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斯然僵了一下。


    這樣突然惱火、情緒失控的林亦彤他不是沒有見過。那天他從生死邊緣徘徊初醒,她便是這幅樣子,狠狠甩了他一個巴掌。


    “你聽我的,把手舉高,跟肩膀垂直,我要看能舉多高。”她睫毛閃爍著,掩飾著眼底突然騰起的晶瑩的淚,推開他退後了一小步。


    霍斯然抿唇,再不言語。


    他慢慢把手舉高轢。


    那高度,她必須仰著頭才能看到,在確定當真沒事時,心裏猛然一鬆,這才哽咽道:“放下來吧。”


    一時間,尷尬的氛圍蔓延開來。


    霍斯然慢慢走過去,將她嬌小的身子抱過來羯。


    他抹開她臉上被汗水浸濕的發,想仔細地看清楚她的模樣,他的彤彤,依舊是當年他最初愛上她時候的樣子。他不敢說她善良,但哪怕是他受那麽一丁點的傷,都會讓她覺得心痛不忍,這是她的愛。


    對此,他那麽慚愧,他竟曾經可以容忍以犧牲傷害她為代價,去救別人。


    “我們去吃飯吧。”剛剛發脾氣她也覺得是失控了,口吻軟下來。因為尷尬,她別開小臉。


    眼角一絲晶瑩的水霧卻還在。


    霍斯然俯首輕輕吻去,將她攏在懷裏。


    “關於下午的處理結果,很有可能包含對我的處理,你不在意?”他問。


    她一僵。


    接著輕聲道:“我會看電視了解一下。”


    說得那麽輕快自然。


    這對她來說並不重要,隨意他霍斯然現在,以後,是什麽樣子。她的態度,早在他重傷昏迷的時候起,就定了。


    隻一句,他就懂了。


    點點頭,霍斯然俯首而下,揉著她的發絲道:“還有一件事。”


    “關於我和你,我們需要談一談,就在下午我回來以後,”他終於肯開口說這句話,“關於以後,要不要在一起。”


    怎麽在一起。


    他不會天真地以為,一場生死過可以消泯曾經所有的傷害,他依舊虧欠她。這生死給他們的唯一啟示,就是彼此存在的意義。


    她也正色過來,想起那日葉驍問起,你的腎呢?


    他一個外人無法接受,她不想多做解釋,但她知道,她跟霍斯然都避免不了這一場坦誠的溝通交談,她可以一時不想起那些事,但不可能一輩子想不起。


    “好。”她仰起小臉看著他,輕聲答應。


    ********


    京都城西,再往內陸而去的邊界居民地。是京都唯一一片無可管束,如流放之地般的聚集區。


    破舊的老房子粘著黑灰油漬,倒映著黑灰色的天空,印成這片聚集區的特殊標誌。


    樓上晾著的破了洞的衣服,水正滴答滴答落在樓下廚房案板上的銅盆裏。


    一個身影穿過巷道走進來,孩子們嬉笑打鬧著穿過她身邊,撞了她一下,她一個踉蹌,腳險些扭在石板路上。


    手裏的報紙也顫了兩顫,塑料袋被撞破,東西掉了出來。


    染髒了泥土的菜,她白著一張臉蹲下去,撿起來。


    她指甲已經長得很長,經過光療保養的指甲此刻襯著那滿是泥汙的菜,百般不搭調,她死死握緊那一棵菜,轉身進了一棟樓。


    “你怎麽現在才回來,死在外麵了嗎?”躺在床上的中年女人,聽見門響,罵了一句過去。


    雲裳臉色冰冷而沒有任何表情,把菜放下,報紙也放在一邊,壓根不說自己為了買一份報紙,跑了整整三條街的事。


    “我問你話你聽見沒有?”裏麵嗓音更加惱火。


    雲裳不理,低頭開煤氣灶,卻“砰”得一聲後腦被砸上一個散發著黴味的枕頭,連鍋都碰掉了,落在地上“咣當”一聲,她頭不痛,腳卻被掉下來的鍋砸得瞬間抽搐,痛得她抽吸,小臉霎時血色褪盡,扶著煤氣灶的手都顫得不成樣子。


    十指連心,她腳要廢了。


    煤氣灶上的火,轟轟地燃燒了起來。


    “我聽得見。我要做飯,你還想吃就安分點。”她壓著被劇痛遏製住的氣息,起身,低低說道。


    “雲裳!!!”邱錦素在裏麵大聲咆哮,“這就是你對我這個媽的態度!我養了你二十幾年!你敢這樣對我說話!!”


    雲裳腳痛得手都在抽搐,知道她煩躁惱火,啞聲安慰:“你在這裏多住兩天,我明天找好一點的地方給你……”


    “你怎麽找!就你那個臭名聲,你敢拿身份證出來嗎,你敢帶我去住酒店嗎,你那些破卡裏麵還能取得出錢嗎!!都是你……都是你害的,你來看看我的腳,殘廢了,你要把家裏鬧成什麽樣你才滿意?你害死了你妹妹,逼走了你爸爸,你居然帶我逃出來,住在這種人不人鬼不鬼的地方!!”


    雲裳倒油下去,手都在顫。想洗菜,水卻隻流出了一點點,衝刷幹淨泥汙,就停了。


    她想起房東說她們無證件居住,必須六個月起租的變態規定,她交了四個月的租金在這裏,卻因掏不出剩下的,而被迫停了水電。


    但她不顧那些,繞了三條街,就為了買一份今晨最新的報紙。


    “我要住酒店,我要回家,你帶我回去!!”邱錦素繼續鬧。


    雲裳不理,把青菜撕碎了直接放下去,二手鍋裏冒出煙來,劣質的油就是有這種特性。


    “你聽見了沒有!!”邱錦素暴怒。


    雲裳怔怔地放下鍋鏟,手顫抖著拿起剛剛看的報紙,上麵內容很顯著——“f國殘餘死士部隊於京都流竄,最高軍事首長麵臨撤職”。


    她知道,她有機會逃出來,是拜霍斯然出事所賜。


    現在哪怕她藏匿在這種地方也知道,霍斯然為救人質差點犧牲了性命,芮恩被捕,餘黨在京都流竄的目的不過就在於——要置他於死地。


    嗬。


    看看。


    林亦彤,這就是我跟你的差距。


    他跟我雲裳在一起,有什麽不好?至少幾年來忍氣吞聲能換的平安無事,高枕無憂。可不過才剛剛改朝換代,她雲裳剛剛沒落,換做那麽個女人在他身邊,他就差一點丟了性命。


    雲裳是多聰明的人,不要以為她不知道,霍斯然豁出性命去救人質,是哪個賤蹄子的唆使。


    沒錯,霍斯然毀了她全家,甚至毀了她的前途自尊。


    可如果她愛這個男人是在自己前途無量自尊自愛的前提下,她就不會做出那麽多人神共憤的事。


    這世上,隻有霍斯然一個人不相信,她愛他,超越了生死界限,倫理道德。


    “雲裳!!!”邱錦素快要發瘋,抄起身邊所有的東西砸向她。


    “是我的過錯,看錯了藥,給你輸進去,導致你小腿殘疾,瘸了,”雲裳轉身,蒼白的臉如幽魂降臨,“你要我道歉幾次?你是我媽媽,我,不是故意。”


    “那你妹妹的事呢?”邱錦素嘶喊,怒極攻心的眼眸透著猩紅,悔恨自己生出這麽個畜生不如的東西,“你對她也不是故意?就是你,你毀了我們全家,你害得你爸爸都不肯要我了!!我像過街的老鼠,不敢露麵,連向娘家求助都不敢!怎麽不是你個敗家子死!!”


    被自己親生母親這樣罵,又半句都無法反駁,雲裳臉色一陣紅一陣白,轉過身,握著滾燙的導熱的鍋鏟,炒菜,連溫度燙到手心起皮都不鬆開。


    的確是痛。


    霍斯然的手段,已經害得她,生不如死。


    被燙破幾層皮的手顫抖著伸出去,關火,將炒好的菜端出來。


    “你先吃,”她臉上有被邱錦素拿東西劃出的血痕,小臉冰冷如鬼一般,啞聲道,“我出去有事,晚上再回來。”


    *********


    下午。


    東城廣場上,一個女人收緊披肩,穿過鴿子撲棱起伏的廣場中心,走進了一間網吧。


    交出身份證,簡單地記錄後她坐了下來。


    屏幕倒映著她還畫著殘妝的臉,她把自己充好電的手機放在桌上,接上usb口,打開宣傳度最高的網頁,嘴角,慢慢勾起一抹冷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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