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百般刁難


    抵給她?


    說白了就是讓他們賣孩子!


    宣月寧透過敞開的房門聞聲望去,隻見小院中還不如木門一半高的龍鳳胎,一左一右抵在後麵,已是使出吃奶的力氣去同揚言要發賣他們的人做抗爭。


    奈何他們身量太小,隨著拍門人的動作,小小的身體不斷顫動。


    而在她的身旁,一道淺淺的呼吸聲響在耳側,伸手握住那潮濕的手,她雙睫盈盈,滑下淚來。


    兩個孩子生龍活虎,姑母也未病亡,當真是萬幸。


    宣月寧強撐著身體從床上坐起,說是床不如說她身下的是幾塊破木板來的貼切,屋內隻有一個四方桌子,連椅子都沒有。


    四周的牆壁是黃土砌成,她記得這樣簡陋的屋子隻有兩間,可就這兩間勉強稱得上遮風擋雨的屋子,卻被租房人獅子大開口,要用龍鳳胎去抵!


    租房的老婆子特意挑此時上門,不過是算準了裴寓衡出門請醫者不在家中,想狠狠拿捏他們一番。


    感染後風寒的身子比她想象的還要虛弱,腳剛一沾地,便軟綿綿地跪坐在了地上。


    聽見動靜,兩個龍鳳胎動作一致地扭頭回看,裴景昭更是叫了一句:“阿姊,你好好的別搗亂!”


    女孩子眼淚在框框裏打轉,帶著哭音的嗓音聽起來毫不客氣,可水光裏忐忑又帶著擔憂的目光一下子擊中了宣月寧的心。


    他們還是七歲的稚童啊,兄長不在家中,母親和表姊病重在塌,隻能獨自麵對收租人的恐嚇,心裏不知道該有多害怕多慌亂。


    此時見她蘇醒,像是找到主心骨般,可又想到她如今還病著,便隻能裝著凶狠,像她展示自己可以的一麵。


    宣月寧沙啞著嗓子,向他們張開臂膀,“過來,到阿姊這裏來。”


    她的臉上是從沒有過的堅定,眸光幽深,渾身都散發著一股沉穩的氣息,即使跪坐在地也未能影響氣勢。


    門外的叫囂一直未停,單薄的木門顯然已經要抵擋不住了,“我老婆子人老耳朵未老,聽見你們說話了,趕緊開門,不開,老婆子要破門而入了!”


    她嘴裏這樣嚷,可動作卻不停,從拿手拍門換成了拿身體撞門,一副不進來不罷休的模樣。


    兩個孩子對視一眼,扭過頭一左一右就向著宣月寧衝了過來,女孩子裴景昭一頭紮進她懷裏,搶先占據她的懷抱,落後一步的裴景驥,因著自己是個男孩的緣故,站在她的身側,抓住了她的衣袖。


    緊貼著她的兩個小身子,還在瑟瑟發抖。


    宣月寧將裴景驥也抱了過來,狠狠地擁住他們,“不怕,有阿姊在。”


    她望著那扇木門冷笑,欺負小孩子算什麽本事,有能耐怎麽不當著裴寓衡的麵要錢。


    “嘭!”


    沒有兩個孩子的抵抗,門栓折斷,一個肥碩的身體進入逼仄小院。


    她那被肥肉擠成條狀的小眼,看見宣月寧那一刻流露出不懷好意的驚豔。


    跪坐在地的少女抱著兩個孩子,隻露出姣好的麵龐,一彎柳葉眉似蹙非蹙,眼波連連,因著還感染風寒,蒼白的臉上透著不正常的潮紅,右眼下還有一顆黑色小痣,成了畫龍點睛的一筆。


    宣夫人重病在榻偶爾蘇醒還要叮囑裴寓衡,千萬看好宣月寧,她這張初見風采的臉蛋,對如今窮困的裴家來講,是禍不是福,就怕護不住她。


    搬到這小院來月餘,宣月寧這還是第一次見到外人。


    被油膩惡心的目光像是評估貨物般來回打量,她微微垂下眼瞼,弱不禁風的小模樣引人憐愛,心中卻在哂笑。


    那老婆子先開了口:“小娘子,你們也講講理,我老婆子就靠租房吃飯,你們不給錢,這不是斷了我的生路,你給錢,我轉身就走。”


    洪亮的聲音炸得宣月寧耳鳴,她吃力地想站起身,兩個孩子一左一右地扶她起來,慢吞吞走出房門,就這兩三步她就出了一身香汗打濕衣裳。


    囑咐裴璟驥關上房門,不要吵醒宣夫人,她靠在門邊上氣喘籲籲,“若我們交不出房錢呢?”


    “那就把這龍鳳胎抵給老婆子!”她雙手掐腰,凶神惡煞,嚇得兩個孩子直往宣月寧身後躲。


    宣月寧右手上抬扶額,可那食指卻輕輕掠過了小扇子般的長睫毛,這是她想事情時慣愛做的動作。


    心裏有了思量,她說道:“隻要孩子?若用我換他們兩個可行?”


    “阿姊!”兩個孩子驚道。


    宣月寧卻死死盯住那老婆子,隻見她遲疑的看了一眼自己和身後的孩子,臉上糾結明顯,根本沒加遮掩,神態幾變之後,停留在了可惜上。


    渾身肥肉一顫,雙手叉腰,“你這小娘子年歲大了不好,哪像那兩個小的,長得一模一樣的龍鳳胎,可不好尋,不要廢話,要不給人,要不給錢,拿不到東西,老婆子可不會走。”


    聽見她這話,宣月寧一顆心往下沉了沉,心中所想成了現實,前世被收房人逼迫的事情也出現過,還是裴寓衡及時趕回才沒讓兩個孩子被帶走。


    可經此一嚇,兩個孩子大病小病不斷,家裏又沒多餘錢財,還是讓孩子們夭折了。


    她那時就有懷疑,老婆子非要這兩個孩子是受人指使,今日一試,果真如此,不然她怎會放棄自己,一口咬定就要龍鳳胎。


    說龍鳳胎稀罕這話根本站不住腳,他們那麽小能做什麽,能有她這個十三歲的女孩利用價值大?


    不過是想斬草除根,他們要的是斷裴家的路,要傷害的是裴家。


    想通此處,她神情冷了下來,對方一門心思置他們於死地,那她也不必顧忌,幸而老天垂愛,讓她重生一世,她定不會讓他們計謀得逞。


    “阿婆何必咄咄逼人,這兩孩子是我們眼珠子,萬不會給您,就在寬限我們幾日可好?我兄長素有才名,他定不會賒欠阿婆錢的。”


    軟話說盡,老婆子不為所動,“你這小娘子能做的了人家的主?不要多說,既然拿不出錢,那就趕緊把孩子給我,莫要耽誤時間,天都快黑了,宵禁一到可就不能出門了。”


    說著,她已是上前想要搶孩子了。


    兩個孩子受驚般拚命往她身後縮,可宣月寧身子單薄,哪裏能讓他們藏,眼見老婆子手都要越過自己抓住他們。


    宣月寧使出自己最大的力氣,握住老婆子的手腕。


    黑瑪瑙般的眼珠子直勾勾瞅著她,“阿婆這是想去大牢裏走一遭?”


    老婆子哼了一聲,力道不減,“我可不是被嚇大的,你們交不出錢,拿孩子抵再天經地義不過。”


    宣月寧嘴角向上一挑,那是一個標準的嘲諷笑容,足以讓對麵之人看的心頭火起,可偏偏此時她鬆開了手。


    還火上澆油的說了一句:“你們兩個不要往我身後藏,出來,站在阿姊麵前,阿姊到要看看,阿婆有膽子碰你們一下嗎?”


    裴璟昭和裴璟驥從她身後探頭,莫名就覺得阿姊同兄長一樣可以信賴,乖乖地走出來站在她麵前,雙手背在身後,死死抓住她的裙擺。


    這回可輪到老婆子驚疑不定了,謹慎地向後退了一步,指著宣月寧道:“你這小娘子,當真牙尖嘴利,你日後可萬不要落在老婆子手裏,到時候有你受的。”


    “想必我日後,是不會落到阿婆手裏的,阿婆難道不知曉,我乃,官人身份?”


    輕飄飄的四個“官人身份”,砸的老婆子頭暈眼花。


    這才不算完,宣月寧雙手撐在兩個孩子肩膀上,又道:“難道沒人提點阿婆,這院子裏的人,都是官人身份,想威逼官人自賣成賤人,阿婆當真好膽量!”


    這一刻,掌管蕭府後宅多年鍛煉而出的氣勢悉數朝著老婆子碾壓而去,她用輕蔑至極的眼神掃了老婆子一眼,仿佛她是多麽低賤的塵埃。


    那老婆子被這眼神激的心頭憤恨,轉而便瑟縮一下,就是這個眼神,世家大族的官人們朝他們瞥來的不屑目光。


    不居高位者是不會有的。


    她下意識咽了口口水,宣月寧不給她喘息時間,緊接著說道:“想來阿婆讀書少,我不妨告訴阿婆,良人和官人隻能自賣,而逼迫官人成賤人,逼迫者,徒一年半。”


    話音剛落,她用手輕輕將兩個孩子推了出去,如一根竹子般挺拔而立,“我裴家者,絕不為奴!兩個孩子阿婆盡管帶走,你們前腳踏出這扇門,我後腳就去官府狀告你逼我裴家二子自賣成賤人!反正我什麽都沒有了,不怕。”


    “阿婆的餘生就在牢裏度過吧,在那種地方,你應是活不到一年半了。”


    這話擲地有聲,老婆子身上橫肉幾顫,眼神亂飄,“你,你,你,你們若是官家子,還能住在我這破地方。”


    “虎落平陽被犬欺,阿婆,盡管一試。”


    老婆子站在原地喘著粗氣,愣是沒敢再上前一步,明明她離裴景昭和裴景驥一步之遙。


    大洛身份等級嚴苛,所有人被分為三等:官人、良人、賤人,三種等級連婚姻都不可互通,其中官人身份最為高貴,他們從出生起就含著金湯匙,背靠世家順風順水。


    普通百姓均為良人,凡身籍不在自己手中的官私奴婢為賤人。


    奴婢賤人,類同畜產。


    裴父獲罪斬首,宣夫人拚著和離才讓裴家其餘人保留一命,身籍未被剝削,這中間定有旁人插手,但也足以可見官人地位之高,是以,老婆子不敢賭。


    她咬著牙,惡狠狠瞪了宣月寧一眼,“官人,官人租房也得給錢,老婆子再寬限你們幾日,過幾天再來,務必將錢交齊。”


    “慢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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