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林驍喪到了家, 短短幾十秒裏，經曆了冰火兩重天。
他不知道廖詠玫怎麽成了樂檬的人事副總監, 看來家裏背景夠硬, 否則女魔頭怎麽可能容忍她在樂檬，還負責四部的招聘。
活該他踢到鋼板。
林驍強行打起精神，不管怎樣, 他不能給簡杭丟臉。
能力不行是他的問題, 如果廖詠玫就是看他不順眼，故意刷下他, 那是廖詠玫的問題。
剛才因為震驚, 他忘記打招呼, 現在再補也來不及。
這是林驍正兒八經第一次麵試, 之前去尹林, 連麵試流程都沒走。他為了今天的麵試, 狂刷應付麵試的視頻，還又在網上看了一上午的麵試時需要注意的事項。
一緊張，什麽都忘了。
廖詠玫微微一笑, “不用緊張。”
她看了眼他投來的簡曆, 證件照和真人差別很大, 隻有熟悉的人才能一眼認出, “從投行到快消, 行業跨越有點大。”
她抬頭，問他：“如果你應聘到了一家新公司, 發現這個領導你認識, 還曾經被你收拾過, 你怎麽和這個領導和平相處？”
林驍：“......”
這是送命題。
她就是那個領導，被他收拾過。
“如果這個領導被我收拾過, 還願意錄用我，那說明她已經將這頁翻過去，就不存在和不和平相處這個說法，而是我能不能在以後的工作裏，讓我自己，讓領導，讓整個團隊的利益最大化。”
廖詠玫看了他一眼，繼續下一個問題：“你應聘的是市場策劃主管，你沒有任何這方麵的工作經驗。”
“我決定應聘樂檬後，做了一份企劃案，不成熟。”林驍從包裏拿出一份裝訂好的企劃案遞過去。
企劃案是他通宵幹出來的，放棄了打遊戲的時間。
廖詠玫接過來，這麽長的一份企劃案，半小時內看不完，看完也消化不完，“行，企劃案我留下，你回去等通知。”
“？”
這麽快？
他準備了很多問題的答案，都還沒問呢。
林驍走出樂檬大廈，給簡杭發消息：【老大，我的應聘八成黃了。】
簡杭正在一家便利店裏買飲料，看了消息，隻回複：【嗯。】她還不知道廖詠玫的意思，也不清楚林驍在應聘時的表現，給不出準確答複。
收銀員掃碼，“五塊。”
簡杭結賬，拿著冰飲出去。
鄭炎束正在門口，手裏拿著煙，看到簡杭又拿了一瓶飲料出來，他把煙咬嘴裏。
實在不想再喝飲料，從樂檬出來，這一路上她停了四五家店，每進一家都要買一瓶，買了後讓他喝。
簡杭又把冰飲給他，“先用力搖晃，搖出泡沫立刻打開。”
鄭炎束沒接，“瓶子裏全是汽，打開噴我一身飲料，我不用回公司上班了？”
簡杭盯著他看，“所以，怎麽解決氣泡帶來的瓶壓問題？”
鄭炎束愣了下，他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
“走吧，去吃飯。”簡杭戴上墨鏡，信步走在前麵。
鄭炎束跟著她的步伐，“去哪吃？”
“帶你去吃涼皮。”
“店在哪邊？”他問清楚了，開導航。
“就在附近。”簡杭說：“車我來開。”
他們換了位置，她坐上駕駛座，鄭炎束換到副駕。
簡杭還在想氣泡的事，“七月份的第一次例會，研發中心應該有人來參加會議，不知道吉總去不去。”
鄭炎束係安全帶的動作一頓，據他所知，每年新品上市後，吉祥穀都會親自來參加高管會議，看各部新品的銷售情況，各個區域對每個口味的反應。
他扭頭看簡杭，“你想幹什麽？”
簡杭發動引擎，“我們部的汽飲口感必須改善。”
“簡杭。”鄭炎束一氣之下就會直呼其名，“你要是再惹怒了秦總，到時我們四部日子不好過。沒費用，我們產品再好也沒市場。”
他再次提醒：“研發中心是秦總的底線，他不會允許哪個事業部插手。你一旦插手，其他三個部總裁就會跟風，到時他還怎麽管理公司？”
簡杭糾正：“不是插手，是討論問題，解決問題。”
鄭炎束好笑，“你對討論有什麽誤解？你那樣的不叫討論，叫強勢威脅，勸你別玩火。關戶和插手研發中心是兩碼事。”
簡杭不跟他爭辯，打開車載音樂。
鄭炎束聽不進去，順手關了音樂，轉頭看車外。不知道為什麽，他有種強烈的預感，簡杭要去正麵剛吉祥穀那個怪老頭。
如果說秦墨嶺在關戶這件事上，是默認簡杭的做法，那她插手研發中心的事，秦墨嶺肯定不會再繼續縱容。
到時開會現場狀況得多慘烈，他不敢想。
可簡杭那個性子，不撞南牆心不死，勸也白勸。
爺爺家的店離這不遠，五分鍾車程，好不容易找到車位停好車，簡杭拿傘下車，又多拿了一把給鄭炎束。
鄭炎束：“我不用。”
他經常跑市場，沒撐傘的習慣。
這一片他熟悉，剛到樂檬時，這個區域由他負責。
鄭炎束問：“是街左邊那家煎餅果子店？”那家店裏的涼皮很有名。
簡杭：“嗯，是那家。”
店門口沒人，今天的兩百份涼皮已經早早賣完。
爺爺奶奶正在店裏吃西瓜，店裏還有一人，在吃涼皮。
“這麽巧？”簡杭訝異。
談渢笑笑：“可不是。我好長時間沒來店裏了。”他目光落在她身後的那個男人身上。
男人跟他差不多高，戴著金邊眼鏡。
鄭炎束也看了一眼談渢。
爺爺奶奶好幾天沒看到孫女，奶奶忙放下西瓜，“快進來，外頭熱。進來吃西瓜。你這孩子，來也不提前說，我都沒準備你喜歡吃的水果。”
“不是有西瓜嗎。”簡杭道：“跑市場，正好路過。”
她介紹鄭炎束給他們認識：“我同事，銷售部總監，鄭炎束。”
“這是我爺爺奶奶。這位是我朋友，尹林資本分公司負責人，談渢。”
“幸會。”
“久仰。”
談渢站起來，兩人假客氣握了握手。
奶奶又切了西瓜給鄭炎束，給簡杭一小塊，“冰鎮的，你少吃。墨嶺叮囑我，讓我少給你吃涼的。”
奶奶話音落，談渢和鄭炎束都看向奶奶，旋即收回視線。
“我跟鄭炎束還沒吃中午飯。”
爺爺吃完手裏的西瓜，“我給你們拌涼皮。”
鄭炎束指指門口的牌子，“不是已經賣光？”
簡杭：“今天的銷售額完成，冰箱裏還有。”
“賣涼皮你都搞饑餓營銷？”
“嗯。”
鄭炎束無話可說，低頭吃西瓜。
“林驍辭職了。”談渢不知道林驍去樂檬應聘，“辭職信，我上午批了。”
“他不適合風投，待在那也浪費時間，不如幹點他能勝任的活。”他又道。
簡杭問：“林驍沒跟你提，他要去哪應聘？”
“沒。我跟他不熟。”
說著，談渢把一個空盤子放在簡杭麵前。
簡杭正好剔了黑色西瓜籽，剔到盤子裏。
她邊剔西瓜籽邊說：“他去了樂檬應聘。不知道應沒應聘上。”
談渢：“......”
他沒空、也不會去吐槽曾經的下屬。
談渢違心說了句：“換個環境挺好。”
“林驍也不是一無是處，欠調/教。”她把盤子往鄭炎束那邊推推。鄭炎束沒用那個盤子，將西瓜籽用牙簽剔到旁邊的垃圾桶裏。
他很多年沒吃帶籽的西瓜，還是又黑又大又飽滿的西瓜籽。
他們口中的林驍，鄭炎束不知道是誰，但感覺是個紈絝二代，未來還有可能成為同事。
“你表妹最近忙什麽？”簡杭主動提起方楠。
方楠是插畫師，之前在伊亞小鎮，三個人一起吃飯時，她光顧著跟談渢聊工作，跟方楠隻聊了幾句，沒留聯係方式。
談渢：“找她有事？”
“嗯。”簡杭沒說什麽事，隻道：“下周，你幫我約一下，我跟她見個麵。”
談渢也不多問，“行，我晚上給她打電話，看她哪天休息。”
正聊著，簡杭有電話進來。
秦墨嶺正打算午睡，睡前關心她一下，“午飯吃了什麽？”
“涼皮。我在奶奶家店裏。”
“怎麽想起去店裏了？”還是帶著鄭炎束去。
簡杭不知道他在發散思維，解釋說：“天熱想吃點清爽的，正好過來看看爺爺奶奶。我這周末要忙的事情多，周六那天不一樣有空，提前來看看他們。”
她又道：“巧了，遇到談總在這吃涼皮。”
電話裏突然沉默。
簡杭聽到了秦墨嶺倒水的聲音，隔了幾秒，他說：“回公司來我辦公室一趟。”
“好。那我吃飯了。”簡杭直接掛電話。
秦墨嶺還想說兩句，通話已經切斷。
在店裏吃了西瓜和涼皮，簡杭沒多逗留，回公司找秦墨嶺。
談渢不著急走，他從初中那會就經常來店裏吃東西，和爺爺奶奶特別熟，有時能陪他們聊上個把小時。
回程，又換鄭炎束開車，簡杭坐在副駕，拿出筆記本插電，她無論走到哪都帶著筆記本，隨時打開來做資料。
鄭炎束勸自己不要管她，但還是忍不住多嘴，“那位談總的表妹，在廣告公司工作？”
“不是。是插畫師。”
鄭炎束想了想，四部沒地方能用到插畫師，不過心裏還是不踏實，告誡她：“簡總，就算你覺得飲料瓶子土，也得先跟高層匯報，由高層出麵跟廣告公司談。樂檬有長期合作的廣告公司，你別瞎來，自己找公司設計。”
簡杭的注意力在電腦上，眼睛一眨不眨，汽飲本身的問題還沒解決，她沒精力考慮瓶子，“瓶子的問題，先等等。”
回到公司，午休時間結束。
秦墨嶺中午沒睡好，把襯衫衣袖挽上去，去洗手間洗臉，夏天的冷水也不冷，涼度不夠醒神。
剛洗過臉，簡杭來了。
秦墨嶺拿著毛巾，從洗手間出來。
臉上的水還沒擦幹，碎發上，鼻梁上都是水珠。
“跑市場不是銷售部和市場部的事？”
“他們歸我管，也是我的事。”簡杭伸手，“毛巾給我，我幫你擦。”
“不用。”秦墨嶺拿毛巾慢條斯理地擦著手。
簡杭不忘公事，“你讓我來，是什麽事？”
“沒事。”他轉身，把毛巾掛到洗手間。
簡杭看著他後背，後知後覺，他早上穿的是白色襯衫，身上這件是黑襯衫。
為了跟她中午一起吃飯？
等秦墨嶺出來，她抬步過去，走到他身前，兩手插到白色褲子口袋，沒抱他，靜靜看著他。
秦墨嶺也沒抱她，對視許久，他低頭，吮了一下她的唇。
簡杭吃著他的上唇沒放開，拿胳膊肘拐他。
秦墨嶺把她抱懷裏，抱起來。
她貼著他的唇說，“你今天兩件襯衫，都挺好看。”
簡杭問：“找我真沒事？”
秦墨嶺放開她，“有事。我已經讓財務安排專人對接你們的預收貨款，你們四部看安排誰跟財務對接。”
簡杭道：“每家經銷商打款額度不一樣，這得保密。”
“已經讓法務擬保密協議。”
“謝謝秦總。”
簡杭想抱他，又忍住了衝動，畢竟這是上班時間，不能一直胡鬧。剛才那個吻，已經算是胡鬧。
秦墨嶺拿著新杯子去倒水，“今天跑市場，什麽感受？”
簡杭保密，“先不說，周一你就知道了。”
接下來兩天，秦墨嶺幾乎看不到簡杭的身影，她早出晚歸，不知道在忙什麽，問她她也不說。
周一上午九點鍾，二十二樓會議室，高管例行會議。
今天多了研發中心的人參加，鍾妍月原本要去蘇城拜訪趙總，因為這次例會，隻能推遲出差。
簡杭從進會議室，一直在看資料，不管誰進來，她也沒抬頭。
今天這一仗，很難打。
她旁邊坐的是一部的總裁，一部總裁正跟鍾妍月聊天，開玩笑道：“吉老就偏愛你們二部，每次二部的新品，總有一款是爆款。”
鍾妍月笑，“可能吉老愛喝果汁。”
會議室門口，傳來秦墨嶺和吉祥穀的說笑聲，秦墨嶺站在門邊，讓吉祥穀先進會議室。
除了簡杭，其他人都跟吉祥穀打過交道。
簡杭聞聲看去，走在秦墨嶺前麵的那個應該就是吉祥穀了，高瘦，頭發花白，衣著很隨意，運動鞋，灰色運動褲，一件大紅色樂檬飲品的廣告衫。
青筋凸起的手上拎一個半舊的環保布袋，布袋一角磨得發毛。不漏東西，所以不影響用。
眾人紛紛熱情跟他打招呼。
吉祥穀隻點了點頭，坐下，拿出老花鏡戴上，瞬間一臉嚴肅。
他工作起來就這樣，他們習以為常。
會議開始，吳副總介紹了新上任的鍾妍月和簡杭。
吉祥穀並不關心誰是哪個部的總裁，跟他沒多少關係。
他從布袋裏拿出幾個事業部匯總給他的數據，又拿出一個牛皮封麵記事本，有些問題他要當麵問清事業部總裁。
他最關心的是，產品的區域化差異，接下來該怎麽調整這種差異。
從一部開始，按照順序來。
簡杭又從頭看自己這幾天準備的資料，其他三個事業部的新品，今年的市場份額都比較可觀。尤其是二部，又出了一款爆款，雖然零售價高，但依舊脫銷。
簡杭無意間偏頭，看到秦墨嶺的水杯，他又換了玻璃杯。
秦墨嶺也在看她，兩人眼神有短暫的交匯。
如果今天會議上，他沒跟她起爭執，散會後，她問他要一個杯子。
“二部的幾款新果汁怎麽樣？哪些地區不暢銷？”吉祥穀問鍾妍月。
鍾妍月淺笑說：“今年的山竹汁，每個區域都暢銷，銷量最高的是華東大區。”連她都覺得口感不錯，酸甜沁涼，又清爽。
她補充道：“不過藍莓汁的銷量，華東大區比不上其他區域，不是產品的原因，市場被山竹汁擠占，市場就那麽大，此消彼長。這沒辦法。”
吉祥穀“嗯”了聲，“當初都不看好藍莓汁，說沒市場。隻要東西不差，找對宣傳點，沒有賣不出去的東西。”
鍾妍月笑說：“是這樣。我們及時調整了宣傳點，從藍莓汁護眼這方麵著手宣傳，效果超出預期。”
三部之後，便是四部。
幾個事業部總裁，包括吳副總，都將目光投到簡杭身上。他們心道，這次在吉祥穀吉老跟前，她該知道分寸，收斂行為了吧。
“四部的這個銷量。”吉祥穀歎了口氣。
簡杭大方承認：“確實慘不忍睹。所以今天想跟吉總商量一下，怎麽改善汽飲口感，把銷量提上去。”
聞言，吉祥穀一頓，從銷售數據上抬頭，“改善口感？”
簡杭頷首，“對。”她習慣了單刀直入，“目前在售的所有汽飲，氣泡太多，不夠清爽，口味難辨。青提味和青蘋果味，根本沒有太大區別。”
語畢，會議室氣氛陡然冷下來。
當眾指摘、質疑研發中心，毫不留情麵，簡杭是第一人。
吉祥穀目光沉靜，沒接話。
簡杭無視其他人異樣的眼神，繼續：“四部銷量上不去，四部本身占50%的責任，另外50%出在產品身上。減少氣泡注入，增加果味感和柔和度，樂檬的汽飲才有市場。”
“簡總，”鍾妍月實在聽不下去，簡杭要再說下去，能把吉祥穀給氣走，到時誰都不好收場。
她拿二部的藍莓汁為例，“當初藍莓汁推出來的時候，經銷商也不看好，結果現在成了暢銷飲品。”
她點到為止。
產品本身的問題不是問題，銷售團隊才是最大的問題。
簡杭：“果汁和汽飲是兩碼事。”
秦墨嶺雙腿交疊，靠在椅背裏漫不經心地喝水，他忽然坐直，擰上杯蓋，沒再給其他人說話的機會，看向簡杭：“如果按你說的來，減少氣泡，口感柔軟，跟一部的蘇打水沒多大區別。如果增加果味，果味太濃就成了二部的果汁係列。”
簡杭對上他清冷的眼神，“氣泡量多量少，果味是濃是淡，隻要把控好度，就不可能成為蘇打水，也不可能成為果汁。”
秦墨嶺反問：“這個度怎麽控製？控製不好就成了三部的碳酸飲料。這樣的話，我還要你們四部幹什麽？當初我跟你說過，研發是我的底線，沒有的談，也不可談。”
簡杭從容道：“我知道。但...”
秦墨嶺打斷她：“既然知道，那就想想該怎麽營銷，而不是一味把責任推卸給研發中心。”
他克製語氣，眼裏都是隱忍，和她對望，“你隻是四部總裁，擺好自己的位置。”
簡杭的指尖懸在筆記本鍵盤上方，微微縮了一下。
她細微的動作，秦墨嶺收進眼底，他喉結滾動，“先休息十分鍾。簡總，跟我去隔壁會議室。”
簡杭合上筆記本，出去前，對吉祥穀道：“吉總，我們一會再接著聊。”
其他人：“......”
已經這樣了，她還不死心。
到了隔壁會議室，簡杭沉默。
她在平複情緒，老公和老板，要徹底分清，根本不容易。
她以前被尹林的一個高層直接砸了法院傳票到臉上，傳票裝在檔案袋，連同檔案袋砸下來，她當時被砸懵。
對比那次，今天秦墨嶺說她的那幾句，又算得了什麽。
秦墨嶺看著身身前的人，“簡杭，在你來樂檬前，我就跟你說過，研發中心的話語權，不可能放給事業部。那樣的話，亂了套。”
“我知道。”簡杭看著他，“如果你讓我擺好做老婆的位置，我肯定會自覺擺好，會時刻注意分寸，知道自己是誰，知道什麽是自己不該妄想。但作為四部總裁，我明知自不量力，還得去爭取。抱歉。”
她很快調整好情緒，晃晃手腕的腕表，“這塊表是以秦總的名義，還是我老公的名義送的？”
“送給我老婆的。”
“好。”
簡杭沒想到第一次聽他當麵喊老婆，是在這種時候。她看了看手表，“那我收下。以後別再以秦總的名義送我任何東西，午休時間也不要再去我辦公室。擺好你老板的位置。”
“...簡杭！”
“喊我簡總。現在跟你有分歧的是簡總，不是簡杭。”
簡杭沒空跟他多說，“我還要去找吉總，聽說他經常開會開著一半就走了。”
她錯身，從他旁邊經過。
會議室裏，安靜地隻有各人筆記本的電流聲。
吉祥穀摘了老花鏡，摁著眉骨，直直盯著自己的記錄本看。
所有人都看出來，他其實在走神，什麽都沒看。
吳副總在心裏歎氣，這次簡杭徹底得罪了研發中心，得罪了吉祥穀。
沒人是聖人，沒有人願意被批評指責，自己花心思研發出來的產品，被別人說的一無是處，擱誰誰都會生氣。
“吉總。”簡杭坐回了位子。
吉祥穀戴上眼鏡，“你說。”
簡杭道：“還是氣泡口感問題。”
吉祥穀讓她先打住，“你要減少氣泡，那你想沒想過，你要損失喜歡氣泡重的這部分消費者。得不償失。”
“不會損失。”
“說來聽聽。”
“增加搖晃環節。想要氣泡少一點，拿過來直接喝，在細膩溫和的氣泡裏感受果味。想喝氣泡多一點，尤其是體育運動後的年輕人，想要那種大量氣泡的刺激感，那就多晃幾下。增加的這個搖晃環節，還能成為我們產品的宣傳點和賣點。”
吳副總插話：“簡總，搖晃之後，瓶子的氣壓問題，你考慮過嗎？開瓶直接噴出來，這樣的產品誰買？”
吳副總這麽一問，所有人都將簡杭那個提議在心裏給否決，還以為她想到了什麽妙招。
吉祥穀下巴衝簡杭一點，“你接著說，既然提出來，你肯定想過解決方案。”
“改良瓶口設計，改成按壓式，或是增加一道減壓閥。”說到這，簡杭投屏電腦，“這款產品應該定位在：活力，健康、時尚。”
秦墨嶺緩步走到自己位子上，剛才簡杭的話他都聽到了。
他看向大屏，六個大字被無數倍放大到投影儀上，格外震撼。
吉祥穀突然拿下眼鏡，裝眼鏡盒裏，往布袋裏一塞，重複道：“‘活力’、‘健康’、‘時尚’，就該這樣。小簡這個思路不錯，我這就回去跟他們商量。”
他忙著收拾資料裝袋子裏，頭也沒抬，跟秦墨嶺說了一聲，“你們開會。”
終於走出了第二步，簡杭深深吸了口氣，拿起水杯，喝了小半杯。
上次關戶，她都沒這麽緊張。
吉祥穀走到簡杭旁邊，手機遞過去，“你掃我二維碼添加，以後咱們有事能及時溝通。”
鍾妍月不敢置信地看著吉祥穀，她聽以前的二部總裁說過，吉祥穀從來不會添加哪個事業部的人。
添加了聯係方式，吉祥穀大步走出會議室，走了幾步他又折回到門口，“小簡，你幹脆也別在這開會了，你說你跟他們能聊出什麽。”
所有人：“......”
吉祥穀手一揮，“走，跟我去，我帶你去研發中心看看。”
林驍喪到了家, 短短幾十秒裏，經曆了冰火兩重天。
他不知道廖詠玫怎麽成了樂檬的人事副總監, 看來家裏背景夠硬, 否則女魔頭怎麽可能容忍她在樂檬，還負責四部的招聘。
活該他踢到鋼板。
林驍強行打起精神，不管怎樣, 他不能給簡杭丟臉。
能力不行是他的問題, 如果廖詠玫就是看他不順眼，故意刷下他, 那是廖詠玫的問題。
剛才因為震驚, 他忘記打招呼, 現在再補也來不及。
這是林驍正兒八經第一次麵試, 之前去尹林, 連麵試流程都沒走。他為了今天的麵試, 狂刷應付麵試的視頻，還又在網上看了一上午的麵試時需要注意的事項。
一緊張，什麽都忘了。
廖詠玫微微一笑, “不用緊張。”
她看了眼他投來的簡曆, 證件照和真人差別很大, 隻有熟悉的人才能一眼認出, “從投行到快消, 行業跨越有點大。”
她抬頭，問他：“如果你應聘到了一家新公司, 發現這個領導你認識, 還曾經被你收拾過, 你怎麽和這個領導和平相處？”
林驍：“......”
這是送命題。
她就是那個領導，被他收拾過。
“如果這個領導被我收拾過, 還願意錄用我，那說明她已經將這頁翻過去，就不存在和不和平相處這個說法，而是我能不能在以後的工作裏，讓我自己，讓領導，讓整個團隊的利益最大化。”
廖詠玫看了他一眼，繼續下一個問題：“你應聘的是市場策劃主管，你沒有任何這方麵的工作經驗。”
“我決定應聘樂檬後，做了一份企劃案，不成熟。”林驍從包裏拿出一份裝訂好的企劃案遞過去。
企劃案是他通宵幹出來的，放棄了打遊戲的時間。
廖詠玫接過來，這麽長的一份企劃案，半小時內看不完，看完也消化不完，“行，企劃案我留下，你回去等通知。”
“？”
這麽快？
他準備了很多問題的答案，都還沒問呢。
林驍走出樂檬大廈，給簡杭發消息：【老大，我的應聘八成黃了。】
簡杭正在一家便利店裏買飲料，看了消息，隻回複：【嗯。】她還不知道廖詠玫的意思，也不清楚林驍在應聘時的表現，給不出準確答複。
收銀員掃碼，“五塊。”
簡杭結賬，拿著冰飲出去。
鄭炎束正在門口，手裏拿著煙，看到簡杭又拿了一瓶飲料出來，他把煙咬嘴裏。
實在不想再喝飲料，從樂檬出來，這一路上她停了四五家店，每進一家都要買一瓶，買了後讓他喝。
簡杭又把冰飲給他，“先用力搖晃，搖出泡沫立刻打開。”
鄭炎束沒接，“瓶子裏全是汽，打開噴我一身飲料，我不用回公司上班了？”
簡杭盯著他看，“所以，怎麽解決氣泡帶來的瓶壓問題？”
鄭炎束愣了下，他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
“走吧，去吃飯。”簡杭戴上墨鏡，信步走在前麵。
鄭炎束跟著她的步伐，“去哪吃？”
“帶你去吃涼皮。”
“店在哪邊？”他問清楚了，開導航。
“就在附近。”簡杭說：“車我來開。”
他們換了位置，她坐上駕駛座，鄭炎束換到副駕。
簡杭還在想氣泡的事，“七月份的第一次例會，研發中心應該有人來參加會議，不知道吉總去不去。”
鄭炎束係安全帶的動作一頓，據他所知，每年新品上市後，吉祥穀都會親自來參加高管會議，看各部新品的銷售情況，各個區域對每個口味的反應。
他扭頭看簡杭，“你想幹什麽？”
簡杭發動引擎，“我們部的汽飲口感必須改善。”
“簡杭。”鄭炎束一氣之下就會直呼其名，“你要是再惹怒了秦總，到時我們四部日子不好過。沒費用，我們產品再好也沒市場。”
他再次提醒：“研發中心是秦總的底線，他不會允許哪個事業部插手。你一旦插手，其他三個部總裁就會跟風，到時他還怎麽管理公司？”
簡杭糾正：“不是插手，是討論問題，解決問題。”
鄭炎束好笑，“你對討論有什麽誤解？你那樣的不叫討論，叫強勢威脅，勸你別玩火。關戶和插手研發中心是兩碼事。”
簡杭不跟他爭辯，打開車載音樂。
鄭炎束聽不進去，順手關了音樂，轉頭看車外。不知道為什麽，他有種強烈的預感，簡杭要去正麵剛吉祥穀那個怪老頭。
如果說秦墨嶺在關戶這件事上，是默認簡杭的做法，那她插手研發中心的事，秦墨嶺肯定不會再繼續縱容。
到時開會現場狀況得多慘烈，他不敢想。
可簡杭那個性子，不撞南牆心不死，勸也白勸。
爺爺家的店離這不遠，五分鍾車程，好不容易找到車位停好車，簡杭拿傘下車，又多拿了一把給鄭炎束。
鄭炎束：“我不用。”
他經常跑市場，沒撐傘的習慣。
這一片他熟悉，剛到樂檬時，這個區域由他負責。
鄭炎束問：“是街左邊那家煎餅果子店？”那家店裏的涼皮很有名。
簡杭：“嗯，是那家。”
店門口沒人，今天的兩百份涼皮已經早早賣完。
爺爺奶奶正在店裏吃西瓜，店裏還有一人，在吃涼皮。
“這麽巧？”簡杭訝異。
談渢笑笑：“可不是。我好長時間沒來店裏了。”他目光落在她身後的那個男人身上。
男人跟他差不多高，戴著金邊眼鏡。
鄭炎束也看了一眼談渢。
爺爺奶奶好幾天沒看到孫女，奶奶忙放下西瓜，“快進來，外頭熱。進來吃西瓜。你這孩子，來也不提前說，我都沒準備你喜歡吃的水果。”
“不是有西瓜嗎。”簡杭道：“跑市場，正好路過。”
她介紹鄭炎束給他們認識：“我同事，銷售部總監，鄭炎束。”
“這是我爺爺奶奶。這位是我朋友，尹林資本分公司負責人，談渢。”
“幸會。”
“久仰。”
談渢站起來，兩人假客氣握了握手。
奶奶又切了西瓜給鄭炎束，給簡杭一小塊，“冰鎮的，你少吃。墨嶺叮囑我，讓我少給你吃涼的。”
奶奶話音落，談渢和鄭炎束都看向奶奶，旋即收回視線。
“我跟鄭炎束還沒吃中午飯。”
爺爺吃完手裏的西瓜，“我給你們拌涼皮。”
鄭炎束指指門口的牌子，“不是已經賣光？”
簡杭：“今天的銷售額完成，冰箱裏還有。”
“賣涼皮你都搞饑餓營銷？”
“嗯。”
鄭炎束無話可說，低頭吃西瓜。
“林驍辭職了。”談渢不知道林驍去樂檬應聘，“辭職信，我上午批了。”
“他不適合風投，待在那也浪費時間，不如幹點他能勝任的活。”他又道。
簡杭問：“林驍沒跟你提，他要去哪應聘？”
“沒。我跟他不熟。”
說著，談渢把一個空盤子放在簡杭麵前。
簡杭正好剔了黑色西瓜籽，剔到盤子裏。
她邊剔西瓜籽邊說：“他去了樂檬應聘。不知道應沒應聘上。”
談渢：“......”
他沒空、也不會去吐槽曾經的下屬。
談渢違心說了句：“換個環境挺好。”
“林驍也不是一無是處，欠調/教。”她把盤子往鄭炎束那邊推推。鄭炎束沒用那個盤子，將西瓜籽用牙簽剔到旁邊的垃圾桶裏。
他很多年沒吃帶籽的西瓜，還是又黑又大又飽滿的西瓜籽。
他們口中的林驍，鄭炎束不知道是誰，但感覺是個紈絝二代，未來還有可能成為同事。
“你表妹最近忙什麽？”簡杭主動提起方楠。
方楠是插畫師，之前在伊亞小鎮，三個人一起吃飯時，她光顧著跟談渢聊工作，跟方楠隻聊了幾句，沒留聯係方式。
談渢：“找她有事？”
“嗯。”簡杭沒說什麽事，隻道：“下周，你幫我約一下，我跟她見個麵。”
談渢也不多問，“行，我晚上給她打電話，看她哪天休息。”
正聊著，簡杭有電話進來。
秦墨嶺正打算午睡，睡前關心她一下，“午飯吃了什麽？”
“涼皮。我在奶奶家店裏。”
“怎麽想起去店裏了？”還是帶著鄭炎束去。
簡杭不知道他在發散思維，解釋說：“天熱想吃點清爽的，正好過來看看爺爺奶奶。我這周末要忙的事情多，周六那天不一樣有空，提前來看看他們。”
她又道：“巧了，遇到談總在這吃涼皮。”
電話裏突然沉默。
簡杭聽到了秦墨嶺倒水的聲音，隔了幾秒，他說：“回公司來我辦公室一趟。”
“好。那我吃飯了。”簡杭直接掛電話。
秦墨嶺還想說兩句，通話已經切斷。
在店裏吃了西瓜和涼皮，簡杭沒多逗留，回公司找秦墨嶺。
談渢不著急走，他從初中那會就經常來店裏吃東西，和爺爺奶奶特別熟，有時能陪他們聊上個把小時。
回程，又換鄭炎束開車，簡杭坐在副駕，拿出筆記本插電，她無論走到哪都帶著筆記本，隨時打開來做資料。
鄭炎束勸自己不要管她，但還是忍不住多嘴，“那位談總的表妹，在廣告公司工作？”
“不是。是插畫師。”
鄭炎束想了想，四部沒地方能用到插畫師，不過心裏還是不踏實，告誡她：“簡總，就算你覺得飲料瓶子土，也得先跟高層匯報，由高層出麵跟廣告公司談。樂檬有長期合作的廣告公司，你別瞎來，自己找公司設計。”
簡杭的注意力在電腦上，眼睛一眨不眨，汽飲本身的問題還沒解決，她沒精力考慮瓶子，“瓶子的問題，先等等。”
回到公司，午休時間結束。
秦墨嶺中午沒睡好，把襯衫衣袖挽上去，去洗手間洗臉，夏天的冷水也不冷，涼度不夠醒神。
剛洗過臉，簡杭來了。
秦墨嶺拿著毛巾，從洗手間出來。
臉上的水還沒擦幹，碎發上，鼻梁上都是水珠。
“跑市場不是銷售部和市場部的事？”
“他們歸我管，也是我的事。”簡杭伸手，“毛巾給我，我幫你擦。”
“不用。”秦墨嶺拿毛巾慢條斯理地擦著手。
簡杭不忘公事，“你讓我來，是什麽事？”
“沒事。”他轉身，把毛巾掛到洗手間。
簡杭看著他後背，後知後覺，他早上穿的是白色襯衫，身上這件是黑襯衫。
為了跟她中午一起吃飯？
等秦墨嶺出來，她抬步過去，走到他身前，兩手插到白色褲子口袋，沒抱他，靜靜看著他。
秦墨嶺也沒抱她，對視許久，他低頭，吮了一下她的唇。
簡杭吃著他的上唇沒放開，拿胳膊肘拐他。
秦墨嶺把她抱懷裏，抱起來。
她貼著他的唇說，“你今天兩件襯衫，都挺好看。”
簡杭問：“找我真沒事？”
秦墨嶺放開她，“有事。我已經讓財務安排專人對接你們的預收貨款，你們四部看安排誰跟財務對接。”
簡杭道：“每家經銷商打款額度不一樣，這得保密。”
“已經讓法務擬保密協議。”
“謝謝秦總。”
簡杭想抱他，又忍住了衝動，畢竟這是上班時間，不能一直胡鬧。剛才那個吻，已經算是胡鬧。
秦墨嶺拿著新杯子去倒水，“今天跑市場，什麽感受？”
簡杭保密，“先不說，周一你就知道了。”
接下來兩天，秦墨嶺幾乎看不到簡杭的身影，她早出晚歸，不知道在忙什麽，問她她也不說。
周一上午九點鍾，二十二樓會議室，高管例行會議。
今天多了研發中心的人參加，鍾妍月原本要去蘇城拜訪趙總，因為這次例會，隻能推遲出差。
簡杭從進會議室，一直在看資料，不管誰進來，她也沒抬頭。
今天這一仗，很難打。
她旁邊坐的是一部的總裁，一部總裁正跟鍾妍月聊天，開玩笑道：“吉老就偏愛你們二部，每次二部的新品，總有一款是爆款。”
鍾妍月笑，“可能吉老愛喝果汁。”
會議室門口，傳來秦墨嶺和吉祥穀的說笑聲，秦墨嶺站在門邊，讓吉祥穀先進會議室。
除了簡杭，其他人都跟吉祥穀打過交道。
簡杭聞聲看去，走在秦墨嶺前麵的那個應該就是吉祥穀了，高瘦，頭發花白，衣著很隨意，運動鞋，灰色運動褲，一件大紅色樂檬飲品的廣告衫。
青筋凸起的手上拎一個半舊的環保布袋，布袋一角磨得發毛。不漏東西，所以不影響用。
眾人紛紛熱情跟他打招呼。
吉祥穀隻點了點頭，坐下，拿出老花鏡戴上，瞬間一臉嚴肅。
他工作起來就這樣，他們習以為常。
會議開始，吳副總介紹了新上任的鍾妍月和簡杭。
吉祥穀並不關心誰是哪個部的總裁，跟他沒多少關係。
他從布袋裏拿出幾個事業部匯總給他的數據，又拿出一個牛皮封麵記事本，有些問題他要當麵問清事業部總裁。
他最關心的是，產品的區域化差異，接下來該怎麽調整這種差異。
從一部開始，按照順序來。
簡杭又從頭看自己這幾天準備的資料，其他三個事業部的新品，今年的市場份額都比較可觀。尤其是二部，又出了一款爆款，雖然零售價高，但依舊脫銷。
簡杭無意間偏頭，看到秦墨嶺的水杯，他又換了玻璃杯。
秦墨嶺也在看她，兩人眼神有短暫的交匯。
如果今天會議上，他沒跟她起爭執，散會後，她問他要一個杯子。
“二部的幾款新果汁怎麽樣？哪些地區不暢銷？”吉祥穀問鍾妍月。
鍾妍月淺笑說：“今年的山竹汁，每個區域都暢銷，銷量最高的是華東大區。”連她都覺得口感不錯，酸甜沁涼，又清爽。
她補充道：“不過藍莓汁的銷量，華東大區比不上其他區域，不是產品的原因，市場被山竹汁擠占，市場就那麽大，此消彼長。這沒辦法。”
吉祥穀“嗯”了聲，“當初都不看好藍莓汁，說沒市場。隻要東西不差，找對宣傳點，沒有賣不出去的東西。”
鍾妍月笑說：“是這樣。我們及時調整了宣傳點，從藍莓汁護眼這方麵著手宣傳，效果超出預期。”
三部之後，便是四部。
幾個事業部總裁，包括吳副總，都將目光投到簡杭身上。他們心道，這次在吉祥穀吉老跟前，她該知道分寸，收斂行為了吧。
“四部的這個銷量。”吉祥穀歎了口氣。
簡杭大方承認：“確實慘不忍睹。所以今天想跟吉總商量一下，怎麽改善汽飲口感，把銷量提上去。”
聞言，吉祥穀一頓，從銷售數據上抬頭，“改善口感？”
簡杭頷首，“對。”她習慣了單刀直入，“目前在售的所有汽飲，氣泡太多，不夠清爽，口味難辨。青提味和青蘋果味，根本沒有太大區別。”
語畢，會議室氣氛陡然冷下來。
當眾指摘、質疑研發中心，毫不留情麵，簡杭是第一人。
吉祥穀目光沉靜，沒接話。
簡杭無視其他人異樣的眼神，繼續：“四部銷量上不去，四部本身占50%的責任，另外50%出在產品身上。減少氣泡注入，增加果味感和柔和度，樂檬的汽飲才有市場。”
“簡總，”鍾妍月實在聽不下去，簡杭要再說下去，能把吉祥穀給氣走，到時誰都不好收場。
她拿二部的藍莓汁為例，“當初藍莓汁推出來的時候，經銷商也不看好，結果現在成了暢銷飲品。”
她點到為止。
產品本身的問題不是問題，銷售團隊才是最大的問題。
簡杭：“果汁和汽飲是兩碼事。”
秦墨嶺雙腿交疊，靠在椅背裏漫不經心地喝水，他忽然坐直，擰上杯蓋，沒再給其他人說話的機會，看向簡杭：“如果按你說的來，減少氣泡，口感柔軟，跟一部的蘇打水沒多大區別。如果增加果味，果味太濃就成了二部的果汁係列。”
簡杭對上他清冷的眼神，“氣泡量多量少，果味是濃是淡，隻要把控好度，就不可能成為蘇打水，也不可能成為果汁。”
秦墨嶺反問：“這個度怎麽控製？控製不好就成了三部的碳酸飲料。這樣的話，我還要你們四部幹什麽？當初我跟你說過，研發是我的底線，沒有的談，也不可談。”
簡杭從容道：“我知道。但...”
秦墨嶺打斷她：“既然知道，那就想想該怎麽營銷，而不是一味把責任推卸給研發中心。”
他克製語氣，眼裏都是隱忍，和她對望，“你隻是四部總裁，擺好自己的位置。”
簡杭的指尖懸在筆記本鍵盤上方，微微縮了一下。
她細微的動作，秦墨嶺收進眼底，他喉結滾動，“先休息十分鍾。簡總，跟我去隔壁會議室。”
簡杭合上筆記本，出去前，對吉祥穀道：“吉總，我們一會再接著聊。”
其他人：“......”
已經這樣了，她還不死心。
到了隔壁會議室，簡杭沉默。
她在平複情緒，老公和老板，要徹底分清，根本不容易。
她以前被尹林的一個高層直接砸了法院傳票到臉上，傳票裝在檔案袋，連同檔案袋砸下來，她當時被砸懵。
對比那次，今天秦墨嶺說她的那幾句，又算得了什麽。
秦墨嶺看著身身前的人，“簡杭，在你來樂檬前，我就跟你說過，研發中心的話語權，不可能放給事業部。那樣的話，亂了套。”
“我知道。”簡杭看著他，“如果你讓我擺好做老婆的位置，我肯定會自覺擺好，會時刻注意分寸，知道自己是誰，知道什麽是自己不該妄想。但作為四部總裁，我明知自不量力，還得去爭取。抱歉。”
她很快調整好情緒，晃晃手腕的腕表，“這塊表是以秦總的名義，還是我老公的名義送的？”
“送給我老婆的。”
“好。”
簡杭沒想到第一次聽他當麵喊老婆，是在這種時候。她看了看手表，“那我收下。以後別再以秦總的名義送我任何東西，午休時間也不要再去我辦公室。擺好你老板的位置。”
“...簡杭！”
“喊我簡總。現在跟你有分歧的是簡總，不是簡杭。”
簡杭沒空跟他多說，“我還要去找吉總，聽說他經常開會開著一半就走了。”
她錯身，從他旁邊經過。
會議室裏，安靜地隻有各人筆記本的電流聲。
吉祥穀摘了老花鏡，摁著眉骨，直直盯著自己的記錄本看。
所有人都看出來，他其實在走神，什麽都沒看。
吳副總在心裏歎氣，這次簡杭徹底得罪了研發中心，得罪了吉祥穀。
沒人是聖人，沒有人願意被批評指責，自己花心思研發出來的產品，被別人說的一無是處，擱誰誰都會生氣。
“吉總。”簡杭坐回了位子。
吉祥穀戴上眼鏡，“你說。”
簡杭道：“還是氣泡口感問題。”
吉祥穀讓她先打住，“你要減少氣泡，那你想沒想過，你要損失喜歡氣泡重的這部分消費者。得不償失。”
“不會損失。”
“說來聽聽。”
“增加搖晃環節。想要氣泡少一點，拿過來直接喝，在細膩溫和的氣泡裏感受果味。想喝氣泡多一點，尤其是體育運動後的年輕人，想要那種大量氣泡的刺激感，那就多晃幾下。增加的這個搖晃環節，還能成為我們產品的宣傳點和賣點。”
吳副總插話：“簡總，搖晃之後，瓶子的氣壓問題，你考慮過嗎？開瓶直接噴出來，這樣的產品誰買？”
吳副總這麽一問，所有人都將簡杭那個提議在心裏給否決，還以為她想到了什麽妙招。
吉祥穀下巴衝簡杭一點，“你接著說，既然提出來，你肯定想過解決方案。”
“改良瓶口設計，改成按壓式，或是增加一道減壓閥。”說到這，簡杭投屏電腦，“這款產品應該定位在：活力，健康、時尚。”
秦墨嶺緩步走到自己位子上，剛才簡杭的話他都聽到了。
他看向大屏，六個大字被無數倍放大到投影儀上，格外震撼。
吉祥穀突然拿下眼鏡，裝眼鏡盒裏，往布袋裏一塞，重複道：“‘活力’、‘健康’、‘時尚’，就該這樣。小簡這個思路不錯，我這就回去跟他們商量。”
他忙著收拾資料裝袋子裏，頭也沒抬，跟秦墨嶺說了一聲，“你們開會。”
終於走出了第二步，簡杭深深吸了口氣，拿起水杯，喝了小半杯。
上次關戶，她都沒這麽緊張。
吉祥穀走到簡杭旁邊，手機遞過去，“你掃我二維碼添加，以後咱們有事能及時溝通。”
鍾妍月不敢置信地看著吉祥穀，她聽以前的二部總裁說過，吉祥穀從來不會添加哪個事業部的人。
添加了聯係方式，吉祥穀大步走出會議室，走了幾步他又折回到門口，“小簡，你幹脆也別在這開會了，你說你跟他們能聊出什麽。”
所有人：“......”
吉祥穀手一揮，“走，跟我去，我帶你去研發中心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