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讓低緩的呼吸聲都變得清晰可聞。


    她聽著那道呼吸慢慢俯下來,靠近自己身邊,然後被子被輕輕扯動,蓋到了脖子以下的地方。


    就在柔軟的被子覆蓋在肩膀的時候,顧絨無聲無息的睜開了眼。


    黑暗中病房裏隻留了一盞暗淡的台燈。


    那模糊的燈光映著男人坐在床邊俯身的背脊,在她身上投下昏暗的陰影,於是她的眼睛在昏暗裏星子一般無聲明亮,而他的眼眸卻藏在暗處,看不出神情。


    顧絨與男人在黑暗中對視片刻,隨後挑了下眉毛,


    “唐先生?”


    還拉著被角的手突然鬆開,被子妥帖覆蓋她的肩膀。


    男人直起身來,垂著眼依舊看不見表情,隻淡淡嗯了一聲。


    顧絨似乎鬆了一口氣,


    “看來大少爺沒回家去還有這個理由,要不你也找不到我。”


    男人沉默片刻,淡淡道,


    “為什麽會受傷?”


    “看不出來嗎?跟人打架了。”


    顧絨回答得十分輕鬆。


    “為什麽打架?”


    “個人隱私,還是不回答你了。”


    唐鬱沒有追問,沉默片刻後他站起來,走到落地窗邊看著窗外,


    “現在時間還早,你繼續睡吧。”


    男人的嗓音淡淡的,落在昏暗的夜色裏,像雪花落在葉片上一樣又輕又涼。


    顧絨聽著有些出神,片刻後才道,


    “你呢?準備一直呆在這裏嗎?”


    唐鬱頓了一下,道,


    “一會兒就走。”


    顧絨唔了一聲,晃眼看了看這病房,最後視線定在床邊被顧悄丟下的吉他上,看了一會兒後她開口問唐鬱,


    “唐先生會彈吉他嗎?”


    唐鬱轉頭看了一眼,


    “會,怎麽了?”


    “要不彈一曲?”


    她笑著轉頭,


    “如果左右病房裏沒人,病房裏隔音夠好的話。”


    唐鬱沉默的站著,半晌沒有回應。


    今天的唐先生有些奇怪。


    顧絨看著他修長的側影,有些納悶卻並不強求,


    “不想彈也沒關係,我隻是突發……”


    話音未落,唐鬱抬腳走向屋內,在床的另一側撿起了那把吉他。


    顧絨這時才把最後兩個字說出口,


    “……奇想。”


    男人已經抬手拉開了吉他包,將木吉他拿了出來。


    顧絨稍微往上睡了一點,看著男人勾著椅子坐到了窗邊,她露出興致勃勃的神情。


    唐鬱坐好後,抱著吉他撥了兩下弦,側頭問顧絨,


    “想聽什麽?”


    “你隨意。”


    唐鬱想了片刻,再撥弦時已經有了旋律。


    慢節奏的,叫人想起冬日黃昏的街頭,熙攘的人群,街邊的食物香氣,咖啡店外杯中縷縷飄起的白霧,花店裏沒剩幾支的半開的花朵,還有流動的夕陽光芒。


    男人的指尖在琴弦上來去撥動,他微微側著頭,側影在夜色裏模糊,短發垂下來遮住一邊的眼睛,從挺拔的鼻梁到薄唇再到幹脆利落的下頜線都十分流暢好看,在音樂裏有幾分漫不經心的味道。


    男人撥弦的速度漸漸快起來,旋律便也隨之推進變幻。


    從安靜又略帶涼意的黃昏街頭變成了深夜裏燈紅酒綠的酒吧,炫目的光四處流轉,舞池裏有單身的人在瘋狂尖叫著舞動身軀,也有情侶旁若無人的抱著彼此緩慢搖動;有失戀的年輕人在邊哭邊喝酒,也有早就失去所愛的人在若無其事的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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