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悅既然來了信,皇後便打算先按兵不動,當做此事和她無關,其實她也清楚的,如果被皇帝和趙禩知道是她做的,她怕是難得保全,她是不在乎的,可現在想想,謝家怕是也會被牽連,她當時做這個決定和事情的時候,謝家還一切如常,也沒想到會出了這樣的事情,現在謝家不穩,不宜再生事端,而且既然傅悅都把事情攬過去了,也不好辜負了傅悅的一份苦心。


    所以,對於皇帝的事情,皇後人在鳳儀殿中,全然當做不知道一樣。


    裴笙的生辰,雖然沒有大辦,可是畢竟是婚後第一個生辰,安國公府為了表示對這個新娶來的兒媳婦的重視,還是舉辦了一場小宴,請了幾家關係好些的女眷上門慶賀,傅悅自然也在其中。


    傅悅自然是得去一趟的,還帶了兩份從庫房搜羅了半天才選中的寶貝一並帶去。


    然後送的時候,竟然是所有送禮物的人中最大方的一個。


    好吧,財大氣粗。


    裴笙很高興。


    不過因為皇帝的情況不妙,趙禩要守在他身邊,征兵整編的事情落在了雲籌和趙銘達身上,倆人各自有自己負責的事情,雲籌要忙軍務,所以並不在府裏陪著她,而是出去了,說忙完了之後回來陪她嗎,不過也好,因為今日的生辰宴來的都是一些交好的女眷,不方便男人在場,雲家父子三個都不在,隻有婆媳三個招呼人,確切的說,是安國公夫人和雲二少夫人在招呼,裴笙隻管坐在和大家說話。


    這婆婆和嫂子對裴笙倒是真的挺好的,裴笙嫁過來這麽些天,每每和傅悅見麵,都說婆婆嫂子性情好很疼她,也不是做戲的,傅悅雖然不明白雲籌一個庶出的,為何安國公夫人會那麽疼愛,就連雲二少夫人對這個小叔子,似乎也是很是關心,裴笙說,雲籌的那位二哥,對這個庶弟似乎也並沒有任何成見,哪怕安國公夫婦都較為偏愛雲籌,也都毫不介意。


    對於雲家的這些關係,傅悅覺得有些奇怪,今日來給裴笙過生辰,其實也是為了來看看雲家。


    她讓人查了那個禁軍新統領霍震,可是因為時間緊迫,隻知道霍震是雲弼這次從北境帶回來的人,北境那邊還沒有什麽消息,但是既然是雲弼帶回來的,自然和雲弼關係匪淺,她倒是想知道,皇帝到底對雲家信任到何種地步,竟然這般看重。


    然而,她這樣也是窺探不出什麽來的,所以,主要還是來給裴笙過生辰,順便看看裴笙往後生活的地方,她還是第一次來雲家。


    隻是在雲家才待了沒多久,小宴還沒開始呢,王府那邊來人,讓她快些回去,有客人來了。


    傅悅詢問,楚安派來的人卻也說不清楚,隻說是祁國送來的,索性傅悅也不問了,反正馮蘊書和楚馨都在這裏,讓她們留下,自己和裴笙打了個招呼就回去了。


    還以為是父皇和哥哥派了人來給她送東西什麽的,然而卻不是送東西,而是送來了兩個人,一大一小。


    傅悅沒見過輕歌,但是楚王府的人是有認識的,也在燕不歸那裏看過畫像,她一回來就知道了來的人不是別人,而是輕歌,也就是葉霜芾。


    一起的,還有一個一歲大的小男孩,傅悅奔跑進來的時候,便看到大廳內坐著一個看著雙十出頭的女人,一身紫色衣裙,清雅淡然的妝容打扮,坐在那裏看著麵前正邁著小短腿哼哧哼哧的走著路的小男孩,一臉的溫柔和喜愛。


    她一進來,那女子就抬頭看了來。


    看到她,一時怔忪住。


    直到傅悅邁著步伐緩緩走近,她才勉強回神,眼眶卻已經通紅濕潤。


    緊抿著唇極力的忍了忍,忍住眼中幾欲落下的眼淚和要哭的衝動,上前一步,就要下跪行禮:“參見……公主殿下。”


    傅悅大夢初醒一般,連忙上前扶住了要跪下的她:“霜芾姐姐,你這是做什麽啊?”


    聽到這一聲稱呼,葉霜芾身子一僵,眼中的淚卻是怎麽也忍不住了。


    傅悅忙將她扶起來:“快起來,我們之間哪裏需要這般見外啊。”


    葉霜芾淚如雨下,死死地咬著唇沒有哭出聲,看那一雙淚目定定的看著傅悅好一會兒,欣慰又激動,哭中帶笑的啞聲喚她:“蘭臻妹妹。”


    傅悅點了點頭應了一聲,上下打量著葉霜芾,含淚笑道:“沒想到父皇他竟然真的派人尋到了你,我哥哥呢?他沒有找到你麽?怎麽沒跟你一起回來?”


    提及也不敢,葉霜芾麵色黯淡了幾分,垂眸低聲道:“我不知道,陛下派人尋到了我,說了你和他的事情,說他一直在找我,讓我不要再躲著了,我原本不願意回來的,可陛下對我有恩,我無以為報,就聽他的話回來了。”


    “那你對我哥哥……”


    葉霜芾抿著唇低聲道:“我……算了,等他回來了再說吧,不過他現在應該還不知道我在這裏。”


    傅悅見她如此,微微擰緊了眉,正要說什麽,這時,一個小娃娃湊了來扒拉著葉霜芾的裙子。


    稚嫩清脆的聲音響起:“娘……娘……濕濕……”


    葉霜芾急忙蹲下,見那孩子尿了,也顧不得傅悅了,急忙叫來隨行伺候的婢女給他折騰換衣服。


    傅悅看到那張小臉時,腦子卻轟的一聲,一片空白。


    剛才進來的時候,這個孩子就在了,可是她隻注意到葉霜芾,一時間沒在意這孩子,如今這才注意到,這孩子的五官,竟然是和她哥哥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樣!


    也很像父王!


    而且,看著大概一歲大的樣子……


    她驚呆了,一時間腦子裏什麽想法都沒有,回過神的時候,她們已經給孩子折騰好了,傅悅急忙上前,問葉霜芾:“霜芾姐姐,這孩子……”


    葉霜芾沒有立刻回答她的話,可接下來做的,卻已經是最好的答案,她抱起了那孩子苦惱著傅悅,溫柔的對孩子說:“來,顥兒,叫姑姑。”


    那孩子很聽話,閃著一雙炯炯有神的大眼睛,一邊衝著傅悅笑一邊叫人:“珠珠……”


    葉霜芾耐著性子糾正:“是姑姑。”


    “珠珠……”


    好吧,口齒不清,糾正不了了。


    傅悅愣愣的看著那孩子,竟是一時間不知道如何是好。


    她忍不住落下了比剛才還激動地淚水,急忙詢問葉霜芾:“他是哥哥的孩子,我的小侄子?”


    葉霜芾淺淺笑著點了點頭:“嗯,一歲了,我給他取了個名,叫允顥。”


    聶家在禹字輩之下,便是允。


    “聶允顥?”


    葉霜芾點了點頭:“嗯,我不知道該取什麽樣的名字才是最好的,便思前想後取了這一個,覺著聽著好聽,也上口。”


    傅悅讚許笑道:“很好,霜芾姐姐很會起名字。”


    葉霜芾笑而不語。


    傅悅這才衝著聶允顥伸手,溫柔道:“來,姑姑抱抱。”


    聶允顥倒是不認人,和他爹一樣,以前娘親就總說哥哥從小就是個來者不拒的,誰抱都給,一點原則都沒有,這孩子怕也是隨了他。


    傅悅抱著這孩子,頓時覺得比自己有孩子還高興。


    這才是真正的聶家的血脈傳承。


    終究,聶家沒有血脈斷絕,父王他們在天有靈,定然也有所慰藉。


    逗了一下聶允顥後,顧不上多問別的,傅悅急忙讓人去收拾院落給葉霜芾母子住下,備水洗去一身風塵勞頓,又吩咐人準備了膳食,一起坐在桌邊吃飯的事,已經是一個時辰後。


    “我剛才已經命人送了消息去不歸門,讓不歸門的人把消息傳去給哥哥讓他立刻回來,哥哥自從去找你以後,就行蹤不定,隻有不歸門的人能找得到,也不知道幾時才能送到他手裏讓他回來,不過你們先安心住在這裏,什麽都不要擔心,有我呢。”


    葉霜芾神色有些奇怪,卻沒有應聲說什麽。


    “霜芾姐姐,你……不想見到哥哥麽?”


    葉霜芾也不是扭捏之人,直接就說出了心裏的想法:“蘭臻,我實話跟你說,我其實……不知道該如何麵對他。”


    傅悅愣住。


    葉霜芾黯然垂眸,神色間似乎有些難堪:“當初他還是燕不歸的時候,我尚且覺得羞愧,知道他是聶禹槊的時候,我便無地自容,不知道如何麵對,才選擇了離開,畢竟,我曾經在那樣的地方待了那麽多年啊……”


    傅悅蹙起了眉頭:“那又怎麽樣?”


    葉霜芾看著她。


    傅悅神色頗為淩厲,卻又十分無奈:“霜芾姐姐,你以前是多麽自信的一個人啊,就如同一匹桀驁不馴的小野馬一樣,張揚恣意,自卑這種情緒和念頭,其實不該出現在你身上,葉家四姑娘的傲骨和血性,你都忘了麽?”


    葉霜芾苦笑:“可是蘭臻,我終究還是活成了我曾經最厭惡的那種惡人。”


    她曾經的驕傲,在隨著家中女眷姐妹一道被沒入官妓營的時候,就已經被磨損殆盡,哪怕在裏麵,她並未曾受辱,因為那些人還來不及羞辱她,她就隨著母親他們一起選擇了了斷自己,可對她來說,那是奇恥大辱,這一生都揮之不去的噩夢,而這麽多年來,她心甘情願的待在花好月圓,可是沒有人知道,那個地方那樣的身份,她有多厭惡反感,隻是,身不由己罷了。


    而聶禹槊,是從小和她青梅竹馬看著她過去和現在的人,看過她過去熾烈驕傲的性格,也看著她這麽多年在青樓裏的一切,那是她最愛的男人啊,她如何能麵對得了?


    傅悅放下筷子坐穩,定定的看著她,神色間帶著幾分淩厲:“你最討厭的是什麽?是倚門賣笑,是人盡可夫,可是你先告訴我,你是麽?”


    葉霜芾想都沒想就立刻否認:“自然不是!”


    她在花好月圓待了這麽多年,從來賣藝不賣身,她有自己的傲骨,也從來不會自輕自賤,這是她對自己僅剩的唯一的原則,她寧死也不會作踐自己。


    當年便是不願作踐自己,辱沒葉家門楣,葉家女眷才全部自殺了結寧死不屈,她為了報仇也為了報恩才回到秦國在花好月圓留駐,因為也隻有那種地方,才是打探消息和窺探秦國朝堂動靜的好地方,不會輕易被人懷疑和追查。


    可即便如此,她也一直不曾做不該做的,也幸得祁國那邊從不曾要求她做這些。


    可女人的心不都如此麽?總是害怕自己的一點點不堪,成為兩個人之間的鴻溝,所以這麽久以來,她明知道他一直在找,卻從來不敢出現,隻是因為怕麵對,怕他會嫌棄。


    傅悅歎了一聲:“既然不是,那你在胡思亂想什麽?別說你這麽多年出淤泥而不染,就算有過什麽,在哥哥的心裏,隻要你是葉霜芾,是輕歌,是他所愛的女人,過去的一切全都不重要,我們都是九死一生活下來的人,活著就是最大的幸運,其他的都不重要,你明白麽?”


    葉霜芾抿著唇沒有說話,卻已經聽得進去了。


    傅悅又道:“其實你自己都明白的,隻是太愛哥哥了,患得患失,才會這般鑽牛角尖心生彷徨,可其實真的沒有必要,在哥哥心中,不管你是什麽樣的,都是他心頭摯愛,所以,別亂想了,在這裏好好等著他回來,很快的。”


    葉霜芾還能說什麽,隻得點了點頭,繼續吃東西。


    一邊的聶允顥肉墩墩的坐在那,看看自己的娘親,再看看傅悅,一臉懵逼,然後她們不說話了,他就是收回目光,抓著小肉手揪啊揪,咯咯笑著。


    傅悅伸手摸了摸那小肉臉,笑的十分歡喜:“顥兒長得那麽像哥哥和父王,等哥哥回來瞧見,不知道多高興呢,父王在天有靈看到,一定也是得意得很。”


    指不定還跟娘親嘚瑟呢,瞧,兒子像我,孫子也隨了我……


    不說剛才那些話,葉霜芾倒是笑了起來,看著自己的兒子道:“是很像,明明是我生出來的,卻是沒有半分我的影子,長得太偏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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