情一五一十的都說了出來,說到最後他忍不住小聲給自己辯解,“我也沒想到她竟然有那麽大的決心,竟然敢和別人同歸於盡,等我從暗處出來的時候,他們就已經掉下懸崖了……”


    容恒麵色陰沉的能滴出水來,目光森然的盯著韓子玉,在那逼人的氣勢下韓子玉自動消音了。


    容恒心中緊繃,冷冷的看了韓子玉一眼,“如果秦惜出了事,咱們的兄弟情也到此為止了!”


    韓子玉麵色也是一變,舉著火把看著大步離去的容恒,急切的追上去,“容恒你不至於吧,不就是一個小姑娘嗎,就算和蘇家有些關係,你至於為了她連我這個兄弟都不要了?”


    “她是我認定的妻子,你覺得至於嗎!”


    韓子玉瞪大眼睛,嘴巴大張,“你……你認真的?”


    容恒目光犀利的掃了韓子玉一眼,沉聲道,“既然你說秦惜的腿受了傷,這麽短的時間必然走不出太遠,立馬調動鷹羽衛找人!”


    韓子玉大驚,“你瘋了,出動鷹羽衛尋找一個小姑娘?!你知不知道這有多危險!鷹羽衛是我們花了五年時間辛辛苦苦培養出來的,把他們弄到這裏,萬一暴露了怎麽辦!”


    容恒目光冷然,麵色堅毅。


    韓子玉急了,鷹羽衛是容恒在裝傻之後辛辛苦苦培養出來的人才,整個鷹羽衛隻有一百人,個個都是以一敵十的精英。而且裏麵的人物每個人都有自己擅長的一門絕活,有會陣法的,有會易容的,又會暗器的,有會偵查的……總之隻有人想不到,沒有鷹羽衛辦不到。這五年來,不管是出了多麽嚴重的事情,容恒都沒有動過鷹羽衛的念頭,可今天為了一個小女孩,他竟然要出動鷹羽衛,這如何不讓他震動!


    “容恒,我不會讓你這樣做的,萬一被人發現了端倪,你這五年的癡傻都白裝了!這有多危險你應該比我更清楚!”


    “我知道!而且我剛來的時候看到太子帶著人在山腳下正準備上山!”


    “那你還敢?!”韓子玉真想晃著容恒的肩膀罵醒他,當著太子的麵暴露自己的實力,這是瘋了嗎!“那個小女孩對你就這麽重要?!”


    “是!”


    韓子玉咬牙,幾乎要把火把給捏碎,他這回才終於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也意識到那個小女孩對容恒的重要性,這會兒他真想給自己兩巴掌,為了看好戲,就讓秦惜陷入危險,如果他提前就把那三個男人給解決了,就不會有這樣的事情了!


    “你先別出動鷹羽衛,我跟你保證,半個時辰之內一定把秦惜給你找出來!”


    “長了!”


    “什麽?”


    “兩刻鍾時間!”容恒鳳眸冷然。


    韓子玉幾乎要氣笑了,他在邊關不止是永祿候,也不隻是大將軍,當初他在容恒手底下做事的時候,是因為偵查能力強,所以才被提起來的。容恒這是逼著他用自己的極限呢!


    可他也反駁不了,誰讓他把秦惜從眼皮子底下弄丟的!為了不讓容恒以身涉險,他咬咬牙,答應下來。


    “好,兩刻鍾就兩刻鍾!”


    韓子玉把火把扔給容恒,開始勘察起周圍的地勢,因為隻有這一小片的地方是泥土,所以隻有這附近有腳印。韓子玉伏在地上,仔細的觀察著淩亂的腳印。地上的腳印一深一淺,來來回回有兩列,這是秦惜先前撿樹枝的時候留下的。韓子玉隻一小會兒的功夫就判斷出來。他指尖往前一指,“那個方向!”


    容恒立馬往韓子玉指著的方向大步前行。


    叢林中到處都是枯樹葉,已經很難尋到腳印,韓子玉就觀察著一些藤蔓的生長軌跡,判斷有沒有被人踩到過。


    這是一個十分浩大的工程,必須集中精力,仔仔細細的查找。韓子玉沒有了吊兒郎當的樣子,認真起來的時候麵色十分嚴肅。


    太子馬上要上山,他必須要在太子上山之前找到秦惜,否則看容恒的樣子,必然不會輕易離開的。


    兩人前行了一刻鍾左右的時間,他們兩個沒有秦惜運氣好,一路上碰到了幾條毒蛇,還有一隻野豬。


    容恒麵色越來越陰沉,手一揮幾條毒蛇就絕了性命,野豬也被他一掌拍死。


    他遇到這些能輕鬆應對,可秦惜呢?她一個弱女子,身上又受了傷……容恒越想臉色越是難看。


    “別擔心,這一路上也沒有看到血跡,也沒有看到屍體……”


    “閉嘴!”容恒眸子一冷,隻要一想到秦惜或許會無聲無息的死在哪個角落,他渾身的戾氣就忍不住散播出去,他聲音一沉,像是說服韓子玉,更像說服自己,“她不會有事的!”


    韓子玉識相的閉上嘴巴。


    兩人又往前走了片刻,出了叢林。等出了叢林之後,便又發現了腳印,韓子玉目光一凝,一眼看到前麵的山洞中火光閃爍。他鬆了一口氣,“應該在裏麵,要不要我進去看看?”


    容恒搖搖頭,做了個屏息凝神的手勢,韓子玉目光一冷,用眼神詢問:裏麵不是秦惜?


    容恒抿著唇,以他的耳力聽出山洞裏分明有兩個人的呼吸聲。


    他把火把扔給韓子玉,自己整個背部貼著山壁,透著山洞裏朦朧的火光,隱隱約約的看到一男一女正靠的很近,坐在一處。從他的角度看過去,兩人仿佛……依偎在一起。


    不用分辨,他已經認出,山洞裏的女子正是秦惜無疑。


    容恒看到了這一幕,同樣的,韓子玉也看了個真真切切,他小心翼翼的看了容恒一眼,壓低聲音道。


    “……容恒,你媳婦給你戴綠帽子了!”


    ------題外話------


    坑死了,又寫到十一點才寫完,累殘了。親們不要養文啊,看在某心這麽辛苦的份上。對了,征求親們的意見,以後每天早上七點鍾發文好不好?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重生之侯門嫡妃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君殘心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君殘心並收藏重生之侯門嫡妃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