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氏掀了簾子衝出房間,一眼就看到廳子裏趙穎兒麵色慘白,上蹦下跳的模樣。


    “穎兒,你怎麽了,你別嚇娘啊。”瞿氏可曾見過這樣的趙穎兒,一時間急切隻能站在原地,也不知道該做些什麽。


    “娘,脖子,脖子上……”趙穎兒幾乎要嚇哭了,“脖子上有蟲子啊,娘,你快把蟲子抓掉!”


    方才她為了離容恒遠一點,就避的遠遠的,幾乎站到了房門邊,可是誰知道正在玩蟲子的容恒不知道發了什麽瘋,一下子就跑到她身邊,提著她的領子就把蟲子扔進了她的後領。感覺到脖子上的蠕動感,趙穎兒臉色發白,眼淚都要急出來了。


    “娘!快救我啊!”


    她最怕這樣軟軟的東西了……


    沈氏也掀了簾子,瞧見容恒沒什麽事情之後不慌不忙的走出房間,她先是走到容恒身側把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變,瞧見他沒有什麽不妥之後心裏才徹底鬆了一口氣。


    一轉眼就瞧見趙穎兒正上躥下跳,宛若一隻猴子一般。


    沈氏當即就皺緊了眉頭,一個大家閨秀,竟然被一隻蟲子弄得失態成這樣,簡直丟臉之極。


    說話間,瞿氏已經白著臉,快速的把蟲子從趙穎兒的脖頸上捏下來,扔到地上一腳就踩上去。


    該死的,害的她的穎兒害怕成這樣。


    容恒見了,立馬不樂意了,她一把推開瞿氏,蹲在地上瞧著地上已經死的不能再死的蟲子,忽然仰著頭哇哇大哭起來,“娘……嗚嗚,恒兒的小蟲蟲死了,恒兒的小蟲蟲被她們弄死了,恒兒討厭她們,討厭她們!”容恒噗通一聲坐在地上,手腳並用的撲騰起來,一邊拍打著地麵一邊嚎啕大哭,“她們兩個都是壞人,小蟲蟲是恒兒的好朋友,恒兒是瞧這個姐姐長得漂亮才把蟲蟲丟給她玩兒的,她竟然把恒兒的小蟲蟲害死了。嗚嗚嗚……娘,你快點讓她們陪我的小蟲蟲,我的小蟲蟲……”


    沈氏瞧著容恒哭的眼淚一把鼻涕一把,心疼的胸口都堵塞起來,她慌忙蹲在地上,好生安撫容恒,“恒兒別哭了好不好,娘等會兒讓人再去給你抓一條小蟲蟲好不好?”


    “不要不要,再抓的也不是這一條了。”容恒從地上撿起隻剩下一層皮的綠色小蟲,“唰”的一下站直身子,把蟲子捏起來放到趙穎兒的麵前,一臉委屈,“你賠我的小蟲蟲,快賠!”


    “啊——你走開,走開啊!”趙穎兒一看到那東西就想起方才脖子上蠕動的感覺,她頭皮一陣陣發麻,伸手就去拍打容恒,“你離我遠一點。娘,你快來救我啊……”


    趙穎兒害怕的閉上眼睛撲騰著兩個胳膊,好巧不巧,“啪”的一聲,一巴掌正正的打在容恒的臉上。


    力氣雖然沒有多大,可也是有些疼的。容恒當即就捂著臉眼眶裏浮出了淚花,他轉過頭委屈的看著沈氏,指著趙穎兒,控訴道,“娘……她打我……”


    不用容恒說,沈氏也看到了這一幕,她當即就變了臉色。


    她的恒兒她自己都沒有舍得動過一根手指頭,如今竟然被趙穎兒打了一巴掌。心裏的邪火“蹭蹭”的往上冒,沈氏目光銳利的盯住趙穎兒。趙穎兒本來還在驚嚇中撒潑,接觸到沈氏冰冷的視線,她一個哆嗦,猛然回過神來。


    愣愣的看著自己的右手,她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


    她方才……她方才好像打了容恒?


    當著愛子如命的簡親王妃,打了她最心疼寵愛的容恒?


    趙穎兒臉上的血色“唰”的一下褪了個幹幹淨淨,她愣愣的站在那裏,眼看著簡親王妃陰著臉一步步的逼近她。


    趙穎兒被沈氏強大的氣場壓的幾乎喘不過氣來,下意識的倒退幾步,一直退到了瞿氏的身後。


    “王妃……穎兒她不懂事,方才也不是故意的。”瞿氏把趙穎兒拉到身後,白著臉想要解釋。可沈氏全然不理會她,一把推開瞿氏,露出她身後的趙穎兒。


    趙穎兒已經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要知道容恒不但是簡親王妃的心頭寶,就連太後對這個孫兒也是疼愛有加,她竟然傷了容恒……


    “王……王妃……”


    “啪——”


    沈氏一點都不含糊,直接一巴掌重重的甩過去,打的趙穎兒臉上飛快的浮現出五個鮮紅的手指印。她歪這頭,被打的腦子一陣陣的發懵,簡直不敢相信德高望重的簡親王妃竟然會這樣對她一個小輩。


    “王妃!你別太過分了!”


    瞿氏原以為沈氏隻是想教訓趙穎兒一頓,可沒想到她竟然不顧身份,直接扇了她一巴掌。瞿氏飛快的跑到趙穎兒身邊,瞧著她通紅的臉蛋和嘴角的一絲絲血跡,這樣嚴重的傷……可見沈氏究竟用了多大的力氣。


    瞿氏怒目而視,壓下心中的懼意,厲聲道,“王妃,難道您的兒子是兒子,旁人的女兒便不是女兒了嗎?今天的事情大家有眼睛都能看的到。穎兒自幼怕蟲蛇,二公子卻把蟲子丟到她身上,她驚慌之下才不甚打到了二公子,王妃有必要這樣上綱上線不依不饒嗎!”


    “你的女兒是不是女兒本王妃不知道,但是本王妃的兒子任是他天王老子也不能動一根汗毛!”沈氏捏住發麻的手,瞧著怒火漸漸燃燒起來的瞿氏,冷笑道,“瞿氏,別給本王妃整那些沒用的,我告訴你,今天別說是趙穎兒,就是你不小心打了我恒兒一下,本王妃都要原原本本的討回來!”


    “王妃,你未免太過仗勢欺人!”瞿氏惱怒不已。


    “本王妃便是仗著權勢欺你辱你又如何?有本事你便爬到本王妃頭上,也來欺一次本妃!”沈氏對這母女二人已經全然沒有了半點好印象,心頭徹底打消了對趙穎兒的考核。這樣空有容貌的女子,就算是身份高貴又如何,送給她的恒兒做妾都不要!沈氏不管瞿氏母女難看的臉色,直接吩咐章嬤嬤,“去,把她們拿來的東西全都扔出去,我們簡親王府不少這麽一點東西,用了她們的東西本王妃還怕折壽呢!”


    章嬤嬤失望的搖搖頭,對瞿氏和趙穎兒也徹底沒話了。


    非要觸碰王妃的逆鱗,這不是找死嗎!


    別說是他們,就是王爺說二公子一句不好,王妃都會直接堵回去,更何況是她們呢。提出瞿氏帶來的東西,章嬤嬤往瞿氏懷裏一塞。


    “滾出去!”


    瞿氏麵色鐵青,她長這麽大也沒有受過如此屈辱。可偏偏官大一級壓死人,簡親王妃是一品誥命夫人,比她不知道高貴了多少,她心裏就是有再多的委屈,再多的恨也隻能吞進肚子裏。


    可是瞿氏忘了,她忽略了身邊的趙穎兒。


    她顧忌著身份能忍,趙穎兒哪裏忍得了,她從小就是被嬌慣著長大的,還沒有經曆過大風大浪,根本就不懂得趨利避害這四個字的含義。


    尤其是她一轉頭,瞧見簡親王妃和章嬤嬤身後站著的容恒,容恒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止住了眼淚,他看著幾個人爭吵,仿佛感覺不到氣氛的緊繃,瞧著趙穎兒看過來,對著她咧嘴一笑。


    趙穎兒隻覺得一團火從腳背一直“蹭蹭蹭”的飆到大腦上,她顧不得別的,指著自己紅腫的臉頰,眸子裏的火熊熊燃燒著,怒道,“明明傷重的是我,明明那個二傻子就是故意裝著博取同情的,你們眼睛都瞎了,都看不到嗎!”


    “穎兒!”瞿氏一驚,慌忙伸手捂住趙穎兒的嘴,可是已經來不及了,那一句嘹亮的聲音已經讓屋裏所有人都聽了個真真切切。


    二傻子……


    瞎了……


    章嬤嬤胸口砰砰直跳,這兩個詞可以說完完全全的犯了王妃的忌諱,王妃最恨人家罵二公子是個傻子。她僵硬的扭頭看過去,就瞧見王妃原本惱怒的臉色宛若一盆冰水澆下來,徹底恢複了平靜。


    可是那平靜中卻帶著一股子森然刺骨的冷。


    “王妃……”


    沈氏看都不看瞿氏一眼,她目光詭異的平靜,緊緊的盯著趙穎兒,忽然一笑,笑的宛若黑夜中索命的鬼魂,無端端的讓人腳底一陣陣的發冷。她走到趙穎兒身邊,平靜的瞧著她,再度開口的時候語氣可以算得上是輕柔,“你……方才說什麽,嗯?”


    最後一個“嗯?”字危險氣息十足。


    趙穎兒終於知道怕了,她從來都沒有在一個人的身上看到過這麽恐怖的表情,背後寒毛直豎,她滿頭冷汗,身子不住的後退,結結巴巴的道,“我、我……沒、沒說什麽……”


    “王妃,穎兒她年齡還小,求王妃網開一麵……”


    沈氏冷笑,“什麽話該說什麽話不該說都拎不起,今日本王妃若不好好教訓教訓這丫頭,改日必然闖出大禍。”沈氏對著空蕩蕩的房間,低喝了一聲,“暗衛!”


    空蕩蕩的房間立馬飄來兩個全身裹在黑色夜行衣的男子,真的是飄來的,一身的輕功詭異至極,兩個人一言不發,直挺挺的跪在孫氏身邊等待吩咐。


    “王妃……”瞿氏臉都白了,驚動了暗衛,這非死即傷啊!


    “把趙穎兒拖出去,重責十板子,然後把她扔出去!”


    “娘……”


    “王妃,萬萬不可啊。”瞿氏終於顧不得麵子問題,噗通一聲跪倒在沈氏麵前,苦苦哀求道,“穎兒她年紀尚幼,今日失禮之處回府之後妾身一定嚴加懲罰,求王妃瞧在建昌候的麵子上繞過穎兒一次,十板子會要了穎兒的命啊!求王妃大人大量,繞過穎兒這一次,日後妾身一定登門謝罪,求王妃了。”瞿氏一頭重重的磕在地上。


    沈氏麵色冷厲,絲毫不為所動。


    動了她的恒兒,就是跟她過不去,就是跟她們簡親王府過不去。她冷喝一聲,“動手!”


    皇室出身的人身邊總有些暗衛在暗中保護的,這兩個暗衛正是簡親王分給簡親王妃保護簡親王妃的安全,同時,也隻聽命於簡親王妃。因此沈氏一聲令下,兩人便行動了,他們身子一蕩便飄到渾身顫抖的趙穎兒旁邊,不顧她的掙紮和尖叫便將她拖出了房間。


    “娘,救救我,救救我啊……”


    “穎兒!”


    瞿氏一愣之下連滾帶爬的追了出去。


    院子裏大雨依舊沒有停歇的意思,兩個暗衛直接把趙穎兒丟到院子裏,飛快的找來兩條長凳子,用繩子把趙穎兒緊緊的捆在上麵。三人很快就渾身濕透,暗衛尋來了一塊厚重的木板,就開始動起手來。


    “你們不能打我,我是老建昌侯府的嫡女,我是現任建昌候的嫡親妹妹,你們敢這樣對我,我哥哥和我爹爹不會放過你的!你們不能打我!”


    兩個暗衛麵無表情,絲毫不為所動。


    沈氏站在屋簷下,冷聲吩咐,“別打死了!”


    兩個暗衛這才宛若木偶被賜予了生命,齊齊應道,“是!”


    在淨慈寺,淨心師太的地盤上,沈氏就是瞧在太後的份上也不會再這裏殺人,更何況她是信佛之人,所以她不會讓淨慈寺因為她染上血色。


    暗衛揚起木板,在半空中重重落下,直直的拍在趙穎兒的臀部!


    “啊——”


    趙穎兒疼的不自覺的握緊雙拳,連連慘叫起來。


    “穎兒!”


    瞿氏心疼的淚流滿麵,衝出去就要保護趙穎兒。


    “拉住她!”


    沈氏一聲令下,章嬤嬤就狠狠的抱住了瞿氏,讓她無法靠近院子裏的三人。瞿氏拚命的掙紮,可是卻奈何不了章嬤嬤的力道,她隻能含著眼淚看著穎兒從剛開始尖銳的慘叫,一直到十板子打完了之後已經奄奄一息的趴在板凳上叫都叫不出來。


    這還不算,十板子打完了之後,兩個暗衛按照沈氏的命令,解了繩子兩人抬著她,直接把她丟出了院子。


    章嬤嬤這才鬆開了瞿氏。


    瞿氏拚了命的衝出去。


    沈氏住的這小院子是淨慈寺修的專門給來聽禪拜佛的人修建的,十分簡單,不算精致。門口也隻鋪了兩尺寬的青石板,其餘的地方都是泥土。兩個暗衛就把趙穎兒扔到了泥水中,她伏在泥坑裏,一動不動,也不知道是生是死。


    瞿氏跑過去,身上很快就淋了濕透,她跑到趙穎兒身邊,顫抖著手指探上趙穎兒的鼻息。


    一絲微弱的氣息透出來,瞿氏嚇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兩個暗衛聽了孫氏的吩咐,特意手下留情,要不然這十板子絕對能打斷趙穎兒的腰椎,同時讓她丟了小命。


    瞿氏瞧著趙穎兒臀部血肉模糊皮開肉綻,眼淚嘩啦啦的流,大雨打在上麵,頓時染紅了身下的泥水。


    在雨水的衝刷下,趙穎兒閉著眼睛痛苦的低吟一聲,“……痛……”


    瞿氏的心疼的幾乎裂開,這樣大的雨,又是夏天,若是傷口不能好好愈合,化了膿興許會要了性命的。可是沈氏住的院子說偏不偏,說正卻也不正,要想找沈氏幫忙是不可能的事情,她必須要跑到前麵的院子,去找淨慈寺裏尼姑的幫助。


    瞿氏咬咬牙,狠狠的把身上的外衣脫下來,罩在趙穎兒身上,“穎兒,娘去找人來,你等等娘。”瞿氏瘋狂的跑了出去,冰冷的雨點打在身上她不覺得冷,隻覺得胸口一股子滔天的怒火怎麽壓都壓不下去。


    就憑她是簡親王妃,就能這樣折辱她的穎兒!


    瞿氏握緊拳頭,今日之辱她必然銘記於心!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簡親王妃!總有一天,我會讓你十倍百倍的奉還回來!


    瞿氏很快找到了小尼姑,畢竟是在淨慈寺出的事情,又是堂堂老侯爺的嫡親女兒,小尼姑也不敢怠慢,慌忙就把趙穎兒抬到了她們的院子。


    剛回到自己的小院子,瞿氏就替趙穎兒換了衣裳,淨慈寺並沒有什麽醫術高明的大夫,這裏已經不能再待下去,她要回府上,讓人給穎兒醫治。


    “夫人……這是怎麽了?”賈嬤嬤瞧見狼狽的母女二人大驚失色,尤其是看著趙穎兒血肉模糊的臀部更是一陣心驚,夫人不是去拜訪簡親王妃嗎,怎麽就弄成了這般模樣?


    瞿氏冷著臉換掉身上濕透的衣裳,緊抿著唇沒有回答賈嬤嬤的話,反而吩咐她,“立馬讓人下山,通知侍衛上來把穎兒抬回去,咱們即刻回府!”


    賈嬤嬤瞧著瞿氏冰寒的側臉,不敢再問,慌忙退出房間去辦事了。


    ……


    另一邊,秦府。


    大早上,秦珊匆忙從府門口跑到陸姨娘的小院子,到了院子門口,腳步卻再難以跨進去。


    大雨淋濕了她的衣裳,她帶著李嬤嬤,一步步艱難的踩著半人高的野草進了院子,屋裏的門大開著,一股子陰暗腐朽的氣息撲麵而來。


    秦珊捏緊了拳頭,一步步走進了房間。


    大白天的,有人進了屋發出了動靜,滿屋子的老鼠立馬四處逃竄。


    秦珊看著那一群老鼠從床榻上逃跑,她目光顫抖的落在床榻上的人影身上。


    雲氏麵色猙獰,雙目大睜的躺在床榻上,整個人已經徹底僵硬,瞳孔渙散。床沿上捆著一根麻繩,她的脖子就被套在麻繩中,一圈又一圈。經過一夜的時間,老鼠在她身上不知道啃了多少口,她全身幾乎找不到好的地方,臉上被老鼠啃得凹凹凸凸,慘不忍睹。


    李嬤嬤一見之下,臉色猛然一變,胃部一陣陣的翻騰,她猛的捂住嘴巴別開了頭。


    怪不得姨娘要自盡,從一個大權在握的姨娘,突然淪落到老鼠都來啃咬她的身體,這樣的變故是個誰都承受不住。


    然而秦珊卻知道,姨娘根本不是自殺。


    她一步步靠近雲氏,她瞪大的目光中滿滿的都是仇恨和不甘,一個一心求死的人隻會覺得解脫,怎麽會留下這樣深刻的恨!


    孫氏上次受了風寒還臥病在床,這府上唯有秦惜能有理由,同時有這個能力做這些事!


    她死死咬住嘴唇,牙齒深深的嵌入嘴唇中,滿口的血腥味。秦珊跪在床邊,握住雲氏已經冰冷僵硬的手,深深的埋下頭去。


    李嬤嬤看了於心不忍,卻還是不得不開口提醒,“大小姐,還是快些給姨娘準備後事吧,要不然老太太回來了看到您還沒有把這事兒給辦妥,恐怕又要生氣了。”


    “我知道!”


    秦惜從雲氏的手心中抬起頭來,她臉上沒有一絲淚痕,隻是眼眶通紅,臉上沒有一絲表情,顯得越發的瘮人。


    秦惜她幾乎沒有掩飾她殺人的動機,甚至這房間裏的一切都沒有怎麽變動過。秦珊甚至能發現昨夜點過的油燈,還有房間中淩亂的腳印。可是秦惜隻所以敢這樣做,便是料定了她不能如何。


    有誰會相信?


    她太會偽裝,以至於除了她們母女三人,誰都覺得秦惜是個純潔無辜的蓮花!


    思及此,秦珊狠狠的捏緊了拳頭。


    她幾乎可以料定,如果明天老太太從淨慈寺回來,她告訴老太太姨娘是被人殺害,而不是自殺……老太太一定會毫不留情的痛斥她一頓。在老太太看來姨娘本來就該死,別說不是人為的,就算是人為的,老太太都不會想去追究。


    秦珊跪在床邊給雲氏磕了三個響頭,她壓低了聲音,仿若耳語,“妹妹正在給你報仇,所以不能來送您一程。您放心,傷害過您的人,我和妹妹一個都不會放過,您……安息吧。”


    做完這些,秦珊站起身子,拉過破被子,蓋住雲氏的屍身。等轉過頭麵對李嬤嬤的時候,她麵色已經沒有了悲傷,隻剩下冷硬。


    “李嬤嬤,你立馬讓人去府外買一副棺材,挑好的買,就說……就說是老太太吩咐的。”


    “老奴這就去。”


    李嬤嬤歎息一聲,現在府裏恐怕誰都不願意和雲氏有一絲牽扯,說實在的,雲氏生前雖然對她有恩,可是現在人也死了,她也不想和雲氏有過多的牽扯,可是她和雲氏早就是栓在一根繩子上的螞蚱,不止是雲氏,大小姐三小姐的手裏都握著她的把柄,所以現如今,她隻能聽從秦珊的吩咐。


    當然,秦珊也不敢逼急了李嬤嬤,就如同她知曉李嬤嬤的秘密,李嬤嬤自然也知道她許多事情。


    李嬤嬤出了院子之後,秦珊冷著臉叫來了昨夜守院子的看門婆子。


    “昨夜可有人來過這院子?”


    “有啊。”婆子一點都不怕秦珊,雲氏都死了,大小姐的婚事也吹了,現如今府裏可是夫人當家,二小姐才是府上最正經的主子。她懶洋洋的道,“昨天晚上廚房裏不是有給雲氏送飯的嘛。”婆子眼珠子骨碌碌的轉了一圈,落在屋裏的桌子上,手一指,下巴一揚,“喏!飯菜不是在那裏放著嗎?不過雲氏沒有吃。”


    秦珊瞧著那被老鼠巴拉的不像樣子的米飯,十分粗糙,米粒微黑,這是人吃的東西嗎!


    還有……姨娘昨天兩條胳膊已經被折斷,手不能用,把米飯放在離床榻那麽遠的地方,讓她怎麽吃?!


    秦珊心中怒火滔天,可是她默默的忍了下來。現如今,她進入人生的低穀期,無論她想知道什麽,都不可能從這些人的口中問出來。


    揮揮手示意婆子退下,婆子倒是囂張,臨走之前狠狠的“呸”了一聲,小聲的嘀咕了一聲,“什麽玩意兒!”


    聲音雖小,卻足以讓秦珊聽個真切。她死死的盯住婆子,嘴角溢出一絲冰冷的笑。


    她發誓,改天她得勢之後,第一個要滅了的就是她!


    秦珊等了許久,等待的過程中,她解開了拴在雲氏脖子上的麻繩。尋了熱水把她身上的汙垢都擦拭幹淨,又尋了一身幹淨的壽衣給雲氏換上,同時給她換上一雙精致的繡花鞋。等做好了這些,她又拿起梳子,把她淩亂的頭發挽成發髻,用一根簡單的銀簪固定住。


    等她做好了這些,終於等到李嬤嬤帶了八個個粗使婆子抬了棺材進了院子。


    其中兩個粗使婆子得了李嬤嬤的吩咐,冒著雨把雲氏的屍體抬到了棺材中。整個過程異常的簡單,沒有停靈,沒有陪葬,沒有哭喪,甚至連人都沒有幾個。秦珊親自拿了釘子,用錐子一根根的把棺材釘死,沒錘一下,她心裏的恨便多一分,她漆黑的眸子都亮一分。


    直到把所有的釘子都釘死了,她才放下已經酸痛的胳膊,默默的看著朱紅色的棺材。由八個粗使婆子抬著,抬出了府邸。


    因為下雨,路上泥濘不堪,所有人都走的很慢。


    雲氏因為不是正室,自然不能葬入秦家的祖墳,事出突然,也完全來不及找合適的墓地。秦珊想了許久,終於想到了一個地方。位於她們秦府斜後西方有一個荒涼的小土山。


    土山不高,但是站在土山的最頂端剛好可以看到秦家的一切。


    十來個人好不容易把雲氏的棺柩抬了上去,挖了坑便掩埋了進去。隻堆了一個簡單的土墳,沒有石碑,也沒有題字。除了她們幾個人,恐怕誰也想不到這裏埋葬的竟然是秦家曾經大權在握的雲姨娘。


    秦珊身上早就淋了個濕透,她直挺挺的站在土山上,眺望著遠方秦家的府邸。心道:娘,你一輩子都在那個小小的地方生活,現在對那個地方充滿了恨。既然如此,那我就讓你待在這裏,看著吧,在這裏總有一天能看到秦府的滅亡,到時候你也能瞑目了。


    她抿了抿唇,從李嬤嬤手中接過細骨雨傘,又從她手中接過事先準備好的盆子,李嬤嬤歎口氣,從她手中接過雨傘撐在盆子的上方。秦珊跪在墳前,就著這一點點的遮擋,拿出事先準備好的紙錢一點點的燃燒起來。


    “娘,所有的事情您都別擔心,珊兒一定不會讓害了您的人好過的!”


    燒完了紙錢,秦珊便帶著李嬤嬤回了秦府。


    在秦府的大門口恰好不好的碰到剛剛從營地裏歸來的秦漠北。


    秦漠北從轎子裏走出來,瞧見渾身濕透身染黃泥的秦珊,眉頭立刻就豎了起來,沉著臉訓斥道,“你一個大家閨秀連個護衛都沒帶怎麽就出門了?還弄成這麽狼狽的模樣!昨天老太太不是說今日帶你們去淨慈寺聽禪嗎,你怎麽還在府裏?!”


    秦漠北一開口就是一頓毫不留情的訓斥。


    尤其是瞧見秦珊酷似雲氏的臉,心裏的火更是蹭蹭蹭的往上竄,說了兩句還不解恨,狠狠的瞪了她一眼,“看看你成什麽樣子!還不趕緊滾回去換衣裳!”


    秦珊被罵的攥緊了拳頭。


    嗬——


    這就是她的親生父親,不問由來就這樣毫不容情的訓斥她。娘說的沒錯,他就是個無情無義的小人!


    秦珊垂著眸子,整個人如同入定的老僧一般,一動不動。


    眼看著秦漠北額頭青筋直跳,李嬤嬤生怕出了什麽事情,慌忙替秦珊解釋,“老爺,今天一大早大小姐正要和老太太一起出門的時候,突然接到雲姨娘過世的消息,老太太便留了大小姐在府裏為姨娘辦後事,我們方才剛剛掩埋了姨娘,所以才弄的如此狼狽。還請老爺看在大小姐剛剛痛失生母的份上,不要過多的責怪大小姐。”


    秦漠北一愣。


    雲氏死了?


    他忍不住露出一個笑來,昨天老太太懲罰雲氏的時候他就覺得懲罰的太輕了,才折了她兩條胳膊,要讓他來做主,直接就剁了她兩條胳膊,拔了她的舌頭,再挑了她的兩條腳筋,讓她徹徹底底的成一個廢人。這樣才能記得住教訓,看她以後還敢不敢對他那樣不敬!


    死了好!


    死了幹淨!


    死了就少了一個人知道他曾經的齷蹉事了。


    秦漠北站在朱紅色的大門口,一瞥眼瞧見秦珊通紅的眼眶,他頓時氣惱,冷哼一聲道,“那女人死了也就死了,有什麽好傷心難過的,趕緊的,進府之前把眼淚給我擦幹淨,否則不準進來,省得這府邸沾染晦氣!”


    秦珊忽然想笑。


    晦氣?


    她畢竟隻有十五歲,麵對下人的冷臉她可以忍下來,可是麵對秦漠北,她的親生父親,她真的沒辦法忍耐。她忽然仰著頭,目光呆呆的看著秦漠北,忽然一笑。


    “父親,難道你絲毫不為娘親的死傷心嗎?就算娘親辱罵了你,可你們畢竟相濡以沫十七年!娘親對你好了十七年,難道這十七年的好都不足以彌補她說下的幾句話嗎!”


    秦漠北冷笑,“你這是替你娘抱不平?!我告訴你,你還沒這個資格!她是妾,你可知道妾的含義?比奴婢的地位稍稍的高那麽一點,我讓她掌管了後院十多年的中饋,給了她別的女人沒有的尊榮,可她是怎麽回報我的?殺了我那麽多孩子,如果先前不是她懷有身孕,我早就親自處理了她,省得她這樣蛇蠍心腸的女人髒了我秦府的後院!”


    秦漠北目光森然的盯著秦珊,似乎想到了什麽,忽然詭異一笑,“如果你覺得我委屈了你娘,倒不如讓你親自嚐一嚐為人妾的滋味如何。你和建昌候的婚事已經徹底沒戲了,我改日就把你送給旁人做小妾,讓你也知道知道什麽是小妾該做的分內之事!”


    在秦漠北的眼裏,她對雲氏已經足夠的好了,不但給了她那麽多的權利,還給了她一個妾不該有的地位。


    在別人的府裏隻要是妾哪個有尊嚴?哪一個不是在正室夫人麵前立規矩?哪一個不是看著正室夫人的臉色過日子?正室夫人心情稍稍不好,別說是罰,就是打罵也是常有的。可她雲氏入府十七年,可曾在孫氏跟前立過規矩?又可曾有人給她甩過臉子?是她自己心腸太過歹毒,落得今天這樣的下場都是罪有應當,死對她來說都輕了。這樣的女人不折磨的她隻剩半口氣再殺,都是對她最大的仁慈!


    秦漠北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既然這個女兒不能和建昌侯府聯姻了,那一個庶女能起多大的作用?剛好他的一個上司最喜歡年輕漂亮的小姑娘,把秦珊送給他,今後也能讓他的上司多提拔提拔他!


    秦珊瞧著秦漠北的背影,不敢置信的後退兩步。李嬤嬤憐憫的看著她,“大小姐,您和老爺說這些不是惹他不高興嗎,您別擔心,老太太肯定不會同意老爺把您送出去給人做小妾的。”


    秦珊白著臉,無聲的咧嘴苦笑。


    她知道老太太肯定不會同意,做人家小妾怎麽能給她們秦府爭取最大的利益?這樣的買賣老太太肯定不會做!


    可是她一點也不開心。


    現在的她在老太太的眼裏和一根蘿卜或者一顆青菜已經沒有多大的區別,無非是想把她賣更多的價錢罷了。


    她扶著李嬤嬤的手,一步步踉蹌的進了府邸。整個人都恍恍惚惚的,好不容易到了自己的院子,就瞧見院子裏的丫鬟婆子湊在一起小聲的嘀咕著什麽,看到她之後所有人都是一驚,做鳥獸狀散開。


    若是以往她還會追究一下,可是今天……她太累了。


    秦珊仿佛沒看到那些丫鬟婆子,踉踉蹌蹌的走進了自己的院子,她的院子是娘親親自給她挑選的,極為精致。院子裏種滿了各種花,不管是春夏秋冬,都能聞到花香。院子裏還有一個小小的水池,水池旁邊堆著小巧精致的假山,水池中種滿了荷花,此時荷花開的正好。一朵朵粉色的荷花襯著碧綠的荷葉,偶爾還能看到一兩隻青蛙伏在荷葉上呱呱直叫。


    屋子裏的布置更是精心,雖然隻是簡簡單單的三間正屋,可每一間都是精致的,因為顧忌到她庶女的身份,不想被人說三道四,所以她的廳堂布置的十分簡單。但是一踏進寢屋就知道布置這房間的人多麽的用心。層層疊疊的粉色紗帳,窗子打開,風一吹粉色的紗便飄飄揚揚,十分美麗如同飄渺的仙境一般。


    窗台下放著一張楠木貴妃躺椅,到了夏天,姨娘還特意給她鋪上了一層竹席,為的就是讓她沒事的時候倚在上麵看書小憩。屋子裏的百寶架上更是放了許許多多的花瓶瓷器,每一件拿出來都是精品,這樣的東西以前秦惜就是做夢都得不到一件,可她的屋子裏滿滿都是……看到這些,秦珊的鼻子驀然一酸。


    雖然別人都說姨娘狠心毒辣,可是姨娘對她和妹妹是真心的好。從小到大,娘親最疼愛的就是她。因為秦慧從小身子骨就弱,一年有小半年的時間都不在府上,所以娘親就把所有的愛都灌輸到她一個人的身上。


    秦珊緩緩的癱坐在貴妃躺椅上,心中一片荒涼。


    娘親死了,死的這樣的淒慘,秦慧都知道替娘親報仇,安排了萬無一失的刺殺針對秦惜,可是她作為娘親的女兒,卻什麽都做不了!


    秦珊捂著臉,絕望的嗚咽著。


    李嬤嬤跟著秦珊一起進了屋,看到屋子裏的裝飾她也是一歎,要知道,就在兩個月之前雲姨娘還是府裏人人敬畏的後院女主人。


    可就是這短短的兩個月的時間,風雲突變。誰也想不到就這麽短短的時間內,竟然可以讓一個人從雲端掉落下來,直直的摔入十八層地獄。


    瞧著秦珊的模樣,李嬤嬤忍不住蹲在她身邊,輕輕撫摸著她的肩頭,“大小姐,老奴知道你心裏難過,可是再難過日子也是要過的,姨娘是你和三小姐的生母,對你們的好想必你自己都能體會的到。做娘的,肯定是希望你和三小姐都平平安安的,您不要想那麽多了,淋了一天的雨,泡個熱水澡好好歇著吧。”


    淋雨?


    秦珊身子驀然一顫,忽然想起被老太太罰了在院子裏跪了許久的孫氏。


    她猛然抬頭看著李嬤嬤,死死的抓住她的肩頭,急切的問道,“嬤嬤,孫氏那邊的情況怎麽樣了?”


    “夫人?”李嬤嬤雖然不解這個時候秦珊為什麽會關心孫氏,卻還是老老實實的回答,“夫人被老太太責罰了之後就一直臥病在床,到現在都還沒有徹底康複。聽說見了風就咳嗽,這些天一直都在床上養著呢。”


    秦珊眸子一轉,忽然笑了。


    李嬤嬤看到她的笑容就預料到不好,果然,還不等她說話,秦珊就已經開了口,“李嬤嬤,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你的兒媳婦好像是在廚房裏做采買的事兒吧。”


    李嬤嬤心頭一跳,警惕的和秦珊拉開距離,謹慎的回答,“老奴的兒媳婦的確是在廚房裏做采買的工作,但是大小姐不太了解廚房裏的情況,我那兒媳婦雖然負責采買,可上頭也是有管事嬤嬤的,每次買回來的東西都會仔仔細細的查看一番。所以說起來好聽點是個管事嬤嬤,可到底還是被別的人給壓著呢。”李嬤嬤又道,“而且夫人管了中饋之後立馬就對廚房裏的事兒進行了整改,也就是瞧著老太太的麵子上才沒有動老奴的兒媳婦,所以現如今啊,廚房裏大多都還是夫人的人。”


    “嗬嗬……”秦珊放開李嬤嬤,靠在軟椅上笑的高深莫測,“李嬤嬤,你這些話哄哄慧兒也就罷了,放在我麵前說不覺得太敷衍了嗎。你是欺我不懂中饋?自古以來負責采買的都是單獨的一個管事嬤嬤,別告訴我你不知道這一點。咱們名人不說暗話,咱們是一條船上的人,我要是出事了,你自然也逃不了。”


    李嬤嬤背後直冒冷汗,抿著唇不說話。


    秦珊低低的笑,“李嬤嬤,你沒的選擇,秦惜害死了我的生母,如今,我也要讓她嚐一嚐痛失母親的滋味。”


    “大小姐……這話是什麽意思?”


    秦珊笑的宛若地獄裏爬出來的女鬼,淒厲而森然。


    “意思就是說,我要讓你吩咐你的兒媳婦,在孫氏的膳食中……下毒!”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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