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人比花嬌


    牡丹花嬌貴而香氣濃鬱,散發開來盈滿衣懷。


    金烏西墜,天邊隱隱有驚雷傳來,除了桌上點燃的小燈照出方寸之地,隔間中的其他地方都陷入黑暗中。


    毛筆遊走於上好的宣紙上,給這一室靜謐增添了聲響。


    “七娘,收拾收拾東西回家吧,今日辛苦你了。”


    掌櫃的聲音,驚醒埋頭癡畫的宣月寧,早已過了每日該回家的時辰,鋪子裏人手不夠,她在前麵幫著忙乎半天,就回來一直畫到現在。


    揉著已經發紅的手腕,領了今日工錢。


    韓夫人送的牡丹花被她小心嗬護在懷中,她記得在長安時,阿娘是極喜愛花草的,家中甚至有幾盆價值連城的蘭花,可惜,全被搶走了。


    如今有這盆牡丹,也算是聊以藉慰。


    “七娘,外麵下雨了,你且拿把傘。”


    雨滴從天而降,落在地上砸出好大聲響,她蹙起柳葉眉,牡丹花得兩隻手抱著方能拿起,如何還能打傘,不如快點跑回去?


    站在門口,試探地伸出腳卻倏地縮了回來,眼眸微微睜大。


    隔著雨簾,一身青衣的裴寓衡手執紅紙傘,立於雨中,露出半個白玉無瑕的臉來,似那吞梅嚼雪的仙子。


    思緒停頓的瞬間,手不容自己控製,掐下開的正豔的一朵牡丹,喚了一聲,“裴寓衡!”向他擲去。


    紅紙傘向上掀去,帶著雨珠的牡丹準確被接入手。


    青衣、紅傘、粉牡丹,仙人沾染紅塵,落於凡間,宣月寧調笑道:“這位郎君,我觀你麵容姣好,不妨認識一下?”


    大洛的兒女向來開放,見那到姿容上佳的俊美郎君,掐朵花扔給他算什麽,扔荷包、扔汗巾的比比皆是。


    你瞧旁人如畫,豈知自己何嚐不在畫中。


    裴寓衡手指輕動,牢牢夾住那朵牡丹,走向門口充滿嫌棄,“還不快過來,宵禁將至,阿娘非要我過來接你,小娘子就是麻煩。”


    宣月寧才不理他的口是心非,同掌櫃打了聲招呼,就鑽進了紅紙傘下。


    嬌小的身子怕被雨淋,死死貼住裴寓衡打傘的手,眸子盯著那朵牡丹,一點一點浮上笑意。


    當真人比花嬌,果然牡丹才最配裴寓衡,那雖堅韌挺拔,卻淒淒慘慘的竹子,還是不要讓裴寓衡喜歡了。


    太苦了。


    “你來的正好,我還在想一會兒跑回家,這唯一一身的胡服挨了澆明天可就不能穿了。”


    “今日我就同那姚三娘拌了幾句嘴,就將她說哭了,嚇死我了,你說她動歪腦筋想把我趕走的時候怎麽那麽厲害,一天天趾高氣昂的。”


    “我又攢了幾天工錢,可惜在下雨,不然還想買條魚,都說吃魚眼珠子聰明,你想來就不用了,正好給兩個孩子一人一個,裴寓衡,我跟你說話呢,你怎麽不理我?”


    她絮絮叨叨呼出的氣全撒在了他執傘的手上,想動一下,又怕澆到她,根本沒注意她說了什麽,便道:“聒噪。”


    宣月寧牙根癢癢,直想在眼前那一隻手上咬上一口,心想,你給我等著,一會兒回家不熬上一碗濃濃的薑湯逼你喝下去,我就不姓宣,不對,宣還是要姓的。


    到了家,兩人鞋襪全濕,裴寓衡都來不及理纏上來的兩個孩子,帶著難以忍受髒汙的神情,急匆匆奔回了房間,不一會兒就響起水聲。


    早在他出去接宣月寧的時候,宣夫人就將熱水備好,直到將身上洗淨,換上新衣,他才重新活了過來。


    另一邊的宣月寧隨意將濕發盤到頭頂,劃拉出自己攢錢的小盒,將今日的銅錢倒了進去,不厭其煩數了三遍。


    喜滋滋的想著一會兒把錢給阿娘送去,夏天要到了,該給家裏孩子們做夏裝了,還得給裴寓衡準備出幾身綢緞袍子,感覺他最近又長高了,以前那些衣裳都有些短,改一改,可以給裴璟驥穿。


    恩,也可以給裴璟昭做幾身胡服,省得她天天上躥下跳,沒個能穿住的裙子。


    抱著錢匣她往床上一滾,又忍不住將其打開數了一遍,撇了撇嘴,她還得給裴寓衡錢,匣子又要空了。


    這些日子她在鋪子裏,明顯感覺到外地人多了起來,算算日子,女皇就要昭告天下說今年科舉的事情,越州馬上會成為那些才子們龍爭虎鬥之地。


    可是我們家裴寓衡連幾身像樣的衣裳都沒有呢!萬不能被比了下去!


    伸手戳了戳那些銅錢,哎呀,好窮!


    一番風雨,一番涼。


    韓夫人一場賞花會帶給宣月寧的遠遠不止逐漸增多的單子,更讓她坐穩了玲瓏閣首席畫工的位置。


    比別人家畫工畫出來還不知成品如何的圖樣,她早就見過或是戴過筆下的首飾,畫出的圖樣自然比旁人的多了一分靈氣與實物感。


    單子雪花般飄了進來,畫的多了她也不拘泥於前世所見,開始自己思考起來,畫出的東西獲得了不少肯定。


    韓夫人靠譜的緊,給她介紹畫衣裳的夫人,數量雖少,卻都是她的手帕交,嘴巴嚴的很。


    她不能在玲瓏閣畫圖樣,隻能點燈熬油晚上趕工,裴寓衡書房的燈油幾乎被她一人用盡。


    越州歸行坊玲瓏閣的首席畫工,別看年紀小,但人家是從長安過來的,畫出的圖樣別具一格。


    她宣月寧也算在同行中有了一席之地。


    玲瓏閣因為有了她在,每日的銷量都能讓掌櫃的樂不可支。


    越州的小娘子除了開始以戴玲瓏閣出品的簪子為美,還以能穿上文涯閣的裙子為榮。


    文涯閣別看名字文縐縐的,但卻是越州貨真價實最大的商鋪,人家既賣玉石首飾,也賣布料衣裳。


    所賣的東西,多是他們的郎君東奔西跑從各地淘換來的,生意一直很紅火。


    他們家掌櫃最近很是糟心,先是韓夫人帶來一張惹得所有畫工驚歎連連的圖樣,他幾番追問試探,都沒能從韓夫人嘴裏問出畫工是誰,整天抓心撓肝。


    然後韓夫人一場賞花會,他們家鋪子不僅碧根紗賣斷了貨,連帶著鋪子裏其他東西都賣了好些,等他好不容易聯係上遠在洛陽的郎君,進了一批碧根紗,他又收到了一張圖樣!


    關鍵這圖樣上麵又有除了文涯閣越州別的鋪子沒有的東西。


    眼看著鋪子裏的生意一天天節節攀高,看得見摸不著,這天殺的給他們家鋪子送生意的畫工,到底是誰?


    你說啊,我去找你!


    什麽也別說了,還是泡點黃連喝吧,雖苦,去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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