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秦墨嶺翻了幾頁書, 沒怎麽認真看。
沙發扶手上的手機隻振動了一聲，再沒有其他消息進來。
又過了幾分鍾。
秦墨嶺拿起手機, 不管她說什麽, 他總得應一聲。
看到“老公”兩個字，他愣了下。
簡杭隻在跟邢律師打電話時，稱呼過他老公, 從沒有直接喊過他。
他拿不準簡杭這聲老公有幾分真意在裏麵。
秦墨嶺回她：【不著急。】
他又叮囑一句：【開車慢點。】
簡杭正在開車, 手機在副駕上，沒法及時回複。
離開公司, 開車直奔爺爺奶奶的煎餅果子店。她剛才給爺爺打了電話, 讓爺爺準備一份涼皮, 她去店裏打包帶回去。
秦墨嶺什麽山珍海味沒吃過, 她想不出還有什麽東西對他來說是好吃的, 唯一他不常吃的就是涼皮。
今晚的晚飯, 就帶份涼皮給他。
爺爺聽說是給秦墨嶺吃，他多加了一點。
孫女和孫女婿的感情越來越好，他們看在眼裏, 喜在眉梢, 也沒多問, 隻叮囑簡杭注意身體, 別經常熬夜。
簡杭在爺爺店裏待了十幾分鍾, 她拎著打包好的涼皮往家趕。
回到別墅快九點鍾，秦墨嶺在客廳看書, 落地燈燈光打在他側臉, 映著他深邃的輪廓。
令人賞心悅目。
秦墨嶺聽到她回來的腳步聲, 但沒抬頭。
他等她的晚飯，等了兩個半鍾頭。
“過來吃飯。”簡杭喊他。
秦墨嶺抬眸, 看著她手裏的打包盒，他還以為，她晚上回來做家常菜給他吃。
“打包了什麽？”
“涼皮。”
“......”沒見過像她這麽糊弄人的。
秦墨嶺不愛吃這些，上次吃涼皮還是十幾年前，母親吃的時候，他嚐了一口，後來再也沒吃過。
涼皮和調料包是分開來打包，簡杭拿出調料包衝他晃了下，“爺爺家的涼皮。我親自調的料，過來嚐嚐。”
秦墨嶺聽說是她調的料，放下手裏的書，站起來去洗手。
簡杭到廚房找盤子，沒讓耿姨幫忙，她自己拌涼皮。
秦墨嶺洗過手，挽起衣袖，把中島台上的水果端到餐桌。
簡杭給他拌涼皮，他給簡杭拿水果，耿姨沒打擾他們，悄悄回自己房間。今天秦墨嶺那麽早回來，之後一直沉著臉，也沒讓她做飯。
她還以為兩人吵架了，現在看著又不太像。
簡杭從廚房出來，秦墨嶺已經坐到餐桌前，他旁邊那把椅子拉了出來，對應的桌前還有一碟水果。
她把涼皮放他麵前，遞筷子給他。
今天他主動把自己身邊的椅子替她擺好，她在他旁邊坐下。
簡杭跟秦墨嶺並排坐，兩人無聲各吃各的。
她叉了一小塊蜜桃放嘴裏，不時瞅秦墨嶺。他慢條斯理吃涼皮，幾乎聽不到他嘴裏的動靜。他還是有點情緒，她看得出來。
“味道怎麽樣？”她問道。
“不錯。”他偏頭問她：“要不要嚐嚐？”
簡杭不想再去拿盤子，把果盤往前推了推，“你挑幾根給我。”
秦墨嶺沒挑，把盛涼皮的餐盤放她麵前，讓她先吃。
簡杭隻嚐了一口，是她平時的廚藝水準。
秦墨嶺的手抵在桌沿，修長有力。
有時她會想，如果她主動握他的手，會怎樣。
也隻是想想。
她追他，是等著他主動，除了在臥室以外的地方主動。
秦墨嶺突然半起身，抄起電腦邊的一張紙。
“你看看。”他把紙給簡杭。
“什麽？”
“鍛煉計劃表。”
他說：“你離職後正式開始鍛煉。”
簡杭不近視，但還是把紙往眼前湊了湊，她盯著‘長跑五公裏’，‘打網球兩小時’這樣的字眼看。
一次跑五公裏，比不能打遊戲還要命。
但為了遊戲，別說五公裏，十公裏她都能咬牙跑下來。
秦墨嶺沒聽到動靜，側臉看她，她差點把臉貼在計劃表上，他伸手抽過來，“你近視？”
“...不近視，仔細看看數字。”
秦墨嶺把計劃表擱桌上，以為她打退堂鼓。不怪她，任何一個不愛鍛煉的女生，看到跑五公裏，瞬間泄氣。
“到時我陪你跑。”
怕她不願意，他提前動員，“一開始累，堅持一周，後麵就不累了。我堂叔家的妹妹，她以前跑八百米都困難，現在跑五公裏不在話下。”
簡杭認識他堂妹，他堂妹也在風投圈工作，“是你妹夫的功勞？”
“差不多。”秦墨嶺說，“我妹夫天天拉著她出去跑步。”無論冬夏。
簡杭又叉了一塊水果吃，有秦墨嶺陪她跑，挺不錯。
秦墨嶺見她出神，轉移話題，問：“工作什麽時候能交接完？”
“頂多兩三周。還得再去蘇城一趟，交接一下萬悅集團那個項目，回來就差不多了。”
“哪天去蘇城？”
“沒定，看談渢的行程。”
他從來不會追根究底，今天問題比平時多，簡杭問：“是不是有什麽事？”
她收起思緒，專注跟他說話，“婚禮時間定了？”
“還沒。爸媽他們正商量。”秦墨嶺道：“秦醒生日馬上到了，下周六晚上提前辦生日趴。”
簡杭記得秦醒生日，往年過生日，她都是線上送遊戲禮物給秦醒。
“肯定到。”就算到時去蘇城出差，她也會趕回來。
秦墨嶺好不容易把盤子裏的涼皮吃完，他不愛吃這些，如果不是她調的料，他根本不可能多吃一口。
簡杭見他把涼皮吃光，還在想著，以後要經常帶給他吃。
吃完飯，兩人上樓。
進了臥室，簡杭沒打開燈。
秦墨嶺長臂一伸，觸到開關，燈亮了。
下一秒，燈又熄掉。
簡杭將燈關了。
她主動圈住他的脖子。
秦墨嶺呼吸微頓，“不累？”
連續幾天，每天至少兩次，他擔心她身體受不住。
簡杭沒說話。
其實也累。
但睡前想黏他一遍，似乎才睡得踏實。
秦墨嶺低頭找她的唇，輕輕咬了下。
膝蓋微屈，頂上房門。
門關上，走道的光被擋在門外，房裏一片漆黑。
他單手抱簡杭，騰出手解皮帶。
給她。
洗過澡，快十二點鍾。
簡杭躺在自己的枕頭上，隻有去醫院找周院長看病那晚，秦墨嶺主動把她抱懷裏。昨晚兩人從公寓回來，還是分開睡。
秦墨嶺擦幹頭發，關燈。
簡杭的眼睛慢慢適應黑暗，她看到他手臂的輪廓，將手放在離他的手很近的地方。
秦墨嶺抬手，覆在她手背上，手指收攏，輕握住她的手。
這一握，兩人都有了感覺。
簡杭支起手肘，半起身。
剛往他那邊挪了一點，被他手上一個用力，拉過去。
秦墨嶺平躺，他握著她的腰，把她抱上來。
簡杭趴在他懷裏，低頭看他。
房間裏黑，看不太真切。
她用手指描繪他的深邃輪廓。
簡杭想親他的眼，想親他的鼻梁，也想親他的下巴。
最終，她的吻落在他唇上。
等他們之間有了感情，她要好好親他這副好看的皮囊。
秦墨嶺一手環著她的肩，另一隻手固住她的腰。
他一個翻身，兩人位置互換。
秦墨嶺低頭，吻她。
房間裏安靜下來，已經是下半夜。
秦墨嶺在她額頭上親了親，“還有沒有力氣洗澡？”要是沒有，他用濕毛巾給她擦一遍，省得她再起來。
簡杭心道，沒力氣也得爬起來。
反正他也不可能幫她擦洗。
“我馬上洗。”
再次躺到床上時，簡杭筋疲力盡，身體累，但腦子清醒。最近工作不多，按理說她應該感覺輕鬆才對，但她並不是很適應。
像陀螺一樣忙慣了，一旦閑下來，有種荒廢人生的罪惡感。
她打算利用休長假的時間談場戀愛。
這麽想著，簡杭爬起來。
臥室的燈已經關了，秦墨嶺不知道她為何突然坐起來，“怎麽了？”
簡杭沒說話，被子一掀，往他這邊靠，躺他懷裏。
秦墨嶺身體一頓，隨後抱住她。
“秦墨嶺。”
“嗯？”
“我打算追你。”
秦墨嶺一時沒反應過來，“什麽意思？”
簡杭直白道：“追你，跟你談戀愛。”
“......”
中間安靜了兩秒。
簡杭問：“你以前被追上過嗎？就是你也喜歡上了追你的人。”
“沒。”
“那我追你試試，最差的結果，追不上你，我們繼續做塑料夫妻。”
“......”原來在她眼裏，他們隻是塑料夫妻。
簡杭道：“等我不忙了，我就開始追。”
秦墨嶺拍拍她：“睡吧。”
“嗯，晚安。”
剛才做了兩次，簡杭確實困了。
被他緊緊抱在懷裏，很安心，沒兩分鍾就睡著。
“簡杭。”秦墨嶺想問她，怎麽突然就要追他。
懷裏的人沒有回應。
剛剛說要追他，立刻就能睡著，秦墨嶺不知道該說她什麽。
簡杭沉沉睡過去，秦墨嶺卻失眠了。
他想不通簡杭為什麽要追他。
是因為喜歡他了？
當初相親放鴿子的是她，不想嫁給他的也是她。
她一個擁抱，他替她在周院長那裏說病情。
今晚她隻在微信裏喊他一聲老公，他便不計較她忘了跟他吃飯這事。
以他的脾氣，她第一次相親放他鴿子時，他就不可能再跟她有以後。
翌日早上，秦墨嶺被鬧鈴鬧醒。
他從來不用鬧鈴，生物鍾使然，每天到點就醒來，今天這種情況是第一次。
昨晚快三點鍾，他才睡著。
簡杭睜眼就看到了身邊的人，很稀奇。秦墨嶺中午睡午覺，所以早上起得早，比她早起半小時左右。
一般她醒來，他早已不在臥室。
“早。”
“嗯。”秦墨嶺瞅她一眼，昨晚想問她的那些話，到了今天早上，什麽都問不出。又覺得，感情這種事沒必要戳破。
沒必要說太透徹。
簡杭去了浴室洗澡，以往她時間不夠，隻簡單洗漱，現在交接工作期間，隻需要九點鍾前到公司，她時間一大把，十分充裕，足夠好好洗澡，洗過的頭發更容易打理。
衝過澡，心情跟著舒爽。
簡杭正在盥洗台前護膚，門外秦墨嶺喊她，“簡杭？”
“怎麽了？”她應他一聲。
秦墨嶺在次臥洗漱過，換好了衣服，還不見她從浴室出來，於是來看看她什麽情況，推開浴室的門，簡杭正好轉臉看過來。
她剛洗過澡，還沒來得及穿衣服，腰間隻裹了一層浴巾。
秦墨嶺一時分不清，到底是她皮膚白，還是浴巾白。
簡杭淡定，“你先去吃飯，不用等我。我今天不用早去公司。”
她頭發還沒吹，吹幹再換衣服，再化妝，至少得半小時。
秦墨嶺正在戴手表，表扣還沒扣，他又摘下來。
人進來，關上浴室的門。
扯了一條毛巾丟台子上，手表擱上麵。
簡杭從鏡子裏看他，黑色西褲白色襯衫，他應該是要下樓吃飯，現在卻來抱起她。
秦墨嶺將簡杭轉過身，抱她坐在盥洗台上。
“你時間趕得上？”簡杭問。
前前後後沒有一個小時，根本結束不了。
秦墨嶺卻道：“不用很久。”
簡杭仰頭看他，她頭發濕漉漉，水從額頭滾了一串下來，滾到鼻尖，秦墨嶺撐在她身側，他俯身，親掉她鼻尖的水珠。
吻又落在她唇間。
簡杭也去貼他的唇，她沒細想他那句不用很久意味著什麽。
當然，也想不到。
秦墨嶺俯身，吻一直往下。
簡杭忽然一顫，大腦空白幾秒，沒有任何意識。
那天在公寓的小型會議室，他沒過心理那關的地方，今天，他親了。他的唇擦過她的肚臍，往下，落在了更下麵。
秦墨嶺埋首，把這輩子不多的溫柔都給了她。
給在了這個晴朗的早晨。
她願意追他，他是高興的。
但也舍不得她太主動。
在他唇間，簡杭軟成一灘水。
秦墨嶺抬頭，起身，把她攬懷裏，讓她緩了一陣。
他道：“我一會還有視頻會。”
“那你下樓去吃飯。”她從懷裏起來。
秦墨嶺身上的衣服一絲不亂，隻有一個紐扣剛才被她解開，他又單手扣上。
他拿上手表離開浴室，簡杭再去衝澡。他對她的感情沒到愛，但還是願意取悅她。
秦墨嶺在書房開了海外視頻會，等他結束出來，在走廊上碰到簡杭，她眼睛亮而深邃，帶著點濕潤。
“你還沒走？不是要開會？”
“剛結束。”
兩人一道下樓，之後誰都沒說話。
因為昨晚，她跟他說了要追他的那番話，又因為今早在浴室，他放下身段親了她，她跟秦墨嶺之間，突然有點尷尬又有點曖昧。
無以言表的微妙。
似乎又回到剛搬到一起住時。
比剛搬到一起時還要尷尬。
吃早飯時，兩人對麵對坐。
今天耿姨給簡杭煮了茶葉蛋，碟子裏放了兩枚。
秦墨嶺拿濕毛巾擦擦手，拿了一枚茶葉蛋剝殼，剝好放她跟前的餐盤裏。
簡杭的手機這時響了，是高域的電話。
才八點鍾，他就打來，應該是有什麽重要的事。
高域現在特別難為情，一邊是得罪不起的韓雙，一邊是他欠人情的簡杭，不管怎麽做都得罪人。
“怕你上班忙，趕早打給你。”
“什麽事，高總您說。”
“這個周五晚有空嗎？我做東，請幾個朋友吃飯。”
簡杭猜到是韓雙，上次她沒搭理韓雙。
韓雙不了解她，大客戶給她的所有委屈，她都能受，但一個高高在上，擺出一副高姿態的老板，她也瞧不上。
她直接回絕：“高總，不巧，我沒時間，最近忙交接，還要出差。”
高域問：“那你哪天有空？”
簡杭笑，“不好說，最近身體不好，每天遵醫囑調理，要不是身體出了問題，我也不會離職。等調理好了，我請客。”
都是聰明人，有些話不用說破，大家心照不宣是什麽意思。她說那麽多，說白了就是，哪天都沒空。
高域又說了幾句客套話，收線。
“韓雙想讓我去她手下幹，我沒這個打算，拒絕了。”她三言兩語，跟秦墨嶺說清楚。
“不管誰讓你去，你不想去就直接拒絕。”秦墨嶺想到昨天三叔跟他說的話，他決定問問她接下來有什麽打算，“下家選好了？”
簡杭道：“暫時還沒考慮。”
秦墨嶺不知道她要轉行，不知道她在考慮轉去哪行。
以他對她的了解，她不是沒有明確規劃、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鍾的人，不可能離職了還沒考慮去哪。
秦墨嶺隻想到一個可能，她中意的新東家可能是華爾街某一家機構，一家綜合實力碾壓尹林資本的風投機構，她在猶豫要不要去國外。
他打消她的顧慮：“你想去哪就去哪，家裏我去溝通。你沒時間飛回來，我過去看你。”
頂多他辛苦一點，沒什麽。
秦墨嶺翻了幾頁書, 沒怎麽認真看。
沙發扶手上的手機隻振動了一聲，再沒有其他消息進來。
又過了幾分鍾。
秦墨嶺拿起手機, 不管她說什麽, 他總得應一聲。
看到“老公”兩個字，他愣了下。
簡杭隻在跟邢律師打電話時，稱呼過他老公, 從沒有直接喊過他。
他拿不準簡杭這聲老公有幾分真意在裏麵。
秦墨嶺回她：【不著急。】
他又叮囑一句：【開車慢點。】
簡杭正在開車, 手機在副駕上，沒法及時回複。
離開公司, 開車直奔爺爺奶奶的煎餅果子店。她剛才給爺爺打了電話, 讓爺爺準備一份涼皮, 她去店裏打包帶回去。
秦墨嶺什麽山珍海味沒吃過, 她想不出還有什麽東西對他來說是好吃的, 唯一他不常吃的就是涼皮。
今晚的晚飯, 就帶份涼皮給他。
爺爺聽說是給秦墨嶺吃，他多加了一點。
孫女和孫女婿的感情越來越好，他們看在眼裏, 喜在眉梢, 也沒多問, 隻叮囑簡杭注意身體, 別經常熬夜。
簡杭在爺爺店裏待了十幾分鍾, 她拎著打包好的涼皮往家趕。
回到別墅快九點鍾，秦墨嶺在客廳看書, 落地燈燈光打在他側臉, 映著他深邃的輪廓。
令人賞心悅目。
秦墨嶺聽到她回來的腳步聲, 但沒抬頭。
他等她的晚飯，等了兩個半鍾頭。
“過來吃飯。”簡杭喊他。
秦墨嶺抬眸, 看著她手裏的打包盒，他還以為，她晚上回來做家常菜給他吃。
“打包了什麽？”
“涼皮。”
“......”沒見過像她這麽糊弄人的。
秦墨嶺不愛吃這些，上次吃涼皮還是十幾年前，母親吃的時候，他嚐了一口，後來再也沒吃過。
涼皮和調料包是分開來打包，簡杭拿出調料包衝他晃了下，“爺爺家的涼皮。我親自調的料，過來嚐嚐。”
秦墨嶺聽說是她調的料，放下手裏的書，站起來去洗手。
簡杭到廚房找盤子，沒讓耿姨幫忙，她自己拌涼皮。
秦墨嶺洗過手，挽起衣袖，把中島台上的水果端到餐桌。
簡杭給他拌涼皮，他給簡杭拿水果，耿姨沒打擾他們，悄悄回自己房間。今天秦墨嶺那麽早回來，之後一直沉著臉，也沒讓她做飯。
她還以為兩人吵架了，現在看著又不太像。
簡杭從廚房出來，秦墨嶺已經坐到餐桌前，他旁邊那把椅子拉了出來，對應的桌前還有一碟水果。
她把涼皮放他麵前，遞筷子給他。
今天他主動把自己身邊的椅子替她擺好，她在他旁邊坐下。
簡杭跟秦墨嶺並排坐，兩人無聲各吃各的。
她叉了一小塊蜜桃放嘴裏，不時瞅秦墨嶺。他慢條斯理吃涼皮，幾乎聽不到他嘴裏的動靜。他還是有點情緒，她看得出來。
“味道怎麽樣？”她問道。
“不錯。”他偏頭問她：“要不要嚐嚐？”
簡杭不想再去拿盤子，把果盤往前推了推，“你挑幾根給我。”
秦墨嶺沒挑，把盛涼皮的餐盤放她麵前，讓她先吃。
簡杭隻嚐了一口，是她平時的廚藝水準。
秦墨嶺的手抵在桌沿，修長有力。
有時她會想，如果她主動握他的手，會怎樣。
也隻是想想。
她追他，是等著他主動，除了在臥室以外的地方主動。
秦墨嶺突然半起身，抄起電腦邊的一張紙。
“你看看。”他把紙給簡杭。
“什麽？”
“鍛煉計劃表。”
他說：“你離職後正式開始鍛煉。”
簡杭不近視，但還是把紙往眼前湊了湊，她盯著‘長跑五公裏’，‘打網球兩小時’這樣的字眼看。
一次跑五公裏，比不能打遊戲還要命。
但為了遊戲，別說五公裏，十公裏她都能咬牙跑下來。
秦墨嶺沒聽到動靜，側臉看她，她差點把臉貼在計劃表上，他伸手抽過來，“你近視？”
“...不近視，仔細看看數字。”
秦墨嶺把計劃表擱桌上，以為她打退堂鼓。不怪她，任何一個不愛鍛煉的女生，看到跑五公裏，瞬間泄氣。
“到時我陪你跑。”
怕她不願意，他提前動員，“一開始累，堅持一周，後麵就不累了。我堂叔家的妹妹，她以前跑八百米都困難，現在跑五公裏不在話下。”
簡杭認識他堂妹，他堂妹也在風投圈工作，“是你妹夫的功勞？”
“差不多。”秦墨嶺說，“我妹夫天天拉著她出去跑步。”無論冬夏。
簡杭又叉了一塊水果吃，有秦墨嶺陪她跑，挺不錯。
秦墨嶺見她出神，轉移話題，問：“工作什麽時候能交接完？”
“頂多兩三周。還得再去蘇城一趟，交接一下萬悅集團那個項目，回來就差不多了。”
“哪天去蘇城？”
“沒定，看談渢的行程。”
他從來不會追根究底，今天問題比平時多，簡杭問：“是不是有什麽事？”
她收起思緒，專注跟他說話，“婚禮時間定了？”
“還沒。爸媽他們正商量。”秦墨嶺道：“秦醒生日馬上到了，下周六晚上提前辦生日趴。”
簡杭記得秦醒生日，往年過生日，她都是線上送遊戲禮物給秦醒。
“肯定到。”就算到時去蘇城出差，她也會趕回來。
秦墨嶺好不容易把盤子裏的涼皮吃完，他不愛吃這些，如果不是她調的料，他根本不可能多吃一口。
簡杭見他把涼皮吃光，還在想著，以後要經常帶給他吃。
吃完飯，兩人上樓。
進了臥室，簡杭沒打開燈。
秦墨嶺長臂一伸，觸到開關，燈亮了。
下一秒，燈又熄掉。
簡杭將燈關了。
她主動圈住他的脖子。
秦墨嶺呼吸微頓，“不累？”
連續幾天，每天至少兩次，他擔心她身體受不住。
簡杭沒說話。
其實也累。
但睡前想黏他一遍，似乎才睡得踏實。
秦墨嶺低頭找她的唇，輕輕咬了下。
膝蓋微屈，頂上房門。
門關上，走道的光被擋在門外，房裏一片漆黑。
他單手抱簡杭，騰出手解皮帶。
給她。
洗過澡，快十二點鍾。
簡杭躺在自己的枕頭上，隻有去醫院找周院長看病那晚，秦墨嶺主動把她抱懷裏。昨晚兩人從公寓回來，還是分開睡。
秦墨嶺擦幹頭發，關燈。
簡杭的眼睛慢慢適應黑暗，她看到他手臂的輪廓，將手放在離他的手很近的地方。
秦墨嶺抬手，覆在她手背上，手指收攏，輕握住她的手。
這一握，兩人都有了感覺。
簡杭支起手肘，半起身。
剛往他那邊挪了一點，被他手上一個用力，拉過去。
秦墨嶺平躺，他握著她的腰，把她抱上來。
簡杭趴在他懷裏，低頭看他。
房間裏黑，看不太真切。
她用手指描繪他的深邃輪廓。
簡杭想親他的眼，想親他的鼻梁，也想親他的下巴。
最終，她的吻落在他唇上。
等他們之間有了感情，她要好好親他這副好看的皮囊。
秦墨嶺一手環著她的肩，另一隻手固住她的腰。
他一個翻身，兩人位置互換。
秦墨嶺低頭，吻她。
房間裏安靜下來，已經是下半夜。
秦墨嶺在她額頭上親了親，“還有沒有力氣洗澡？”要是沒有，他用濕毛巾給她擦一遍，省得她再起來。
簡杭心道，沒力氣也得爬起來。
反正他也不可能幫她擦洗。
“我馬上洗。”
再次躺到床上時，簡杭筋疲力盡，身體累，但腦子清醒。最近工作不多，按理說她應該感覺輕鬆才對，但她並不是很適應。
像陀螺一樣忙慣了，一旦閑下來，有種荒廢人生的罪惡感。
她打算利用休長假的時間談場戀愛。
這麽想著，簡杭爬起來。
臥室的燈已經關了，秦墨嶺不知道她為何突然坐起來，“怎麽了？”
簡杭沒說話，被子一掀，往他這邊靠，躺他懷裏。
秦墨嶺身體一頓，隨後抱住她。
“秦墨嶺。”
“嗯？”
“我打算追你。”
秦墨嶺一時沒反應過來，“什麽意思？”
簡杭直白道：“追你，跟你談戀愛。”
“......”
中間安靜了兩秒。
簡杭問：“你以前被追上過嗎？就是你也喜歡上了追你的人。”
“沒。”
“那我追你試試，最差的結果，追不上你，我們繼續做塑料夫妻。”
“......”原來在她眼裏，他們隻是塑料夫妻。
簡杭道：“等我不忙了，我就開始追。”
秦墨嶺拍拍她：“睡吧。”
“嗯，晚安。”
剛才做了兩次，簡杭確實困了。
被他緊緊抱在懷裏，很安心，沒兩分鍾就睡著。
“簡杭。”秦墨嶺想問她，怎麽突然就要追他。
懷裏的人沒有回應。
剛剛說要追他，立刻就能睡著，秦墨嶺不知道該說她什麽。
簡杭沉沉睡過去，秦墨嶺卻失眠了。
他想不通簡杭為什麽要追他。
是因為喜歡他了？
當初相親放鴿子的是她，不想嫁給他的也是她。
她一個擁抱，他替她在周院長那裏說病情。
今晚她隻在微信裏喊他一聲老公，他便不計較她忘了跟他吃飯這事。
以他的脾氣，她第一次相親放他鴿子時，他就不可能再跟她有以後。
翌日早上，秦墨嶺被鬧鈴鬧醒。
他從來不用鬧鈴，生物鍾使然，每天到點就醒來，今天這種情況是第一次。
昨晚快三點鍾，他才睡著。
簡杭睜眼就看到了身邊的人，很稀奇。秦墨嶺中午睡午覺，所以早上起得早，比她早起半小時左右。
一般她醒來，他早已不在臥室。
“早。”
“嗯。”秦墨嶺瞅她一眼，昨晚想問她的那些話，到了今天早上，什麽都問不出。又覺得，感情這種事沒必要戳破。
沒必要說太透徹。
簡杭去了浴室洗澡，以往她時間不夠，隻簡單洗漱，現在交接工作期間，隻需要九點鍾前到公司，她時間一大把，十分充裕，足夠好好洗澡，洗過的頭發更容易打理。
衝過澡，心情跟著舒爽。
簡杭正在盥洗台前護膚，門外秦墨嶺喊她，“簡杭？”
“怎麽了？”她應他一聲。
秦墨嶺在次臥洗漱過，換好了衣服，還不見她從浴室出來，於是來看看她什麽情況，推開浴室的門，簡杭正好轉臉看過來。
她剛洗過澡，還沒來得及穿衣服，腰間隻裹了一層浴巾。
秦墨嶺一時分不清，到底是她皮膚白，還是浴巾白。
簡杭淡定，“你先去吃飯，不用等我。我今天不用早去公司。”
她頭發還沒吹，吹幹再換衣服，再化妝，至少得半小時。
秦墨嶺正在戴手表，表扣還沒扣，他又摘下來。
人進來，關上浴室的門。
扯了一條毛巾丟台子上，手表擱上麵。
簡杭從鏡子裏看他，黑色西褲白色襯衫，他應該是要下樓吃飯，現在卻來抱起她。
秦墨嶺將簡杭轉過身，抱她坐在盥洗台上。
“你時間趕得上？”簡杭問。
前前後後沒有一個小時，根本結束不了。
秦墨嶺卻道：“不用很久。”
簡杭仰頭看他，她頭發濕漉漉，水從額頭滾了一串下來，滾到鼻尖，秦墨嶺撐在她身側，他俯身，親掉她鼻尖的水珠。
吻又落在她唇間。
簡杭也去貼他的唇，她沒細想他那句不用很久意味著什麽。
當然，也想不到。
秦墨嶺俯身，吻一直往下。
簡杭忽然一顫，大腦空白幾秒，沒有任何意識。
那天在公寓的小型會議室，他沒過心理那關的地方，今天，他親了。他的唇擦過她的肚臍，往下，落在了更下麵。
秦墨嶺埋首，把這輩子不多的溫柔都給了她。
給在了這個晴朗的早晨。
她願意追他，他是高興的。
但也舍不得她太主動。
在他唇間，簡杭軟成一灘水。
秦墨嶺抬頭，起身，把她攬懷裏，讓她緩了一陣。
他道：“我一會還有視頻會。”
“那你下樓去吃飯。”她從懷裏起來。
秦墨嶺身上的衣服一絲不亂，隻有一個紐扣剛才被她解開，他又單手扣上。
他拿上手表離開浴室，簡杭再去衝澡。他對她的感情沒到愛，但還是願意取悅她。
秦墨嶺在書房開了海外視頻會，等他結束出來，在走廊上碰到簡杭，她眼睛亮而深邃，帶著點濕潤。
“你還沒走？不是要開會？”
“剛結束。”
兩人一道下樓，之後誰都沒說話。
因為昨晚，她跟他說了要追他的那番話，又因為今早在浴室，他放下身段親了她，她跟秦墨嶺之間，突然有點尷尬又有點曖昧。
無以言表的微妙。
似乎又回到剛搬到一起住時。
比剛搬到一起時還要尷尬。
吃早飯時，兩人對麵對坐。
今天耿姨給簡杭煮了茶葉蛋，碟子裏放了兩枚。
秦墨嶺拿濕毛巾擦擦手，拿了一枚茶葉蛋剝殼，剝好放她跟前的餐盤裏。
簡杭的手機這時響了，是高域的電話。
才八點鍾，他就打來，應該是有什麽重要的事。
高域現在特別難為情，一邊是得罪不起的韓雙，一邊是他欠人情的簡杭，不管怎麽做都得罪人。
“怕你上班忙，趕早打給你。”
“什麽事，高總您說。”
“這個周五晚有空嗎？我做東，請幾個朋友吃飯。”
簡杭猜到是韓雙，上次她沒搭理韓雙。
韓雙不了解她，大客戶給她的所有委屈，她都能受，但一個高高在上，擺出一副高姿態的老板，她也瞧不上。
她直接回絕：“高總，不巧，我沒時間，最近忙交接，還要出差。”
高域問：“那你哪天有空？”
簡杭笑，“不好說，最近身體不好，每天遵醫囑調理，要不是身體出了問題，我也不會離職。等調理好了，我請客。”
都是聰明人，有些話不用說破，大家心照不宣是什麽意思。她說那麽多，說白了就是，哪天都沒空。
高域又說了幾句客套話，收線。
“韓雙想讓我去她手下幹，我沒這個打算，拒絕了。”她三言兩語，跟秦墨嶺說清楚。
“不管誰讓你去，你不想去就直接拒絕。”秦墨嶺想到昨天三叔跟他說的話，他決定問問她接下來有什麽打算，“下家選好了？”
簡杭道：“暫時還沒考慮。”
秦墨嶺不知道她要轉行，不知道她在考慮轉去哪行。
以他對她的了解，她不是沒有明確規劃、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鍾的人，不可能離職了還沒考慮去哪。
秦墨嶺隻想到一個可能，她中意的新東家可能是華爾街某一家機構，一家綜合實力碾壓尹林資本的風投機構，她在猶豫要不要去國外。
他打消她的顧慮：“你想去哪就去哪，家裏我去溝通。你沒時間飛回來，我過去看你。”
頂多他辛苦一點，沒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