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江跑得著急,馬車牛車都留在家裏。


    徐氏罵了兩句,就讓大河去套牛車。


    正好,桃兒不用跟一群臭老爺們兒擠。


    尹寶生坐在風嚎嚎的牛車上望著馬車重重地歎了口氣,老婆子太狠心了,桃兒都讓他上了馬車啊,轉頭就被老婆子給踹了下來。


    她就是想凍死他然後帶著他的屋子,田地,還有一群壯勞力兒子改嫁!


    沒準兒能嫁個年輕的呢!


    想得美!


    他偏生要活成老妖怪,不會讓她如意的!


    雪停了。


    但是風更冷了。


    有地躲在一邊兒盯著蹲在河邊兒洗衣裳的郭氏,看著她凍得通紅的手……眼淚一串串地往下流。


    在老尹家,娘都是燒熱水洗衣裳。


    回到姥姥家娘咋就用河水洗衣裳?


    有地衝過去就將兩盆衣裳給踹河裏去了。


    “啊……衣裳……”郭氏下意識就要下河去撈,但指尖接觸到河水她就慫了,到底沒下腳。


    眼睜睜地看著兩盆衣裳飄遠。


    轉頭來一看,罪魁禍首竟然是有地!


    郭氏想也沒想就給了有地一巴掌:“你這孩子咋這麽不懂事兒呢?這老多衣裳,你姥姥老爺還有你兩個舅舅原本就沒幾件好衣裳。


    這下子好了,全沒了!”


    有地挨了郭氏一巴掌,他捂著臉倔強地站著,咬著唇死死地盯著郭氏。


    郭氏被他盯地脊背發毛,好一陣兒才緩過神兒來,她蹲下來捂臉哭:“你這孩子……我被你爹休了,你不想著幫娘攔著些你爹,反而跑來給我惹禍。


    我被你爹休棄了,在娘家的日子本來就不好過,每天戰戰兢兢的,生怕被兄弟父母不喜。


    若再被娘家趕出去,你讓我去哪兒呆著?


    大冬天的,你是要逼死我麽?


    我生了你們這一個二個的都白生了!”


    郭氏哭得是真傷心,她是**得自己委屈。


    “尹有地,你摸著良心想一想,打你記事兒起,是不是每頓飯娘都要把自己的窩頭分你一個?


    你阿奶那個人摳搜,每天做飯都是卡著來的,糧食她自己掌著,要做飯的時候才拿出來給你二嬸兒。


    我寧願自己挨餓也見不得你吃不飽,如今你便是這麽對你的親娘?


    你長這麽大生了幾回病,哪一回不是我徹夜不眠不休地守著你?


    還有你太奶分給我們這一房的布,阿娘全給你做了衣裳,一年到頭了我自己都舍不得做一件……”


    “娘……你為啥那樣對大哥?為啥要賣了大哥?”有地打斷她的話,他割舍不了親娘這頭的感情啊,他娘說的也都對,從小到大他娘對他都挺好的。


    所以他才難受。


    所以才會忍不住跑來找郭氏。


    可大哥身上的傷,還有大哥的腿……有地接受不了,他不敢相信他爹跟他說的話,但同時又覺得阿奶都讓爹休了阿娘,那說明阿娘不是冤枉的。


    阿奶不會有錯,太奶奶也不會有錯。


    有地難過極了。


    郭氏沒想到有地會來逼問她這事兒,她的唇抖了抖,眼珠子慌亂地轉悠了幾下便抬手把著有地的肩膀哭道:“娘沒賣你大哥。


    真的沒想賣你大哥,當初也是想著讓你大哥學個手藝,等長大了免得在地裏刨食兒。


    到時候給他在鎮上開個鐵匠鋪子,再娶一個賢惠的媳婦……


    至於說那個契約……娘以為是拜師的契約,你知道娘不識字,張鐵匠說啥就是啥。


    他又是我表哥,我以為他不會騙我的。


    有地……我也是被騙的!”


    “可你們收了二十兩銀子!”有地往後退了一步,掙脫了郭氏的手,紅著眼眶盯著她瞧。


    郭氏頂著這孩子複雜的目光,繼續哭著解釋:“我以為那銀子是張鐵匠借給你姥姥姥爺的,


    那個時候你姥姥姥爺家住的房子快垮掉了,等著銀子修房子。


    後來你姥姥姥爺說把銀子還給他,可他不收,說是你哥能幫上他,大家又是親戚。


    有地你聽娘說,娘是被冤枉的,娘和你姥姥姥爺都是被張鐵匠那個殺千刀的給騙了!”


    “你說的是真的?”有地打心眼兒裏希望郭氏說的是真的,他無法接受他哥被他娘給賣了這件事。


    “真的,娘說的都是真的,娘沒有騙你!”見有地鬆動了,郭氏忙起身朝他走了兩步。


    有地抬手狠狠地抹了一把眼淚,他拉過郭氏冰涼的手塞進自己的棉襖裏:“娘,你以後洗衣裳燒水洗,別把手凍壞了。”


    郭氏含淚道:“娘哪兒有那麽矯情,洗個衣裳就燒水,沒得浪費柴火。”她心裏發苦,在尹家的時候她隻管的衣裳,尹家一年到頭每個人能落下一身新衣裳就不錯了,所以她的活計並不重,也就是縫縫補補的。


    除開這些便是一些個零碎的家務活兒,以及自己這一房的衣裳歸她洗,幾個長輩的衣裳是她和顧氏輪著洗。


    像砍柴和下地這樣的活兒,永遠輪不上她和顧氏。


    可回到娘家之後,家裏所有的活兒都壓在她一個人的身上,做飯洗衣,砍柴下地……


    老郭家一家人當大爺,可著她一個人使喚。


    就連以前在老郭家當丫鬟使的兩個丫頭片子在她回來了之後也做起了大小姐。


    啥事兒不管。


    偏生她又心虛,因為尹家的房子是尹大江給一把火燒了的。


    再者,爹娘身子骨不好,大哥和小弟本就不太會幹活兒……


    所以再苦再累她也隻能咬牙扛。


    “我去撿柴火,娘先回去吧,一會兒我給你送過去。”有地鬆開郭氏的手,轉身往山上走。


    郭氏忙追上他,然後指了一處地方:“你姥姥姥爺的家被你爹燒了個幹淨,如今娘住那兒。”


    有地順著她指的方向看過去,那邊有一個低矮的草房子院落。


    好像以前是個老光棍兒在住。


    “嗯,我知道了娘,你先回去吧,至於說衣裳……我找爹要銀子賠。”


    “別問你爹要銀子,我會跟你姥姥姥爺說是不小心把盆兒掉河裏了!”郭氏忙追著有地道。


    有地隻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


    看著有地遠去的背影,郭氏抬手抹了一把淚:“還算你有良心。”


    郭家人看到郭氏空著手回去,一個個的臉色就不好了,郭氏的娘張氏沉著臉問她:“衣裳呢?咋就打空手回來了?”


    “我不小心把盆兒掉河裏了。”郭氏站在門邊兒,縮了縮脖子十分氣弱地道。


    張氏聞言抄起身旁的笤帚就去打她,郭父老神在在的坐在一旁瞧著,等笤帚結結實實地落在郭氏的身上好幾下,他才開口阻止。


    【作者題外話】:如今這個社會在某些地方魚鷹女也多得要命。


    她們從小被家裏人洗腦,她們存在的價值就是給弟弟或者是哥哥當一輩子的黃牛,當一輩子的提款機。


    丈夫,孩子在她們心裏都是外人,隻有娘家人才是血親。


    坑丈夫孩子去補貼娘家人,像養兒子一樣養哥哥弟弟這是魚鷹女的必備技能。


    曾經聽熟人說起她娘家的事兒,她自己也是被逼迫的議員,但大概是上過大學接受過高等教育,見識過外麵世界的緣故,她雖然給予,但也不是無腦地任娘家予取予求。


    但她的一個同鄉小姐妹就不一樣了,第一個夫家被搜刮得差不多了以後,就離婚再嫁,彩禮收了兩次……表麵上看是賺的……可輸的卻是自己的人生。


    晚上有事兒出去一趟,下一更會晚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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