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華抱著畫樓上了轎子之後,東華想把她放在一旁的軟墊之上,可是不知道什麽時候,她雙手勾著他的脖頸,若有若無的呼吸。像是一個熟睡的嬰兒。似乎是誰的很沉很沉。


    陸翊就這樣眼睜睜的看著東華抱走了慧妃,他心想,他會回去想東赫說謊,就說沒有找到慧妃娘娘。


    但是陸翊不知道的是,在對麵的閣樓上站著一個黑色的身影,他眼睜睜的看著東華抱著畫樓出來,然後抱著走了。


    東赫不是不阻攔,但是他需要這麽做,隻是他站在那兒看到那樣的場景的時候他全身都是冰涼如水。


    有些人有些事情,其實並不像世人看到的那般,也不像是自己想要的那樣,有些時候,事與願違,或者違心之事,他做的很多。


    就像是後來陸翊回到宮中。東赫已經坐在了政務殿之內,陸翊說沒有找到慧妃,東赫風輕雲淡的說了一句繼續找,僅此而已。


    陸翊看著這樣的東赫微微蹙眉,他不會壞沈畫樓的事情,但是在東華和東赫之間,他是站在東赫這邊的,很多年前他就已經做出了這樣的選擇了。


    從酒館到安王府,其實恰好是兩個相反的方向,要繞過半個帝都才能到達。


    畫樓是喝多了點酒有些難受,閉著眼睛但是卻沒有睡著,她有時候心想。其實東華對千姬,不能算是愛情,但是應該也是有情的,就像是親情呢,也說不定。


    但是不管如何,不管他對千姬是什麽樣的情分,也不管他是有多麽的狠戾暴躁,就是自己曾經對他做了的那些事情。到最後他還會一心的想著要救她,畫樓不知道東華到底是一個多麽執拗的人,但是這份執拗,卻是她此生覺得最溫暖的事情了。


    不管是曾經還是現在,真心相互的恐怕也隻有他一個人,這一份袒護對於畫樓來說彌足珍貴。


    畫樓眼睛酸澀,癡夢一場,仿佛就是枯血沾染了風霜。


    其實也有那麽的一刻,畫樓是害怕毀掉了自己的身體也傷害了東華的。


    東華望著她問道:"裝睡的時候是真的不心煩嗎?"


    畫樓緩緩的睜開眼睛,對上東華的眸子,在那一瞬間,東華整個人都失神了,畫樓的那雙眸子。就像是能夠攝人心魂一樣,讓人深陷在裏麵。


    許久之後畫樓開口淡淡的說道:"上午的時候我這樣看著東赫,他失魂落魄的說我是沈畫樓,王爺,你看,像嗎?"


    東華在畫樓的聲音中快速的反應了過來,恍如驚夢一般,臉上的顏色盡失,隨後望向畫樓的眼神中竟然是帶著憤怒的。


    畫樓知道,東華一直知道她不是沈畫樓,所以反應過來的時候會覺得惱怒,因為被她就這樣蠱惑了,或許他的心中還會想,到底眼前的這個人到底是誰?


    東華許久沒有說話,畫樓柔聲說道:"王爺,你有沒有想過,其實沈畫樓一直還活著呢,在別人的身體中活著。"


    她的話語落下,東華的目光凜冽,冷聲說道:"你胡說什麽?你是想說沈畫樓在你的身體中活著嗎?"


    畫樓聽著東華的這一句冷嘲,笑著回道:"是啊,可是遺憾的是王爺不信呢。"


    兩人對峙著,畫樓的眼神清澈,東華的心中恍惚,沉默了很久很久東華才淡淡的說道:"千姬,你今日當真是喝醉了。"


    "可是東華,人隻有醉了的時候才會說真話。"她笑著,眼角都如同月牙一樣的彎起,眼眸上有著水霧,淡淡的模樣,很好看,她喚著他的名諱,他也沒有生氣,曾經的畫樓總是喊他皇叔,總是一次一次的告訴他他是太子妃,其實,太子妃又如何?隻要他想要的,可是他想要的,並不是她想要的。


    他其實更希望沈畫樓就是這樣喚著他的名字的,但是他一次都沒有聽到過,曾經的千姬規規矩矩,柔柔弱弱的,也不曾敢大膽的喊他,他叫東華,可是已經有很多年沒有人喊過這兩個字了。


    隻是望著她笑顏如花的模樣,微微斂眸說道:"你可知道,喊本王的名諱是犯上?"


    畫樓抬眸望著他,望著他熟悉的麵容,話語雖然是那麽說的,但是他的眼中卻不見狠戾的顏色,於是淡淡的道:"我知道。"


    "東華,我今日可是借著醉酒告訴你真相了,不管你信不信。"她說得淡然,說完便緩緩的閉上了眼睛,片刻之後她又說道:"還有裝睡的時候至少可以不說話。"


    她說她是沈畫樓,看著她緊閉的雙眼,小巧的麵容,她們很像,曾經隻是形像,神不像,千姬是怎麽也學不出來畫樓的一顰一笑的,可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她就開始變了一些了,似乎是那次她掉進池塘醒來之後,隻是在府中的時候變得不明顯,而後來進宮了,沒有了他的束縛了,她便肆無忌憚了。


    就像是剛才,那一瞬間,他就是被她蠱惑了。


    她問她,你有沒有想過其實沈畫樓一直活著,活在別人的身影裏麵,那是一件讓人匪夷所思的事情,怎麽可能呢?


    隻是,關於她被鬼魂附體的事情,在宮中鬧得沸沸揚揚,去慈雲寺的時候玄若看著她的時候說過一句話,他說兜兜轉轉還是對了,讓他要好好珍惜,她本就是她,她也就是她!


    如今回想著那些話,再想著她剛才說的,或許沈畫樓就在她的身體中存活著。


    但是東華不明白的是,她為什麽不一本正經的承認呢?她每一次說這些話的時候,都是帶著不一樣的事情的,千姬雖然看著柔弱,但是她也聰慧,一個人的心,外人總是看不透的。


    千姬,千姬。


    東華在這一刻也被迷惑了。


    回到府中的時候,東華輕聲喊道:"到了。"


    可是喊完之後,畫樓一點兒的反應都不曾有,她就閉著眼睛,一動不動裝作沒有聽到,東華微微蹙眉,說道:"再不醒,本王就把你扔下去了。"


    畫樓沒有說話,但是她的手卻忽然就圍上了東華的脖頸,這樣就連扔都扔不下去了,東華皺眉,卻是哭笑不得。


    就在這個時候,賀州掀開了簾子說道:"爺,到了。"


    東華見她根本不下來,說了嚇唬她,怎麽會真的就扔了,沒有辦法,所以又隻能抱著她緩緩的走了下來,回到東廂房,東華就把她抱到了軟榻之上躺著,放下去的時候東華的身子也彎了下去:"放手。"


    畫樓呢喃了一句:"不放。"


    "你不放手難道就要本王這樣彎著腰看著你睡覺?"東華的劍眉緊緊的擰在了一起,臉色也微紅,說出這句話之後,畫樓緩緩的睜開了眼睛望著他,流光瀲灩,她就是一個勾人魂魄的妖精,東華的心中忽然就想到了她是東赫的妃子,這麽久是不是她也是這樣的?


    "你也是這樣對他的嗎?"東華問出這句話之後,眼神都是冷的。


    畫樓望著東華,輕輕的搖著頭:"我這一輩子都不會喜歡他了。"


    這一輩子都不會喜歡他了,意思是她曾經喜歡過他?東華又被他噎了一下,良久都沒有回過神兒來。


    可不知什麽時候,她的手已經伸下去了,而東華卻還維持著那個姿勢,她在下,他在上,就這樣的對望著。


    "我已經放手了,你怎麽還不走,難道就想這樣看著我睡覺嗎?"畫樓說完,東華麵不改色的緩緩的就朝她更加得貼近,畫樓心怦怦怦怦的跳動著,越來越快,而東華忽然問道:"為什麽你的臉越來越紅了?"


    畫樓心中一滯,許久沒有說話,隻聽到東華戲謔的笑聲響起,原來他隻是給她拉被子蓋上而已。


    就在東華轉身之後,畫樓睜開了眼眸望向他的背影,她心想,東華,我該怎麽辦呢?


    是啊,她該怎麽辦呢?


    東華出來之後,阿九還站在外麵,看到東華她也沒有習慣行禮,隻聽東華說道:"你們今天一天都沒有吃東西吧?"


    "嗯,吃了一點東西。"阿九輕聲說完,東華便轉身對著賀州吩咐著讓廚房的準備吃的。


    "這就是你原來的麵目嗎?"東華望著她問道。


    阿九微微抬眸望向東華回道:"不是,我原來是什麽樣的麵目我早已不記得了。"


    "人戴上麵具的時候覺得新奇,但是殊不知時間久了,那麵具就慢慢的代替了她原來的麵目了。"


    聽著東華的話語,阿九也走在東華的身側,緩緩的走到了一旁的椅子上坐下,這麽多年,她第一次見到東華的時候是站著的,這麽多年,她隻有跟著畫樓的時候能站在了陽光下麵。


    "其實有些時候也並不是真的喜歡那麵具,隻是必須那麽做,沒有選擇而已。"阿九說完,東華望著她,她似乎沒有曾經那麽冷了,眼中也稍微淡然了一些,隻是還是滿目的瘡痍,看得讓人感覺悲傷。


    "可會下棋?"東華問道。


    "會,但是古棋爺會下嗎?"阿九問道。


    東華有些驚愕的望著她,似乎是有些吃驚她會下古棋,在這帝都,會下古棋的沒有幾人。


    "恰好,本王也愛下古棋,你在本王身邊很多年了,都沒有對過奕。"東華說完,讓奴仆去拿來了棋盤來。


    阿九很久沒有笑過了,但是和東華下棋的時候竟然笑了,畫樓沒有睡著,翻來覆去很久之後也沒有睡著,直到屋內飄散了飯菜的香味,她再也躺不下去了,迅速的爬起來,站在那門簾後,望著桌上的飯菜還有那坐在上麵下棋的東華和阿九。


    她見他們下棋入迷,菜也還沒有上齊,所以都還沒有喊東華他們開吃,而畫樓實在餓得頂不住了,她躡手躡腳的走到了桌邊,緩緩的坐了下去,她有小女兒姿態的時候很俏皮,一邊要看著東華他們,一邊還要偷吃。


    站在門口的侍女都差點忍不住笑了,而畫樓不知道的是,東華和阿九對視了一眼,都意味深長的笑了。


    吃了一會兒,畫樓才緩緩的朝東華他們那邊走去:"下古棋?"


    東華斂去了剛才那淡淡的笑容,抬眸說道:"醒了?"


    "我餓了。"畫樓回道。


    阿九望著畫樓問道:"姐姐也會下?"


    "會。"


    畫樓對於東華和阿九熟識這件事情,讓她的心中微微有些膈應,但是奇怪的是她喜歡阿九,所以就算她是東華派進宮中的她也無所謂了。


    "我一直都有一個死局,很久了都沒有解開,一會兒讓你們幫我解一下。"畫樓說完就緩緩的轉身,阿九望著她的背影微微蹙眉,她似乎有些不太開心。


    畫樓的那個死局,就是四麵都被圍著,隻有獨自一顆在裏麵,不知該如何出來,也出不來。


    後來阿九說有些困了就去睡了,而畫樓擺出那一盤棋子的時候,東華的就那麽靜靜的看著她,說不出來是什麽樣的情緒。


    "你是想說你就是中間的這顆白子嗎?"東華冷聲問道。


    畫樓微微抿唇,挑了挑眉望著東華說道:"若是是我,該如何解?"


    "除了置之死地而後生,你別無他法。"東華的話語陰冷,畫樓思索了片刻說道:"若是不成,死了怎麽辦?"


    "那就是命,技不如人永遠都不要怪別人!"畫樓聽著東華的話語的時候,才恍惚反應過來,其實這個樣子的東華才是她最熟悉的東華,那些溫文爾雅的,如沐春風的,都是假象,在很多事情麵前,東華就是這個樣子的。


    畫樓承認,東華說的沒有錯,技不如人,誰讓你眼瞎,誰讓你看不清,誰讓你就隻長了一個裝飾品的腦袋不想事情?所以,你隻能認命!


    但是這些,說得不正是她嗎?


    所以,或許無毒不丈夫,破釜沉舟死了也罷!


    東華望著她的臉色一點一點的冷了下來,似乎是整個人都變了一個模樣一般,全身上下都充滿了怒火和恨意,她恨誰?恨千家的人?


    在王府這麽多年,東華對她還算是了解的,她從不提及千家的任何事情,那個時候的她其實心思比較沉,和他之間的相處也是一板一眼的,從不逾矩多說一句不是,也從不說千家的任何事情,但是千家對她的決絕,讓人寒心,也讓人難以相信。


    "你還恨千家?"東華問道。


    畫樓微微一愣,她霸占了千姬的身體,卻從不知道千姬為什麽會在王府,也不知道千姬和千家到底是有什麽樣的情仇。


    如今聽著東華的問話,畫樓就愣住了,沉默了片刻才說道:"沒有。"


    "你從未對本王提過千家的隻言片語,在你的心裏你還恨著她們。"東華說完,畫樓沉思著,聽東華這個意思,千姬和千家也有解不開的結,她想了想之後說道:"從我落水之後,很多的事情我都忘記了,隻是偶爾還做噩夢,但是淩亂不堪,我也理不出頭緒來。"


    聽著她說完,東華說道:"理不出頭緒來就不要想了,想起來了你也未必開心。"


    "你能告訴我為什麽我會被你帶到這兒來嗎?"畫樓問出來之後,東華臉色變了變,許久才說道:"因為你像她,所以就把你帶來了,僅此而已。"


    "那麽,我為什麽會跟著你來?聽似水她們說起,我在王府很多很多年了。"畫樓說完,其實這個話語之間總是會有很多的漏洞的,她騙東華她忘記了,確實,千姬的事情有些她能夠想得起來,但是關於千家的人,她一點兒印象都沒有,關於在千家發生的事情,她也不知道,或許是千姬把不開心的都帶走了。


    "你連你什麽時候來王府你都忘記了,你卻還記得仇恨,你真的那麽放不開?"東華的話語帶著淡淡的薄涼,似乎那些事情,真的有些嚴重。


    畫樓看著他,沉聲說道:"我隻知道,有些時候殺死一個人沒有看著他生不如死來得痛快!"說這句話的畫樓眼中蹦出了殺意,東華微微蹙眉。


    "那你這一次又是為何要把容沅的聯名奏折給東忱的?"


    聽著東華的問話,畫樓的心中咯噔一下,東華終究還是問出來了。


    "因為我不想他死。"畫樓回道。


    "為什麽?"


    因為他們從小一起長大,因為他們願意相信彼此,但是這些都不是理由,畫樓沉思了很久才說道:"因為我不喜歡司太後插手朝堂。"


    東華也望著她說道:"司太後插手朝堂和你並沒有什麽衝突。"


    "可是會東忱會死,原本東赫就已經對司太後和容沅恨之入骨了,而她卻把東忱推了出去,明著是為了東忱好,但是還不是為了她的野心勃勃!我隻是想要東忱離開帝都。"畫樓說著不知不覺的就透露了情緒,東華眉頭緊蹙。


    "你和東忱的關係不錯。"


    "這件事情,王爺說過很多次了,雖然關係不錯,但是我對他不是愛情,隻是覺得他是一個值得深交的朋友而已。"


    "確實是,一個能夠把你當畫樓護著的人,的確值得深交。"東華這話,有些酸澀,東華的意思是東忱還是把她當成了畫樓的替身。


    "王爺說得對,他確實是把我當成了沈畫樓,而不是替身。"畫樓說的這句話也很認真,讓東華一句反駁的話都沒有說出來,而畫樓那雙會說話的眼睛,終究是讓東華有了惻隱之心。


    但是東華的臉色陰沉,淡漠的說道:"若是真的把你當沈畫樓,怎麽會站在大殿之上逼著東赫給天下人一個交代?"


    "王爺不覺得東赫應該給天下人一個交代嗎?沈畫樓是死是活?那麽她死了是因為什麽死了?總要明明白白,清清楚楚!我和你都知道她在這下麵躺著,可是王爺,她躺在這兒有什麽用呢?等她複活之後把東赫殺了嗎?還是把沈青薔殺了?"畫樓說這些話的時候話語陰冷,也透著不開心。


    "這件事情,東赫不會查的。"


    "王爺為什麽會這麽篤定?"畫樓問道。


    東華望著畫樓,那幽深的眼睛,外麵的一片漆黑,屋內也是一片幽靜,說不出來的詭異和緘默。


    "因為本王不會讓他查!"


    畫樓對上東華冷冽的眸子,良久都沒有說出話來,畫樓有些恍惚,因為她和東華又較勁上了嗎?曾經是為了東赫,現在是為了自己,有些時候畫樓不知道該如何說自己的心情,明明自己就是沈畫樓,卻是不能給說清楚,也說不清楚,而東華卻是要下麵那具屍體複活。


    她不清楚,複活的到底是誰?她冒不起那樣的風險。


    "你覺得在這個皇宮中,東赫是真的護著你嗎?"東華問出來,畫樓笑了,勾起一邊的唇角露出的是嘲諷的笑。


    "王爺說的這句話難道不覺得是笑話嗎?帝王家的人會有真心?"


    東華也是帝王家的人,畫樓說的句這話可是包括他,或許吧。


    畫樓終於明白,不管是東華怎麽護著她,隻要是和沈畫樓有關的,定是對她毫不留情的,她有些心煩,無非就是自己的身體最後竟然成為了自己敵人。


    畫樓知道,這件事情不解決,將會成為她和東華之間的一個矛盾,但是解決這件事情也並不是那麽的容易。


    翌日天還沒有亮,畫樓就從東華的府中走了出去了,而她沒有想到的是東赫就在不遠處看著她走出來,畫樓和阿九站在大門口,畫樓還沒有說話,隻聽阿九說道:"昨天陸大人放我們走的時候皇上看著的,王爺也是知道的,姐姐,以後要怎麽走,就看你自己了。"


    東華是知道的,他就是故意,東赫也是知道的,他也是故意的,似乎隻有她不知道呢。


    阿九本以為畫樓會和東赫打招呼的,沒有想到一句話都沒有和東赫說就直直的走了過去,她微微愣神,快速的跟上了畫樓的腳步,走出去很遠之後,東赫看著她沒有朝自己走走過來,便厲聲喊道:"站住!"


    畫樓不予理會,阿九都快頓住了,但是畫樓還是朝前走著,一直都過去了很遠,東赫才追上她。


    明明是她的錯,可是她卻滿目瘡痍的望著東赫,一副你們都欺負了我的樣子。


    "你在鬧什麽脾氣?"東赫冷聲說道。


    畫樓瞪著他,甩開他的手說道:"皇上說的這是什麽話,我怎麽會鬧脾氣呢?皇上出宮來做什麽,眼看著上早朝的時間久快到了,還不回宮嗎?"


    "跟朕回宮!"東赫冷聲說道。


    "回宮做什麽?我又不是沈畫樓,隻是一個別人的棄子,難道皇上還以為我還有什麽用嗎?"她說的很委屈,話語也哽咽著,阿九站在一旁,看著這忽如其來的情景,看著畫樓那含在眼中即將滾落的眼淚,她沉沉的歎了一口氣,原來不管過了多久,她都還不曾改變。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個小女孩,她隻要犯了錯,要受到懲罰的時候,總是會有其他的借口打亂一切,讓大家都疼著她。


    例如她打了城裏的小霸王,被人家找來的時候,她就會被族裏的處罰,可是她卻說她哪兒哪兒受了傷,結果一家子的人都著急看她的傷口,忘記了剛才要處罰她的事情,她總是習慣用這樣的方式擾亂別人的視線。


    看現在,她這樣說話的時候,東赫還是微微蹙眉,一臉的無奈,說道:"別鬧了,回宮去吧。"


    "四王爺今兒走,我想去送送他。"畫樓看著東赫的語氣軟了,也輕柔的說道。


    說完之後東赫微微愣神,問道:"為什麽?你和他的關係有那麽好了嗎?"扔歲在號。


    "為什麽皇上也要說我和他的關係好?這個世上,是不是別人對自己好一分,自己也應該回報給別人一分,這是最基本的是不是?"


    東赫聽著她的話,良久沒有回答。


    過了一會兒畫樓又說道:"難道皇上認為四王爺真的會對你有意見嗎?若是皇上不信任他,我聽說他在永壽宮和司太後吵架了,你隻要喊永壽宮的人一問便知他心中是怎麽想的。"


    "他對朕不但有意見,而且意見很大!"東赫的聲音很冷,看來,光說是不行了。


    "是啊,不光他對你有意見,而且,很多人都對你有意見,你一定不知道,現在帝都都在傳什麽?傳皇上您登基的時候是天怒,而也是那一天開始太子妃不見了,不知道是死了,還是被你軟禁了,很多人也都猜測是被你軟禁了,但是我知道,是被你殺死了!"畫樓說完,眼神犀利的望著東赫。


    東赫也靜靜的看著她,一身白色的錦衣,長長的頭發依舊沒有束起。


    "誰傳的?"東赫問道。


    "天下人人人相傳!"畫樓回道。


    畫樓抬眸望著天色漸漸的亮起,泛起了紅光,畫樓說道:"看天亮了,皇上的早朝也趕不及了,既然都出宮來了,那就逛逛帝都的早市吧。"


    李欽還跟隨著東赫的身後,聽到畫樓的話語,有些擔憂的說道:"......皇上。"


    東赫定定的看著畫樓,她的表情總是在不經意間的變化著,似乎也是想一出就來一出,聽著李欽阻攔的話語,東赫說道:"你們先回去吧。"


    "皇上!"


    良久之後,東赫也抬眸看著阿九說道:"回去吧,阿九你也跟隨他們一起回去。"


    阿九聽著東赫的話語,微微蹙眉,望向畫樓,隻見畫樓緩緩的點頭說道:"先回去吧,不用擔心。"


    畫樓和東赫站在那兒,看著他們全部離去,她和東赫卻轉身朝相反的地方走去。


    "你要帶我去哪兒?"東赫問道。


    畫樓看著陸陸續續走出來的人,她的心中本該開心,可是她思來想去卻沒有什麽覺得開心的,心中便隻剩下了無數的苦澀難忍。


    "沒有想好,隻是要皇上隨我走走,空氣很好,人們的心情似乎也是不錯的。"畫樓說著就朝前走去,昨日她看到有人拿著紙在牆上貼著,上麵就是一個尋人啟事,那上麵的人就是她,畫樓不知道這是誰畫的,誰發的,但是這件事情和東忱告訴東赫那件事情,也會是有著必然的聯係的。


    畫樓走在前麵,東赫側後一些,看著她的背影和步伐,和當初看著畫樓似乎是一模一樣的,東赫的心中有著很多的感慨。


    走到街道中間,有著熱騰騰的饅頭和包子,都在叫賣著,東赫問畫樓:"想吃什麽?"


    畫樓秉著心緒,伸出手拉過東赫說道:"先走吧。"就這樣一直快走到了結尾,畫樓就駐足在了那家賣餛飩的店家的門口,東赫也看著那幾張桌子微微愣神。


    老板看著他們,喊道:"公子,夫人,吃餛飩嗎?"


    畫樓抬眸望著東赫說道:"夫君吃嗎?"


    其實別人不知道,畫樓和東赫以前經常在這裏吃,也就是此時,那個店家似乎看著他們眼熟,熱情的說道:"咦,公子和夫人似乎很久沒有來了。"


    東赫看著他說道:"去了外鄉一段時間,才回來。"


    而那店家看著畫樓,微微蹙眉,但是沒有多說話,畫樓心想,他應該是覺得怎麽變了樣吧。


    過來一會兒,東赫說道:"進去坐吧。"


    買個早餐,不是什麽大店酒樓,就是街頭搭起的棚子,四麵都是敞著的,畫樓聽著東赫的話緩緩的走了進去坐下,東赫說道:"老板,給我們來兩碗。"


    畫樓回頭說道:"老板,一碗就可以了。"


    這樣的聲音多麽熟悉,曾經他們會兩人去的時候吃一碗,回來的時候吃一碗,老板似乎也是習慣了,所以給他們一碗的時候就會多一點,其實不是畫樓他們沒有錢,隻是她有時候調皮,有些時候喜歡這樣,而東赫那個時候似乎是真的對她很好,任由現在她都不敢相信最後他會那麽下得去狠心殺了她。


    這是一件多麽悲哀的事情,就算是現在她都還沒有看出來曾經的東赫在哪兒是騙了她。


    東赫聽著她的話,看著她回頭對著老板說話的樣子,似乎是和從前無異,東赫問道:"怎麽不要兩碗?"


    而畫樓卻是壓低了聲音看著東赫問道:"你帶銀子了嗎?"


    東赫猛然才反應過來,他沒有帶銀子,而李欽他們都回去了,而畫樓拎著一個小荷包,說道:"我隻有一點碎銀子,應該隻夠一碗的。"


    老板看著他們,聽見這熟悉的聲音,雖然每一次說一碗,但是老板都給他們兩碗的量,而畫樓有些時候給的是兩碗的錢,有些時候會多一些,也都沒有虧過這老板。


    那老板娘有些時候不在,有一天有人就說那倆小兩口明明看著不像是窮人,但是幾乎每一次都是吃一碗,被那老板娘聽到了,老板娘說道:"他們感情好,你沒有看到那夫君都寵著她嗎?"


    是啊,曾經是那個樣子的。


    而如今,畫樓不過是要東赫想起來而已,然而東赫能夠想起的,她也能夠想起。


    東赫微微蹙眉,沒有說話,老板一會兒就端上來了一碗餛飩,但是一大碗,然後給了他們倆個小碟子,就那麽看著眼前的場景,東赫遲遲沒有拿起筷子,而畫樓拿起了湯勺就給東赫盛了一小碗湯,也給自己盛了一小碗。


    她盛好了之後便低頭吃了起來,隻是她一邊吃著一邊大滴大滴的眼淚就掉了下來,其實若是她是沈畫樓,她確實是該哭,可是她是千姬,所以便連哭泣的理由都失去了。


    東赫就這麽看著她吃久久都沒有動,許久之後她抬眸望著東赫說道:"夫君不吃嗎?很好吃。"


    "既然很好吃,那你為什麽哭?"東赫的眼神複雜,淡淡的說出這句話之後,也拿起了勺子輕輕的喝了一口湯。


    畫樓望著東赫,話語輕柔的說道:"夫君不懂。"


    東赫聽著她的話語,陷入了沉默,如果不是這張稍有異樣的臉,還有她沒有一處傷痕的身子,東赫幾乎就要相信她就是沈畫樓。


    可是他知道,沈畫樓就算是活著,也是人不人鬼不鬼的活著,不會是她這副樣子。


    "你不說,你怎麽就隻是我不懂?"東赫問道。


    畫樓頓住了手中的動作,環視了周邊微微勾唇淺笑:"夫君不知道嗎?有些時候嘴巴也會騙人,說出來的也會是言不由衷的,若是要懂,其實要看眼睛,你的眼中藏了什麽樣的心事,用心的看總會一目了然。"


    她說完這句話之後,坐在一旁的大娘還插了一句話說道:"公子,你家娘子說得有理,這個世上有些事情並不是嘴巴說出來的就是真的。"


    畫樓和東赫都看著她,輕輕的笑了。


    後來畫樓和東赫,就這麽靜靜的坐著吃完了那一碗餛飩,兩人都吃得很慢,許久之後東赫問道:"你吃飽了嗎?"


    "還沒有,夫君吃飽了嗎?"畫樓也回問道。


    "我也還沒有,可能是很久沒有來吃了,感覺比以前還好吃了。"東赫說完,畫樓回頭說道:"老板,我們還要一碗。"


    "好叻,馬上就好!"老板說完便開始忙活了起來。


    畫樓望著周邊的人越來越多了起來,她握著筷子的手都緊了緊,當這一刻來臨的時候,她才猛然發現,原來她還有一些的不忍心,她的心中還藏有萬千事。


    兩人吃完了餛飩,便又開始喝湯,似乎外麵的所有事情都和他們無關,畫樓靜靜的看著他問道:"夫君,你此時這樣看著我可是把我當成了她?"


    "你是你,她是她,終究不一樣。"


    "可是這世間的人看我的眼神都是看她的。"畫樓說完,目光微微的緊聚。


    東赫沉默了片刻說道:"何必要在意別人的看法,你活著覺得你還是自己就好了。"


    "那夫君還是原來的自己嗎?"


    "不是了。"


    聽著東赫的那句不是了,畫樓眸光瀲灩,也淡淡的說道:"我也不是了。"


    老板又端來了一碗餛飩,其實畫樓已經吃飽了,差不多,但是她想多做一會兒,怕她還沒有走出這錦繡街,就已經命斷魂消散了,所以她又要一碗。


    餛飩來了,畫樓看著那滿滿的一碗,望著東赫說道:"我給夫君講一個故事吧。"


    "嗯。"


    "我對娘親一點兒印象都沒有,聽說是生我的時候難產去世了,在後來,我便很小就是和奶娘住在庭院中,我有父親,但是相當於沒有的,因為他對我一直不聞不問,原因應該很簡單,或許是討厭我,或許是因為他懼怕另一個女人,所以我很小的時候就會有吃不飽的時候,奶娘很疼我,雖然吃的都給我,但是畢竟我們吃的就沒有,全給我也不夠。"


    東赫靜靜的聽著,畫樓說道此時沉默了片刻說道:"夫君見過沒飯吃的難民嗎?"


    "見過。"


    "嗯,我和奶娘大概就是那個樣子的,再後來,我記憶最深的,就是奶娘去廚房拿了半個饅頭,然後就被我的二姐姐看到了,她是一個和有心機,又會扮好人的人,她跑去告訴了她的姐姐和妹妹,然後大姐和妹妹就都來了,搶了奶娘的饅頭扔在了地上,滾落泥土中的饅頭一下子就髒了,奶娘著急去撿,可是姐姐一腳就踩在了那個饅頭上,那個樣子的,夫君覺得還能吃嗎?"畫樓說著緩緩的抬眸望著東赫,東赫的目光呆滯,就這樣靜靜的看著她,似乎對於這樣的事情匪夷所思,因為千家詩大家,不可能缺錢,更不可能缺吃的,隻是千家是商家而已。


    東赫無法回答她的那句話,接著又聽她問道:"後來你猜怎麽樣了?"


    "你打她們了嗎?"東赫問道。


    "沒有,後來那個二姐姐扮好人撿起了那塊泥了的饅頭,遞給了奶娘,奶娘就拿著回來了。"畫樓一邊吃著,一邊說。


    東赫忽然忍不住問道:"後來,又如何了?"


    "後來,我被一個人帶走了,然後嫁了一個喜歡的人。"畫樓說完,碗中的餛飩也快吃完了,許久之後她終於說道:"其實那個人不是我,後來那個女孩死了。"


    東赫靜靜的看著畫樓,總覺得她在說的就是她自己,可是現在這樣的結局明顯不是,那麽她說的是誰?東赫不知道。


    畫樓還給東赫用勺子盛了一些,說道:"夫君,吃吧,我快吃不下了。"


    東赫看著她也吃了起來,一直等到那碗混沌吃完之後,畫樓緩緩的伸手朝東赫要銀子,東赫就把隨身的玉佩給了畫樓,在那一瞬間,東赫望著畫樓的眼神是特別的。


    畫樓拿過了東赫手中的玉佩,緩緩的起身,她一起身,身邊的人都看了過來,但是她風輕雲淡的看著,嘴角的笑容一直都在,似乎是身邊的風起雲湧和緊張都視而不見,或者是當作不知。


    那個老板看著畫樓走了過去,畫樓把手中的玉佩遞了過去說道:"若是我和夫君還回來,那麽我們就拿銀票來換,如果沒有,那麽久麻煩老板拿著玉佩去陸翊大人的府上換銀票!"


    畫樓的聲音說得很輕,其實那老板也是知道的,一看坐在身邊圍著越來越多吃餛飩的人,他便知道,這些人意不在吃餛飩,而是這小兩口。


    給了老板玉佩,畫樓回到了桌旁,說道:"走吧。"


    東赫也緩緩的起身,就在那個時候,周邊的人也緩緩的起身,東赫看著鎮定自若的畫樓,微微斂眸,隨後便伸手拉住了她。


    畫樓似乎看著那些人,都是訓練有素的殺手,其實你不用看太多,就看眼神就可以了,拿錢殺人,隻是這給錢的人是誰?畫樓還真沒有猜到。


    在這個時候要是東赫死了,那麽朝廷中會有什麽樣的變化?東忱登基?還是遠在封地的親王回來?還是東華?


    東忱不喜歡權位,所以不知道到時候到底會是誰的勝算最大,畢竟東華的身體出了問題,這是天下人都知道的事情,畫樓現在唯一允許的變化,就是東華登基,不然就留著東赫,遠比其他的親王在位要好,那些親王是沒有見過她的這張臉,若是見到的話,恐怕是恨不得抽她的筋喝她的血,遠得鳥不拉屎的蠻荒之地,誰願意去,何況他們還是東赫的親兄弟!


    出了那餛飩店,老板依舊在吆喝著賣餛飩了,而剛剛走過來不就一點兒,畫樓看著那迅速逼近的人,一把鬆開了東赫的手,身子迅速的旋轉,一個轉身之後,她的手上已經握著一把長鞭,就在畫樓出手的那一瞬間,所有的都亂了起來,東赫這邊被人圍成了一個圈,而畫樓那邊也是。


    或許隻有這個時候你才會知道,到底你要取你對麵的人的人頭會有幾分把握。


    曾經的時候,畫樓從不覺得東赫的劍術如此厲害,可是在就在那個時候,畫樓的腰上藏著軟鞭,東赫的身上竟然也藏著軟劍,有些時候,或許外麵看到的都不是真實的。


    畫樓顧不上東赫,因為這身邊的人都不是吃素的,而東赫也是,畫樓的長鞭能夠打傷人確實殺不了人,但是對麵的人可不是隻為了打傷他們,而是要取他們的想上人頭!


    一共有十七個人,畫樓望著東赫,他被人圍著也格外的吃力,而她,在心中竟然是猶豫的,猶豫著到底該如何做。


    打了許久之後,都有些惱怒了,出手越發的凶狠,畫樓望著東赫的時候,身後忽然襲擊過來一個人,東赫眼尖看到了衝了過來救下了她,畫樓心驚,或許這個時候,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和東赫一樣,殺了這些人,出去才是重要的。


    畫樓的身上藏了毒針,隻是她不想再東赫的麵前使用,但是為了保命,隻能如此。


    背對著東赫,畫樓的長鞭一甩,手中的毒針就像是飛出去的雨滴,直直的射入敵人的眼中,滴血不見,但是已經中毒身亡。


    有些時候,看著同伴倒下,他們會愈發的不要命,就在最後的時候,東赫差點被殺,畫樓似乎是成為習慣一樣,直直的就用身子抵了過去,刀子從她的肩骨上穿過,不至死,倒是血流不止,東赫沒有想到,就連畫樓自己都不曾想到,她衝過去之後才反應過來,麵前的這個人不愛自己,這麽多年都是自己錯愛了。


    但是當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晚了。


    知道晚了的時候,東赫把她抱在懷裏,她看著東赫笑著,笑著笑著就哭了。


    隨後趕來了東忱和陸翊,那些人的屍首躺在地上,東赫抱著她著急的去找太醫,而東忱看著她說:"你怎麽會那麽傻?"


    畫樓哭著說道:"或許早就已經成為了一種本能。"但是她的頭仰在後麵,東赫抱著她朝前走去,她的嘴唇動了動,東忱看清楚了她說的是什麽,她說她後悔了。


    怎能不悔?怎能不悔?


    東赫的手摟著她的肩,帶著粘稠的血從他的掌心一直順流而下,畫樓的臉色蒼白毫無顏色,很疼,但是比不上心上的疼痛。


    因為太著急,趕不回皇宮,就去了東忱的府上,而給畫樓救治的竟然是蘇祉,聞到他身上淡淡的花茶香味,畫樓又想起了容娸,迷迷瞪瞪的看著眼前這個風輕雲淡的男子,畫樓虛弱的問道:"我會死嗎?"


    "你不會。"蘇祉的這一句話出來,格外的堅定。


    而畫樓也看著他說道:"那我就睡一覺,睡醒了還要給你配藥呢。"


    蘇祉哭笑不得,她如今還能這樣說笑,東赫站在一旁,蘇祉在施針,他看著他手心鮮紅的血,不停的顫抖著,他向來狠心,可是那一刻,他恍惚想起了很多很多的事情,同樣的鮮血淋漓,同樣的她救了他。


    想起東忱說:"你怎麽會那麽傻?"


    她說:"或許早就已經成為了一種本能。"


    一種本能,這個世上沒有人會把替別人擋刀子變成一種本能,隻有傻子!東赫緩緩的轉身,望著床上女人久久的失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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