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棲霞亭主


    眼見今日是不能將宣月寧帶回洛陽,鄭家掌事暗惱高公公突然跳出來維護裴家,隻得提出告辭。


    “且慢。”


    掌事要離去的身形僵在原地,轉身問道:“公公還有何事?”


    高公公笑嗬嗬道:“既都來了,不妨再等上一會兒,七娘是否是你鄭家嫡女,我是不知,但是你們鄭家若想要人,隻怕要同陛下商議了。”


    這話是何意?


    不止掌事對高公公的話一頭霧水,就連宣月寧等人也都頗為疑惑,尤其是宣月寧,她把掌事攆走的得意洋洋全都在高公公再次叫住他時,卡到了半截。


    且看高公公又讓小太監拿出錦盒,她眉頭一跳,下意識看向配裴寓衡,她怎麽覺得這架勢同上次高公公來給裴寓衡升官時一模一樣。


    陛下前段日子已是大張旗鼓特派高公公來宣讀詔書,不可能連著兩次那麽快又給他升官。


    到底是為什麽?高公公對掌事說的話又是何意?


    可眼見著詔書被高公公拿出,眾人跪了一地。


    高公公的靴子卻是走到了宣月寧麵前,她詫異抬頭,隻對上了高公公樂嗬嗬的含笑包容臉,飛快低下頭以保全禮數,小心髒驟然密集跳動起來,撲通、撲通。


    詔書打開,他的聲音響徹這不大的屋子裏,“宣氏七娘,蕙質蘭心,心係天下百姓,以一女子之身為先,率先捐款,救江南百姓於水火,吾心甚喜,今特封其為棲霞亭主,是為吾之義女,賜黃金千兩、綾羅綢緞五十匹、黃金寶石頭麵兩幅、東海珍珠一匣、銀耳鎏金壺一對,欽此。”


    “棲霞亭主,請接詔書。”


    宣月寧恍惚地接過詔書,不敢相信般又將其打開,快速看了一遍,宣夫人見她失禮,連忙斥責,“月寧!”


    “啊?”


    她木愣愣地,腦中一片漿糊,裴寓衡讓她謝過高公公,她就聽話的去道謝,讓幹什麽就幹什麽。


    這不是真的吧,女帝封她為亭主?要認她當義女?


    亭主即亭公主,大洛隻有皇室女子才會被封為公主,其中帝女為公主,如天子姊妹為長公主,親生女兒為公主。


    下一任皇帝,太子的女兒是郡主,親王之女則是縣主,血脈再稀薄的宗室女封為亭主。


    說是這樣說,但並不是你有這個身份就會得到相應的封號和封地。


    當今陛下膝下隻有一親女得到了公主封號和封地,現暫無太子,自然沒有郡主,而五個親王隻有三位的嫡女被封為縣主且都沒有封地,其餘兩位家中均是庶女,陛下根本不賜予封號。


    而宗室,尚無任一娘子被封為亭主,這要追溯到女帝登基,和前任皇帝之間的是非恩怨,宗室不認可女帝,女帝自然不會給其好臉,封號就不要想了。


    總而言之,陛下認她當義女,封亭主,在大洛僅此一個。


    雖然是最低級別的亭主,但整個大洛啊,就她這麽一個亭主,還是被特封的!


    她忍不住伸手去揉眼睛,眼睫毛都快被她揉掉了,前世可沒有這麽一出,她兩輩子見到女帝的次數都寥寥可數,如何就入了她的眼,被她認做義女了。


    詔書上寫了什麽?捐款給江南?


    這麽說,是因為裴寓衡?裴寓衡將所有的功勞都推在了她的身上,而他自己又剛被提拔兩級成了州長,女帝順勢而為,就封了她一個亭主名頭。


    可就這麽一個封號,都是旁人求都求不來的,有它在,她就不再是宣家孤女,而是陛下義女,有它在,鄭家就是想把她接回去,也得顧慮一二。


    因為她的身後是女帝!


    原來如此,高公公之前所言,是應在了這裏。


    她自己一分析,看向裴寓衡的目光複雜起來,若不是他,女帝根本不可能封她當棲霞亭主,鄭家此次前來,還不知會拖上多久才能打發的了他們。


    裴寓衡見她從迷蒙狀態脫離出來,低聲道:“可回神了?”


    她重重點頭,他都給自己鋪路了,她如何會膽怯。


    旁邊的高公公極有耐心地等待著,見她看了過來,對其道:“棲霞亭主,可要看看陛下的賞賜?”


    “辛苦高公公了。”


    “不辛苦,來人,將陛下賞賜搬進來。”


    裝載著黃金千兩的紅箱被陸續抬了進來,砰砰砰放在地上,還有裝有綾羅綢緞的箱子,擺放了整個小院。


    每一個箱子都被打開,陽光灑過,金光閃閃一片。


    宣月寧差點被眼前景象美到窒息,這可是黃金啊!


    她極力克製自己不上前去摸一摸、咬一咬,懷揣著激動的心情,問向鄭家掌事,“你覺得現下院裏的,同你帶來過的東西相比如何?”


    掌事已然被突然起來的受封嚇蒙,高公公不讓他走,何嚐不是故意打壓他的氣焰,讓他親耳聽到陛下封宣月寧為棲霞亭主一事。


    你們瞧不起的嫡女,百般威脅之人,搖身一變,就成了女帝義女。


    你們隨便拉了幾輛馬車東西打發的人家,轉瞬間就得到了黃金千兩,如何能比,怎有可比性?


    掌事擦著額上冷汗,“自是比不過。”


    宣月寧冷笑,“爾等也不過是欺軟怕硬之人。”


    他被罵也呐呐不敢言,裴寓衡不願宣月寧同他置氣,究根結底,掌事會如此行事,也是鄭延輝授意的。


    便嘲諷道:“還望回去告知鄭家郎君,我們月寧,高攀不起鄭家。”


    高攀不起?都被封為亭主了何來高攀不起,掌事想起自己剛進門時有多麽的盛氣淩人,現在就覺得自己的臉有多麽的火辣辣的疼。


    高公公適時出言,“我來時聽到你說,你走出這個門,棲霞亭主就回不去洛陽了?”


    掌事哪裏還敢說話,隻聽高公公對裴寓衡道:“裴州長,陛下命你和棲霞亭主收拾東西,同我一道回洛陽。”


    而後他又說:“鄭家不妨同我們一道回去,路上也能有個照應。”


    “是。”


    掌事敢說不嗎?不敢!


    本想趕緊回洛陽給郎君通風報信,現下全完了。


    “如此,那你可以走了。”


    用過就扔,留他看了宣月寧受封一事,自然不想他再杵在眼前。


    鄭家掌事空著手出了府衙,連忙叫人在鹹滿州找尋可租用的房子,自己找地方寫信寄回洛陽。


    可百姓們猴精的,早就從衙役那聽聞了他們找宣月寧麻煩,可沒有人願意租給他們,好不容易找了個地方,還比平時貴出一倍。


    饒是如此,他也隻能咬牙認了,必須得等高公公一起。


    再說府衙後院,裴家的人還沒從女帝收宣月寧為義女之事上回過神來,就聽高公公命裴寓衡和宣月寧去洛陽,一顆心再次提了起來。


    外放之官,少有能回洛陽者,多數都要在任期幹上三年,還要獲得功績,才能得到返回洛陽述職的機會。


    如今又不是年末,好端端叫他們二人回去作甚?


    高公公看著裴寓衡和宣月寧就像在看自家的親孩子,“爾等放心便是,是福非禍,趕緊將東西收拾一下。”


    宣夫人問道:“隻他們兩人回洛陽?”


    “夫人和孩子一道同去。”


    這是要讓他們一家搬到洛陽,裴寓衡想到高公公走前說過要喝他二人喜酒,再聯係崔棱給他的那封信,心中有數。


    “多謝公公,我們這便收拾。”


    等高公公熟門熟路回去休息,宣月寧才問向裴寓衡,到底發生何事,他猜到了什麽。


    他斂目後輕笑道:“若我所料不錯,陛下應是要調我回洛陽為官了,我們回洛陽。”


    洛陽不似長安那個充滿悲戚的地方,長安充滿了他們的回憶和苦痛,可洛陽給他們的是宛如新生的希望,他在那個地方考取了進士,讓人生有了轉折,如今又要再次回去了。


    他將在那裏大展拳腳,如飛龍衝天,一躍而上。


    “棲霞亭主?可願和我一道回去?”他的聲音呢喃似在耳邊。


    宣月寧眼睛倏地就濕潤了,哽咽道:“那裴州長,可願帶上我這個麻煩?”


    “某求之不得。”他看著她,那樣鄭重的說。


    她咬著嘴唇,不管不顧撲進了他懷裏,小貓似的將臉埋在他胸膛,這一日,從鄭家來人到高公公宣布聖旨,女帝認她當義女,過得可謂跌宕起伏,她這一顆心到現在還揪著。


    索性一切都是朝著好的方向而去,她吸吸鼻子,明顯察覺到裴寓衡身子僵硬,故意用鼻子抵在他衣裳上,惡趣味想將鼻涕蹭上去,便被他推開了……


    臉上覆著混著他衣裳熏香味的汗巾,“院子裏那些黃金,不去看看?”


    “看!”


    “咳,你去看,我要給他們交代一下府衙的事情。”


    宣月寧成功被黃金轉移了注意力,等她將汗巾拿下,胡亂擦了臉,果然連裴寓衡的身影都瞧不見了。


    她哼唧一聲,且給我等著,非得好好治治你的臭毛病。


    院子裏的黃金都是女帝賞給她的,宣夫人動也沒動,府衙裏不會有賊子膽敢進來,它們就敞著懷抱,散發著迷人的氣息。


    她蹲下身戳著黃金,仔細想來,女帝賞給她的都是現在她急需之物,想來是宮燕兒為她討的。


    有人惦記幫助的滋味,真好。


    翻出那匣品質上等的珍珠,不爭氣的雙目淚流,她宣月寧再也不是孤家寡人了。


    拿衣袖擦著淚,她得打起精神,皓月坊的事情要交代不說,鄭家她也得防著。


    之後的日子,她和裴寓衡成了鹹滿州最忙的人,這次離開去洛陽,隻怕再也沒有回來的機會了。


    裴寓衡早在看見崔棱的信時,就開始布置了,所有的事情都有條不紊的交代下去,確保貿易區離開他後能正常運轉。


    他們從未藏著掖著,即將去洛陽之事板上釘釘,高公公帶來的軍隊還在鹹滿州外駐紮,鹹滿州的人聽說後,無不沉默不語。


    又是替裴寓衡高興,他去洛陽會高升,這是他應得的,鹹滿州確實沒有什麽發展。


    又是替自己難過,這麽好的州長,他們就要失去他了,也不知道下一任州長是什麽樣子,萬一再來個藺主簿,他們可該如何是好。


    在他們擔憂時,新任的鹹滿州州長到了,此人姓安,儒雅風趣,年三十左右,也是拖家帶口的過來,一看就是下定決心會好好經營鹹滿州者。


    裴寓衡放下一半的心,在聽說他是自己師傅的大弟子的小弟子時,另一半也放下了。


    他也不忍自己走後,鹹滿州沒能走上預定軌跡。


    不過想來也是,鹹滿州地理位置特殊,貿易區紅紅火火為大洛創收,女帝不可能置之不理,定會派妥帖之人接手。


    安州長已在外當官五載,同裴寓衡一樣,是喜歡務實之人,在他治下,百姓無不稱讚,讓這樣之人守城再合適不過。


    他不需要在裴寓衡打下的基礎上添些花樣,隻需按照裴寓衡設計好的路子,安穩走下去即可。


    隻可惜,裴寓衡離開鹹滿州就再也享受不到鹹滿州帶給他的功績,為此安州長還特別不好意思,覺得自己這是占了裴寓衡的便宜。


    裴寓衡沒有口頭上說自己不在意,他失去的,女帝和崔棱會在洛陽給他找回來,而是他帶著安州長親自去貿易區、農田、軍戶家屬等地察看。


    有他相幫,安州長算是在鹹滿州百姓麵前掛上了個名字,不在是一個符號。


    安州長感激不已,敬佩裴寓衡的不藏私,引為知己。


    而宣月寧將皓月坊交給了胡姬二娘,她不在時,就由二娘全權負責。


    皓月坊和庫狄蔚文有協議,布料、珠寶的來源不愁,鋪子裏的畫工也已經出師,模式固定下來,她在與不在,幹係不大。


    畢竟她的定製服務,是麵向洛陽貴婦的,此番去洛陽,正中下懷,她反而可以在洛陽再開一家皓月坊。


    事情安排下去,就是要帶誰走的問題了。


    雪團自是要帶走的,王虎是裴寓衡左膀右臂,也要跟著一起走,而兩個孩子的玩伴,王虎家族的小孩,也被王虎做主求情,要求跟著一起去洛陽。


    除了這四人,在府衙的奴仆,宣夫人都還了他們的賣身契,也算全了這一年多的主仆情。


    整個府衙都氣氛低迷,一向以裴寓衡馬首是瞻的小孫主簿更是萎靡,每次見到裴寓衡都要用幽怨的目光瞧他。


    愣是讓不小心撞見的宣月寧,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實在是受不了,宣月寧主動同裴寓衡說起此事,她就不信裴寓衡沒有帶走小孫主簿的心思,不是可用之人,他怎會花心思指點,還讓其考過了進士。


    王虎是前世就跟在他身邊的人,他來到鹹滿州又替他報了仇,她自然信任王虎,可小孫主簿身為豪紳之子,吃苦耐勞,看裴寓衡的眼睛裏都是星星,不為他爭取一下,她都覺得小孫主簿會不會哭鼻子。


    “我看小孫主簿都瘦了一圈,不如就將他帶走好了?再說你到洛陽也需要人手。”


    裴寓衡眯起眼睛,話裏有一絲危險,“怎麽想起來說他,可是他同你說什麽了?”


    宣月寧渾身皮一緊,她就是嘴欠,管小孫主簿作甚,裴寓衡肯定有他自己的想法,立馬否認,“沒有啊,我就是瞧他可憐,王虎都能跟你走,他這個替你管事的主簿反而不能走,你不知道,我上次去找你,看他都快哭了。”


    說完又偷瞧他,摸不太準他到底為何有些生氣。


    裴寓衡瞥了她一眼,“日後少操心旁的郎君的事。”


    她眨眨眼,有些回過味來,他莫不是吃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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