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得一聲推開一間百年老店的門,霍斯然的眼睛,像是有烈火在灼燒。


    店裏客人都被驚了一下。


    “先生,您找誰?”


    “有事嗎?”


    “哎,你看,這個人像不像是那個……經常在電視裏出現的……”


    犀利如鷹隼般的眸掃視一圈,從飽含希冀,到失落黯淡,他艱難地啟唇,吐出澀啞的幾個字:“抱歉……”


    從店裏出來,高大挺拔的身影在月光下,寂寥,又失魂落魄。


    接著,又是充滿希望的下一家……


    ………………


    眼前名叫安然的女軍官,漂亮動人,英姿颯爽。整個人就像是從天而降般落在林亦彤麵前,連林亦彤都不清楚到底是什麽時間,她憑空就冒出來,讓她還摸不清她底細身份甚至來意的時候,就被她簡簡單單的一句話擊得精神垮掉。


    不,不……


    她的來意,林亦彤懂的。


    不過就是霍斯然。


    她——在逼她離開霍斯然。不管出於什麽立場,有沒有資格,她的一句話直接戳中了自己軟肋,痛得她臉色泛白,直不起腰板,甚至連拿什麽眼神去對上安然犀利璀璨的雙眸,都不知道。


    “林亦彤,你連孩子都生不了,何不讓賢?好讓他霍斯然的人生能完美一點。不至於被你拖著,殘缺一生。”


    她如是說。


    自打說出這一句話,饒是林亦彤平日在醫院再怎麽伶牙俐齒,都再說不出一句辯駁的話。


    她柔白的小手握著高腳杯,低著頭,不住地顫。


    安然禁不住眨了眨眼,覺得這女醫師真配得起“楚楚可憐”這幾個字,如果她是男人,看一眼恐怕就要忍不住心疼了。


    “安小姐……”她啞啞叫了一聲,不知這個陌生人值不值得信任,值不值得她對她說一句自己心底的話。關於三年來他們春宵滿夜纏綿入骨,卻偏偏沒有孩子這件事,她自己,有多痛苦。


    “安然。”


    安然卻笑著糾正了她的叫法。


    “我們當兵的最討厭被人叫小姐,你才是小姐。如果非要叫,建議叫我的軍銜,我是唯一的女少將,紅三代背景,從六年前開始,就是了。”


    林亦彤笑了一下。


    唇上殘留著一絲紅酒,笑容嬌媚璀璨,這種小女孩對罵型的話她沒有必要接,她的背景深厚家底殷實甚至自身素質優秀到爆棚,她也猜出來了。


    這些不重要。


    她在意的是,安然口中說出的那個……事實……


    安然還要笑著說什麽,卻陡然臉色一變,無意中掃向窗外的眼神變得戒備,驚弓之鳥一樣地起身,對著林亦彤道:“你……林醫師,我恐怕要先躲一躲,不方便跟你說話了……”


    說完就馬上離開餐桌往洗手間走,快走了幾步,猛然一停。


    “林醫師,”她小臉上透出幾分恐慌,眼神懇求,“我拜托你,別跟霍隊說我見過你……總之,請你不要說!”


    最後看了林亦彤一眼,她匆忙地躲到衛生間裏去了。


    林亦彤呆呆地繼續坐在座位上,渾身冰涼,港式餐廳裏響著優美的音樂聲,像有淡淡得散不開的悲傷籠罩著她。所有人仿佛都年華安穩,歲月靜好,唯有她……


    “砰”得一聲門響,一個高大挺拔的身影闖了進來。


    已經找到整條街最末的一家,他都已經不再抱有奢望,卻偏偏,在靠窗的那個背對他的座位看見了她。


    這背影,一眼就能確認,沒有人會比他更了解她。


    “先生幾位?跟朋友一起來的嗎?”


    壓根不在意是誰跟她一起吃飯,霍斯然沉沉屏息,眼眸裏綻出的焦灼痛苦慢慢潰散,定了好一會,才過去櫃台先將她那一桌的賬目結了,再慢慢走過去。


    “……怎麽了?”


    熟悉如天籟般的低沉嗓音,仿佛是從天邊來的,恍恍惚惚,就連人帶聲音一起,出現在她眼前。


    她怔怔的,白白的小臉像是做了一場未醒的夢,愣怔的樣子讓人心疼。


    “斯然?”他怎麽,會突然出現在這裏?


    霍斯然一手扶著她的座椅靠背,一手撐著桌子,淡淡掃了一眼桌上的餐食,嘴角似彎不彎:“這是不打算跟我一起了麽?已經和別人先吃上了。”


    她一僵。


    “不是,”她解釋,“是因為拒絕不了跟人一起吃飯而已,你看,我隻點了一塊甜品。”


    她為他養成的習慣,怎麽可能改?


    一句話就讓霍斯然心裏軟了,忍不住壓低身子,抓住她放在桌上的小手:“……還要繼續麽?我陪你一起。”


    她掃一眼桌子,眼神愣愣的,想起剛剛和安然在餐桌上對話的氛圍,下意識,甚至是很快地搖了搖頭。


    ——決口不提安然的事。既然安然如遇狼虎般躲得那麽快,她也不想戳破。


    霍斯然點了點頭,聞言便伸臂將座椅上的她撈了起來,以絕對霸占欲十足的姿勢摟在懷裏,很難讓餐廳裏的人猜不出他們是情侶甚至是夫妻。她軟軟地伏在他懷裏,寬闊健碩的肩膀替她擋住了一切,讓她什麽都不必看,她無比貪戀……這樣的感覺。


    ***************


    在等待的空隙中,小憩了一下。


    夢裏是那一張小小的驗孕棒鮮紅的一條線給她帶來的無力感,因為她都能想到,霍斯然把藥盒放在床頭櫃裏時,心裏那種期盼的感覺。


    ——可我讓你失望了,是吧?


    夢裏,小女人的眉緊蹙著,轉眸,便是安然那張看一眼就過目不忘的臉,犀利道:“你不能懷孕,要拖著霍斯然一起,跟你過這種殘缺的人生嗎?”


    痛苦地一掙,這才醒了。


    茫茫地睜開眼睛,看到自己還在車裏,車外——霍斯然好像跟人起了爭執,冷硬的眉蹙得那樣緊,冷笑著在質問對方什麽,另一邊,一個挺著大肚子的孕婦臉色被嚇得很白,伸手拽拽霍斯然的袖子,好像在讓他別跟對方爭了。


    冷笑一點點綻在森冷的嘴角,霍斯然一手扶著車頂,一字一頓,寒氣逼人:“我再說最後一次……跟她道歉。”


    對方似是喝了酒,握著方向盤賴在車裏:“老子不道!他.媽的誰讓她都紅燈了還衝出來,眼睛瞎了怎麽的,撞了她老子也不犯法!!”


    “是我的錯……”孕婦捂著肚子趕緊說,腿上都被車刮得掉了一層皮,睡裙很髒,看樣子是剛剛摔倒在地上了,“我看見人行道綠燈都在閃了就不該過馬路,可身子沉,動作慢,沒來得及在紅燈前走完,我……”


    霍斯然輕輕拂開那孕婦的手,薄唇抿得很森冷可怖,緩聲說:“我不問是誰的責任,我隻問,如果剛剛那一撞再稍微狠一點,你覺得她會怎麽樣?哪怕因此你拘役,判刑,你覺得,就能彌補你對一個未出世孩子的傷害了麽?”


    “對,你們看,他還酒駕,”


    “就算沒走完也應該讓讓的不是嗎……”路人也抱怨起來。


    對方惱羞成怒,嘀嘀地按著喇叭狂喊:“都他.媽的給我讓開!!讓不讓?”


    爭執無果,反倒被一群人罵,對方惱羞成怒地直接推開了方向盤出來,凶狠地拽住那個孕婦就一個巴掌扇下去:“你這個踐人,老子認識你嗎就這麽被你折騰,懷個種就他.媽囂張了嗎……”


    眾人嚇得尖叫起來。


    一個大掌橫空而出,帶著要捏碎人手腕的力道握住了那人劈頭蓋臉扇下來的手,霍斯然冷笑連連,胸腔裏的怒火瞬間被逼到極致,慢慢握住孕婦的胳膊將她拉開到安全區域,隨即一記凶猛的拳頭用盡最大力氣狠狠砸在了那人的臉上。


    那人痛得半天爬不起來,半晌才強忍下嘴裏的鮮血淋漓,怒吼著打了回去。


    街上,一片混亂。


    車裏,那還沉浸在夢中情緒裏的小女人,呆了。


    多年了,沒見過或思安與人正麵起這樣大的衝突,還是因為一個孕婦。她想立刻開門下去,卻不想霍斯然在下車前,就已經將車門鎖了。


    一時,那樣的急切,心痛,統統化作眼淚湧上來,她拍著車窗,哭叫出聲來。


    ****************


    從醫院裏出來,那孕婦不斷地道謝,麵含抱歉和感激,不久,孕婦的丈夫也來了。


    來時一臉近乎瘋狂的急切,拽著自己的妻子的手連問了五次“怎麽樣”,一直到確定妻子沒事,孩子也沒事時,整個人才勉強安定下來。


    “謝謝。謝謝你們。”丈夫不停地握著霍斯然的手,感謝。


    “沒什麽,”他淡淡的,“照顧好她。”


    回頭,卻發現身後一直跟著的那個小女人不見了。


    霍斯然的心裏頓時像被挖空了一塊,泛著幾縷血絲的眼眸急切搜尋著急診室樓道,敏感的神經線在太陽穴的位置,突突跳著,跳得生生抽痛起來。


    驀地,她卻出現在了打開的電梯口。


    “我去買了一些保養品,不知道哪種好,就照著推薦的牌子各買了一些,”她拿了幾袋東西,想遞過去卻猶豫著不敢確定,看一眼孕婦的肚子,“……幾個月了?我買的這些東西,用得上嗎?”


    不管用不用得上,兩夫妻都很感激,握著她的手,感謝的話說到了盡頭。


    霍斯然一雙深眸直直地釘在她身上,一絲一毫都不錯開,心裏近乎緊繃的擔心。


    “我們回去?”送走了那一對夫妻,他啞聲問。


    她怔怔地盯著那個孕婦消失的方向,回神,十分勉強地笑了一笑。


    *****************


    “斯然,你羨慕嗎?”她幾乎,是很貼心地問道。


    聞言霍斯然就心裏一抽,抿著唇沒有答話,隻是探身過去幫她係好安全帶。


    “你指什麽?”


    她的小手輕柔地撫上他的拳頭,上麵指節的部分有剛剛打架時造成的擦傷,目光如水般柔和地看著他:“孩子。有你自己的孩子,像剛剛的他們一樣。”


    霍斯然身體一僵。


    慢慢抬起深邃如海的眸,如深藍的夜幕一樣將她籠罩,開口,溫暖清爽的氣息輕輕撒在她臉上:“我沒有麽?”


    他怎麽記得,他有兩個。


    她柔美地笑了一下,竟讓他看出了幾絲淒涼的味道,柔聲重複一次:“我是說,像剛剛他們一樣。”


    終於,還是避不可避地談到這個問題。


    霍斯然的手抬起,輕輕撫摸上她的小臉,凝神她透著哀傷的眸子,也決定,不再逃避:“我說我羨慕……也想要……你要如何?”


    最後幾個字,他問得忐忑低啞,想知道這個小女人心裏,到底如何想。


    果然,她纖長的睫毛一陣顫,看得出心裏驟然很痛很痛,她早該猜得出來了,沒有男人會不渴望這些事,尤其他已經到了這個年紀,早已安定,卻沒有這些。


    她笑,眼裏騰起幾分水霧,也輕輕回摸著他的臉,啞聲道:“可我好像……給不了。”


    “三年來,我們沒有刻意,卻也已經無意中試過很多次了,不避孕,從來都不避,可是……就是一次都沒有。哪怕是這一次,我自己都感覺有了苗頭,去測,還是……不行……”


    ……所以?


    霍斯然深眸裏有痛意在壓抑,等著,等著聽她的所以。


    “斯然……”她有些撐不下去了,低了頭,將痛苦沉沉地壓下胸口,嗓音艱澀起來,“我知道……你想……我也會配合一直試下去,我隻是怕……萬一試到有一天我們都不行了,該怎麽辦……”


    “我知道有很多人,不孕去領養,也能生活得很快樂,但是……”但是他說了他想,她卻沒有辦法滿足,這樣讓他委屈著的一生,她不忍心。


    “但是如果,有那個機會,也有那個方式,我……”她纖眉蹙著,眼淚已經開始在眼眶裏打轉,卻撐著不落下,忍痛道,“我可以接受……到時候你是決定找人代孕,甚至……離婚……如果是以這個理由對我提出的,那我……可以接受……”


    她甚至盡量地笑了笑,以示她可以大度。


    哪怕,心裏已經痛到想死。


    霍斯然哪裏可能不知道她的感覺?可是——


    他這是都聽到了些什麽?


    帶著薄繭的指腹輕輕抹開她側臉上的發絲,將她整張小臉的情緒都暴露在他眼下,一絲一毫都隱藏不了,他慢慢貼近,居高臨下地抵著她的額頭,淡然而淒冷地笑了一下,嗓音沙啞得令人心悸:“你這是在……替我可惜麽?覺得如果娶的是別人,那我霍斯然的人生,或許,就可以圓滿了?”


    “林亦彤,你為什麽不再往前想一想,如果你這輩子遇到的不是我,那你的人生,是不是也很圓滿?”他笑得淒冷痛苦,“可以身康體健,結婚生子,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落得一身淒慘,卻還在嫌棄著自己不能給我生孩子,勸我去找代孕,勸我離婚?”


    她肩膀抖動著,痛苦得不能自已,已經有眼淚從眼角滲了出來,痛苦的聲音卻還壓抑著。


    霍斯然的眼角也幹澀得厲害,湊她更近,捧住她的臉繼續道:“林亦彤,你知道我愛你什麽嗎?就是你每一次在看著我的時候,眼裏,心裏,就隻有我,甚至連你自己都沒有。你永遠隻看得到我的痛苦,開心,卻死都看不到你自己的。”


    “你又知不知道為什麽我們相愛?”他褪了大半血色的薄唇已逼近她的唇瓣,眼神如刀,如劍,割傷彼此,“因為,那麽巧,我霍斯然眼裏心裏,也隻有你一個。”


    他說“愛”,她聽了已經徹底崩潰,嗚咽一聲哭出聲來,眼淚開始簌簌地往下掉。


    “跟我在一起,因為我的緣故遍體鱗傷,因為我的緣故,你終身殘疾,連想要一個自己的孩子都不能,你覺得,我不愧疚嗎?我有多想讓時間重來一次,隻要你健健康康完好無損地站在我麵前就可以!”他眼裏綻開大片的血絲與難以消泯的痛苦,“林亦彤,我連這些都不能,你明白嗎?!!”


    那從胸腔裏震出的低吼聲,如困獸的嘶鳴,發.泄出了他這麽久時間以來的壓抑。


    她終於顫抖著肩哭出來,抱住他,發泄著自己的痛苦。


    她從來都沒有為自己的殘缺和無能哭過,以前隻有恨和抱怨,現在卻是純粹的痛哭。


    “對不起……斯然……我好難過……我沒有辦法給你生孩子,哪怕我想……哪怕我再想……我從來都沒有想過要把你推給別人,可我真的……我真的沒有辦法……”


    霍斯然心痛到無以複加,拉開她的手重重地吻上去。


    鹹澀的味道染滿了彼此的唇舌,很重的力道碾過唇瓣,撬開了往裏吻去,堵住她的嗚咽,他聽得心都顫了,隻想抱著安慰到天荒地老……


    “你覺得什麽人能配我?還是,隨便哪個能生孩子的女人,都可以?”他貼著她的唇瓣冷笑,啞聲說,“我覺得不行,彤彤,我一輩子都想不到跟除了之外的女人一起是什麽感受,我接受不了……”


    “你怕會委屈我一生,我卻隻怕你會因為不孕而痛苦一生,連你是不是因此恨我,都沒那麽要緊。你不會知道,我有多麽害怕你痛……”


    *************


    從結婚以後,霍斯然就覺得,從此她人在他的羽翼之下,他必然,死都不會讓她再受半分的委屈。


    可這一次,竟然這樣。


    他心裏的痛鋪天蓋地的,卻硬生生地不知道該去怪誰。他隻能……努力些,更努力些,讓這委屈去得要多快有多快。也是這個時候才知道,比起有沒有孩子這件事,她的一點點難過,才會更要了他的命。


    回到別墅區的時候,已經九點半。


    孩子們睡了,在樓上的房間。


    樓下是客房,一般沒有人用,但此刻卻不同。為了避開孩子們的視線和耳朵,霍斯然沒有上樓,隻擁著她關上了門,抵在門後,那火熱的在脖子裏蔓延開來,帶來全身過電般的酥麻快慰,他喘息粗重錯亂,解開她的上杉直接往下吻去,解開文胸的前扣,直接地埋在她胸前衣衫裏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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