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交換庚帖


    鹹滿縣最有名,曾經撮合成功三十多對有情人的媒人,最近飯都吃的不香了。


    無他,卻是裴縣令請她做媒。


    裴縣令不隻是鹹滿縣的天,還是人們心中唯一信賴的“神”,如今他準備成親,人們才驚覺,裴縣令還未娶親。


    可他若成親,我們七郎可怎麽辦?


    懷揣著這樣的擔心,媒人走進了縣衙後院。


    宣夫人近日也是容光煥發,走起路來都帶著風,親切地邀媒人裏麵坐。


    屋裏隻有一個雪團磨磨蹭蹭地留了下來,為媒人端茶倒水留在了一旁。


    媒人忐忑問:“夫人看上了鹹滿縣的哪家小娘子?”


    宣夫人搖搖頭,“我請你做媒,做的是我兒寓衡和月寧的婚事。”


    “可是七郎,恩……七娘?”媒人那一進門就強顏歡笑的臉此時可謂是百花綻放,笑意十足。


    “正是七娘。”她回著又轉頭去叫雪團,讓她將裴寓衡叫過來,雪團聽到了自己想聽的,一路小跑不敢耽擱去找裴寓衡。


    裴寓衡來時,宣夫人正同媒人說著話,見他過來道:“媒人我已為你請了過來,剩下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了,接下來為娘就要做七娘的娘了,你可有異議?”


    他看著已有歲月爬在臉上的宣夫人,想起請求阿娘同意二人婚事那晚,她語重心長對自己說的那番話。


    “你是我兒,我對你的心思最為清楚,你為人偏執,認準的事情沒有人能將你拉回,不管你因何要娶月寧,我心中同樣竊喜,她早年喪父喪母,是我一手將她養大,我不能用此為由強迫她嫁給你,你二人兩情相悅是最好,但有鄭家在前,嫁給你後,她可能這輩子都回不了鄭家,我們裴家虧欠她良多,你萬要將她的付出記在心中,於小娘子一輩子就那麽一次的婚事而言,我不希望草率間幾句話就將她迎進門,這對她太不公平了些,我是真心拿她當女兒待的,寓衡,此婚事我會完全站在月寧一邊,對你百般挑剔,上至聘禮下至納吉,我隻會當月寧的娘。”


    他整理衣袍,向著宣夫人行了個晚輩禮,“還望夫人能同意將月寧嫁給淳元,淳元向夫人保證,婚後十年如一日般愛護月寧,不納妾無通房。”


    本還想加上一句,讓她如閨閣時期無憂無慮,話剛到嘴邊,便自嘲一笑,她哪裏還是單純快樂的小娘子,從越州一路到鹹滿縣,家裏大大小小的事情,哪件她沒參與過。


    她早已能獨當一麵了,惹人心疼。


    宣夫人對他的態度甚是滿意,“善,那你可能應準待你兩年弱冠之後再迎娶月寧一事?”


    裴寓衡依舊行著禮,將胳膊往下壓了壓,“均聽夫人的。”


    “善,如此我便同意你二人婚事了,”宣夫人扭頭看向一邊已經徹底愣住,滿腦門子寫著發生了什麽的媒人,“我已與裴縣令商談好,現下就可以更換庚帖。”


    庚帖便是寫好生辰八字的帖子,大洛的婚事,隻要兩家人拿庚帖交換,那這門婚事便是成了,餘下的納吉下聘就是後話了。


    往常媒人都是拿著兩家的庚帖,先去道觀算上一掛,看看兩家孩子有緣無緣,一般來講,這個活計就是走個過場,聽兩句吉祥話。


    而後她親自上門,將兩家的庚帖互換,交給對方,這門婚事就在她手裏牽成了。


    如今宣夫人說什麽?


    就在這間屋子裏,直接拿出庚帖來換?這還是她做媒頭一遭,宣夫人竟不是為兒娶妻而是嫁女?


    七郎,哦不,七娘,日後伺候這樣的婆母,可當真幸運。


    媒人嘴裏說著一串又一串的喜話,接過裴寓衡的庚帖,又拿過宣夫人遞給她的庚帖。


    裴寓衡盯著那兩庚帖在她手裏互換,屬於宣月寧的庚帖就在他眼睛下方,尺寸之地。


    隻要拿過它,他和月寧的婚事就成了定局,再無更改的餘地。


    “拿著吧,寓衡,這庚帖日後就放於你處。”宣夫人難得見兒子踟躕,出聲提醒。


    他伸出手接過輕薄的庚帖,如同接過宣月寧整個人。


    宣夫人見他怔愣,親自將紅包給予媒人,送她出門。


    而後沒再理自己兒子,腳下一轉,就到了得知消息,沒有出門的宣月寧處。


    “阿娘?”


    宣夫人將庚帖遞給宣月寧,把之前跟裴寓衡說的兩年後成婚,再同她說了一遍。


    宣月寧小心摸著庚帖,打開看了許久後,才戀戀不舍地還回去,宣夫人推卻,“你的庚帖如今被寓衡拿在手中,他的庚帖就放在你處。”


    “謝阿娘。”


    “傻孩子。”宣夫人摸著她的頭,感慨連連。


    她是故意為之,裴寓衡身子不好,長安大夫打從他生下來就同她說過,婚事盡量弱冠之後再提及,而月寧如今還未及笄,身體骨都沒長好,同為女人,她也是要為月寧謀劃的。


    如此待兩年之後,他弱冠,月寧也及笄,再來舉辦婚禮再合適不過。


    “月寧,你嫁入裴家大可放心,寓衡向我承諾婚後不納妾無通房,而裴家族訓,男子四十無子方可納妾,有我看著,你盡可放心,我還同他言,想要娶你,當得盡心盡力,不然我可不舍得將你嫁給他。”


    宣月寧杏眼潺潺,被宣夫人擁入懷中,“你且記得,男人對輕易得到的東西向來不珍惜,月寧你不回鄭家本身就缺了娘家依靠,阿娘雖是你娘,過日子你是要和寓衡過的,婚事上等個兩年,也是為你二人好。”


    宣夫人輕聲細語在她耳邊講些為人婦之道,什麽家中錢財要拿捏住,什麽不可全部心神都放在他身上,孩子的事不著急,先養好身子再說。


    她完全站在自己娘親的立場為她說這些,好似忘記在她嘴裏容易薄情的男子是她兒子一般。


    宣月寧在心裏辯解,裴寓衡才不會呢,他被教導的有擔當有責任,她信他。


    而同時,她不禁拿宣夫人同鄭家親阿娘做比較,她出嫁的時候,可從沒有人給她講這個,隻道讓她遵守婦道,以夫為天,盡早生兒子鞏固地位。


    她賴唧唧地在宣夫人懷裏拱著,“阿娘,你待我真好。”


    “別拱了,多大人了,一會兒衣襟讓你拱開了。”


    宣月寧不聽,更使勁往她懷裏紮去。


    這開懷的日子,想什麽鄭家,她日後是要嫁給裴寓衡的人了,隻要她想,別人可以叫她一句小宣夫人。


    想想都令人開心,她再也不是鄭小娘子、鄭夫人了。


    門外,裴寓衡駐足片刻,聽見屋內母女笑聲,自己也淺笑起來。


    庚帖交換,宣月寧和裴寓衡的婚事就此定了下來。


    鹹滿縣的百姓聽聞,都是一副特別為兩人開心,但我們早就猜到了的模樣。


    “我就說,七郎肯定是要嫁給裴縣令的,你們還不信。”


    “我們何時不信了,一直都覺得他們兩人般配。”


    “我聽為裴縣令婚事奔跑的媒人說,宣夫人可疼七郎了,站在她那麵,讓裴縣令給個章程出來,我們七郎有福啊。”


    “我們裴縣令能娶到七郎,才是有福,哎呦,這說七郎嫁給裴縣令真是太別扭,是不是應該改成七娘。”


    他們擺手,“不改。”


    叫宣月寧七郎,才能體現他們的親近,這改了稱呼,不就和外麵那些人一樣了,可不行。


    宣月寧哼著小曲,路過的百姓見她在鋪子裏,不管她認識不認識,都得走進來說兩句恭賀的話,他們沒法子說給裴寓衡聽,隻能來她的鋪子裏了。


    凡是進來道聲恭喜的,宣月寧都讓雪團給他們包上自己做的小吃,聊表心意。


    這鋪子已經出具雛形,一樓二樓全部打造好了,一樓寬敞,一進來就能將所有的東西收入眼中,二樓則更加奢華,注重隱秘,有一半的櫃台,一半的包間。


    她這鋪子,不賣布匹,隻賣已經成型的衣裳服飾。


    而一樓懸掛的全是一身身衣裳,此時是冬季,故而棉衣和披風是最多的,款式多種多樣,全是她畫出來後,在貿易區找做衣裳的鋪子給做的。


    做衣裳的鋪子還是庫狄蔚文給牽的線,知她不會用自家的店,才特意介紹給她的。


    宣月寧不好意思欠他人情,何況她手裏還有餘錢,就在鹹滿縣找了家小院租下來,聘請繡娘專門為她縫製衣裳,繡娘們繡的,全都是貴重的布料,她挑了兩身女裝給其送去,讓他孝敬其母。


    而交給鋪子做的,都是適合百姓們穿的,也不怕他們將樣子學了去。


    她正指揮著王虎為她掛衣裳,一扭頭,就見庫狄蔚文來了。


    “郎君?”


    庫狄蔚文收好受傷的心情,綠眸一如往日般和煦,故作輕鬆道:“恭喜七娘,裴縣令會好好照顧你的。”


    宣月寧點頭,“多謝郎君介紹給我鋪子,不然這些衣裳還不知何時才能做出來。”


    那邊王虎已經站了過來,替裴寓衡盯著庫狄蔚文。


    庫狄蔚文歎了口氣,“七娘,你不必言謝,你的單子多,也讓那鋪子賺了不少錢,今日,我找你來,是想談生意的。”


    七娘之才,越州盡知。


    她鋪子裏的衣裳服飾,均由她一手親繪而成,可布料從哪買,珠寶從哪進,衣裳從何處做,這裏麵可做的生意太多了。


    “七娘,今日隻談公,不談私,我想承包你們鋪子日後的布料和珠寶。”


    宣月寧正犯愁這些東西該從何處進,已經打定主意要去貿易區蹲守了,庫狄蔚文若是可以包下來,能解決她的煩,但,她如今已經與裴寓衡有了婚約,行事不能再向以前無所顧忌。


    她邀他上了二樓,原本應該放置珠寶的櫃台現在還空空如此。


    既然他說隻談公事,那今日就是兩個商人之間的交鋒。


    庫狄蔚文原本就是越州最大的胡商,他又從裴寓衡那租了半個貿易區,資本越積越多,可以說不論什麽稀罕的料子,稀奇的珠寶,他那應有盡有。


    而他開出的價格,隻比宣月寧心裏承受價高出那麽一成,可這一成代表著可靠的貨源,算來算去都是劃算的買賣。


    她幾乎就想這麽同意了,還是道:“庫狄郎君,我還需回家同家人商議一番,可否等我幾日。”


    庫狄蔚文翡翠般的綠眸都像是蒙了層灰霧,“七娘可是覺得貴了?”


    宣月寧剛想就這麽應承下來,門外雪團和王虎的聲音相繼響了起來,“郎君。”


    “七娘,郎君來了就在外麵。”


    她慌忙站起,莫名就覺得有一絲心虛,“怎的,今日縣衙不忙了?”


    裴寓衡進來先同庫狄蔚文打了聲招呼,而後坐在了宣月寧旁邊的椅子上,頗為熟練地自己倒了杯水,在瞧見庫狄蔚文眼眸黯淡時,才對她道:“冬季到了,縣衙沒旁的事情,過來幫你整理下鋪子。”


    “今日還和他們說,屋內燒碳需得注意通風,打算擬個章程出來,讓大家提高冬日用碳的警惕,順便統計一下多少人連柴火都買不起,在我任上,還是盡可能避免凍死人的情況出現。”


    他一來,了了幾句話就將宣月寧的目光全然奪了去。


    “站著作甚?大郎說庫狄郎君找月寧是要談生意,不知談的幾何?”他仰頭瞥了眼宣月寧,這一眼讓宣月寧從頭麻到腳,好似她做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似的。


    她屁股都不敢坐全乎椅子,輕輕挨著三分之一,腰板挺地筆直,將和庫狄蔚文商討的事宜一一告知。


    一邊說一邊打量他的神色,將你來我往互相砍價的過程略過,著重說了自己是要回家同他商議的。


    裴寓衡被她“家人”那兩個字取悅了,看似是對著她實則是對庫狄蔚文道:“無甚需要商議的,隻要你覺得可行。”


    這充分信賴的姿態,讓庫狄蔚文苦笑,在這間屋子裏已然是待不下去了,隨即對宣月寧說:“七娘,裴縣令都這樣說了,你覺得我們之前商議的事情可行?我過陣子要回越州了,今日若是能定下章程是最好。”


    他要回越州就不用經常見麵,宣月寧瞧了裴寓衡一眼,見他當真不想阻止,反而支持,便同庫狄蔚文敲定了後續進貨事宜。


    兩人送走庫狄蔚文,宣月寧扯扯裴寓衡的寬袖,“你來到底是做什麽的?真不介意我同庫狄郎君做生意?”


    裴寓衡帶著她走到二樓窗口前,站在她身後,像是要將她擁入懷中,兩人還未定下親事,庫狄蔚文都已是手下敗將,有何可懼。


    “你不是說想讓我為這鋪子起個名?”


    宣月寧側頭,“你想出來了?”


    “恩,不如就叫皓月。”


    “皓月,”她喃喃自語,“好聽,我喜歡。”


    萬般疏影,皓月當空,一如她在他心中的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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