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我乃縣令


    世人皆知以酷吏出身的裴相有一心腹,其身高八尺有餘,勇猛無前,以裴相馬首是瞻,曾有人用萬金蠱惑,反被一刀斬下頭顱,血濺三尺有餘。


    裴寓衡當酷吏的萬般手段,均傳給了這個心腹,自此洛陽不僅沒有少了酷吏,反多了一位宰相,人人自危。


    被其提拔的心腹,喚為王虎,有人笑談,人如其名,若其從軍,定能成為位高權重的將軍,但其甘願俯首於裴寓衡手下。


    讓人嘖嘖稱奇,裴相好手段。


    而這位好手下,此時剛剛轉醒,一身血汙已被擦去,上了藥後非要掙紮著起身給裴寓衡跪下,被大夫一把給按了回去。


    鹹滿縣的那些百姓留下一人照料王虎,其餘人已經走了,他們再不走就趕不回去了,作為要付錢的裴寓衡和宣月寧自然留了下來。


    看清那擦幹淨臉的漢子,宣月寧閉了閉眼,此人不是裴相的左膀右臂又是誰,可不就是那王虎。


    雖不知後來王虎是如何成為裴寓衡手下的,但如今這個悲痛欲絕的漢子已經恨不得拿命還給裴寓衡。


    他紅著一雙眼睛,無法起身,隻得躺在床榻上,對裴寓衡和宣月寧道:“多謝兩位郎君救命之恩,我王虎無以為報,待我給我那可憐的弟弟報了仇,我王虎的命就是你們的了。”


    此時屋子就他們三人,裴寓衡剛洗幹淨手,聞言嗤笑一聲,“我們要你命作甚,不過是隨手救了你,你也不用說什麽做牛做馬的話,還得多管你那一張嘴。”


    那王虎的臉上青白交加,半晌失落道:“郎君說的是,我王虎不配跟在你二人兩側,不過我王虎不是那忘恩負義之人,欠你們的錢,我,我定會還的。”


    宣月寧瞧了一眼與平日裏不一樣,更顯咄咄逼人的裴寓衡,想了想遠在鹹滿縣的藺主簿,暗道裴寓衡應是故意的,接話道:“你且安心養傷,錢的事情不著急,救回一條命已是萬幸,倒是不知,你想如何給弟弟報仇?”


    說到他的弟弟,那滾過鐵釘挨過打都不吭一聲的漢子,竟是流下淚來,恨聲道:“當然是把那個小畜生扒皮抽筋!”


    “然後把人弄死之後,自己也跟著被抓進大牢等著處決,那你口口聲聲說的報恩還錢,你打算在大牢裏用命還嗎?早知你如此魯莽,我兄弟二人還費事救你作甚?”


    裴寓衡坐在椅子上悠哉地喝著茶看了宣月寧一眼,宣月寧趕忙附和,“正是,我們也聽說了你家的事情,大郎你就是想將那人弄死,可他身邊小廝眾多,雙拳難敵四手,隻怕你還沒近他的身,就被攔下了。”


    王虎本就不善言辭,被這一番擠兌,隻憋出六個字,“你們知道什麽!”


    “我們自然知曉,”裴寓衡手指扣著桌麵,噠噠噠,而後看著王虎說,“用自己的命去換取別人的命,這是愚蠢,更何況你賠上自己也傷不了人家分毫,愚蠢至極。”


    “那你說怎麽辦?死的那個是我弟弟,你親人沒事,當然不痛不癢!”他衝裴寓衡喊道,已是滿臉淚水,“我就是豁出命來,也得替他報仇!”


    裴寓衡敲桌的手停下,一室靜謐,而後看向王虎問道:“你怎麽不等鹹滿縣縣令上任後去告狀,反而要舍近求遠來州府府衙告狀。”


    王虎全身都綁著繃帶,此時費力抬手擦了把眼淚,反倒將傷口崩裂,啞著聲音道:“要是縣令真管事,我弟弟都不會慘死!哪個縣令來了不是屁股沒坐熱就著急走,還不如拚了我這一條命,帶著他們一起走!”


    說到這,他臉上已是一片決絕,最初隻是有點這個苗頭,而後被他們兩人挑破事情不易,已是存了死誌。


    裴寓衡等著他發泄完情緒,而後說出了經過前麵一係列鋪墊過後要表達的話,“我可以幫你,但你也得幫我一個忙。”


    王虎側過頭,這個八尺男兒哭聲漸收,反倒默默流起淚來,說道:“郎君說笑了,你要如何幫我,還是算了,我王虎臨死前能得郎君相幫,也不枉此生了,至少還有點價值。”


    “我是鹹滿縣的新任縣令。”他站起身走到王虎床榻前,白色雲紋的寬袖長袍在這室內熠熠生輝,一舉一動都像是最優秀的世家子弟。


    “王大朗,你有何冤屈,不妨同我說上一說。”


    “什麽?郎君你莫要開玩笑!嘶。”王虎震驚之下,強行扭身,又弄疼了傷處,他認認真真瞧著裴寓衡,嘴裏念叨著,“怎麽可能,縣令至少也得是個花甲老頭,或者,怎麽。”


    他有些語無倫次的說著,視線從一臉平靜實則內心翻江倒海的宣月寧,看到在他麵前還未及弱冠的裴寓衡身上,小心翼翼的問道:“郎君你真是咱們鹹滿縣的新任縣令?”


    裴寓衡挑起嘴角,卻不帶笑,“此事做不得假,過幾日我便會上任,王大朗,你想讓我幫你嗎?”


    王虎一個激靈反應過來,連忙答應,滿嘴同意,“郎君,你若幫我報了仇,我王虎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原本聽王虎同意,對自己計劃行事有幫助而有些滿意的裴寓衡,回頭瞧了一眼乖巧坐在椅子上,大氣不敢吭一聲的宣月寧,臉上寫滿了誰稀罕。


    讓他冷嗖嗖的目光一剮,宣月寧頭皮都要炸了。


    眼看著裴寓衡從豔陽五六月,變到了寒冬十二月,她向後又蹭了下,爭取讓能碰到椅子的地方全碰到,總有一種裴寓衡要是會劍法,她身下的椅子已經被劈成兩半的感覺。


    裴寓衡說要王虎相幫的條件很簡單,不過是說些外鄉人得不到的真實情況,他都未提及讓王虎做什麽,王虎卻主動說,隻要裴寓衡需求,自己二話不說哪怕殺人放火都去做,隻要裴寓衡幫他報了仇。


    藺主簿的兒子和他本身是王虎的仇視對象,又何嚐不是裴寓衡掌管鹹滿縣的攔路虎,他承諾道:“會幫你報仇,莫急。”


    作為在鹹滿縣土生土長的王虎,能給裴寓衡提供很多他無法打探到的消息,兩人你問我答,王虎在知道他就是縣令之後的約束勁兒過去,就隻剩滿滿的感激,可謂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宣月寧就在旁邊看著裴寓衡救了王虎之後,是如何用言語挑撥王虎身上戾氣,又如何承諾幫他報仇,而將這個一根筋的八尺大漢收為己用。


    不禁想到,那時候裴寓衡是不是也曾來到過鹹滿縣,幫助了王虎,才收服了他,看著他三言兩語就將自己的心腹安排的明明白白,不禁吐出一口濁氣。


    有王虎相幫,對裴寓衡來講無疑是件好事。


    王虎畢竟身上還帶著傷,等照顧他的人來了之後,裴寓衡和宣月寧留下錢財便告辭了。


    馬車上的裴寓衡閉著眸,忍耐著揮之不去的血腥味,在腦中勾勒王虎這個變數,能起到的作用,同時一心二用,耳中聽著對麵宣月寧悉悉率率的聲音。


    宣月寧已經將車簾掀開,奈何王虎當時全身是血,車廂裏擦過一遍之後,血腥味經久不散,被風一吹,反而弄的整個車廂都是。


    她解開自己錢袋,從幫王虎付過藥費之後,立即變癟了一半的錢袋中倒出所有銅板,本是心疼自己這來之不易的錢,不過想到王虎會成為裴寓衡的手下,也就不難受了,這不就變相的花在了裴寓衡身上。


    今日出門她怕路途遙遠,在泛起嘔吐,特意從藥店買了些止吐香囊,此時將那香囊打開,拿出裏麵藥材放在鼻端聞著,挑出香味大的,扔進錢袋中,而後將所有銅板收進荷包。


    拿出新鮮出爐,準保噴香的錢袋掛在了裴寓衡左側車壁上。


    裴寓衡閉著眼,感受到宣月寧湊到他這麵來,又縮了回去,一股藥材的香氣散開,在血腥味中生生殺出一條路來到他的麵前。


    一如她刻在腦中愈發清晰明亮的身影。


    不禁伸手抵住額角,壓下他那有些蠢蠢欲動,不受控製的心思。


    可偏偏有人不放過他,關心地挪了過來,“怎麽還是很難受嗎?要不然我們下去走走?我看外麵的草都綠了,風景也蠻好的,就是怕把你這身白衣裳弄髒了。”


    他連眼睛都不敢睜開,隻是低聲說了句,“無事。”


    “你這樣子可不像是沒有事啊。”


    他本沉浸在黑暗中,終究難以忍耐,聽從心聲睜開了眼,重獲光明後,隻見宣月寧俏著一張小臉,離自己不過一臂的距離。


    克製著看了她一會兒後,餘光捕捉到掛在自己旁邊的錢袋,臉上神情放鬆,隱隱有笑意流淌,宣月寧也注意到他的視線,突然就覺得自己黑色的錢袋擺放在他身邊,有些褻瀆的意味。


    她抬起上半身,欲要夠那個錢袋,“咳,那什麽,我還是收回來給你換個別的。”


    他輕輕巧巧阻止了她,問道:“看見你的錢袋,我倒是才想起來,讓你拿錢出來給王虎看病,還沒經過你的同意,是否生氣了?”


    “我是那麽小氣的人嗎?那不是你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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