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女子一麵說著,一麵顫顫巍巍地將目光挑向了方才那幾人出沒的地方。


    “你也看到了?”東陵馥回轉過頭,將玉岑眸中隱隱輕泛地慌恐收入了眼底。


    眸色微微一凝,她緩緩道,“你若害怕,便在這裏等我。”


    說完,這女子便毫不含糊的跳下了馬車。看著這般情景,玉岑即刻便跟上她,急急地下了馬車。


    幾步來到東陵馥身前,她脫口便道,“別,公主,奴婢還是和你一同去吧。若是遇上了什麽危險,奴婢還能保護公主。”


    微顯好奇的看向這個佯裝堅強的女子,東陵馥並未說些什麽,隻是朝了隨行的禁軍吩咐道,“你們一人留在馬車這,另一人便隨本公主一道過去看看吧。民”


    說著,東陵馥已轉身朝了山道右側,那群可疑之人出沒的地方走了過去。


    下一秒,玉岑亦邁開步履,緊緊地跟隨在了她身旁。


    原本,這女子是想走在東陵馥的前方替她壯膽開路的,可隨著漸入山林深處,那愈發清晰尖利的狼嚎聲,已讓玉岑驚得冷汗涔涔。


    忽覺一抹森寒的陰骨之氣朝自己迎麵而來,玉岑驀地躲至東陵馥背後靜凝了片刻,才悄悄地探出了腦袋望向前方。


    在確定四周並無任何異樣後,她輕吐出一口氣息,歎道,“公主,我們還是早點離開這裏吧,奴婢總覺得四周的陰氣很重啊。”


    用力捏了捏她的手臂,東陵馥調笑道,“別自己嚇自己了,這大白天的能有什麽,”


    說完,她便再度加快了步子,朝著山林前方踏去。


    隨著三人腳踩鬆雪的“咯吱”聲愈發空幽,他們已進入了山林的更深之處。


    此刻,周遭雖還能隱隱聽得狼嚎之音,但四下似乎已沒了狼的蹤影。


    聽聞身旁女子忽然發出的一聲驚叫,東陵馥隨了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時,映入她視線的,竟是一座墳墓。


    隻是,這座墳墓似乎與其他的一些墳墓有著什麽不同。確切的說,應當是這座墳墓比一般的要小上三分之二,整個是一迷你縮小版的。


    緩緩朝著墳墓走去,東陵馥看向了墓碑上鐫刻的一排文字:許瑋與周音之子,許炎。


    看著墳頭堆徹的新土,她這才明白,原來方才那些鬼祟之人是在弄這個。


    來到這異世也有段時日了,東陵馥對北胤的喪葬風俗還是略有了解的。從這座墓碑的修建風格上來看,這應當是一個富貴人家孩子的墳墓。


    不過,若是有錢人家的孩子,那入棺之禮定是十分講究,絕不會就派幾個家丁將棺木抬至山林,草草埋了完事。


    莫非,這孩子是非正常死亡?


    正待東陵馥如此想著時,墳墓內忽然傳出了敲打棺木的悶鈍聲響。


    此刻,莫說是膽小柔弱的玉岑,就連向來不信鬼神之說的東陵馥都被嚇了一跳。


    霎時,這二人便不由自主的朝後退開了幾步。


    下一秒,隨在二人身旁名喚孫良的禁軍卻忽然上前一步,擋在了東陵馥身前,凝聲道,“別怕。”


    就在東陵馥與玉岑互望了一眼,隻覺事有邪乎之時,棺木裏忽然傳來了好似孩子的低哀哭聲。


    東陵馥猛地一驚,便道,“是裏麵的孩子還沒有死。”


    見她這般一說,隨行的孫良即刻便大步上前,並用隨身的長刀開始刨挖泥土。


    因新墳泥土尚顯鬆軟,隻是片刻後,那下麵便露出了棺木的蓋頂。可這棺木竟隻蓋上了一半,那躺在棺木中的孩子已滿臉是土。


    “怎麽會這樣?!”


    忙同玉岑一道蹲下身子將覆在孩子麵上的泥土扒去,東陵馥皺眉問了出口。


    片刻後,待孫良將口鼻都吸入泥土,但氣息尚存的孩子抱起時,他緩緩道,“北胤有個風俗,便是若將年幼夭折的孩子在入葬時埋得較淺,能讓野狼將孩子的屍體吃掉,那麽父母生下的第二個孩子便不會再夭折。”


    聽聞這般愚陋的習俗,東陵馥看了看孩子稚氣的小臉,便開口道,“這孩子尚還有氣,隻是病得較重而已,我們先將他帶回馬車上。”


    半晌,待三人抱著孩子走出山林深處,來到馬車之前停靠的山道上時,眾人竟發現馬車與另一名禁軍皆不見了蹤影。


    *****


    看著眼前這般情景,玉岑神色警覺的在四周打探了一番,發現周遭並無任何可疑的痕跡。


    心中揣著一抹莫名的恐懼,她直直地奔至東陵馥身前,略顯急亂的開口道,“公主,我們趕緊走吧,這裏太邪門了,是不是有鬼啊?”


    聞言,東陵馥隻是猶自沉思著,並看向了地麵。


    這地上留下的馬車輪印,竟隻有來時的那道,並沒有離去的那條。


    馬車仿若就這樣憑空消失了一般,而另一名禁軍也忽的沒了蹤影。


    若是他遭遇了什麽危險,怎麽一點痕跡與響動也沒有留下。


    tang


    看了眼被孫良抱在懷中的小男孩,東陵馥清楚這孩子的狀況堪憂,已不能再拖。


    眉目一凝,她朝二人吩咐道,“先不要管那麽多了,我們先找個地方休息下,這孩子需要醫治。”


    應了東陵馥的話語後,較為熟悉周圍環境的孫良便抱著孩子走在了前方,領著二人沿山道去到附近的鎮上。


    行了約莫半個時辰,三人來到了山林西麵的石塘鎮。看了眼雖是古樸,但也還算熱鬧的鎮上街市,東陵馥決意暫時在此處落腳。


    順著長長的街道前行,三人走出沒多遠,便瞧見了一家豎有店招旗幟的客棧。


    忙招呼二人隨著自己進入客棧,東陵馥一眼環過客棧大堂的陳設與食客後,便吩咐了玉岑前去掌櫃那處定廂房。


    瞥了眼那女子同掌櫃交談的背影,她將目光轉向了孫良懷中抱著的孩子。


    瞧著他額間細密的汗珠,東陵馥輕輕地歎了口氣。


    這一路上,孩子都在渾渾噩噩中未曾醒來,她甚至連問他家住哪處的機會都沒有。


    “主子向來都這麽愛管閑事嗎?”淡淡地看著東陵馥,孫良見她拿出了懷中的絲絹正悉心的替孩子將額際的汗珠一一拭去。


    很難想象,這樣一位天之驕女,會願意幫助與關懷這麽一個素不相識的孩子。


    甚至,這孩子不久之前,還曾躺在裝有死人的棺木中。


    如此,她就真的一點也不避諱嗎?


    良久,待東陵馥將絲絹收起後,便抬眸將眼前男子打量了一番。


    這男子身形健碩,膚色也因常年習武練兵而顯得較為黝黑,不過他的模樣看上去倒還顯得幹淨,並不那麽粗獷野蠻。


    隻是,說不上為什麽,東陵馥總覺得這個孫良看自己的眼神與之前有些不大一樣。


    這樣的目光,讓她渾身都極不自在。


    不過,他的眼神隱隱之中,卻又透著絲絲點點的熟悉。


    眼見玉岑朝了自己走來,東陵馥還未來得及問她什麽,這女子便一臉沮喪的開了口,“小姐,奴婢方才去問了下,隻剩兩間廂房了,這可怎麽好?”


    “我們和這孩子一間,讓孫良單獨一間好了。”東陵馥並未多想什麽,便脫口說了出來。


    可隨之而來的,卻是玉岑與孫良微張著嘴的驚詫模樣。


    “主子萬萬不可。”孫良急急開口。


    瞥了眼懷中的孩子,他微微一頓,又道,“這孩子染的究竟是什麽病,我們還不得而知。”


    “怎能讓他與主子一個房間,主子絕不能冒這個風險。況且,卑職並不需要休息的房間,那間房便給這孩子歇息,卑職守在主子的廂房外便好。”


    微微蹙起眉,東陵馥看著這個話語裏透著決絕的男子,輕歎道,“今日這一路上,你也十分辛苦,還抱著孩子走了這麽長的路。人又不是鋼鐵做的,怎會不累。”


    “如今,這身邊就隻有你能在關鍵時刻護我周全了。若你累倒了,那才真是險惡重重。”


    此刻,東陵馥雖是輕言細語地道著話語,可她並非是同眼前的玉岑與孫良商量,而是直接下了命令般。


    言語間,她已轉身朝了大堂深處行去。


    臨走前,她亦不忘朝二人吩咐道,“孫良先將孩子抱來我的房間吧,玉岑你去醫館請郎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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