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1章 塵埃落地


    遠空曾經跟付長康說過,付兆深的降生會給他帶來好運,後來他果然一路平步青雲;


    遠空還跟付長康說過,要善待付阮,可保他日後二十年平安富貴,也應驗了。


    如果不是周楨多事要動阮心潔,付長康想過,就讓付阮嫁給付兆深,那他這輩子注定扶搖直上,除了不能長生不老,其他的就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現在遠空死了,周楨死了,就連付兆深也死了,他的二十年好日子剛剛好到頭,付長康從信命到不信命,又從不信命回歸到信命。


    他這一生所得,十之八九都是搶來的,他偷走了付長毅的人生,以為可以變成付長毅,可到頭來,終究是大夢一場,妄想成空。


    獄警看著付長康的眼睛,看著他從不可置信到慌張恐懼,最後恐懼變成空洞,泛黃的眼底蒙上一層厚厚的灰。


    目無焦距的轉身,付長康緩緩走回牢房裏,雖然房間都已換成包著厚海綿的牆壁,全屋沒有任何銳角,獄警還是在外麵守著,謹防他自殺。


    自殺算什麽,像這種喪盡天良的人,就該死於罪有應得。


    付長康沒自殺,四天後上麵流程下來,判他死刑立即執行,按規矩,他有最後見一次家人的機會。


    主管問:“你想見什麽人嗎?”


    短短幾日,付長康比在法庭上又老了十幾歲的樣子,頭發全白,形同枯槁,目光再無往昔鋒利狠辣。


    垂著視線,他說:“給我一張紙筆。”


    主管點頭同意,旁邊工作人員把紙筆準備好,死刑犯在死前,也不一定都會選擇見家屬,部分人也會選擇留遺書或者遺言。


    本以為付長康會寫蠻久,結果他拿起筆,停頓近十秒,最後緩緩把筆放下,又不寫了。


    寫什麽呢?


    寫對不起誰?他對不起的人太多。


    讓付阮別把他的屍體交給那些仇家?


    算了吧,如果真的人各有命,那他下輩子怎麽樣,也是命中注定。


    桌上一張白紙一支筆,付長康起身,重新被戴上手銬,跟著獄警去往行刑的地方。


    這天是十月的最後一天,岄州陰天下暴雨,不同城市的不同人,統一的坐在某處等消息。


    付阮和蔣承霖在一起;蔣承希和封醒在一起;沈全真和喬旌南在一起;蔣超在付姿的公寓樓上,跟蔣弟弟在一起;戚赫征和戚赫微坐在一起,戚赫微把手機調成了靜音,因為不想看溫程北的消息。


    當付阮和蔣承霖的手機幾乎同時響起時,兩人心中都有定數。


    他們手機裏傳出的都是監獄內部工作人員的聲音:“付長康死了。”


    幹脆利落的五個字,沒有任何情緒,傳達的隻是一個結果。


    付阮和蔣承霖異口同聲:“謝謝,辛苦了。”


    電話掛斷,恰好外麵傳來哢嚓一聲雷響,大雨傾盆,砸地落地窗劈啪作響。


    蔣承霖什麽都沒說,隻是主動張開雙臂,抱住付阮。


    付阮閉上眼睛,對天發誓,她內心波瀾不驚,隻是眼淚,悄然無聲地打濕濃密睫毛。


    蔣承希和沈全真聽說付長康已死的消息後,皆是控製不住地淚湧眼眶,她們不是直接受害者,隻是心疼付阮長達二十年的遭遇。


    有些狠毒,未必是吃不飽穿不暖,一天三頓皮鞭沾涼水,反而是那種什麽都給你最好的,對你無限的寵愛甚至是偏愛,讓你心甘情願把心掏出來,最後再告訴你,都是假的。


    付長康殺人誅心,但凡換一個人,不死也瘋了。


    付阮曾經想過,她跟付長康同歸於盡,讓封醒和沈全真照顧阮心潔,是蔣承霖讓她知道,報仇有太多種方式可以選,她得活著,還得好好活著,活著才是對付長康最大的反擊。


    蔣超得到消息的第一時間,飛快下樓敲響付姿和付兆陽的公寓房門,等了幾秒,門打開,門口是付兆陽。


    瞧付兆陽的表情,像是還沒接到通知,蔣超出聲道:“付長康死了。”


    付兆陽站在原地,沒辦法做到喜上眉梢,同樣也不會心痛流淚,因為付長康對他們姐弟的關注,還不如一個相熟的叔伯長輩。


    蔣超推門往裏進,付姿不在客廳,他徑直走到某房間門口,敲了兩下門:“是我。”


    過了會兒,付姿把門打開,看蔣超的表情,她猜到答案,蔣超也不賣關子,直言道:“付長康死了。”


    付姿臉上的楞衝和付兆陽如出一轍,死的是親爸,也是十成十的惡人,那個惡人甚至連親生女兒都會威脅恐嚇。


    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差不多七八秒的樣子,付姿開口,聲音平靜:“死了就好。”


    蔣超倒不是一定要看付姿崩潰,但他也想過,付姿要是受不了情緒失控流個眼淚,他剛好有懷抱給她靠。


    結果付姿連眼眶都沒紅一下,外麵房門輕響,是付兆陽默默回了房間。


    付姿對蔣超說:“謝謝。”


    蔣超不是客氣,而是認真問:“謝什麽?”


    付姿說:“你要是沒事的話,麻煩你去看一眼兆陽。”


    蔣超站在原地,三秒後實話實說:“我是來看你的,男人心情不好,發泄一會兒就沒事兒了。”


    付姿道:“我沒事。”


    蔣超站在門口,微微垂目睨著付姿:“你別把我當男的,就把我當兄弟,像以前那樣,不開心就說出來。”


    付姿沒看蔣超,一手扶著門,內心翻江倒海,她兀自壓著,低聲道:“謝了,我想一個人待會。”


    她急於關門,擱著從前,蔣超要麽一手抵住門,要麽直接橫衝直撞的闖進去,但現在他會默默地後退,任由付姿把房門關上。


    一門之隔,門內付姿一聲沒出,門外,蔣超就站在門口,他知道付姿肯定哭了,為付阮,為沈冬蕊,為付家現如今家破人亡的慘境。


    如果付阮是被騙的認賊作父,那付姿就是實打實的有個賊父親,連她媽媽都是受害者之一,付阮在前線衝鋒陷陣,沈冬蕊也在岄州,唯獨她和付兆陽被送到瑞士避難。


    付姿其實是個心高氣傲的人,她有自知之明,明知幫不上忙,更不能給付阮拖後腿,所以她走了,但這兩三個月,她每天都活在煎熬之中,怪自己沒能力替沈冬蕊出頭,怪自己沒能力助付阮一臂之力。


    她隻能眼巴巴的等著,等一個死訊,等一個塵埃落地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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