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十三人,乘著夜色而行,很快便來到了氣勢恢宏,雄偉高大的潮龍城關。


    足有百丈高的古老城牆,橫立在兩座高山之間,阻斷前路,城牆斑駁,生滿青苔與藤蔓,像是一部無聲的歲月史書。


    斑駁的城牆,散發著護城大陣的幽暗光芒,三麵碩大的拱形城門上方,掛著一副即便凡人極力仰視,也很難看清的牌匾——上寫“潮龍城關”四個大字。


    老劉呆呆地望著百丈高的城牆,忍不住問道:“明泉兄弟,你們這裏的曆任城主,是不是都慫的一批啊,比我家懷王還要沒卵子?生怕別人打進來,掀他桌子啊……!”


    “此話怎講?”明泉有些疑惑。


    “此城乃是四品之地,又有如此恢宏的護城大陣,那為毛還要把城牆修得跟夜用護舒寶似的?!”老劉撇嘴道:“三四百米高,兩端又連著青山,加寬加大……這也太誇張了吧?”


    “兄弟,不瞞你說,這曆任城主是何性格,我雖有所不知,但現任城主……確實行事較為謹慎。不過,你在城裏的時候,千萬不要講他沒有卵子,要謹言慎行,不然容易招來殺身之禍。”明泉壓低聲音道:“我九黎大陸,到處都是戰亂之地,滅國滅宗滅門那都是常有的事兒。潮龍城雖重稅,但卻可保黎民安生。所以,這城牆修得高一點,對老百姓而言,是有利無害的。”


    任也聞言也叮囑道:“你他娘的管住嘴,不要到處瞎逼逼。不然惹了禍,你會知道什麽叫光速賣隊友的。”


    “嗬。”


    老劉聞言冷笑:“老子情商高的跟啥一樣,還至於用你提醒?”


    “到關口了,我們進去吧。”明泉招呼了一聲:“中央最高的門,隻有仙瀾宗的道長和城主家眷可走。右側高門是城中官吏可走,而我們走左側最矮的門就行了。”


    “好。”


    任也微微點頭,跟著明泉等七兄弟一塊,一塊走入了城關最左側的小門。


    這高達百丈的城牆,厚度竟也足有近百步,所以任也一入內,便感到一股陰冷和潮濕之氣,還隱隱透著一股血腥味,總之讓人感覺十分不舒服。


    穿過拱橋回廊,眾人便看見了城內之景,不過此刻已是深夜,燭火暗淡,隻能瞧見一座龐大的城池輪廓,以及一些高聳入雲的建築。


    靠近城內裏側的回廊口,站著數百位身著黑鎧黑槍的潮龍城衛,這些人隊列整齊,腰板溜直地站在自己的崗位上,目不斜視,也沒有交頭接耳的場景,一看就是久經沙場的兵丁。


    入城口被數根粗壯的木板橫欄,擋住了去路,所以任也等人隻能向左走,邁步進入了潮龍城關特有的歸鄉戶房。


    歸鄉戶房內並不大,結構也與各種常規的檢查站差不多,這一度令任也有一種自己誤入某海關的錯覺。


    戶房內,有十幾位兵丁正在南側的圓桌旁飲酒,看他們身著的鎧甲樣式判斷,這應該都是城衛軍中的小頭目。除此之外,離開城關的房門出口旁,擺放著一張長桌,桌後坐著一位長相極醜的道士。


    那道士瞧著約有三十歲左右,身著一襲白色道袍,長相堪比龜丞相,瞧著賊眉鼠眼,且神色也有一些倨傲。


    旁邊,明泉輕聲衝眾人傳音道:“瞧見那道士腰間掛著的白色玉佩了嗎?”


    “瞧見了。”


    任也微微點頭。


    “腰間佩玉,是仙瀾宗門人的象征。玉佩的色澤越光亮,越金黃,則表明此人在宗門中的地位越高。”明泉介紹道:“他的玉佩過於蒼白,並無亮色。就說明,他在門中的地位並不高,應該就是雜役院的普通弟子。不過,即便是普通弟子……那也不是我們能得罪得起的。懷王兄弟,你們心中隻記著一條鐵律便可。那就是,在這個地方得罪誰都行,就是不能得罪仙瀾宗的門人。”


    “哦。”


    任也頗有些無奈地回了一句。


    “走吧,我們排隊等待便可。”明泉招呼了一句。


    眾人跟著他向前走去,站在了十幾個同樣返鄉的神通者身後,開始靜靜等待。


    此刻雖已是入夜,但卻依然有歸鄉的神通者陸續返回。由此可見,這朝龍城確實地域較廣,神通者基數也比較大,而那城主和仙瀾宗,都踏馬是躺著也賺錢的土皇上。


    排了大概一刻鍾後,終於輪到了任也等人辦理入關事宜。


    那長相入龜丞相的道士,自認為瀟灑地甩了甩衣袖,端起茶杯,並拉長音道:“歸鄉者幾位啊?”


    明泉立馬像剛閹完的老太監一樣,點頭哈腰地走過去,卑躬屈膝道:“稟告道長。我七人歸鄉,外來六人訪友。”


    “七人歸鄉,交付歸鄉令。每人收取二十萬星源的歸鄉稅。”道長端著茶杯,眼皮兒都沒抬。


    “好,好!”


    明泉聞言,立即從意識空間內呼喚出了二十萬星源,並催促寧博等幾位兄弟:“快快,給道長交付星源!”


    話音落,寧博等人默默地呼喚出了自己的“血汗錢”,如數交付了整整一百四十萬星源。


    “有人死在外麵了嗎?”


    龜丞相又問。


    明泉眼眸暗淡道:“有。與我同去的刑宏死在了秘境之中……!”


    龜丞相聽到這話,終於露出了一絲絲喜悅之色,並讚歎道:“一個時辰了,終於又來一個死在外麵的……今晚打賭能贏了。甚好,甚好。來吧,再為他交付四十萬的客死他鄉稅。”


    老劉聽到這話,氣的乳腺炎都快犯了,他目光厭惡地瞧著龜丞相,咬牙切齒的給任也傳音道:“老子真想一拳給他打成活王八!!馬勒戈壁的……這沒有十年腦血栓,都想不出來什麽狗屁客死他鄉稅。”


    “這跟明搶有什麽區別?!狗日的潮龍城城主和這仙瀾宗,真是該死啊!”


    東北豪俠在這一刻有些憤憤不平。


    任也心中也有些好奇,隨即衝著明泉傳音道:“兄弟,若是沒有星源繳這客死他鄉稅,那又當如何?”


    明泉歎息回道:“唉,收這個稅,他們也有他們的由頭。你家中的神通者死在外麵了,那你家中的妻兒老小又能靠誰保護呢?隻有那光輝偉岸的城主大人,與那鎮壓此間千年的仙瀾宗了!可人家憑什麽平白無故地保護你呢?那隻能是……交付星源,請求庇護了。”


    “這世間的善意,都是有價格的。你不燒香,連悲天憫人的佛祖都懶得搭理你……更何況這世俗宗門呢。”


    他無奈且麻木地回了一句後,便提前為宏哥交付了四十萬的客死他鄉稅。這個星源,並不是從宏哥的淘金者遺物箱中拿出的,而是他們七個兄弟湊出來的。


    任也聞聽此言,隻無奈一笑,並沒有多說什麽。


    龜丞相出身寒微,在皓月城連考十年,才得入仙瀾宗,成為雜役院的一位小透明。他資質平庸,也沒什麽晉升的希望了,在宗門內飽受欺淩,屬於誰見到都可以出言嘲諷兩句的存在,所以他才會被派到這裏收錢,處理一些俗事。


    不過,就是這樣一位在宗門內,隻配被霸淩的存在,此刻穿上白袍,腰懸玉佩,搖身一變,卻成了高高在上的大老爺。


    人和人的差距啊,有的時候就是一個“馬甲”的事兒。1000台的瞧不上500的,可這個500的要是也能混到了1000段位的選人大隊中,哪怕踏馬的三年也不開張,都結蜘蛛網了,那對外說,人家也是1000的。


    她甚至一回頭,也可以看不起曾經奮戰過的500大擂台。


    龜丞相收取完明泉等人的星源,才放下茶杯,輕道:“訪客稅,一人五萬星源。時限一個月,但不可行商,不可遊曆秘境等等……若是被發現了,後果你應該知道吧?!”


    “知道,知道。”明泉點頭道:“我已經與這幾位兄台詳細講述過了。”


    “交付,領令,登記在冊。”龜丞相似乎懶得多跟明泉說一句話。


    “好好……!”


    明泉聞言就要替任也等人繳付訪客稅,然後取令。


    “算了,這錢我們自己交。”任也雖然有任扒皮的稱號,也無恥下流到了極致,但還是做不到去榨取明泉等人的血汗錢。


    他割韭菜的原則是,隻割富的,窮兄弟就算了。明泉等七人在外遊曆了快兩年了,每一顆星源來得都不容易,這六個人就是三十萬,對他們來說負擔太大了。


    更何況,任也此行不但為了探望宏哥的家眷,而且還要遊曆刑山,所以這錢沒理由讓別人掏。


    別人不能掏,那就大家掏唄……


    任也微微回身,笑著衝儲道爺,寅虎等人說道:“aa,一人五萬,大家掏星源吧。”


    “?!”儲道爺一臉懵逼,仿佛在說:“你踏馬想屁吃呢?”


    寅虎也茫然了,傳音回道:“大哥,我們是跟你一塊來遊曆刑山的,老子沒管你要錢就不錯了!”


    任也斜眼瞧著他:“宏哥不是你兄弟嗎?是不是,我就問你是不是……?!”


    寅虎宕機三息,微微點頭道:“是,你別說了,五萬我掏了。”


    “可是……道爺我不認識阿宏啊!”儲道爺強調道。


    “哦,你說得有道理,不交也對。行,那你回去吧。”任也微微點頭。


    “他媽了個無量天尊的,你是在說人話嗎?”儲道爺崩潰了。


    “你們不要這麽摳搜。”任也理由頗多:“在此地,財不能外漏。我若一個人掏了三十萬星源,那龜丞相就會覺得我很有錢……搞不好還有其他麻煩呢。”


    眾人一聽,全都罵罵咧咧,但還是各掏了五萬交付。


    交了星源,任也等六人便被登錄在冊,記錄了他們要探訪誰,常住在哪裏等一些信息。


    登錄在冊後,他們又被逼著向訪客原令內,各自投放了一縷神念。但任也對這個規則十分抵觸,甚至遠遠超過了當場掏錢,所以他偷偷令神娃動了一些手腳,以那些被神娃吞噬過的殘魂神念,替代了六人的神念……


    如此一來,他們六人並未在此留下神念氣息,也沒有留下什麽痕跡。


    訪客令分為兩塊,一是原令,負責寄存與禁錮訪客的一縷神念,避免這些人在城內行凶,觸犯律法後逃跑,若有此物,他們便可以利用此神念進行感知和追蹤,其二是持令。


    持令的作用很簡單,訪客交了訪客稅後,拿著這個東西,就相當於在潮龍城有了一個身份,後訪友時間一到,在交付持令,就可以出城離開了。


    一切弄妥,眾人便離開了歸鄉戶房,正式進入了潮龍城內。


    一出門,老劉就忍不住罵罵咧咧道:“他娘的……這地方真的是太黑了,簡直無法無天!就踏馬這麽一小會,我們這些人被搶了兩百多萬星源了!”


    “踏馬的,死人還有客死他鄉稅。老子就想問問,晚上夫妻種地,有沒有種地稅啊?”他言語粗鄙地罵道。


    明泉眼神一亮,接話道:“還真有啊。夫妻種地,便要產子。子出世,必須開悟,而開悟則需按月交付星源……所以,這樣看來,種地也是有稅的。”


    “你們這裏……屬於是搜刮民脂民膏的閉環地帶了。”


    任也對此也是非常反感,腦後突生反骨道:“這個世道……就是還沒有誕生出一位,可以振臂一呼,橫掃寰宇的猛人,打碎一切狗屁規則!”


    老劉打斷道:“唉,可惜啊。這位猛人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橫空出世,救黎民於水火之中……!”


    “你說的那位猛人,以前我們有,可現在沒有了。”明泉無奈一笑。


    “九黎大帝?!”任也開口。


    “若是九黎大帝尚存於世,所謂的世家宗門,天下諸侯,不過是彈指即滅的一群螻蟻罷了……!”明泉看著家鄉的明月,搖頭道:“可惜,大帝化刑山,現在有的隻是……惶惶亂世,不可阻擋。”


    “早晚都會結束的……這也是鐵律。”任也微微一笑。


    “我是看不到了。”明泉擺了擺手,一邊領著眾人向前,一邊突然看到長街上的潮龍城衛多如牛毛,頓時疑惑地呢喃道:“嗯,為何這城中守衛如此眾多,戒備如此森嚴,是發什麽大事兒了嗎?”


    他話音剛落,恰巧對側有兩位神通者邁步而來,似要出城關遊曆。


    明泉瞧見他們,立馬邁步上前,微微抱拳的打聽道:“兩位兄弟,叨擾了。我剛剛外出遊曆歸來,卻見這城中戒備森嚴……這是發生什麽大事兒了嗎?!”


    其中一位壯漢,見明泉打扮的跟個乞丐一樣,也知對方跟他一樣都是苦命奔波之人,登時心生好感,壓低聲音道:“這位兄弟,我也不甚了解。不過,我卻聽說……這月月初,城中的潮龍衛內,又有八位三品武官,一位剛入四品的將領……離奇失蹤了。所以,近幾日來城內才戒備森嚴。”


    “又有武官失蹤了?!我走之前,不是已經有半年多沒有武官失蹤了嗎?”


    明泉驚愕,緊跟著補了一句:“難道……又是厲鬼宗幹的?”


    “除了他們,沒人敢在太歲頭上動土。”那壯漢點了點頭:“其二。市井中流傳,咱們的城主大人……今年頗為不順,好像有一大劫,所以下麵行事,則更為謹慎了。”


    “哦。”


    明泉微微點頭:“原來如此。”


    “兄弟,有多久沒歸家了?”那壯漢笑吟吟地問。


    “有一年多,快兩年了……!”


    “那就趕緊回去吧。此刻歸家,還不算太晚。嘿嘿,保不準婆娘還能拿著接風撣給你去去晦氣,再燒一壺好酒,烹兩道好菜。”壯漢抱拳,微微行禮道:“我二人與人約好在城外見麵了,此刻急迫,要速速通關。”


    “去幾年啊?”明泉熟絡地問。


    “我二人這一次準備去五年,回來就能贖身,給兒子開悟了。”


    “一路安泰。”明泉眼眸真摯地祝福著對方。


    “告辭!”


    那壯漢微微點頭,便與同伴一同離去。


    任也見到這一幕,心中百感交集,暗道:“或許隻有底層牛馬,才能理解底層牛馬的辛酸吧。短短幾句話……雙方沒有眼紅和冷漠,以及嫉妒……有的隻是同病相憐的莫名好感。”


    “這厲鬼宗還是陰魂不散啊,又卷土重來了。”


    明泉搖頭嘀咕了一句,便招呼道:“走吧,我們出了城池,就能見到大澤鄉了。”


    任也心中有些好奇,忍不住打聽道:“這曆鬼宗又是個什麽樣的存在?還敢綁潮龍城的軍爺?”


    “剛剛咱們在回來的時候,我不是告訴過大家,不要在荒野停留嗎?因為保不準就會遇見強大的流寇劫掠,捉人。”明泉輕聲道:“這厲鬼宗就是棲息在潮龍城周遭的一夥流寇,大概興起於六七年前,來曆頗為神秘。仙瀾宗也曾派不少門內弟子對其進行絞殺,但都沒有找到這厲鬼宗的藏身之地。據說,這曆鬼宗的當家之人是一位五品強者,還是一位女子。此女子修煉逆天邪術,常常命人擄走年輕的神通者,並強迫其與自己雙修,這些年輕的神通者,都會被抽幹精血而死,屍身腐爛如泥,總之十分恐怖……且她尤好三品的年輕神通者。這潮龍城內,年輕的三品神通者,要麽是出門遊曆之輩,要麽就是仙瀾宗的道士,亦或者是軍中武官。”


    “遊曆之輩,行蹤飄忽不定,且一旦歸鄉就都老婆孩子熱炕頭,躲在家裏不愛出門,所以很難被抓。至於仙瀾宗的道士,她瞧不上……所以這軍中的精壯男子就倒了黴……這些年來,被擄走的人,數不勝數啊。”


    老劉聽著他的講述,頓時雙眼迷離道:“好一個“嚐嚐吸取?精血。聽我的……有點想念唐風了。”


    虎哥也很倔強,撇嘴道:“我不信她能抽死我,真的不信。”


    任也懶得搭理這倆騷包,隻繼續問道:“那這曆鬼宗有點東西啊!在強大的仙瀾宗麵前,依舊遊刃有餘啊。”


    “也不算遊刃有餘吧,隻是這個宗門內的人都修邪法,行蹤飄忽不定。仙瀾宗很難找到其藏身之處罷了。”明泉搖頭:“若是硬碰硬,他們是沒有辦法麵對仙瀾宗的,也早晚都會被鏟除……!”


    “嗯。”


    任也微微點頭,突然來了靈感:“嗬嗬。這曆鬼宗的美人宗主,天天種地與人雙修,也不見那仙瀾宗和潮龍城城主收她重稅啊。果然啊,還是造返來的香啊,無拘無束……想他媽幹誰就幹誰。”


    老劉聞聽此言,輕道:“為了確保此地精壯猛男的安全,俺老劉若有機會……定當親送精血給那妖婦嚐嚐。”


    “俺也一樣。”寅虎補充。


    儲道爺一看二人都表態了,也背著大手:“若是替天行道,怎可少了貧道?”


    任也一時間熱血上湧,剛想與他們一塊,就看見愛妃用一種你敢說,我就敢讓你死的表情看著自己。


    他頓時懂事兒的傳音道:“愛妃,本王有一個不成熟的雙修小竅門……回頭試試啊?”


    愛妃高冷如雪,俏臉鄙夷:“你全身上下,最硬的便是嘴了。”


    任也聽到這句嘲諷,當場一拍大腿:“我衝天發誓!刑山之行結束,你我回家,就搞大葷!”


    ……


    潮龍城的大澤鄉,就坐落在刑山腳下。


    此鄉背靠刑山,地勢高聳,周遭又有水地灌溉農田,所以植被生長極為豐茂,且靈獸眾多,即便在夜晚,景色也美如畫卷。


    任也等人一路風塵仆仆,終於進了大澤鄉。


    明泉在前麵引路,不多時,便將他們帶了一出整潔的三間農院門前。


    一行十三人,站在門前時,竟然都默契地沉默了下來了,完全沒有了在路上時嬉笑怒罵的神色。


    “呼……!”


    明泉長長地出了口氣後,才伸手拿起沉重的門環,咚咚咚地拍打了起來。


    過了好一會,院內亮起了羸弱的燭火之光,緊跟著有一位清脆的女聲響起:“誰啊?!”


    “嫂嫂,是我啊,明泉!”


    他聲音有些顫抖地回應。


    一言出,整座院內瞬間安靜了下來。


    過了大概三息,主房內響起了孩童無比雀躍和激動的聲音。


    “阿爹回來了!!”


    “哈哈哈,肯定又帶了很多好東西!!”


    “小不點,先穿上衣服……!”


    “我才不,俺要第一個見阿爹!”


    “你等等我!”


    “……”


    原本靜謐無聲的農家小院,此刻卻人聲鼎沸,喧鬧異常。


    不多時,一位五六歲的小男孩,穿著破肚兜,赤腳跑到了大門前,猛然拉開門栓,拽開院門,激動地大聲道:“爹爹!”


    緊跟著,另外三個半大孩子也與娘親一塊跟了出來。


    院門敞開,任也見到一位麵相清瘦的婦人,她在極短的時間下,竟已經穿好了衣衫,且手持一條毛撣子,步伐極快地迎了出來。


    月色下,她每一步走得都有些趔趄,且麵頰上也漏出了十分克製的笑容。


    任也凝望著小院,見到四位孩子與那位婦人一同走了出來。


    “明泉啊……你婆娘今日還叫我一塊醃秋菜呢,她就說,你們快回來了!沒承想,還真讓她念叨準了。”


    婦人邁過門檻,一邊說話時,一邊就已向人群中掃去。


    一眼過,她卻愣在了原地,因為一眾熟悉和陌生的麵孔中,並沒有她要等的那個人。


    回神,麵相上克製的笑容已經消失不見……


    她眼神有些慌亂地又看了一遍,最終把目光聚焦了明泉手中的遺物箱上。


    緊跟著,她瞳孔開始擴散……麵色瞬間慘白。


    門內,三位孩子寂寞無聲,眼神慌亂地尋找著,隻有那位五六歲的小不點,急迫地問道:“我爹爹呢?!”


    一言出,婦人手中攥著的那條毛撣子,飄然墜落在地。


    “啪!”


    墜物之聲,碎落滿地,也徹底終結了一位女人近兩年的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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