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選塵埃落定,村裏能動的不能動的就都散了,連一間稻草茅屋都歎了口氣,關上了窗戶。


    光頭少年隨著衛淵和玄月向山外走去,衛淵雖然對光頭天然警惕,但奈何此事也不是他能決定的,隻能接受。


    “不知大師是何出身?”衛淵恭恭敬敬地問。


    少年笑道:“什麽大師不大師的當不起這稱呼。我以前那主人有點偏執,當了第一副宮主後忘乎所以,非要跑出去報仇。然後他又有點潔癖,和仇人沾邊的都要清理,結果一口氣滅殺了四位羅漢、十幾個金剛,力士無數,僧人成千上萬。


    此舉惹惱了大寶華淨土,出動了鬥戰勝佛並三位護道佛,主人不敵,身死道消。但他死了,自去輪回逍遙,我卻落入那些光頭手裏,說我什麽戾氣太重,孽債纏身,需要淨化,於是就把我放在佛前,聽了上百年的經。


    後來好不容易宮主自天外歸來,上大寶華淨土將我討了回來,結果我就是現在這幅模樣了。唉,你不知道,當年我那叫一個威猛,隻要抖一抖身體,法相都要瞬間化為血水。現在不行了,聽經聽得都不會打架了。”


    衛淵越聽越是凜然,趕忙再問:“宮主又是哪位?”


    “就是現在這位啊!他在曆任宮主中算是活得長久的了。不過這老家夥奸猾得很,一有機會就躲到天外去避禍,誰都拿他沒辦法,也不知道他又在謀劃什麽。唉,他把我帶回來後,人就又不見了,而我就隻能悶在這小村子裏。說實話,還真有些懷念過去聽經的日子。”


    衛淵心中不妙感覺越來越濃,下意識地道:“不知前輩在哪位佛前聽經?”


    此話一出,衛淵就知不妙,恨不得抽自己一個耳光!


    但是現在補救已經晚了,少年帶著明媚燦爛的笑,道:“自然是大歡喜王佛!”


    衛淵心中忽然浮上一段晦澀經文,全是由極複雜的符文書成,但含義自然而然地出現。大致意思是:隻要頌念我的名,默想我的名,甚至是聽到我的名,都會向無上真意靠攏;


    讚頌我,靠近我,成為我。


    玄月見衛淵忽然臉色變得極為難看,關切地問:“你怎麽了,可是有什麽心血來潮?”


    衛淵勉強笑笑,道:“不,沒什麽。”


    這種在輪回和因果大道層麵的爭鬥,詭異莫測,每一步都有無數陷阱,誰也不知道某個時候某個想法是不是仙人布子。不過衛淵相信,太初宮千餘年前就能力壓大寶華淨土,自己作為年輕一代的第一人,真要有什麽不好的事,太初宮還不至於保不住自己。


    以玄月真君的性子,要是知道了此事,說不定就會偷偷潛入大寶華淨土,想辦法把那具歡喜王佛的法相給偷出來毀了。衛淵覺得,還是等祖師登仙之後再想辦法比較好。


    路走到一半,少年道:“我會在你身體內暫居,若是遇到凶險,可以將我喚醒。但是隻有一次喚醒的機會,切記。”


    此時衛淵注意到天色變暗,似是山雨欲來,天光都沒剩多少,周圍的山林都有了幾分灰敗之意。


    少年道:“你注意到了?我們其實就是在這裏苟延殘喘,等著後世的機緣。沒遇到新主人的話,就是在此地慢慢休養,保持元氣。前次玄鷺出來,這次我出來,每次都會將此地積蓄的仙氣消耗不少。仙靈氣不足,就會顯出破敗。”


    衛淵這才知道請動一次仙兵,也是了不得的機緣。而這代價,自然是玄月付了。


    “還未請教前輩姓名。”


    “叫我蓮燈即可。”隨後少年化為一道流光落入衛淵左手,在他手背上化成一瓣蓮花。


    等出了秘境,玄月便道:“你身懷仙兵,我送你一程。”


    隨後玄月真君就攜了衛淵向青冥飛去。路上衛淵問道:“山村中那些,都是前輩仙人們留下的仙兵?”


    玄月點頭:“大部分都是,但也有少部分道體損毀,隻剩下一介器靈。這種就出不來了,隻能在秘境中維持靈性。雖然靈性還是會一點一點散失,但會延長不少時光。”


    “有這麽多仙兵,為何您或者其他祖師出手時未見使用?”


    玄月道:“仙兵也有高下之分,未到絕世神兵這一級數,都無法超脫大道束縛。而且動用一次消耗巨大,且有大因果,就是我也發不了幾擊。而我們不是仙兵原主,未得仙兵認可,就算拿了也發揮不了全部威力,隻有登仙之後,才能順利掌握。


    但既然能夠登仙,誰會沒有自己長久以來一直祭煉溫養的法寶?等到順利登仙,慣用的寶物度過仙劫,自然也就成了仙兵,無須再用別人的。”


    “那這些仙兵存在這裏,豈不是無用?”


    “也不能這麽說,他們平時是對前輩的紀念,但真到生死存亡關頭,就可將仙兵解封,一件仙兵就相當於原主全力一擊。當年四代仙主離世,五代宮主還未登仙之時,就被迫用掉了兩件仙兵,重創兩位大敵,保得太初宮山門不墜。


    本山中還封存有一道開派祖師留下的後手,所以真想要覆滅我太初宮,怎麽著也得留下個第一天巫這種級數人物的性命,才有可能。”


    衛淵至此,才看到太初宮底蘊的冰山一角。


    返回青冥,玄月就暫留青冥,等候衛淵探索歸來。


    玄月倒是很想代衛淵去以身犯險,然而他自己心相世界已經大成,未成仙人,沒有虛實轉化的手段,就進不了衛淵的人間煙火。玄月進來了,就相當於世界攻伐,光是沉重的心相世界壓力,即會對人間煙火造成嚴重損害。


    即便以玄月的性情此刻也隻能老老實實地坐等結果。


    此時天外世界殘片中,已經駐紮了幾千凡人,有數百個研究項目在同時推進。緊靠傳送門的地方建起了一棟八層大樓,光是這棟樓裏就有三千餘人在不停工作,每日光是維持照明,就需要消耗五百道青氣。


    再算上其它基地,據點,以及維持光路所需,每天這塊世界殘片最基本的維持費用都要兩千道氣運。一個月什麽都不幹,就是六萬道氣運沒了。


    所以衛淵看到殘破世界裏的明亮燈火,心就在滴血,這裏的光,每一道都是燃燒氣運得來的。


    好在收攏流民後新得了不少氣運,衛淵看看積蓄的三百萬青氣,心中安定了不少,覺得還能花一段時間。


    進入世界殘片後,衛淵召集戰鬥部隊,開始為進入大廈作最後的準備。


    第一步就是徹底清理內外兩道光路之間的區域,得到一道寬三百丈的無害區域,徹底斷絕怪物偷襲支援的可能。這一步已經基本完成,最後就隻剩下幾塊區域還未清理。


    衛淵不辭辛苦清理了這幾塊區域之後,又得了兩道道玄氣。同時後方的研究表明,清理的地盤越多,整個世界殘片的規則壓製就越是鬆動,怪物們的實力都有明顯的下降。


    清理外圍用去十日,下一步就是清理整棟大廈的周邊。這是一片方圓幾百丈的遼闊區域,不時會有怪物從大廈內殺出,極度危險。


    衛淵步步為營,十丈十丈地開始蠶食,每占下一塊就立起燈柱,照亮周圍,慢慢地將大廈周圍變成了一片明亮的廣場。


    不知是不是天地大道鬆動的緣故,這一次衛淵就沒有看到天光出現,也沒有再看到那些黑鳥。


    就在通向大廈入口的道路即將打通之際,後方研究所又有了新的研究成果,他們破譯了這個世界所使用的部分文字,大廈名牆上那一串符文的含義是:保護傘生物科技……


    看到這個名稱,衛淵心中頗有些失望。生物科技?隻看這個世界殘片都成什麽樣了,就能知道這裏原本的生物是個啥水平,至少比有登仙之途的本界差了十萬八千裏。


    至於許文武提過的信息科技,老實說衛淵現在也不怎麽需要。經過上一場幻境後,衛淵知道一個修士的神識速度遠遠超過普通凡人,法相算力就已經很恐怖了,仙人簡直就是一台台移動超算。與其研究芯片怎麽製造,不如多造點道基,不光能算,還能打。


    衛淵此刻最想要的還是材料科技,隻可惜沒有。


    衛淵收拾心情,站在大廈門口,身後則是上千人間煙火的修士。此時光頭少年出現在衛淵身邊,也在打量著這座大廈。


    衛淵便問:“蓮燈前輩,感覺如何?”


    少年讚歎:“肥美!”


    衛淵怎麽都想不到會是這樣一種評價,想要追問,蓮燈卻怎麽都不肯細說。


    此刻萬事俱備,衛淵正要邁入大廈正門,忽然被少年拉住,道:“再等等,還有一道配菜沒來,馬上就到了。”


    衛淵一怔,就站定不動,耐心等候。片刻功夫,一道熟悉身影匆匆而來,竟然是紀流離。


    她拍拍胸口,道:“看書忘了時間,還好趕上了!我跟你一起進去,這樣也能幫你分擔不小的壓力。”


    大師姐就是配菜?衛淵轉頭,卻發現蓮燈已經不知去向,手背上的蓮花瓣也沒了。


    衛淵想要反對,但紀流離道:“無妨!我有祖師鎮壓氣運,在裏麵不會有性命之憂,你放心!”


    衛淵點了點頭,與紀流離並肩走入大廈門口,瞬間消失。


    天地變幻。


    衛淵麵前出現一道緊閉的光滑鋼門,周圍擠滿了人,個個都是西裝筆挺,衣著光鮮,但全都一臉焦急,不時地看著時間。


    門邊的屏幕上不時跳動著數字,23,25,26……幾乎每個數字都要停頓片刻。等候的人焦急萬分,不時小聲咒罵著。衛淵也莫名焦躁,眼睛死死盯著那躍動數字,幾乎要瞪出來了。


    好不容易數字才由大變小,最終到了1。電梯門打開,衛淵一個箭步就衝了進去,電梯中瞬間擠得滿滿當當,然後響起超重的報警聲。


    在周圍人一片指責聲中,最外的兩個人不情願地退了出去,電梯這才順利上行。


    衛淵無比心焦,可是幾乎每一層都有人下去。如是一層一層地磨,好不容易才到了衛淵的樓層,他以衝刺速度一路狂奔,衝入公司大門,刹停在考勤機器前。


    一道綠光掃過了他的臉,再檢驗了瞳孔,然後響起冰冷無情的聲音:“遲到六分鍾,記半日曠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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