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筱本來說要拜托他一件事,可是她自己還沒說什麽,寒北城就說了一大堆!


    他的話,概括成一句,就是霸氣的宣布——她懷著他的孩子,他不允許她被外界的情緒幹擾,直到順利的生下來這個孩子!


    “筱筱,告訴我,你要拜托我什麽?”他看出她心底的不耐煩和失落,換了一種口吻,“乖,你說說看,我能做到的,我都答應你!”


    她的下顎被他把玩在手中,她躲不過,隻好輕輕的閉了閉眼,睫毛顫動著,猶如受傷的小獸。


    她用這種方式躲避著寒北城灼熱的目光,已然沒有再說的欲望。


    諷刺的笑弧在唇邊溢開,這個男人,很好的詮釋了霸道不隻是盈於表麵,而是深埋在骨子裏的強勢。


    她還有什麽好說的?


    大掌的力度加大,鈍痛從下顎傳來,林筱不可置信的睜開眼睛,憤怒的瞪著寒北城。


    “你幹嘛?”


    小手想要去撲打,卻被他另一隻手死死的鉗住。


    一上一下,她被他困於懷中。


    “你還沒說!”寒北城執著的口吻,好像她不說,他就不會罷休。


    女人漂亮雙眸裏染上了一絲慍色,她沉聲說道,“寒北城,我說了,你會同意嗎?”


    寒北城斂著的眸色一點點的掀起了波瀾,低啞的嗓音變得緊繃,“你還沒說,怎麽知道我不會同意??”


    林筱看著他,有些什麽情緒哽在喉間,咽不下去,吐不出來。


    她趁寒北城愣神的功夫,推開他鉗製她的手臂,從沙發上坐了起來。


    “寒北城,你說的有一點不對……林靖遠的死,我不想怪你,也不想怨你……這件事,說的難聽一點,是他咎由自取……”


    她看著窗外肆虐的風雨拍打著玻璃所濺起的水花,輕輕的笑,“他在五年前埋下禍根,他先對不起寒冰,他不該不自量力的與寒氏對抗,更不該在走投無路時選擇這種方式結束生命……可是……”


    可是什麽?


    林筱從知道林靖遠死了,到自己意外懷孕,有個念頭一直在腦海裏翻滾,心緒為這件事糾纏,以至於她根本無法做到如寒北城所說的,為了孩子的健康,她要開心起來。


    自己的哥哥死了,她卻要假裝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跟寒北城度過餘生?


    每晚一閉眼,她就能想起林靖遠,小時候,他們一起生活了那麽多年,那些影像是根深蒂固的刻進骨子裏的,她想忘也忘不掉……


    寒北城知道她的糾結,所以才會那麽霸道的宣布,他不允許她一直難過!


    可是,這豈是他想,她就能做到的?


    林筱將手指穿插互相絞著,“我……這幾天很累,心裏很亂,腦子裏也很亂……我不知道怎麽麵對我自己,所以也不知道……應該怎麽麵對你……如果你想要一個孩子,我也可以給你生,等到這個孩子出生,你能不能……”


    她頓了頓,寒北城的眼神裏已然是一片殺氣,她要說出的話,他必然是滔天怒意的。


    “能不能什麽?”


    男人一雙眼死死的盯著她,她被他盯得渾身不自在,低垂著頭,小顆小顆的淚水從睫毛上滑落,她的痛苦,他看在眼裏。


    她要說的話,其實他已經猜出了七八分。


    猶如成千上萬隻小螞蟻從心底掠過,那種輕噬和疼痛,不會太尖銳,但是絕對是有……


    如果她生下孩子就要離開?


    這句話從他腦海中輾轉而過,帶出狂躁的波瀾和些許抑製不住的慌張。


    但又馬上冷靜了下來,念頭清晰得冷酷。


    他不會讓她離開的,無論如何!


    他想要的不光是那個孩子,他還要她,要她跟他一起撫養,他要一個四口之家!


    “你能不能放我走?”


    她終於鼓起勇氣,把藏在心底的那個想法說了出來。


    “分手?”在她的瞳孔裏,映出男人放大的麵容,依舊清朗,但是那眸底的火焰已經灼熱。


    “林筱,你做夢!我說過,你寒太太的身份是不會變的,無論什麽時候!”幾乎在她說出來的一瞬間,他直接反駁道。


    怒意寫在臉上,他再也不做隱藏。


    喜怒不形於色?見鬼去吧!


    他現在就是很惱怒!


    林筱看著他深褐色的瞳孔,她沒有想到他反應這麽激烈。


    女人幾度張口,都沒有發出聲音,最後隻在他的注視之下,喪失了所有繼續與他爭論的勇氣,她隻輕輕的道,“寒北城……我想靜一靜……”


    她知道,這個消息對他來說是很突然的。


    這幾天,他們的相處模式還算和平,他完全沉浸在要當爸爸的喜悅之中。


    而她,會時不時的,偶爾有這個念頭。


    可是想來想去,每次想到真的要離開他,她都下不了決心說出口。


    孩子,她生下來也是帶不走的。


    到時候,離開的不光是他,還有那個小生命。


    可她也沒法當做什麽都沒發生過,繼續愉快的跟他生活在一起。


    她的哥哥死了——


    林靖遠活著的時候,她就崇拜他,跟他很親,甚至在沒有認識寒北城之前,她一直都是很聽他的話。


    林靖遠突然死了,而這個死亡,就算不是寒北城親自操作,也與他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林筱不知道,她到底要怎麽做,才能忽略這一點,才能擺脫那些噩夢,才能麵對寒北城時心平氣和……


    寒北城不知道自己在悲喜交加中度過這一周!


    林筱本想著處理完哥哥的後事,找個合適的時間,好好的跟他談談,可是今晚一激動,就把這件事情談崩了。


    男人深眸鎖著她的臉,壓抑的嗓音緩緩的問道,“你說的靜一靜,是什麽意思?”


    林筱歎了口氣,她用手揉了揉酸澀的眼睛,語速也很慢,像是字斟句酌般,“在我懷孕的這段時間,我……能不能去陽平裏的別墅住?”


    她之所以說要住到陽平裏的別墅,是因為那裏也是寒北城名下的房產,他應該能接受這個請求,至少,她還在他的圈子裏……


    幾乎沒等她的話音留下,寒北城就想也不想的吐出幾個字,“絕對不行!”


    這是打算跟他分居!


    然後呢?分居之後慢慢再提出離婚?


    她現在已經有恃無恐到這種地步?


    那個男人死就死了,非要帶著她的希望走,讓她在這裏跟他鬧,甚至提出分手?


    寒北城冷冷的麵容上閃過的厭惡情緒至深,他還真沒有這麽厭惡過林靖遠,就算當初知道寒冰懷的孩子是林靖遠的,他也沒有如此痛恨過。


    現在的情況決然不同。


    他這麽驕傲的一個人,卻在痛恨一個已經死了的人?


    真是笑話!


    林筱看著他,抿唇平緩的道,“我已經決定了。”


    寒北城眯起眼睛,心頭漫過層層的暗黑情緒,但都克製和收斂在英俊的臉龐之下,他淡淡的道,“你是不是最近不想看到我?”


    “嗯!”


    “那我可以搬到陽平裏去住,你還住在這裏!”寒北城用認真的口氣說道。


    林筱沒有想到,寒北城的妥協竟然是這個。


    “我覺得這沒有什麽區別……”都是分開住,他還強調誰出去有什麽用?


    “有,你還住在瀾滄灣,我回來時可以隨時看到你,丫丫也是,她已經習慣了有你的生活,你如果搬走了,她會很不適應,而且,這裏有劉姐,她照顧孕婦很有經驗,會照顧好你的生活起居。”


    林筱聽得出來,寒北城的意思是,隻要她還住在他的地方,就等於她沒有離開他。


    而且提到了丫丫,不得不承認,這招很管用!


    那個小丫頭的身份,對她來說,的確是難以割舍的心頭肉。


    魏佳在林靖遠的葬禮上還在祈求,希望她能經常帶丫丫去林家。


    林靖遠還活著的時候,魏佳未必有認這個孩子的心思,畢竟,有兒子,以後還會有孩子。


    但是,現在林靖遠不在了,寒兮諾的意義就完全不同了。


    那孩子,是林靖遠在這世上最後一道影子。


    “我知道,你這段時間不好過,我能理解!但是分手的事,我不希望你再說第二次!你厭惡我,我可以躲出去,等你的心情好起來,我有耐心等!”


    男人的陳述很平淡,但說的越平淡,越是不容置喙。


    氣氛有些僵持。


    靜默了幾秒後,林筱還是搖頭,“我不是不想看到你……我就是想一個人待著,我在有你的空間裏,沒辦法好好的思考……”


    “思考?你要思考什麽?”寒北城的音調變得陰冷,他已經退了一步,她還要怎麽樣?


    “思考以後的事!”


    “以後的事,我都說過了,你還是寒太太,這點不會變!”他態度利落,還是那個簡單的字意思。


    甚至有些可笑的執著!


    “寒北城,你不覺得你霸道得有些幼稚?”


    男人眉眼間陰沉沉的,“是又怎麽樣?”


    林筱,“……”


    “就算是已經結婚了夫妻也可以離婚……”


    “在我這裏不存在!”


    寒北城看著她,劍眉越擰越緊,她心情不好,他不想在這個時間點逼迫她什麽,但心頭的戾氣還是抑製不住的翻滾上來,連聲音都被渲染得陰沉緊繃,“林筱,不要試圖挑戰我的底線!離婚的話,你也敢說?”


    英挺的眉宇間均是淡淡的怒意。


    “你還不了解我!之前,我可能給了你很多誤解,對我這個人的誤解!”說到最後時,他的聲音如夾雜了碎冰,“我的婚姻,隻有喪偶,沒有離婚!”


    說罷,他就直接從沙發上站了起來,俊美的臉從一開始的冷峻變成了陰鬱,像是烏雲裏隨時要滴出水。


    長腿直接往樓上走去,背影挺拔而孤冷。


    良久,林筱呆立在沙發前,反複回味他的那句——隻有喪偶,沒有離婚……


    他是在警告她,就算死,她也要留在寒家。


    ……


    寒北城餘怒未消。


    將身體丟進書房的辦公椅裏,看著泛著藍光的電腦屏幕陷入沉思。


    隨手擱在筆記本旁邊的手機振動了一下,一條信息出現在手機屏幕上。


    是江逸塵發過來的。


    【杜文崢回來了,哪天有空出來喝一杯?】


    他瞟了一眼,眉頭一皺,立即回了信息


    隔了不到半分鍾,江逸塵又發了一條過來,【這個點,你還竟然沒睡?】


    【有什麽奇怪的?你這個點給我發信息,難道不是指望著我回?】


    【你太太不是懷孕了?】


    寒北城本來不想搭理他了,但看了會兒筆記屏幕,還是回了一句,【那又怎麽樣?】


    【你是不是沒辦法滾床單,所以饑渴難耐?】


    隔著屏幕,寒北城都能感受得到,江逸塵此時一定是叼著煙,一臉的幸災樂禍。


    本來以他的性格,這個時候是不屑於跟江逸塵鬥嘴的。


    可大半夜的睡不著,心頭又翻滾著難以鬱結的情緒——他的太太要跟他離婚。


    確切說,是商討離婚……未遂!


    雖然她被打壓下去了,但是寒北城心裏清楚,那個倔到骨子裏的女人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揉了揉眉心,一陣懊惱,沒想到他也有今天——鬥不過一個女人……


    江逸塵跟他穿一條褲子長大,應該能理解他的痛苦。


    寒北城拿著手機開始編輯短信,刪刪減減了老半天,最後才發出去——【她說把孩子生下來以後就要跟我離婚!】


    手機還沒擱下,江逸塵的電話就打過來了。


    寒北城盯著屏幕,輕歎一口氣才點了接聽。


    “喂?”


    雖然隻有一個字,但是氣息不對!


    這個男人,什麽時候有過這樣的有氣無力?


    嗬嗬,江逸塵能想象得到寒北城頹然的坐在椅子裏深吸著煙的模樣。


    還真特麽難以相信,寒北城也有今天?


    江逸塵頗為玩味的嗤笑,“寒少失眠了?”


    寒北城沒吭聲,長吸一口煙,然後緩緩吐出,末了用沒有拿手機的手指夾著煙,又彈了彈煙灰。


    “為一個女人失眠,你愛上她了!”江逸塵用了肯定句,壓製不住的幸災樂禍的口氣。


    那天得知林筱懷孕的時候,在醫院的消防樓梯間,他就問過他這個問題。


    寒北城死鴨子嘴硬,沒有正麵回答。


    江逸塵一直覺得,反正已經在煞費苦心的挽留,大大方方的承認又能怎麽樣?寒北城是不是太矯情了?


    寒北城彈著煙灰的手指頓了幾秒,掀起了眼皮,過了好幾秒才吐出兩個沒有波瀾的字眼,“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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