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整整兩天,衛淵無所事事,英王的部隊無所事事,邊軍繼續撿垃圾吃。


    垃圾不多了。


    三方都對中央秘庫視而不見,然後兩百光腚漢子遊蕩到了秘庫區,意外發現兩座秘庫居然還在。


    至於他們那五十遊騎的同伴,則是在前幾日的混亂中悄無聲息的死在遼族手裏,衣甲化作他人衣裳。


    行營大殿中,晉王雙目低垂,始終不說秋狩結束。


    晉王不動,其他人就都不能動,好在大家都有修為在身,於是紛紛眼觀鼻鼻觀心,悄悄做起功課。畢竟現在天地棋盤上一天到晚放的就是衛淵的大臉,大家快把衛淵眉毛給數出來了,實在沒什麽可看的。


    隻有福王年紀小,才坐了一天就受不了,叫嚷著要吃飯喝水。晉王嫌他吵鬧,便命人將他送出大殿,王乾得到消息,趕緊過來抱了福王回宮,給水喂飯。


    但元妃得了消息後趕來,詢問經過後,也不說話,揮手就是一記耳光!


    這一巴掌打得極重,福王臉上瞬間就出現一個手印。他頓時哇哇大哭,一邊哭一邊道:“你敢打我,我要告訴父王!”


    王乾站在旁邊,想要規勸,又有些不敢。


    元妃不理會哭鬧的福王,對身邊侍女道:“福王如此不懂事,定是身邊有人教唆。來人,把福王身邊貼身服侍的內官和宮女都抓起來,沉塘。”


    吩咐完,她轉身就走,讓王乾連說一句話都沒機會。


    福王跳著腳地哭鬧,可在場留下的都是元妃侍女,壓根就不理會,將福王身邊的內官宮女一個個拎走。


    王乾歎一口氣,隻能轉身離開。


    第三日清晨,那種被窺探的感覺總算消失,衛淵才鬆了口氣。連續保持了兩天兩夜的完美造型,就算是他現在也有些腰酸背疼。


    衛淵才伸了個懶腰,忽然感覺有一灘熱哄哄、粘稠厚重的東西澆在了自己頭上,無法形容的腐朽、衰亡、各種東西腐爛後重新發酵的味道衝上鼻端,直抵上顎,然後穿顎上腦,衝破頂門,讓衛淵有種生吞一大口屍液拌芥末的感受。


    他感知敏銳,近乎天生神通,這個時候卻成了災難。常人或許根本體會不到味道,衛淵卻能感受到這味道中細膩的層數,還能察覺其中細微變化,每一點變化都了然於心。


    有如吃一口屎,然後就本能地分辨出了它的年份、產地,是含有青菜味還是排骨味,以及生產者是否有隱疾,等等。


    衛淵再也承受不住,跪地幹嘔,清水黃水都吐出來了。


    那些無形的,粘稠的東西還在不斷落下,沒完沒了。情急之下,衛淵元神化作吞天寶蟾,仰頭就是一大口,將剩下的粘稠一口吞入,然後狠狠甩了幾下,將它同虛空高處那一大片粘稠本體扯斷。


    “總算沒有了。”衛淵臉色蒼白得嚇人,真正體會到了虛弱,吐得站都站不起來。


    徐意過來將他扶起,騎士們紛紛舉槍對著周圍警戒,不明白敵人從何而來。


    衛淵擺了擺手,有氣無力的說:“沒事,是我身體……出了點變故,過一會就好了。”


    此時的萬裏河山中,天空不再是深沉的黑暗,而是籠上了一層翻湧的暗紅。它就如一灘粘液,覆蓋了萬裏河山的天空。不仔細看的話,倒是有些象落日餘暉的晚霞,淒美且讓人絕望。


    這暗紅天空就是西晉國運所化,看著那充斥的腐朽、衰敗氣息,衛淵就是歎一口氣。


    西晉國運是助力、是成道之資,哪怕臨近朽滅也是如此。它令萬裏河山更加圓滿,有了天空,也就有了形成風雨的基礎,讓整個道基向真實世界貼近了一大步。而這往往是禦景之後才應有的步驟。


    也就是說,現在的衛淵多多少少有了一點禦景真君的神異。


    但它也是束縛和枷鎖,整個國運化為天穹倒扣在萬裏河山上,在大地盡頭處聯成一體,絲絲縷縷地滲入萬裏河山。此時的萬裏河山就像一隻落入蛛網的野獸,雖然不會陷落,但是行動也受到阻礙,不把國運徹底扭轉煉化,就無法成就心相世界,成就禦景。


    衛淵於氣運一道造詣已經相當精深,西晉國運落於萬裏河山後,他再觀察外界西晉國運的起伏波動,心中就有了數:這一片暗紅,竟占了整個西晉國運的一成!


    氣運乃無形之物,處處在而處處不在,無論它在虛空高處還是在萬裏河山,都是西晉國運,都是整體的一部分。隻不過這一部分和衛淵綁定,它好則西晉好,差亦是如此。


    但落於萬裏河山後,它又和整體國運有所區別。衛淵如果把它煉化得更好,好處大部分將由自己獨享,少部分分潤給整個西晉。就算衛淵把它變成如太祖開國時的蓬勃錦繡,自己亦能占至少一半的好處,反之亦然。


    隻不過觀此西晉國運,衛淵覺得離亡國也不遠了,自己就算再怎麽倒行逆施,也差不到哪裏去。


    所以這份國運對衛淵來說,此刻全是拖累,且無助於化解因果大咒。此時巫族如果一道因果大咒下來,西晉必生天災,生靈塗炭,但是隨之而生的業力反噬絕對能讓衛淵喝一壺,比因果大咒更為可怕。


    那時,衛淵就相當於小半個亡國之君,史書上定然留有一筆,以供後人唾罵。


    不過國運都下來了,秋狩結束了?


    行營大殿中,晉王放下手中大號金杯,又從案上拿起一柄小小的金勺,勺子不過拇指蓋大小。晉王持勺輕輕一舀,勺中就多了點莫名的東西,然後來到沙盤前,揚手將勺中物倒入。


    雲襄節度使呂文柏忽然氣息劇烈攀升,又驚又喜,離席跪倒,連聲道:“謝聖王恩典!”


    不過氣息攀升的同時,他臉上閃過蒼白,應該也品嚐到了氣運加身的滋味。隻是他不如衛淵那般天生神通,感知沒有那麽細膩。


    此時呂文柏還有些渾渾噩噩,不明白自家怎麽就成了第二名,明明還有英王和邊軍。他悄悄向金杯看了一眼,眼神中隱約有些遺憾,那一杯是真的大,何止小勺的十倍?


    衛淵臨時抱佛腳,回憶著關於國運的種種知識。


    一國之運多寡和變遷有多重因素,並不是隻有王室一個支點。國運一部分散於疆域內,一部分基於黎民百姓,一部分根基於百官、名流和世家,這些人亦被稱為治世之基。


    若以比例論,晉王室大約占三成到四成之間,其中晉王自然占了大頭。現下衛淵一下就分得一成國運,這部分也是出自王室,此消彼長之下,雖然不如晉王,但肯定遠遠超過了太子。


    衛淵陷入沉思,以國運來衡量自己和晉王的關係,似乎真應該拜作義父。


    就是想到元妃,有些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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