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楚一個將死之人,此刻也沒有閑心再跟自己這位坑弟的姐姐扯什麽犢子了,隻是臉色灰暗不已地看了她一眼:“我死之後,你是不是還是不會放掉他們?”


    薑衫臉上的嫵媚笑意更盛了幾分,而後伸手輕輕摸了摸薑楚冰冷不已的臉龐:“那種弟弟行為,不都是弟弟你幹的嗎?跟我有森麽關係捏……”


    薑楚苦笑著翻了翻眼皮,剛想再說些什麽時,突覺一股雄渾且強悍的力量,正如潮水間瘋狂湧入自己的身軀之內。


    “你做什麽?!”薑楚很快便將目光看向了薑衫那隻貼在自己臉龐的手上:“強行續命本就是逆天而行之舉,不會有好下場的!”


    “畢竟坑了你一手,不還你點東西,說不過去。”薑衫眯眼輕笑著看了看一旁的鍾顏:“你剛才如果當真沒有收回那一擊,我怕是真就要等到很久之後再來看你了。”


    “去你的墳頭,也許還會出於哀悼而蹦個迪。”


    “…………”


    薑楚被這位來曆不明的彪悍姐姐真是弄得一點脾氣都沒有:“你說你這折騰來折騰去的,到底圖什麽呢?!”


    “我也沒這麽大的閑心,但有些活了太多年的老不死的,就不一定了。”


    薑衫說罷滿臉鄙夷之色地看了看身後:“怎麽著啊牛鼻子王上?都這時候了還不能露個麵?”


    薑楚隻是聽到這個稱呼時,幾乎便已經猜到了來的是誰。


    “冤有頭債有主,我現在但凡還能動的了一個手指頭,我都得弄死你……”


    薑楚再度看到老道士露麵時,可謂感慨萬千。


    從出生到現在,薑楚幾乎隻見過他三次。


    第一次是送自己去當林家童養入贅的上門女婿,第二次是在自己瀕死之時強行拉回了自己一條命,而第三次,便是以這一切始作俑者的嘴臉再度現身。


    “你當老賴坑了我最後一魄,就是為了讓他做這些嗎?”薑楚此刻是真的極為憤怒。


    此間有太多的人因此而喪命了,甚至沒有任何理由。


    老道士鬢發蓬亂的那張臉上,微然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你怎麽就知道他們不該死呢?你了解他們的過去嗎?包括生前。”


    薑楚一怔:“這裏難道真的是人死後到達的地方嗎?”


    “一部分,確實是的。”老道士平靜注視著薑楚:“世間需要有人來維持一些不為人知的平衡。”


    “但從生到死,從有到無,哪有那麽多的平安終老呢?”


    薑楚雙眉緊鎖地注視著老道士,隻覺這個幾乎關係到自己一生命運的家夥,此刻竟是隱約感知到一抹熟悉的氣息:“你是誰?我又是誰?”


    “監察者。”老道士痞氣不已地一笑:“你也可以俗稱為看熱鬧的,我算是這幫人的頭頭兒。”


    “嗯?”薑楚出於詫異而驚咦了一聲:“這些人,現在有多少。”


    “這不全在這兒呢嘛!”老道士嬉皮笑臉地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一旁的薑衫:“連你,帶我,再她,一共就咱仨。”


    “…………”薑楚隻覺這個自己並未來得及加入的組織著實有些慘得慌。


    “不過我們兩個,今天就要退休了。”


    老道士眯眼輕笑地看著薑楚:“所以以後你就是頭頭兒了,至於以後你想找多少跟班的,那就看你老婆們的生育能力了。”


    “靠!啥意思?!”


    薑楚著實不明白這老牛鼻子到底在說些什麽。


    “你不是曾經問過我家裏的事情麽?”


    薑衫在將所有的生命力都灌注於薑楚的體內過後,自己的身軀已經逐漸趨於透明化了,但看她此刻的表情,卻是如釋重負一般格外的歡欣:“我很快就能去見他們了。”


    “你……你……”薑楚嘴唇微微有些顫抖著,卻腦中有些空白地不知該問些什麽。


    “任何形式上的終點,都可以看作另一種形式的開端,更何況隻是區區的死亡。”


    老道士平靜地看著薑楚:“薑家曆來便是掌管生死平衡之事的監察者家族,也隻有我們有資格能勝任。”


    “但當這世間的生死當真已經按照其既定的軌跡開始發展時,我們的存在,便不複當初那麽重要了。”


    “這就是時代的發展,無論你願意與否,都注定很難強行將其逆轉。”


    “我在任時,該做的事基本上都已經做得差不多了。再往下一代代的傳承,更像是一種為了形式而存在的形式,例如她,例如你。”


    “不過不虧心的說,最後料理冥界的這點事,幾乎還真是榨幹了你最後一魄的所有心力。”


    “稍後將其完全歸為三魂七魄時,記得這裏頭貌似缺德的勾當裏注定有你一份就是了。”


    聽著老道士調侃不已的一番言語,薑楚卻極為鮮有地沒有再出言頂嘴。


    這已經算是他在交代遺言了。


    而且話說的很清楚,在自己之後,基本上已經不需要這類所謂的“監察者”去維控冥界與現世當中的生死平衡了。


    而這一切的一切,更像是一種窮盡二十年之功所作出的加冕。


    至於自己本人……或許注定要成為某種意義上的時代終結吧。


    “最後一個問題。”薑楚緩緩將自己腕間的鐲子隔著那具透明棺材貼到了林清淺的那一隻上:“這東西,到底是幹什麽用的?”


    “這很難理解嗎?”


    老道士此刻消散到隻剩下一張臉的麵孔間,多了一抹慈祥而溫和的笑意:“你們結婚的賀禮,我已經準備了二十多年了。”


    “別老不要臉啊!分明有一隻是我給的。”


    薑衫笑吟吟地隔空再度摸了摸薑楚的臉:“我們在那邊等你啊弟弟,不過千萬不要急著過來,我還想在爸媽跟前多過一陣獨生女的日子,誰還不是個寶寶呢?”


    “好的……”薑楚看著她即將消失於半空當中的身影輕輕喊了一聲:“姐姐。”


    “哢嚓!!!”


    幾乎就在兩人完全消失於薑楚的視線當中時,一縷柔和的陽光,照射入了這陰暗了太久的世界。


    是真正帶著生命與溫暖的光芒。


    一道道棺槨碎裂的聲息驟然響起時,那些仿佛重獲了新生的人們,俱都滿麵歡欣之色地享受著這一刻。


    而此時,林清淺也已眼圈微微泛紅地徑自撲到了薑楚的懷裏:“老公,我想回家……”


    薑楚微笑著在她額頭上輕吻了一下:“是該回家了。”


    “十八年都快變成了十九年,也該抽空正式結個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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