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成事在天


    “黃州長!”


    宣君博甩開上前的衙役,跪在地上乞求。


    “我知錯了,黃州長不要趕我走。”


    拔解還未結束,半途被趕下山,他的鄉貢生無望。


    黃州長揮手,示意衙役速度將其帶走,喝道:“本官念爾讀書不易,剛才已經給過機會,是爾一再撒謊,錯失挽救時機,帶走。”


    “黃州長……”


    宣君博被捂嘴壓了下去,一時間隻聽山頂鳥鳴蟲叫。


    有人道:“無恥之徒。”


    “簡直是仕林之恥!”


    待宣君博徹底消失在眾人眼前,拔解繼續進行。


    裴寓衡以一首被黃州長偏愛之詩,一首被抄之詩,一首和鄭八郎並列之詩,成為了目前的拔解第一人。


    鄭八郎抱拳恭喜,他的詩原有一戰之力,但架不住裴寓衡詩多且奇。


    何況三首詩還有一首是臨時提筆而做,裴寓衡是當之無愧的第一人。


    因宣君博抄詩被抓,黃州長特意留出時間讓眾人休息,宣月寧已早早將裴寓衡扶回了石頭上。


    虧她還為裴寓衡捏把汗,宣君博卻是自己將自己害了,他要是不將裴寓衡的詩原封不動冒充上去,沒準還能和兩人齊名,說出去有麵子,鄉貢生也會是囊中之物。


    想來這輩子若非裴寓衡也來參加拔解,那宣君博定也會如前世般,拿著他的詩而一飛衝天。


    如今這種情況真是太好了!


    她這樣想著,那邊拔解又開始了,有人麵對麵席地而坐,中間擺上棋盤廝殺起來。


    有人就在涼亭周圍的桌子上提筆書畫,還有那陣陣樂音傳來。


    裴寓衡和鄭八郎對視一眼,便主動走到了場間,原本在此處的人見二人來了,趕緊起身讓地。


    鄭梓睿一掀袍子隨意而坐,膝上放置古琴。


    再瞧裴寓衡,先是由宣月寧在地上鋪塊粗布,再放上墊子,方才坐上去,琅琊古琴置於身前。


    裴寓衡自小身子病弱眾人已經知曉,是以見此場景,竟覺他就該如此。


    放好東西後,宣月寧這個小廝可謂是場中最清閑之人。


    她坐在裴寓衡原先坐的石頭上,蜷起雙腿抱住,將下巴擱在膝蓋上,越過人群靜靜看向正友好協商彈奏何曲的裴寓衡和鄭梓睿。


    兩人如今還是好友,可以坐在一起彈琴聊天,不像那時,已經決裂,彼此之間非要爭個你死我活。


    現在女帝開恩科,越州舉薦的才子們均會被默認投靠女帝,而以鄭梓睿為首的世家子,不過是車馬前卒,用來試探女帝心思,順便還能占些名額,給女帝尋些麻煩。


    這些世代傳承下來的大族,一麵死握朝堂上的官職大權,一麵又看不起女帝,認為一個女人稱帝有違祖訓,兩者間衝突加劇,形成兩個派係。


    派係之爭無可指摘,但鄭梓睿這種自詡正人君子的人,也會放棄兩人友誼而拔刀相向,也是她始料未及的。


    一位是從小生活在一起,後又一同經曆磨難的表兄,一位是有血緣牽絆的親阿兄,她比任何人都希望兩人能握手言和。


    偏偏事與願違,鄭梓睿是世家大族傾心培養的繼承人,事事要以家族為先,而裴寓衡是女帝最信任的北門之首。


    女帝早就有意鏟除尾大不掉的世家,處處打壓他們,而遭到他們的反抗,兩方早已是不死不休的局麵。


    身在對立麵的兩人,那點友情也就此破裂了,實在可惜。


    她蹙蹙眉,心裏卻覺得兩人會鬧得那般不愉快,除此之外還有她不知道的隱情存在。


    不說同裴寓衡對上,有違鄭梓睿的君子之道,就說裴寓衡這個對大洛律法無比熟悉,談笑間就能找出罪名,讓你蹲大牢,殺人不見血的酷吏,對鄭梓睿的態度也是很模棱兩可,他其實有機會讓鄭梓睿消失的……


    前世都想不明白之事,今生連官場的門都沒看見,又如何能破解開來。


    若是二人再次如前世一般對立,她是想也不想隻跟著裴寓衡,管他鄭家八郎是不是她親阿兄。


    久違的琴音響起,先是裴寓衡開了個頭,隨即鄭梓睿的琴音如其人般,克製謙讓的插入,漸漸合為一曲。


    曲聲擴散而去,百來名才子,下棋的不在相爭,埋頭寫字作畫之人也放下了手中筆,本在彈琴吹笛者羞愧地停了下來,下意識朝兩人走去,將其二人包圍在其中。


    黃州長頻頻點頭,對兩人頗為滿意。


    昏黃的陽光從西麵射下,棢山拔解也入尾聲。


    黃州長並未公布名次,他還要回去細細思量一番才能做下決定,但隻要猜測誰是第一人,所有人腦中都自動浮現裴寓衡的身影。


    今日拔解,他風頭無量,當之無愧,一整天下來,他和鄭梓睿處處平手,可他們現在還記得麵對宣君博的抄詩,他那一句來辯,如此一比,就連鄭梓睿也不如他出眾。


    都說上山容易下山難,宣月寧想起他們上山時的樣子,頓時眼前一黑,裴寓衡的身子可還經得起折騰。


    左右一望,才子們已經是強撐著沒有露出疲態,但那萎靡之色還是輕而易舉可以看見。


    說到底這是關乎他們能否入洛陽參加進士考的拔解,而非平日裏吟詩作對的文會,每個人都竭盡全力,何況裴寓衡。


    “實在不行,我背裴郎下山去!”趙皖晨站在裴寓衡身邊跟宣月寧說到。


    他今日雖不如裴寓衡和鄭梓睿光芒四射,但他的詩作被評為上,聽從裴寓衡的話,一直以來苦練字,也在這時顯現了價值。


    那幅大字被黃州長誇獎了!


    黃州長雖沒公布名次,但大家心中有數,拔解一共四比,每比又有當眾評議,誰什麽水平一目了然。


    掐指一算,他竟混了個前十!鄉貢生的名額穩妥了!


    是以他說要背裴寓衡下山也是出自肺腑一言,真是多虧了裴寓衡。


    宣月寧直接回絕他的這份好意,裴寓衡寧願死這,也不會當著所有才子的麵被人背下去。


    趙皖晨前段日子就差紮根在裴家,對宣月寧也是熟悉起來,嘟囔道:“你又不是裴郎,怎麽知道裴郎不會同意。”


    誰撩閉目養神的裴寓衡開了口:“多謝,不必。”


    “那,好吧,我們怎麽下山”


    “我已叫人下山搬了頂軟轎,裴郎若不嫌棄,等會兒可坐它下山。”


    鄭梓睿與黃州長走了過來,均很關心裴寓衡的身體。


    裴寓衡睜開眼,麵前已無宣月寧的身影,在他們二人出現的時候,她就跑到他的身後低垂下了頭,本就人小,這下子隻能叫他們看個頭頂。


    他掙紮兩下欲起身遮擋宣月寧,被她從身後扯了袖子,隻聽她壓低聲音道:“郎君,你好好坐著。”


    兩人低語,反倒引他們二人相望,他便也不在堅持,存了打發走他們的心思,便接受了鄭梓睿的心意,“那就多謝八郎了。”


    黃州長的嚴肅臉在他們二人麵前蕩然無存,溫柔的簡直和剛才大發雷霆之怒者不是同一人。


    一番叮囑後,黃州長便被衙役簇擁著從另一條小道下山了。


    鄭梓睿本想同他們一起,奈何已有相熟的世家子弟喚他,軟轎久不至,他隻好無奈離去。


    臨走時還納悶的看了一眼全天避他如蛇蠍的宣月寧。


    待其走後,宣月寧方才抬起頭來,趙皖晨看看她又看看鄭梓睿,死死地閉緊了嘴。


    隱隱還能聽見離去幾人從遠處傳來的交談聲:“八郎今日可讓我開了眼界,自愧不如你,我竟連和裴郎說句話都不敢。”


    “倒是沒料到裴郎也會出現在越州。”


    “風采依舊在啊!”


    下山途中,幾位轎夫腳程快,宣月寧和趙皖晨幾乎是小跑才能跟上,看得裴寓衡又皺眉頭,她趕緊扒著轎子說:“我無妨,現在開心的不得了,讓我一口氣跑回家中都沒問題,黃州長今日對你很滿意,你的鄉貢生名額看來一定會拿到!”


    趙皖晨在一旁接話:“裴郎可是今日拔解第一人,他要拿不到誰能拿到。”


    裴寓衡寬袖中手輕動,伸了出來,想拍拍宣月寧的頭,卻見路旁有幾名才子,而收了回去。


    “快看,那是裴郎!”


    “你說我們去他家中拜訪,他會不會讓我們進”


    “你瘋了上他家中去,不怕被誣陷謀反”


    “我看你才是傻,他今日是拔解第一人,鄉貢生名額他定占其一,你覺得如他這般有才者,能考不上進士”


    宣月寧拉裴寓衡的寬袖,一副和他說悄悄話的模樣,“你聽見了嗎?”


    “嗯。”


    等他們走到山腳,裴寓衡說什麽也不要再坐在軟轎中,宣月寧肉痛地拿出銅錢打賞,暗自嘀咕他不知享受,他不坐給她啊。


    一轉頭就瞧見了想混在人群中,但走到哪,哪的才子都離他遠遠的宣君博。


    實在沒有辦法,隻好灰溜溜自己走了。


    她記得宣君博上午就被攆下山了,怎麽現在還在山腳?


    該不是怕早回家被肖夫人質問吧?


    她真的猜中了,宣君博回家麵對肖夫人的溫聲詢問,吞吞吐吐說還行,被問到拔解都讓做什麽了,不耐煩地吼她:“母親你管那麽多作甚。”


    肖夫人念在他累了一天,滿身臭汗的份上,不與他計較,還在做著他拿裴寓衡的詩,在拔解上大放光彩,成功拿到鄉貢生名額,她當上進士母親的美夢。


    可隻要是夢,就有被戳破的一天。


    第二日,肖夫人就知曉自家兒子早早被趕出拔解,成了街頭巷尾的笑話。


    母子二人大吵一架,宣君博憤憤道:“要不是你給我裴寓衡的詩,我會被趕下山?他裴寓衡也去拔解你怎麽不打聽清楚了!”


    “什麽?裴寓衡也參加拔解了?怎麽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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