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嘿嘿一笑,眉目間竟然十分難得的有了些害羞之色。


    這是他嗎?臉比鍋蓋大的人,會害羞?


    隻聽他又道,“這座塔是與比薩斜塔和埃菲爾鐵塔齊名的世界三大奇塔之一,屹立千年,但現在已經在慢慢傾斜了。人類文明發展至今,不知道創造了多少奇跡和瑰寶,有些我們還能看到,有些卻消失在曆史的長河裏,有史料記載的,考究到的,尚能留下痕跡,而有些,後人根本不知道它們在這世上存在過。小時候學古詩,春風不度玉門關,我那時候就想,玉門關該是一個什麽樣的地方?黃沙漫漫?雄關偉岸?可我後來到了那裏,親眼看著玉門關隻剩一方土牆,我就覺得失望極了。再比如我媽媽,以及我們的爺爺,現在我們當然還記得她們的樣子,記得他們說話的聲音,知道他們笑起來的時候是怎樣的,生氣的時候是怎樣的,可我們的孩子呢?孩子的孩子呢?如果他們問起外婆,問起曾外祖,我們隻能用貧瘠的語言給他們描繪一個抽象的輪廓,如果我們不在了,就沒人知道他們是什麽樣子了,甚至,久而久之,沒有人再知道,這世上曾經有這麽一個人來過……”


    他聲音其實很好聽,平時吵吵嚷嚷的有些鬧,但一旦正兒八經說話,音質很便顯得清朗而柔潤,寺廟的梵音裏,聽他這樣說著,就好像在聽他念著一首散文詩,漸漸便入境了,竟是淡淡悲涼……


    他及時地止住了,捏了捏她的手笑,“是不是有點難過了?”


    她垂目,搖搖頭。


    辛奶奶更是看得通透,“不,生死循環,人去燈滅,都是自然規律,沒什麽難過的,我們那些離開的親人,也無需旁人記住,而我們自己,自然是永遠記在心裏的,傻孩子,不難過。”


    “是!”他接道,“個人的生與死,存在與消亡,放在整個宏觀曆史渺小得不如一顆塵埃,吹一口氣就散了,但對我們自己家人來說重要啊,所以,我做出了爺爺,隻是數據太少,做出來的內容也太少。綰綰,奶奶,以後我會收集我們大家的數據,多年以後,我們老了,那時科技也更進步了,我們家裏會有很多個我們,年輕的,中年的,老年的,我們想看哪個時候的自己,就把他們放出來,到時候,家裏可熱鬧了!”


    辛奶奶聽了不禁一樂,辛綰卻想到了另一個畫麵:老了麽?她和他白發蒼蒼的時候,坐在搖椅裏看他們自己是怎麽走過這一生的?


    隻聽他接著又說,“咱先不提這個,這是往小了說,咱們再回到之前的話題。我們永遠也不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麽,也許,不定哪天巴黎聖母院就沒了,不定哪天咱們常去的老街道就舊貌換新顏了,我想做的事,是建立一個文化遺產數據庫。在現在這個數字科技的時代,很多文化遺產,比如故宮,比如敦煌等等景區,都已經有vr數字館,我們現在看到的這座塔,也在建vr館,但我想建一個龐大的數據庫,裏麵的內容涵蓋所有的文化遺產,大到重點保護文物,小到我們逛胡同時經過的某個一拐角。追溯過去,記錄現在,彌合曆史上的留白。這對我來說是一件很緊迫的事,像是和時間賽跑,唯恐慢了一步,我們就被時間甩下了,可這又是一件非常耗費時間和心力的事。我們已經有很多同行在做各大景區的vr館,但因為人力物力或者其它各種原因,有一些小一些的,名氣不那麽響的文化遺產數據就來不及去搜集,我們這幾天還會去看幾個寺廟,奶奶說裏麵的雕塑都已經風化損壞了,我怕我們的腳步趕不上風化的速度,所以,我可能會更關注這一塊。”


    辛綰仰起頭看著他,此時的他已經取了墨鏡和口罩,陽光照在他尚有瑕疵的臉上,依然白潤如玉,淡淡金光。


    她無法相信,這是當年的小霸王粟融珵,是當年的小混賬粟融珵。太平洋的距離,隔斷的何止是她和他之間十年的時間,還有她對他的了解。


    他真的不是她熟悉的那個哭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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