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阮奕消息


    青木應道,“我早前送過你娘離京。”他臉上帶了青麵獠牙麵具,看不清半分表情,整句話就似波瀾不驚,古井無波。


    趙錦諾眼中卻半是驚喜,又半是感歎,“我娘親已經過世了。”


    青木微楞,既而似是想起什麽一般,沒有再說話了。


    “豐叔叔,走吧,宜早不宜遲。”範逸提醒。


    青木似是也聽了這句話,撐手下了屋頂。


    他的身手很快,甚至,快過豐巳呈。


    趙錦諾眸間些許詫異……


    馬車已經備好,徑直開到了苑中。


    褚進同袁開陽道別,範逸便同趙錦諾交待道,“此次去南順,我不能同你們一起去,我會親自在朔城定盯著動向,南順有暗衛在,豐叔叔知道怎麽傳消息給我。雖然兩國之間,打仗不合時宜,但摩擦之類還是有分寸的……”


    趙錦諾應好。


    “還有一事。”末了,範逸又喚住她,“把許玉的通關文牒給褚進,讓他扮作許玉。”


    範逸冷不丁這麽一句,趙錦諾意外。


    範逸道,“我方才一直在想,如果朝帝心思縝密到會借暴風雨掩飾阮奕的蹤跡,會不會,也打聽過你的消息?即便隻是猜測,若是褚進這個毫不相幹的人來扮作西秦國中的商人,許是會更穩妥些。”


    趙錦諾恍然大悟,“有道理。”


    等幾人出了苑中,範逸最後叮囑了聲,“在南順多加小心。”


    “知道了。”趙錦諾頷首。


    範逸未再多話。


    馬車終於朝朔城出發。


    由得扮演得是西秦的皇商,每個人身上都分了些西秦的飾物,學了幾句西秦話。


    褚進忽然知曉要扮許玉,整個人都很興奮,拿著通關文牒和身份背景的資料翻來覆去看了許久,豐巳呈總覺得不靠譜,“你記住了嗎?要不,還是讓錦諾來吧。”


    趙錦諾也看向褚進。


    “不不不,我就是許玉。”褚進似是生怕將他的角色給拿走了,一麵將小冊遞給趙錦諾,一麵洋洋灑灑背出了一大通關於許玉的事情,豐巳呈瞠目結舌,又擔心他是死記硬背,胡亂問了幾個問題,褚進都對答如流。


    這麽短的時間,豐巳呈詫異看他,“可以啊,這記性,讓人刮目相看。”


    褚進嘿嘿笑道,“我就是平日沒將心思放在學業上,否則,還能有阮奕中探花一說嗎?”


    得了誇便飄,豐巳呈輕嗤,趙錦諾也低眉笑笑。


    仿佛有褚進在,讓原本緊張又沉悶的旅程寬心了不少……


    柳城到朔城隻有半日路程,半日過去,馬車行至朔城碼頭,船票一早便定好,黃昏前後便上了商船去往南順。


    商船上都是天南海北的商旅,操著各地口音的人都有,由於常年在外,不少人的口音都會偏向兩國,或是三國的口音,褚進這三日基本都泡在商船中喝酒的地方,聽天南海北的人說話和不同,趙錦諾則是在船艙裏,盡量不怎麽露麵,隻偶爾上到三層甲板上透氣。


    豐巳呈有些暈船,趙錦諾去看望他的時候,被他哄了出來,說暈船吐的時候不美,他拒絕旁人看到他不美的樣子。


    趙錦諾奈何。


    趙錦諾上三層甲板的時候,多會遇到青木。


    早前的青麵獠牙麵具已經取下,取而代之的是半塊麵具,麵具遮擋下的地方看不清臉,沒有遮擋的地方,隱約可見大大小小的傷痕,應是經曆過不少生死場合,隻是青木不怎麽喜歡說話,就抱著劍,環臂在甲板上遠望,或查探商船上可疑的人。


    趙錦諾更確認他早前是暗衛出身。


    隻是娘親早前是京中人士,她並未聽父親和宋媽媽提起過。


    但娘親已經過世,提不提起,眼下也並非如此重要。


    重要的是,先救出阮奕。


    暖春三月,江麵上的風還是有些寒涼,趙錦諾呆了些時候便覺有些凍透,下甲板的時候,空中忽得下了大雨。


    趙錦諾心中歎了歎,這江麵上的天氣也怪得很,什麽預兆都沒有,說下雨便下雨。


    她一麵感歎,一麵下著階梯,忽得,腳下駐足。


    忽然想到一個問題,那朝帝如何知曉那日會有暴風雨的?


    若是不知曉,付誌明不應當來得這麽快,早前範逸還特意叮囑過巡江,遇到暴風雨這樣措手不及的事端,範逸的人趕來都遲了些,更何況朝帝的人?


    趙錦諾忽得心頭幾分駭然。


    她自然不會信鬼怪之說可以操縱風雨,那便隻有一條,朝帝提前知曉會有暴風雨來。


    她常年來往於蒼月和南順之間,再清楚不過,江上的風雨很少會有預兆……


    趙錦諾心底隱隱覺得,這件事甚至不像如今看到的這樣簡單。


    煙雨蒙蒙裏,一顆心似是再也靜不下來……


    從朔城往南順的水路,趙錦諾走過無數多次,卻從未有一次如同眼下一般,覺得如此漫長。


    時常夜裏醒來,才過一兩個時辰。


    又失眠,等再次睡去,醒來的時候也才過一兩個時辰。


    趙錦諾幹脆坐起身子,打開船艙上的窗戶,倚在角落裏,看著漆黑的江麵,和江麵上倒影的燈火影子。


    原來從蒼月到南順的距離,如此遠。


    趙錦諾抱膝,埋首在雙臂間。


    ……


    商船終於抵達慈州碼頭,已是三日過後。


    因為朔城的碼頭就是慈州的邊界,亦是南順的國界處,所以慈州並無北城門,隻在碼頭處有禁軍把守,會核對所有往來人員的通關信息和盤查。


    趙錦諾還是身著男裝,隻是扮作小廝模樣。


    眾人跟在人群中下了商船,依次通過慈州碼頭的盤查。


    “西秦皇商?”禁軍首領瞄了幾人一眼,扮富商模樣的褚進,保鏢模樣的青木,小廝模樣的趙錦諾,和……花枝招展的豐巳呈。


    “正是。”褚進簡直本色出演,斜眼看了看趙錦諾,趙錦諾連忙抵上銀子。


    禁軍首領接了銀子,臉色更多揣測看向褚進,“既是西秦皇商,為何就這幾個人?”


    趙錦諾和豐巳呈都心中一驚,青木握緊了手中的劍。


    褚進卻搖了搖折扇笑道,“做小生意的,走哪都帶許多人,做大買賣的,慣來不怎麽帶人?將軍您說呢?”


    趙錦諾幾人隻覺心都提到嗓子眼兒。


    對麵的禁軍首領果真笑了笑,將銀子收下,似是很滿意褚進的應答,準備放行,隻是他身後的人還是疑慮,附耳上前,輕聲道,“不對勁,既是皇商,怎麽沒應接的人?”


    皇商都是大買賣,不應當自行來南順。


    禁軍首領瞥目看了看褚進,褚進分明應當是聽到的,卻一臉不在意模樣。


    禁軍首領擺擺手讓身後的人離開,皇不皇商,讓人跟著不就是了?


    不過由得皇商身份,褚進幾人通過盤查的速度極快,越快,越不容易被發現蛛絲馬跡。


    剛離開,碼頭前便有生意人模樣上前,“許老板!我等您好些時候了!遠道而來,招呼不周!”


    先前那禁軍首領的疑慮似是全然打消,本身就有通關文牒,銀子還給的闊綽,不是皇商是假的不成?遂沒有讓人再管。


    那人領了褚進幾人上了馬車,吩咐馬車啟程,既而拱手道,“我們東家在刺繡店等,這樁買賣太大,還是小心些好,畢竟,眼下這生意也不好做,慎重些好。”


    眾人便都聽得明白。


    通關文牒是媛姨給的,雖然青木說不清楚媛姨的事,但南順國中的安排應當是媛姨的人。


    慈州臨水而興,本是狹長一條,馬車一路近乎都沿江,稍許在一家繡莊前停下。


    下了馬車,這人仍領了眾人前去,刻畫得細致周全,“許老板這邊請。”


    入了繡坊,徑直往苑中去。


    繡坊很大,有不少繡娘在繡架前繡花,所以的一切都同一間普通繡坊無異。


    大隱隱於市,這家繡坊的確是很好的幌子。


    在最內的苑落前,領路人停下,“我們東家在裏麵等候各位,請。”


    褚進正要上前,青木快他一步入內,而豐巳呈也自覺走在最後,如此,才算是最安全的。


    步子邁進外閣間中,褚進才舒一口氣,身前的人轉過身來,褚進嚇得隻剩了半口氣,“陛陛陛……陛下……”


    趙錦諾也趕緊低頭。


    隻是低頭片刻,又忽然似是想起什麽似的,忽然抬眸,陛下怎麽可能會在南順,她早前就覺得陛下生得像一個人,似是直到眼下才豁然開朗,褚進的惶恐聲中,趙錦諾忽得驚喜叫道,“長翼叔叔!”


    長翼笑笑,“長大了。”


    趙錦諾是沒想到在慈州的真是長翼叔叔,若是長翼叔叔,便一定是媛姨讓長翼叔叔來幫她的!


    這一路果真是媛姨。


    短暫的喜悅湧上心頭,衝淡了心底的擔憂,趙錦諾眼底微紅,“長翼叔叔,媛姨她人可好?”


    長翼溫和道,“她很好,收到你的信,很擔心你和阮奕,讓我來慈州幫你。”


    趙錦諾喉間輕咽,眼角有氤氳之氣。


    褚進還是一臉惶恐看向他,不是陛下嗎?分明就同陛下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讓他就這麽站在“陛下”麵前,褚進隻覺手腳都不知應當怎麽放才好。


    長翼少有羅嗦,直接將手中的地圖展開,“阿玉的信我之前看過了,也讓人在慈州和京中兩處提前打探過,阮奕應當既不在慈州,也不在京中。從富陽走水路既可以到慈州,又可以到京中,很方便掩人耳目,而且走水路即便時間長也不會輕易露麵,不像馬車,每至一處便要停歇,有很大可能,人在富陽。青木早兩日與我見過,既然有蛛絲馬跡指向富陽,那基本是富陽無疑。我遣人在富陽城轉了月餘,有四五處宅子有貓膩,眼下還未探出究竟,但慈州去富陽要一兩日路程,一兩日時間足以,等我們到富陽,就知曉了。”


    褚進和趙錦諾都愣住。


    豐巳呈笑道,“為什麽看到你,我心中就這麽踏實呢,哈哈哈哈哈哈哈。”


    “路上說。”長翼話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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