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這是調戲麽?


    怎麽可能!


    蕭寧晟怎麽可能調戲她?


    這到底是什麽計謀還是純粹的取笑玩弄?


    顧文君被敬王這意想不到的調戲打亂了思緒。她怎麽也想不到,蕭寧晟那樣一副無欲無求的假菩薩模樣,也會說出那樣孟浪的話。


    但說到底,他的孤高寡淡也都是裝的!


    這位好王爺披著一張神仙似的皮囊,肉裏還不是長了一顆滔天的野心。


    甚至還要反了陛下的天,奪了陛下的王土。


    慌了片刻,顧文君便逼著自己快速冷靜下來。


    她知道自己再說話,還會著了蕭寧晟的道,所以就緊閉上唇。


    可她的心裏還是有氣,盯著敬王的眼神裏也不自覺地流露出一絲不甘的憤意。朝若明月的秋水翦瞳裏起了波紋,更顯靈動。


    蕭寧晟看著她,一直看著,他冷哼:“裝不下去了?”


    顧文君不語,隻是暗暗轉著左手,她剛才鬆掉了左手腕的繩結,多留出了一縫隙的空間,足以為她提供一些行動。


    現在這麽近的距離,足夠讓顧文君按住蕭寧晟的咽喉了。


    就在顧文君想著到底要不要趁機製住蕭寧晟,反轉局勢時,屏息之間,蕭寧晟已然動手扣住了她的手。


    “你的右食指,脫臼了。”他輕聲道,清冷的氣息貼在顧文君的臉上,像是一寸寸地在吻顧文君的麵容。


    蕭寧晟不退反進,逼近她,“你之前在解繩索。”


    他語氣冰冷而篤定,沒有給顧文君任何找借口回旋的餘地,“本王雖不懂醫,但是行武。不過本王還是小瞧了你,這樣的死繩結,你竟然也能解。”


    顧文君額間凝出了冷汗,她腦海裏飛快轉動,試圖尋找一個說得過去的理由來應付當下。


    “敬王殿下,你聽我說……”


    就在她嘴唇微動之際,男人的另外一隻手便覆蓋上來。


    蕭寧晟的手從鬆動的繩扣往上,觸摸到顧文君的右手食指,他按壓著那裏的關節處摩擦。


    手指肌膚上那細膩如膏脂的滑嫩觸感讓蕭寧晟的動作一頓,但也隻是短暫的一瞬,下一刻,蕭寧晟便發力,輕微的一聲“哢”響,顧文君的食指便被生生折斷。


    “唔!”


    顧文君口中溢出一聲嗚咽。


    她不是受不住痛,隻是這斷指節的痛楚突如其來,顧文君沒有絲毫心理準備,一擊之下,便落入下風。從蕭寧晟進來的時候起,她便一直處於弱勢。


    輸了一次。


    便是步步敗退。


    顧文君的臉已經變得一片煞白,她的下紅唇已經被貝齒咬出一道深印,一滴汗水從額間滑落到下巴。


    眼前不受控製地起了霧氣,氳出了生理淚水,這讓顧文君眼中的蕭寧晟微微模糊,但這不影響顧文君厭煩甚至憎惡他。


    蕭寧晟卻一直沒用退開,他一邊牢牢掌控著顧文君,防備她的一舉一動,一邊又交相貼著顧文君,觸摸她的一呼一吸。


    “你說本王為什麽要讓人綁住你?”蕭寧晟一字一句道出,他的話語越長,便越讓人不寒而栗,讓人發自內心地恐慌。


    “顧文君啊顧文君,就是因為你太聰明,太倔強,本王才不得不防。”


    那語句雖然冰冷,卻總是含著一分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與其說是警告,不如說是一聲歎息。


    可是在顧文君耳中聽來,就隻剩下了嘲諷。


    她眨了一下眼,忍下了那些因為突然的疼痛而冒出的生理淚水,將一切委屈和苦難都咬碎了牙齒,往肚子裏咽。


    “謝、敬王殿下……饒過、在下。”


    那手指上傳來的痛苦將顧文君的字句碎得斷斷續續,卻摧垮不了她這個人。


    十指連心。


    蕭寧晟以為折斷一根手指頭,至少也能讓顧文君暫時屈服。可他還是低估了顧文君的聰慧和堅韌。


    這年少的會元郎,長得是一顆七竅玲瓏心。


    一竅折了,還有六竅。


    顧文君硬生生撐著這才折斷的食指之痛,將右手微攏,用中指和無名指搭在蕭寧晟的內腕一側,她咬牙道:“在下,這就為、敬王殿下……把脈……”


    蕭寧晟玉雪似的俊臉終於出現變化,仿佛冰山崩塌陷落般,有了驚、惑、怒!那雙琉璃眼珠凝著,一步也不退讓地緊盯著顧文君不放。


    仿佛在說,為什麽!


    為什麽顧文君偏要這麽倔!為什麽就是不肯向他這個敬王殿下低頭,為什麽非要和他蕭寧晟作對!


    那雙本該縹緲出塵的眼眸中波。濤洶。湧,滿是激怒。


    顧文君卻閉上眼。


    越是這種情形,她越是需要凝神,顧文君在探蕭寧晟的脈象,氣息綿長內力雄厚,沒有中毒跡象……經脈上順下滯,果然是在腿部遇到阻塞。


    她睜開眼,緩緩開口:“把完了脈,還請敬王殿下讓在下看一看腿疾處。”


    顧文君克製有禮,恢複了冷靜。這下反而輪到蕭寧晟動怒,他再也無法維持那虛假的冷淡平靜。


    “顧文君!”


    敬王驟然怒喝,連緊繃的麵容都抽動了一下。


    “既然敬王殿下要讓在下治腿,那在下自然要專心致誌地診治,不辜負敬王殿下折手的教導。”顧文君淡淡解釋,想要借此將剛才私自解繩的事翻篇。


    也如她所願,蕭寧晟果然完全忘了追究偷解繩子的事情。


    他心心念念在意的,隻是想要收服顧文君罷了!


    蕭寧晟不明白,他到底哪一點比不上他那個侄兒小皇帝?顧文君能選擇效忠蕭允煜,憑什麽不能另擇明主選擇他!


    罕見的激烈情緒又一次攻上蕭寧晟的心頭,他裝了這麽久早已習慣了清心寡欲,可是顧文君卻總是輕而易舉地牽扯他的情緒。


    蕭寧晟冷笑:“好,那你就治吧!”


    說罷,他便動手一掀衣袍,隨後又親自彎腰挽起了褲腳,露出右膝,膝骨下有一塊猙獰的疤,從上到下劈過整條小腿骨,幾乎貫穿,森然可怖。


    尋常人一眼看過去,便不敢再看第二眼。


    即使顧文君一向不喜蕭寧晟,這時也不禁緘默了一瞬,心中一凝。


    “這是後天造成的傷……”並非先天殘疾。


    蕭寧晟眼神發冷,“怎麽,你竟以為本王是天生的瘸子麽?”


    顧文君沒有再言語,隻是倔強地伸了右手,去碰蕭寧晟的右膝。


    她手仍然被緊緊縛著,但是繩索的結扣已經鬆動,蕭寧晟沒有再綁緊,加上他們此時離得這麽近,給了顧文君的一段空隙探出手。


    天性冷情,不信任他人的小心謹慎,讓蕭寧晟下意識地避開了一瞬,甚至要揮開顧文君的手。


    哪怕是醫者大夫,蕭寧晟也是斷然不信的。


    何況還是這個選擇效忠小皇帝的顧文君!


    但隨即,見到那一根彎得有些扭曲的脆弱手指,蕭寧晟抵觸的動作便停頓下來。


    顧文君偏就比他蕭寧晟還要固執,即便右手食指剛被他敲打警告地折了,白皙的皮膚上青紫一片,定是痛的,可是她還要用右手來檢查蕭寧晟的傷勢。


    “你……”


    蕭寧晟剛吐出一個字,便停住了。


    他不願意泄露自己的悔意,但是眼中還是飛快地劃過一絲懊惱。蕭寧晟不是不憐惜顧文君,他隻是太恨了。


    恨這樣的人,不屬於他!


    顧文君艱難地撫過那滿目瘡痍的膝蓋,檢查蕭寧晟的腿骨,蕭寧晟沒有再說什麽,一言不發,任由她肆意動作。


    她借看傷的機會低下頭,掩飾自己的神情。


    也隻有當她如今這樣既被綁著,又斷了一根手指的淒慘模樣,敬王才敢放心讓她看傷。蕭寧晟不信她,她又怎麽會信他?!


    顧文君心中冷笑,她終於還是成功過了這關,能夠真正去觸碰蕭寧晟的傷了。


    傷痛即弱點。


    打蛇七寸,醫者尋到了患者的病痛,自然也就將患者的命脈捏在了手裏。


    治不治,怎麽治——


    由她說了算!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首輔為後:陛下,臣有罪!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七月九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七月九並收藏首輔為後:陛下,臣有罪!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