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喜歡,不過也不討厭就是了。他有時候很惡劣,經常欺負我,不過有時候也會好心幫我一兩回就是了。”林小媛放下書包,從桌上拿了一個李子吃,下一秒就吐了出來,叫道,“媽呀,怎麽這麽酸啊?”


    “酸嗎?我試了,覺得挺甜的啊!”林憂不解地看了林小媛兩眼,伸手拿了一個李子放進嘴裏咀嚼著,然後說到,“是沒什麽味道,不過也沒有那麽酸吧!”


    “嗬嗬,可能我拿的這個比較酸吧!”林小媛說到,又拿了一個塞進嘴裏,酸得牙根都幾乎打結了,卻硬是擠出笑容說到,“這個就不酸了。”


    她就那樣坐在了母親身邊,端著那盤李子,一個一個慢慢吃著,吃得牙齒發酸,卻依然不肯停下來。


    母親居然已經病入膏肓到連味覺都在慢慢失去了。


    可是卻還是若無其事地跟自己說笑為自己打點著一切。


    夜裏起來上洗手間的時候,聽到母親隱忍的痛苦呻吟聲,如此壓抑卻又無法控製。


    她卻隻能當做什麽都沒聽見,就像這一刻這樣若無其事,隻為不讓母親擔心。


    “不要吃太多,等一下就要吃飯了。”林憂轉頭看了自己女兒一眼笑著說到。


    “好啊,剩幾個晚上吃。媽,不要跟我搶哦!”林小媛將盤子護在懷裏撒嬌著說到。


    “好,不跟你搶,媽媽去炒菜。”林憂笑得更溫柔地說到。


    “媽,我去吧,晚上我要煮幾道最好吃的菜。”林小媛一下子就站了起來說道。


    “你還最好吃呢,厲風嵐說你炒菜經常忘記放鹽。”林憂笑著說到。


    “別聽他瞎說,那是因為他根本不能吃太鹹的東西,我索性不放鹽了。”林小媛說完徑直朝廚房裏走去。


    她是如此平靜地從冰箱裏將菜和肉拿了出來,如此平靜地炒著菜,即使已經淚流滿麵了,背影卻依然看起來如此平靜。


    那個冬天過得很漫長,而那個星期卻過得很短,短得林小媛還沒來得及停下腳步去細想的時候已經結束了。


    那一個晚上,林憂對林小媛說到,


    “寶貝,晚上陪媽媽睡吧!”


    “好,晚上我保證不踢被子。”林小媛笑著應到。


    那一個晚上,她就像小時候那樣,窩在母親的懷裏,聽著母親低低的哼歌聲,到最後,母親在她耳邊以微弱的語氣說到,


    “寶貝,媽媽困了,先休息一下,晚點再給你唱!”


    “好,媽媽你先睡一會兒,不要睡太久就好。”林小媛低聲應到。


    到天快亮的時候,林小媛迷迷糊糊聽到了母親對她說到,


    “我的寶貝,媽媽要走了,你要好好照顧自己,聽爸爸的話。”


    母親的聲音是如此溫柔,而又如此的恬靜。


    她點了點頭,然後微笑著說好。


    她抱著母親,一點一點地感受著母親的體溫慢慢變涼了,最後連一丁點溫度都沒有了,無論她怎麽想要去捂熱她。


    她的媽媽,那個無論自己吃了多少苦,也從來沒有讓她苦過,最愛她的媽媽,終於在這個寒冷的冬天對她說“我的寶貝,媽媽要走了,你要好好照顧自己,聽爸爸的話。”,然後握著她的手,直到鬆開,離開了這個世界。


    她生下了她,養了她,卻沒有辦法陪著她一直走下去。


    她對她說過——孩子,這個世界有非常多的不幸,但不要因此就覺得自己很可憐,因為總有比我們更不幸的人的,相對於他們來說,我們是幸福的。


    她對她說過——孩子,摔倒了會很疼,但不要因為這樣就不敢爬起來,不然就會慢慢忘記了站起來的勇氣和驕傲。


    她對她說過——孩子,你是爸爸媽媽的驕傲,無論別人說什麽,你都是上天賜給爸爸媽媽最好的禮物。


    她對她說過——我的寶貝,媽媽要走了,你要好好照顧自己,聽爸爸的話。


    母親對她說過很多話,一句一句記在心裏,不想忘記,因為這是母親留給她的最後東西。


    母親要她好好照顧自己,母親要她原諒她的父親,她答應了,所以她說好,忍著痛微笑著說好!


    聽到了門鈴聲,林小媛爬了起來,去開門。


    本來看到哭得眼睛已經腫得不成樣子的林小媛,厲風嵐要問發生什麽事了,最後還是沒有問出口,而是直接將她摟進了懷裏。


    一如那一個晚上,她那麽傷心,他摟著她那樣,隻是沒有哄她而已。肋


    “厲風嵐,我媽媽走了。”林小媛低低地說著這一句話,靠在他的懷裏,有一種萬念俱灰的感覺。


    厲風嵐在意識到林小媛話裏的真正意思後,忍不住將她摟得更緊了,低頭憐愛地在她耳邊說到,


    “小媛,你還有我,我們讓阿姨一路走好吧!”


    厲風嵐和林小媛操辦了林憂的後事,更多的是厲風嵐在安排,林小媛在短短的時間裏,萎靡消瘦下去,除了守著母親的遺體外,幾乎已經沒有什麽意識做其他的事了。


    當到了火化場的時候,林小媛又哭又叫的,就是不讓工作人員將母親的遺體推進去火化。


    “小媛,不要讓阿姨走得不安心。”厲風嵐摟著她在她耳邊低低地說到。


    她終於安靜下來了,像個木偶一般,看著工作人員將母親的靈柩推走了。


    直到再也看不見了,她終於暈了過去。


    那一個冬天特別的漫長,漫長到她幾乎沒有辦法挨過去。


    那個冬天她搬到了厲家去住了,也不清楚厲風嵐為了讓她搬進了厲家,花費了多少心血。鑊


    但她到底還是挨過了那個冬天,看著寒梅謝了,海棠開始綻放,一簇一簇的煞是好看。


    冬去春來,她像往常在開學後,去學校報到,然後規規矩矩的上課。


    “你不是答應我不跟厲風嵐交往嗎?”裴姍傲慢地看著她質問道。


    “我沒有跟他在交往!”林小媛言簡意賅地回應道。


    “沒交往你還搬到他家去住。”裴姍怒瞪著她。


    “我沒有跟他在交往,你可以直接將我當成厲風嵐的傭人。”林小媛抬起頭看向裴姍,依然不緊不慢地說到。


    “傭人?”


    “是,我現在負責厲風嵐的飲食起居。”


    裴姍將信將疑地看著林小媛,過了好一會兒,才又問到,


    “你那次問我爸爸的手機號碼做什麽?”


    “已經沒用了,但是還是要謝謝你上次的幫忙。”林小媛平靜地說到。


    “哼!”裴姍輕蔑地哼了一聲,然後走開了。


    林小媛朝著教學樓的方向走去。


    其實她可以感覺得出,裴姍對她的敵意已經沒有一開始那麽深了,但是她卻已經再也沒有辦法喜歡上這個跟自己同齡的女孩了,隻因為她們身上流有一半相同的血液。


    厲風嵐已經不來學校了,他的身體狀況時好時壞,厲老已經決定將他送出國去治療了。


    所以這段時間他一直在家休養身體為的是能夠承受長達十幾個小時的飛行。


    放學後,班主任讓她去辦公室,因為有人找她。


    林小媛走進了老師的辦公室,裏麵坐著一個穿著西裝看起來三十幾歲的男子,看到她進來了,起身問到,


    “請問你是林小媛小姐嗎?”


    “我是,你是?”


    “你好,我是你父親的助理,他想見你一麵。”


    “對不起,我想你可能找錯人了,我沒有父親。”林小媛平靜地說到,然後轉身走出了辦公室。


    那個人愣了一下,然後追了出來。


    “請問你們班還有跟你同名同姓的嗎?”


    “沒有!不過我確實不是你要找的那個人,很抱歉!”林小媛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


    厲家的司機已經等候在校門口,她走了過去,上了車,才看到坐在後座的厲風嵐。


    “你怎麽也來了?”林小媛嘴角揚起問到。


    “出來透透氣,順便接你。”厲風嵐依然表情依然很貧血地說到,順手拿過了一個袋子丟給了林小媛。


    林小媛有些手忙腳亂地接住了,打開袋子看到了裏麵的蛋糕盒,一下子就漾開了笑容說道,


    “提拉米蘇,你怎麽知道我想吃著?”


    “有人做夢說夢話大喊著,我要吃提拉米蘇,我要吃提拉米蘇。”厲風嵐誇張而又鄙視地說到。


    “我嗎?真的嗎?我自己都不知道。”林小媛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到。


    完全忘記了,自己的臥室距離厲風嵐的那座樓那麽遠,她即使拿著喇叭喊,厲風嵐也未必就能夠聽見,更不用說夢話了。


    “夢話,你要是自己能聽到,那就不是夢話了。”厲風嵐還一副你怎麽這麽笨的表情瞟了林小媛一眼說道。


    “那也是!”林小媛附和著點了點頭應到,然後打開包裝盒,拿了勺子,一小口一小口吃著,臉上的表情是那麽滿足。


    在母親去世後,就已經沒有什麽事情讓她的心情特別大起大落的,她還是像之前那樣生活著,平靜而又淡定,有時候能夠吃到自己喜歡的美食或是看到一個漂亮的小東西,都可以滿足了。


    母親去世後留給她的積蓄很少,但勉強還可以撐一兩年的生活費,而厲家因為她照顧厲風嵐,額外給了她一筆錢,她也一起存起來。想著以後如果著真的考上了大學,她還可以勉強撐過第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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