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華音從來不是坐著等吃的人,所以才會在洗漱完進了廚屋。


    但被白方氏直接點了臉上,上來就嗬斥,讓她目光更冷,“三個月!你們在我不知道的時候跟魏秀才和秀才娘子定下婚約,以白玉染中邪性命危在旦夕相挾,我忍下來,是因為我早寫好了和離書!三個月,白玉染正常,和離生效!”


    “你說啥?和離!?”李氏精神大振,火也不燒了,猛地站起來盯著她。


    李紅蓮也驚訝,“這是說的慌吧!誰嫁了來還會和離的?”要不然會死皮賴臉嫁過來?


    白方氏也懷疑的看著她。


    魏華音不管她們,從袖子裏拿出來簽了她名字和手印的和離書扔給她們,“三個月相安無事,和離就生效!不然你們可以叫白玉染寫休書!所以,你們不用一副我死皮賴臉嫁過來欠了你們的嘴臉!如果我不安生,後果你們自己承擔!”


    她冷聲說完,徑直過去燒火,“我從來不是白吃不幹的人,真該我的活兒,我不會不管!你們也不用對我擺臉子!畢竟你們是報恩,不是報仇!否則後果自負!”


    這番威脅讓白方氏臉色陰沉發黑。


    李氏顧不上別的,拿著和離書仔細的看,卻又不識幾個字,“玉瑩你快看,是不是真的?”


    白玉瑩在家裏識過字,也學過書,認得不少字,和離文書她還是認識的,用力的點頭,“是真的!有名字和手印!跑不了!”


    李氏可算是狠狠鬆了口氣,轉頭再看魏華音,眼神複雜。要不是她娘柳鳳娟的陰魂纏住二郎,在家裏鬧騰,也不會娶了她進來,還讓二郎多了一段不光彩的婚事!占了元配的名頭!


    白方氏還是不信,拿著和離書瞅了半天,拿回堂屋,叫白承祖看,“你瞧這是真的假的?”


    白承祖一看是和離文書,驚詫了下,忙仔細看了一遍,確實是真的,皺著眉沒有出聲。和離文書是真的,隻是這個事兒......


    白老大也聽到,過來看和離書,“是真的!這是那個魏音姑寫的?”


    李氏點頭,“要是真的,那就忍三個月,她就走了!還說要是不走,可以寫休書!”


    白老大忙讓她別說出口,“這個事兒心裏都知道就行,還是別說出來的好!”


    李氏也一下子想明白,連忙點頭,“好好好!不說!不說!都別說出來了!”


    白玉染從茅房裏出來,看著他們把那份和離文書小心的收起來,有些呼吸艱難的攥緊手,心裏緩緩滴著血。


    他不和離!更不允許有休書那種東西出來!絕不會和音寶兒分開!可他無法忍受,也看不得她在白家受盡欺負辱罵!


    這封和離文書雖然是她真實心意,但拿出來,也是讓爹娘和爺奶他們改變觀念想法,不再仇視針對她!


    和離書的事兒,迅速在白家傳遍,但又沒人說出來,怕柳鳳娟的陰魂聽見,纏住白玉染不放。尤其是在白玉染跟前。


    但也讓李氏和白方氏等人看魏華音不再那麽的仇視她,針對她。


    早飯做好,魏華音也幫著端菜。


    白家人口多,吃飯分桌。


    白承祖帶著白老大,和白老二,白老三,和幾個孫子一桌。


    這邊白方氏帶著李氏,丁氏,趙氏三個兒媳婦,還有孫媳婦兒,孫女一桌。


    魏華音坐在最下手,和李紅蓮一條凳子。


    李紅蓮心裏嫌惡不已,跟她坐一塊,嫌棄掉價,還嫌她會搶菜。


    白家雖然家境不算差,但也隻是溫飽不成問題,肉雖然尋常也能見著,也都是星星點點的,很難多分到。


    白方氏又強勢,吃肉都是按絲分配。


    桌上擺了不少昨兒個酒席上的剩菜,肉啥的是沒有了,都是些沒人吃的不好吃的青菜埂子啥的。又切進去了點剩肉絲兒。


    白承祖坐的桌上有兩個新炒的菜,肉絲兒多一點,菜也新鮮。


    白玉染看了看隔壁桌,想給她夾菜都不容易,不禁臉色難看。


    魏華音喝著粥,隻吃點青菜葉子和菜梗子。


    看她吃的都是新炒的那一盆兒,白玉梨眼神剜過去,伸筷子給她叉掉。


    魏華音冷冷瞥她一眼,“不想吃滾出去!”


    白玉梨一下子恨惱起來,“你叫誰滾出去?你算個啥東西敢叫我滾出去!?”


    白方氏忍不住皺起眉,卻沒有說話。


    白玉染扔下筷子,“二嬸啥時候學會教女?真不會,就請個教養嬤嬤好好教教!對嫂子出言不遜,不敬不尊的又是什麽東西?”


    丁氏被他一個晚輩說到臉上,一時臉色羞恨難看,“玉梨也沒咋,一個盆裏吃飯,哪有筷子不碰筷子的!?上來就滾滾滾的!就有個樣子了!?”


    “還吃不吃飯?有沒有規矩?”白承祖出聲。


    白方氏也開口,“行了!一頓飯都吃不安生!”


    白玉染上廚屋裏拿了個碗,從盆裏扒了些新炒的菜,過來拉魏華音,“回屋吃去!”


    從入學後,魏華音的飯桌上都是一個人,也不習慣跟一群陌生人對著倆仨菜搶來搶去。端著粥起身。


    白方氏陰著臉,很是難看。


    李氏開始勸她,“婆婆!就三個月!隻要二郎好了,不用三個月也行的!我們就忍一忍!”


    白方氏也說不出旁的。


    丁氏撇著嘴,“就算三個月,也得有三個月裏的樣子吧!總不能這三個月是來當奶奶來了!”


    趙氏臉上帶著笑意,“看二郎還怪心疼她的!”


    白方氏一個眼神橫過去,她不敢再多說,抿著嘴吃起飯。


    白玉染把飯碗放在屋裏桌上,陪著她在屋裏吃起來。


    飯後奪過她的碗筷,收去廚屋。


    李紅蓮不願意刷鍋,喂豬,看魏華音也沒有幹活兒的意思,煩恨的拉著臉進了廚屋。


    李氏過來幫她。


    魏華音把她的陪嫁和衣物等東西都收拾歸置起來,這三個月得在這間屋子裏度過,她不希望是忍過去的,能舒適點,就盡量舒適點。晚上她也不想再跟白玉染同床!


    白玉染在一旁幫忙,她不讓,就在一旁圍著她轉,看著她忙活,時不時給她遞東西,幫著挪東西。


    挪到鏡子時,魏華音看到銅鏡裏,她現在那張滿是肉的臉,下巴甚至有三層,全是肉,散發著不正常黑的肉,一雙眼睛不小,卻被肉擠在一塊,看著狹長帶著淩厲。


    她極少會照鏡子,這麽一張臉,白玉染竟然吃得下嘴?還想跟她圓房!?


    看她臉色變幻,白玉染目光幽怨。三個月就三個月!他一定要在這三個月內,圓房!!


    魏華音把銅鏡收到一邊,繼續收拾整理。但他的眼神太過強烈,扭頭就見他一臉要吞了她的樣子,頓時身子僵了僵。


    白玉染收斂神色,笑道,“華音!你下午要不要出去鍛煉?我跟你一塊!等會我帶你去看看我種的花草!”


    魏華音沒有啥意見,鍛煉雖然瘦的很慢,但還是要堅持,如果她忍下那股癮已經成習慣,癮上來,她就鍛煉,讓自己屏卻那種對肉和糖水的渴望。不過這些天都有吃肉,讓她對肉的渴望少了些。


    她東西不多,主要是細軟和壓箱底。翻出那兩張上轎禮的銀票,魏華音拿過來遞還給他。


    白玉染很快臉色不好看了,“這是上轎禮!應得的!”


    “別的東西我收下,這個你就還拿回吧!”魏華音遞給他,示意他接下收回。


    而堂屋那邊,丁氏和趙氏對視一眼,也說起錢的事兒,“婆婆!你沒有多給二郎娶親的銀子吧?咋都說他買了嫁衣,還買了首飾和布匹?那些東西可不是十幾兩銀子能買來的!”


    開始算賬。


    白方氏摳都來不及,又咋會多給。聽她們說的這話,也正是她之前疑惑的,“去把那個誰叫過來!”


    趙氏知道她叫的是魏華音,指使兒子白四郎去叫人,“叫魏音姑過來!”


    白四郎立馬過來西次間,不過過來不提前吭聲,先在門口偷看。


    白玉染把銀票給魏華音塞回,“你的你收好!不許亂放!”


    柳鳳娟陰魂迷惑,讓他把偷偷攢的私房銀子都拿出來給她了,魏華音也不能要他的。掃到門口的人影,想著這銀子是他私下攢的,先收起來又鎖進箱籠。


    白四郎瞅了半天,不知道他們倆塞的是啥,不禁心裏好奇死了。


    白玉染冷眼看著他,“鬼鬼祟祟幹啥?”


    白四郎撇了撇嘴,“奶奶叫她去問話!”說完轉身就走。


    魏華音還以為是問和離書的事兒,東西也整理的差不多,鎖好櫃子出來。


    白玉染也關好門跟著她一塊。


    看他們倆一塊過來,白方氏衝白玉染擺手,“你忙你的去!”


    白玉染眸光微閃,瞥了眼丁氏和趙氏,已經知道她要問的是啥,“奶奶想問啥?是我不能聽的?還背著我說小話兒?”


    “二郎!你咋現在也對你奶奶都這樣了?爹娘嬸嬸不放眼裏,連奶奶也不放眼裏了?”丁氏雙手抱胸,眼神瞥著他。


    “你們不就是想問我給華音買嫁衣買東西的錢有多少?是哪來的?”白玉染直接說道。


    看他直接說了出來,丁氏也不客氣了,“那你說說,光那嫁衣看著就不便宜,不得個好幾兩銀子!?還有首飾布匹得多少銀子?你從哪來的?總不能還私藏了吧!?”


    她麵上笑著,眼裏卻沒有一絲笑意,逼問白玉染。


    “爺爺早就說下了話,白家女兒做針線的錢算自己私房!都給壓箱底帶著!”他話沒說完,趙氏打斷他。


    “那可是說的女兒家!你可不是個閨女!不是做繡活兒的!而且你自小治病花了多少錢!?隻怕全家加在一起都沒有你花的多!”趙氏強調他生病花的錢。


    白玉染嗬笑,“三嬸隻怕是忘了吧?爺爺說過我除外!我自己掙的都歸自己!”


    “我咋不知道這話?你自己藏著吃獨食,還說成這樣?!”趙氏慍怒的瞪著他。


    “那是因為三嬸你沒有生第二個兒子,所以忘記了吧?”白玉染挑眉。


    白家一直想壯大,到了白承祖這一代,白方氏一口氣生了四個兒子,雖然隻養活了仨,但也算是功臣,所以管家權牢牢的把持在手中。連隻有一個兒子的婆婆都勢弱。


    公婆都去世之後,白家更是成了白方氏的天下。


    白承祖也立下規矩,白家女兒做繡活兒的錢都給自己做私房攢著壓箱底,兒媳婦生的兒子多了就能有私房,這個私房就是第二兒子開始往下,成親之前賺的錢,都是各自的私房!


    因為白家不允許兒子和兒媳婦有私房,所有幹的活兒做工的錢,都被白方氏牢牢把持在手裏。


    如白老大,從小到大幹的活兒掙的錢,自己幾乎都沒有拿過,口袋裏也基本沒有裝過錢。花一文錢都得跟白方氏申請,經過她的同意才能支取。


    隻有多生兒子才有特權或者是獎勵。


    不過白家三房,除了李氏能生一點,兩個兒子一個閨女,二房算是一子一女,三房隻有白四郎一個兒子。


    所以趙氏還真是把這回事兒給忘了。


    丁氏也想起這茬兒,她之前努力了幾年,沒有希望,也就漸漸的失望不管了。現在想起來,又看著白玉染和魏華音,臉色難看起來。


    白方氏是一直都記著,大兒媳婦性子最軟,也最聽話,還多生了個兒子,雖然是個體弱多病難養活的,好在二孫子生的俊俏漂亮,也算討人喜歡。


    白玉染自己侍弄些花花草草的拿去賣個零花錢,很多時候也都上交了。他因為病弱不常出門,多數由家裏的人拿去賣,不過賣的錢,大多時候經過白老大的手,直接交給白方氏了。


    所以他自己的手裏基本是沒有啥錢的。


    也是白方氏疑惑納悶的地方,他哪來那麽多銀子給魏華音買那些東西!?


    但這不管魏華音的事,她就在一旁看熱鬧。沒想到白家還有這樣的規矩,生第二個兒子,往後的兒子掙的錢都是自己的!鼓勵多生還真是用了心!隻是看白家這子嗣情況,和別家相比,並不繁盛!


    “你拿了多少錢買東西的?”白方氏問白玉染。


    知道不給她個數,不會善罷甘休,白玉染回她,“十六七兩吧!都是散碎銀子!”說著還朝魏華音看了眼,讓她別說。


    “十六七兩!?”趙氏有些忍不住站起來,瞪大著眼,嫉妒的心情一下子讓她怒火衝頭。怪不得四郎摸了二兩銀子,他沒吭聲大鬧,原來是藏著那麽多銀子呢!


    丁氏也臉色抽變了好一會。看向白方氏。


    隻是家裏的規矩還是她和白承祖說下,定下的,總不能自己食言,定下的規矩不算話!看著白玉染,眼神忍不住盯上魏華音,“銀子都給她買了東西了?”


    “報恩不是應該的嗎?而且我娶媳婦兒,自然我的也都是她的!”白玉染理所當然道。


    白方氏神色一僵,說不出話來。雖然下聘的十兩銀子禮金退回來了,可是買東西,連同那個金釵,再加上二郎花的銀子,還有辦婚宴的,前前後後竟然花了三四十兩銀子!


    看趙氏還要說啥,白玉染直接說她,“三嬸嬸還年輕,趁著年輕還能再生個倆仨不成問題的!別人有的,你也會有的!”


    一下子把趙氏堵的說不上話來,臉色發青。


    丁氏臉色變了幾變,想著他就賣那些花花草草的,很多時候賣的錢還都被老大上交了,竟然還攢下那麽多,竟然那麽掙錢!


    “那也是說的成親之前!這成親之後都是要上交的!你以後再賣的錢也都該交上去了吧!?”說著她又看上魏華音,“還有你!既然嫁到白家來,就得遵循白家的規矩!”


    魏華音看扯到自己身上來,眉頭微皺,“我的陪嫁收益屬於個人私產,這一點不懂可以問衙門!”


    於文澤曉得這事兒,因為魏華音情況特殊,打著算盤的人又那麽多,雖然白家的風評是不錯,但也防止她們有惡意!畢竟對娶魏華音那個態度。所以就跟魏華音簽訂了合約,柳家也一塊簽了,兩個攤位的分紅都作為她的陪嫁私產!還有鹹鴨蛋和皮蛋的錢。


    “你這不會是想白吃白住吧?”丁氏嗬笑,不屑的看著她。


    魏華音看向白玉染,那些筆墨,和嫁衣布匹首飾是不好再退還,最多也就把銀票退他,幾樣烏木首飾退他。三個月......


    “如果我再上山,不論抓的蛇,還是采的蘑菇,挖的野菜,都上交!”


    白方氏露出個不堪滿意的神色,覺的三個月隻怕也還不了她花白家的銀子!不過能甩脫她就好!還多一點是一點!


    至於救命之恩,在她們心裏,早就和柳鳳娟陰魂鬧事逼迫迎娶魏華音進門抵消不剩,還嫌惡厭憎!


    “以後都要上交!這是白家的規矩!哪個不遵的,就不是白家的人!”白方氏算是說下話,立下規矩。


    看她不再追究花的那個銀子,趙氏有些氣恨不過,還想著白玉染可能還有其他銀子,竟然都砸在了這個死肥醜豬身上,還沒有辦法討回來!


    眼珠子轉了轉,到後院去找喂豬的李氏和李紅蓮,巴拉巴拉就把白玉染拿十六七兩銀子給魏華音買東西的事告訴了她們。


    她就不信以李紅蓮的性子,不會鬧!那二兒子三兒子掙的錢,可都是歸一房所有。白二郎花的銀子,也有李紅蓮他們一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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