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十日後,鎮遠將軍府。


    以單手支著下頜坐與圓桌旁,李惜垂眸看著擺放在自己麵前的糕點,正有意無意的用銀勺挑切著。


    半晌,盤中的糕點已教這女子搗得碎碎黏黏,她卻沒有心思吃上一口。


    轉眸看向坐在一旁紋繡著錦帕的李夫人,李惜不禁歎道,“娘,女兒被爹關在府中都十日了,悶死我了。琺”


    聞言,李夫人頭也不抬的應道,“怎麽?又想出去了?這次可不成,為娘就是專程看著你的。”


    “再沒多久,你便要與太子成婚了。這緊要關頭,要是出了什麽岔子,我們全家都擔待不起。”猶自盯著手中的繡品,她不緊不慢地開了口祧。


    “所以,你也別想那些花花心思了,好好地成為太子妃,替咱李家光耀門楣。”


    聽得她這般說,李惜已起身來到了她身旁。


    緩緩蹲下身子,這女子將手撫上她的腿膝,一麵輕輕捏揉著,一麵開口道,“娘,誰說我不要成為太子妃了?我既然答應了你們,自然會乖乖地嫁給太子。”


    “隻是,你們成天將我這樣關在廂房中,連院落裏都不許去,就不怕把這未來太子妃給憋壞了嗎?”


    瞥了眼身旁女子乖順討好的模樣,李夫人微一挑眉,隻道,“這事我可做不了主,你得問你爹去。”


    “爹?他這會可是逍遙快活去了,哪裏還顧得上我們母女倆。”


    忽的頓住手中動作,李夫人反問道,“怎麽?”


    挑眉撇了撇嘴,李惜又道,“我聽說今日是年將軍的壽辰,娘與他的夫人關係那麽好,可爹此番居然帶的是二姨娘同去,娘就不擔心她搶了你的位置嗎?”


    言語間,她的眸中已作狀凝了抹憂慮不甘之色。


    聞言,李夫人心中一澀,眉頭已是微蹙而起。


    見得這般情景,李惜再度抱怨道,“娘,你說那二姨娘入府也有好幾年了,卻一直無所出。如今,她憑什麽風光的陪著爹去出席壽宴,留下咱們正房夫人與未來太子妃在府中憋屈呢。”


    聽著她在一旁煽風點火,李夫人的心中越發不是滋味。


    心中掙紮了一番,她歎道,“那也沒辦法,誰讓我答應了你爹必須在府中看著你呢。”


    “有辦法呀,娘。”李惜見她已有動搖,繼續乘勢而上。


    “什麽辦法?”凝眉看向這女子,李夫人略顯急切地問道。


    徐徐站了起身,李惜開口道,“娘帶著我一道去不就好了嗎?這樣娘既能看著我,也能去到宴席上坐鎮,不給二姨娘出風頭的機會。”


    隻覺這女子一語便解開了她心中的煩憂,李夫人微微展眉之際,卻道,“那你可得好好地待在為娘身邊,莫出什麽岔子。”


    “這是當然,娘就放心吧。”李惜點了點頭,頗為認真的應道。


    瞧她已是信誓旦旦的模樣,李夫人便也不再多想什麽,隻是起身喚了下人準備馬車。


    片刻後,在這婦人的緊盯下,坐上馬車的李惜雖見同去的護衛跟隨的頗為緊密,卻仍顯從容。


    *****


    年將軍府。


    一路在李夫人的看護下來到年將軍的府邸,李惜甚是乖巧的攙扶著她一道下了馬車。


    眼見這二人下車而來,本就站在門口同年瑞一道迎接賓朋朝臣的年夫人忙快步迎了上來,“哎呀,可算是見著你了。之前李將軍到來的時候,說你因府中有事來不了,我還在失望呢。”


    忙展眉一笑,李夫人溫言道,“不錯,這會得了空,便讓女兒陪著一道來了,也順便看看你。”


    朝一旁的李惜渡了記眼色後,她又道,“你我好久不見,我這次來便備了份薄禮,望你喜歡。”


    聞言,李惜即刻便上前一福,將手中捧著的禮盒呈至了年夫人麵前,“惜兒見過年夫人。”


    接過禮盒,年夫人眉眼含笑的看著她,誇讚道,“這些日子不見惜兒,已是生得愈發標誌了,不愧是未來的太子妃。”


    見得她這般一說,李惜“嬌羞”的一笑,便低下了頭。


    “看看,我還顧著在這裏說,真是。你們趕緊入席吧,快請。”略顯歉意的微微一笑,年夫人忙吩咐了身後婢女,示意將她們帶至李將軍所在的那桌席塌。


    送二人入府後,她還不忘補上一句,“李夫人,待一會壽宴結束後,我們再聚聚。”


    “好。”淺笑著應了她的話語,李夫人已攜李惜朝了大堂內行去。


    片刻後,待坐與席間的李肅瞧見緩步走近自己的二人時,臉色已是微微一變。


    收了同一旁朝臣的談笑,他待李夫人攜了李惜一道在旁側的桌塌前坐下時,已是壓低了嗓音輕責道,“你怎麽把惜兒一道帶來了?”


    聞言,李夫人卻是挑眉道,“怎麽,我也是心疼女兒在府中悶得太久,這才帶她出來轉轉。再說了,我不是一直在


    tang她身旁嗎?”


    說著,她不著痕跡的瞥了眼陪坐在一旁的二姨娘靜芝。


    而李惜則在坐定後,便朝了一旁的李肅乖巧的笑道,“爹,女兒今日定會聽娘的話,哪裏也不去,就在你們身旁。”


    “爹就放心吧。”


    沉眉看向她,李肅輕歎了口氣後,便也不再多說什麽,隻是吩咐了隨身護衛將這女子看緊些。


    見他又被旁側的同僚拉著說上了話,李惜便挑眉看向了大堂內的眾人。


    目光徐徐地遊走在席間,待她眸光輕凝時,映入她眼中的正是坐與席首一側的東陵馥。


    唇角微揚,她同這女子點頭示禮後,便拿起桌塌上的茶水,替自己倒了一杯。


    此時,正有一批婢女端著酒水與菜肴踏入了大堂。


    隨著兩名婢女朝著李夫人與李惜所在的桌塌而來,李惜在其中一人將要走到自己身旁時,竟不著痕跡的用指尖彈出一枚珍珠打在了婢女的腿膝上。


    霎時,那婢女便腿腳一軟朝前跌去,而她手中的酒水連同著菜肴亦是盡數潑灑在了李惜的衣裙上。


    下一秒,李夫人便神色驚亂的細細探看著她染上汙跡與酒水的衣裙處,“惜兒,你沒事吧,可有被這出鍋的菜燙到?”


    “沒事的,娘,不用擔憂。”李惜忍著微微地灼痛之感,輕笑開口。


    見得這般情景,婢女忙忍痛從地上爬起,而後跪了下來,慌亂的哀求道,“都是奴婢的錯,還請姑娘恕罪。”


    “你是怎麽做事的,這要是將她傷到了哪兒,你擔待的起嗎?”李夫人一麵心疼著李惜,一麵擰眉斥道。


    此時,聽聞喝斥聲的李肅也轉過頭,看向了一身狼狽的李惜。一眼打量過後,他略顯煩悶的開口道,“別顧著責備下人了,趕緊帶惜兒去看看有沒有哪裏受傷,再去換身衣裳。”


    “好好,我這就去。”


    聞言,李夫人似回過神來般,已起身要帶著李惜前去查看。忙隨她一道站了起身,李惜卻笑道,“娘,我沒事的,你就在這裏陪著爹吧。要是你不放心,便讓你的貼身婢女芳兒陪我去吧。”


    知悉芳兒向來行事嚴謹,定不會出什麽岔子,李夫人微思了片刻後,便道,“也好,那就讓芳兒同你一道去吧,你可要快些回來。”


    “知道了,娘。”李惜淡淡一笑。


    *****


    一路在芳兒的跟隨下來到將軍府的後院,李惜由府中婢女指領著來到一間較為隱蔽的廂房前時,便頓住腳步朝芳兒道,“我進去換身衣裳,你就在院子裏候著吧。”


    看了眼院中不時走動而過的下人,芳兒也不好多說什麽,隻是應道,“是,小姐。”說完,這女子便轉身退至了院中。


    一手推開廂房的木門,李惜剛一踏入,身後便忽的拂過了一陣輕風。


    她猛地轉身之際,已見秋荷不知何時站在了自己身後。


    沒想到,這女子的功夫竟是如此厲害。她雖也會一些防身的拳腳功夫,卻遠不及秋荷。而相較於她經常接觸的那些軍營將士而言,這女子絲毫都不遜色。


    難怪東陵馥會將重要的事,都交由秋荷來處理。


    “你家主子說能助我一臂之力,究竟是什麽辦法?秋荷可知道?”


    李惜不忘在言語時將目光探向門外打量了眼四周,在確定並無任何異樣後,她才將廂房的木門與窗欞都關了上。


    看著忙碌的女子,秋荷淡淡道,“李姑娘可換上奴婢的衣裙,待會我家主子會提前離席。屆時,姑娘便以奴婢的身份一同離開。”


    聞言,李惜的眸光瞬時一亮,隨即笑歎道,“不錯,好一個狸貓換太子的計劃。”


    隻覺這般形容似乎有哪裏不對,她又補充道,“不對,應該是偷龍轉鳳。”


    “……”


    此時,廂房中的二人四目相對,李惜頗為尷尬的擺了擺手,笑道,“算了,管它什麽計謀,隻要能將本姑娘順利帶出去就行了。來吧,我們交換衣裳。”


    說著,李惜已迫不及待的開始動手解開身上的衣裳,瞥了眼仍站著不動的秋荷,她蹙眉問道,“你怎麽還不脫衣裳?”


    這時,秋荷才不緊不慢地說道,“李姑娘,應當是明修棧道,暗度陳倉。”


    聞言,李惜唇角抽抽地一笑。


    果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這主仆二人損人的功力,當真是一樣一樣的,損人都不帶髒字。


    待過了這個節骨眼,看我怎麽好好“感謝”你。


    當然,她還是會看在東陵馥的麵上手下留情的。


    不消片刻,二人便已交換著穿上了彼此的衣裙。看著已是華服加身的秋荷,李惜不由得問道,“等下我與你家主子先走了,將你一人留在此處,你怎麽出去?”


    “姑娘怎麽忘了,這小小地將軍府困不住奴婢。”秋荷如實答著,也並未察覺有任何不妥,可一旁的李惜卻翻了翻白眼。


    並不在意什麽,秋荷繼續道,“你戴上麵紗,不要亂走。就在這裏等著,公主一會便來接你。”


    說著,她已走出了廂房。


    *****


    而在將軍府的大堂內,已酒過三巡的太子東陵晧,因在壽宴上興致極高,便貪杯多喝了一些。


    此時,他不知為何會不勝酒力,腦袋竟是生了些許昏沉之意。


    見得這般情景,年瑞趕忙吩咐了婢女將他攙扶起,帶至廂房去休息一番。


    廂房內,東陵晧正躺在軟榻上合眼小憩,而婢女已在一側備好了醒酒茶。又往香爐裏添了一些安神的香料後,她才掩上木門離開了廂房。


    不知過了多久,東陵晧的鼻端似嗅到了千花薰的香氣。而他耳畔,則有木門教人輕輕推開的聲響傳來。


    略顯慵懶的張開雙眼,東陵皓正見一名身姿妙曼的女子,蒙著麵紗以輕盈的步履朝他款款而來。


    隻覺這女子每一步都踏在了他的心上,東陵皓頓覺周身泛出了一抹燥熱之感。


    “你是誰?竟敢打擾孤休息!”一把擒住已走到自己身旁的女子,東陵晧用力一扯,便將她拽入了懷中。


    “我不過是一屆平凡女子,在太子殿下麵前不值一提。”忽然間,女子從袖中抽出了隨身攜帶的絲絹。


    輕輕一甩,她將絲絹由他的麵上淺撩而過,在他心間灼出了難耐的微癢。


    一手抓起女子的絲絹放在鼻端輕嗅著,東陵晧勾唇笑道,“磨人的小妖精,讓孤看看你到底是什麽模樣。”


    言語間,他正要伸手去摘女子的麵紗,可她竟忽然用力推開了他。


    起身朝後退開幾步,女子凝聲道,“太子何須如此著急,我與太子做一個遊戲,可好?”


    遊戲?真是說笑,他身為太子,從來沒有得不到的女子。此刻,他隻想將這個磨人的女子困在身下好好訓教一番。


    忽的站了起身,東陵皓正欲伸手去抓她,這女子卻腳下一閃,頗為靈巧的避至了木門處。


    見她麵紗下的唇角已揚起了一抹好看的弧度,東陵皓輕凝了雙眸。


    有意思,向來越有挑戰難度的女子,他便越是有興致。


    “待孤抓到你後,看如何折磨你。”


    他話語剛落,這女子便嬌笑著轉身出了廂房,而東陵晧則是追著她一道朝了院內而去。


    這般一前一後綿綿追逐的身影,在穿過府邸的花園及九曲回廊後,來到了一座庭院內。


    東陵皓眸色如火的注視著前方女子,可就在她於拐角處一個轉身後,竟是沒了蹤跡。


    忽的頓住腳步打望,他見四處都無這女子的身影後,便心想她或許是藏進了前方那間較為隱蔽的屋內。


    原來,這女子將他引.誘至此,是存了這樣的目的。他就知道,天下間沒有不想討好他的女子。


    目光落向輕掩而上的木門,東陵晧急不可耐地將其推開,衝了進去。


    一踏入房中,他果然瞧見了一名挽著麵紗的女子靜坐在圓桌旁。


    心間頓時情念燎燎,東陵皓隻覺小腹一緊,便是猛地撲了上去。


    誰知這女子竟忽然掙紮了起來,已不似方才那般順從嫵媚,眼中滿是恐懼。


    就在東陵晧一個不留神之際,女子用盡全力推開了他,朝著廂房外奔去。


    一路之上,麵紗女子在前驚慌的跑著,東陵晧則是嚷嚷著在後緊緊追著。二人這一舉動,已是引得了不少人的注意。


    在麵紗女子慌亂無措的闖入花園內一群賞花之人中時,她竟是一個不留神教人扯下了麵紗。


    霎時,李惜的容貌便教眾人盡數看清。


    隻是,已然頓住步履的李惜在瞧見眾人打量她與太子的困惑眼神時,亦發現有一道目光正注視著自己,竟是東陵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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