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榮華萬千


    自從老師的學生陸續從四處趕回京中,趙錦諾隻覺時間一日比一日過得更快。


    她平日不在南順國中,又很長一段時間未至南順,眾人見她的時間最少。她年紀最小,是老師的關門弟子,又是唯一的女學生,所以眾人平日對她的照顧是最多的。


    此次聽師娘提起她成親了,再加上一側還有丹州這個大嘴巴,趙錦諾儼然成了眾人噓寒問暖的對象。


    趙錦諾恍惚有些分不清這趟是來給老師慶賀生辰的,還是來關心她婚事的。


    總歸,在眾人的連翻關注下,日頭轉眼便到了臘月二十九。


    臘月二十九是老師生辰。


    師娘早起做了長壽麵,還有兩個雞蛋。


    長壽麵的寓意顧名思義是福壽綿綿,雞蛋的寓意便是好事成雙,一年如雞蛋一般一滾便過去了。


    明家的家仆不多,今日浩浩蕩蕩做了十餘人一起吃早飯,師娘和葛瓊忙不過來,趙錦諾和丹州兩人最小,都在幫師娘搭手,今日自晨間這頓早飯起就異常熱鬧,眾人鮮有這麽整齊湊到一處的時候。


    “錦諾,還要一碟包子!”


    “丹州!粥沒了!”


    人一多,既熱鬧,又嘈雜,還能吃。


    丹州和趙錦諾忙得不亦樂乎。


    小廚房內,葛瓊笑道,“先生似是許久沒有這般高興了。”


    趙錦諾歎道,“我早前怎麽不知道齊師兄這麽能吃包子的?他一個人能吃了一整屜……”


    正在忙碌的葛瓊笑出聲來。


    師娘也忍俊。


    丹州跟著歎道,“豈止是包子!他肘子都能啃四隻!”


    趙錦諾恍然大悟,“我還道他早前的那幅《年夜飯》是誇張,原來真是如此啊!”


    丹州打哈哈,“來源於生活。”


    “還有功夫耍嘴皮子,便是還能多拿些!”葛瓊又在丹州端好的一屜包子上又加了一屜。


    “哎哎哎……”丹州整個人都險些栽倒。


    好在趙錦諾眼疾手快。


    丹州歎道,“看到沒,還是小師妹同我最好!”


    葛瓊撒手,“那我不幫你了!”


    “哎哎哎哎哎……”丹州又是一陣鬼哭狼嚎,葛瓊才伸手,兩人送了一大堆東西往偏廳中去。


    小廚房內就剩了趙錦諾和師娘二人。


    師娘盛粥,趙錦諾就在一旁候著。


    師娘轉眸看她,“今日阮奕來嗎?”


    趙錦諾愣了愣,既而笑道,“來,譚悅說早前同他說了,他會來,不過白日都有鴻臚寺的人在,他來怕是要晚些時候了……”


    老師和師娘都想見阮奕。


    師娘溫和笑道,“晚些不怕,今日的生辰宴就在晚上,白日裏你們師兄妹陪先生一處說話就是了。”


    趙錦諾應好。


    臨末了,師娘盛好,趙錦諾正要去端,師娘恰好問起,“對了,早前忘了問你,你成親的事同許媛說了嗎?”


    媛姨?趙錦諾倒是遲疑,“沒有……”


    師娘似是詫異。


    趙錦諾愣住,“師娘,你知曉媛姨在何處?”


    師娘錯愕,“你不知道?”


    師娘似是意外。


    趙錦諾搖了有搖頭,“媛姨早前說天下無不散的筵席,她離開,我才能成為她希望我成為的趙錦諾,我不知媛姨在何處。”


    師娘笑了笑,輕聲道,“許媛真是……她托我照顧你,亦會不時寫信同我問起你的近況,錦諾,她很關心你。”


    似是許久未曾聽到媛姨的消息,忽然從師娘這裏聽到,趙錦諾眼底碎盈芒芒。稍許,才又紅著鼻尖,看向師娘,“師娘,媛姨近來可好?”


    師娘道,“你也知道她的性子,她總能比別人過得更好,也少有人能欺負上她,她是不會吃虧的。”


    “也是。”趙錦諾破涕為笑。


    師娘又道,“去吧,稍晚些再同你說許媛的事,你也好好留一封字,說清楚阮奕的事,也好給她一道捎去。”


    “嗯。”趙錦諾端起盛粥的湯盆便出了小廚房。


    是了,她心中輕歎,早前來南順拜師便是媛姨帶她來的。


    否則即便她再有天賦,又上哪裏去認識老師?


    媛姨同師娘認識,也是因為師娘的緣故,老師才收了她做關門弟子。


    她早前怎麽就這麽聽媛姨的話,光想著那句天下無不散的筵席去了,卻忘了媛姨是同師娘相交的。


    她跟在媛姨身邊七八年,情同母女。


    阮奕的事,她是最想媛姨知曉的。


    趙錦諾低眉莞爾,今日似是忽然知曉了一個了不得的好消息一般,她整個人的笑意都寫在臉上,熠熠生輝,又氣切得想同媛姨寫信,說起阮奕……


    媛姨也會喜歡大白兔的。


    ……


    晨間的時光很快過去。


    用過早飯後,眾人在廳中陪著老師說話。


    晚些時候,譚悅也來了府中,人算是到齊。


    趙錦諾一眼看出他臉色不怎麽好,似是衣裳比早前穿得都要更厚實些,暖手爐也不離手中,趙錦諾想起前兩日也沒怎麽見他,難道是因為病情加重了?


    趙錦諾微微垂眸。


    正好譚悅瞥目看來,看了她一眼,淡淡笑了笑,“做什麽?”


    趙錦諾沉聲道,“你好臉色好差?”


    譚悅頓了頓,伸手懟了懟她的頭,“烏鴉嘴。”


    趙錦諾惱火看他。


    他淡聲道,“昨晚沒睡好,我無事。”


    言罷,又同身側的齊師兄一道話說,似是並未放在心上。


    趙錦諾卻看他。


    今日是老師生辰,齊師兄說難得大家聚在一處,不如就以老師生辰為題,各自做一幅畫。


    丹州這類好事之徒自然第一個響應。


    早前丹州與趙錦諾,譚悅三人便畫過一處風景,眼下似是上了癮,又想再畫一次。


    譚悅和趙錦諾都看他。


    不過似是今日老師仿佛也有興致,掠了掠胡須笑道,“畫吧,正好也讓為師看看,你們這些時日的進展,可是還有退步的?”


    得了明大家的首肯,眾人便都笑了笑。


    趙錦諾隻覺許久沒有見到這番盛景了。


    有在苑中暖亭裏作畫的。


    有在苑中石桌上作畫的。


    還有幾人,在偏廳中一起作畫,偏廳中擺了五六張桌子,勉強夠用。


    趙錦諾則和丹州,譚悅一道,在書房裏作畫。


    一是一眾師兄弟照顧他們三人年紀最小,再是,都嫌丹州吵,也隻有趙錦諾和譚悅能同他一處。


    於是趙錦諾趴在案幾前的,丹州是蹲在椅子上,隻要能讓他說話,他哪裏都可以畫,譚悅亦心無旁騖,在月牙桌前提筆。


    由得今日日頭還長,老師如同早前交待功課一般布置的作業,眾人都不敢怠慢。


    畫到晌午,也隻畫到不一半,便紛紛擱下筆。


    今日午飯尤其熱鬧,許久沒有這樣畫命題畫,仿佛回到了早前學藝的時候一般,都忍不住相互交頭接耳,互問情況。


    最健談的莫過於丹州和齊師兄。


    趙錦諾一度覺得,他二人是用嘴畫的畫。


    但許是又由得一道作畫的緣故,許久未見的同門在一處,有了更多的交流話題,又不時同老師說起構思,聽得明大家很是高興。


    晌午過後,師娘扶了明大家午睡。


    眾人開始繼續作畫。


    作畫一事,有人快,有人慢,但今日老師要看成果,畫得慢得便都往前趕,畫得快的又不敢馬虎,寧肯慢慢畫著,於是黃昏前後,陸續成畫。


    齊師兄是始作俑者,老師最先開始看他的話。


    果真,齊師兄的畫大都離不開吃,畫得是早上眾人吃早飯的圖,因為寫意,也隻有熟悉的人能對得上誰是誰,趙錦諾本就是畫人像的,看了齊師兄的話也笑不可抑,人物的特點都抓得尤其突出,這樣一幅群像圖,一日就能完成,足見功底。


    而後眾人的圖,老師一一看來,逐個點評。


    等到最後趙錦諾這裏時,明大家愣了愣,既而笑開。


    唯有她,畫得是眾人在作畫的場景。


    有站著的,蹲著的,趴著的,彎著腰的,站得筆直的,還有一看就是在不停說話的……


    連明大家都笑出聲來。


    眾人尚在言笑之間,苑外腳步聲傳來,是葛瓊領了人前來。


    臨到苑中,正好聽到屋中笑聲連成一片。


    “先生,有客到。”葛瓊的聲音傳來。


    眾人紛紛轉眸,正值黃昏,遠處的落霞在輕塵中輕舞,近處的屋簷下業已掌燈,遠處的霞光與近處的燈火交錯著,映出一道挺拔秀頎的身影。


    臉上精致的五官猶若鐫刻,眸間一抹深邃幽藍,在冬日的黃昏下,剪影出一道風逸俊朗的輪廓。


    似翩若出塵,又似榮華萬千。


    似是有他在的地方,周遭自成背景。


    眾人愣住,一時沒有反應過來是誰。但能讓葛瓊親自領到苑中來,定是老師和師娘邀請的客人。


    今日生辰宴是家宴,不應當有外人在才是。


    麵麵相覷中,譚悅看了阮奕一眼,遂而淡淡垂眸,沒有出聲。


    一側的丹州卻張大了嘴,忽得想起早前在慈州碼頭時,他曾見過這道身影,頓時“哦~”了一聲。隻是才將“哦”了一聲,還未來得及開口說旁的話,便聽身後的趙錦諾驚喜喚了聲,“阮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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