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晴朗騎著摩托車,把董咚咚送回了城區。但她並沒有回家,而去了月光會所。


    對於她的深夜來訪,幻月卻一點兒也不吃驚。


    幻月遣散了年輕的女侍者們,決定獨自一人陪著董咚咚。她們在花園中的涼亭裏,喝著新鮮的薄荷茶。


    她在亭子裏點了一線老山檀香,那一絲一縷的煙氣嫋嫋而上,裹挾著純粹的味道。


    “怎麽換了老山檀香,不用富山香堂的台灣檀香了?”董咚咚不由心中一動。


    “白先生說……董小姐不喜歡茉莉香氣……”幻月不動聲色淺淺淡淡道:“其實,白先生很在乎董小姐。”


    “是嗎?”董咚咚打量著花園中的花團錦簇,以及優雅的涼亭小橋流水之類,似笑非笑:“看來他猜到我會來找你。那麽,我算白跑一趟了。我想我不會得到想知道的答案。”


    “白先生說,董小姐和他之間有些誤會。而這幾天,你正在氣頭上,他要處理好手邊的事,才能親自去向你解釋。如果你來月光,希望我能好好勸勸你。衝動是魔鬼,董小姐稍安勿躁。”幻月淺淺一笑,不溫不火。


    “我以為依他的殺伐決斷,會咄咄逼人立刻反駁。居然需要這麽久的時間去積攢他需要的證據,看來……不想我知道的秘密還真多啊。畢竟,圓謊會耗費精力。他的謊,又都是彌天大謊。”董咚咚自嘲著:“勸我什麽?做人不必太認真,特別是女人,特別是白一塵的女人?他永遠一副勝券在握的誌在必得。也難怪,畢竟他手裏的牌都太好了。好得……就像出了老千。”


    “董小姐,我不會賭,也沒有打過牌。但白先生一路走到今天的地位,其中坎坷與他付出的代價,很多不為人知。他是做過違背自己心願的事,但他對你卻也心意皆誠。”幻月淺笑著。


    “他希望我能告訴你,人的眼睛有時候,也會被所謂的真相蒙蔽。愛一個人,就要毫無保留的信任對方。所謂隱瞞……或者善意的謊言,都出於一顆在乎的心。他一直力所能及的保護著你的善良。總有一天,你會明白。”她溫柔道。


    “幻月,你麵對過生離死別嗎?看著一個原本活生生的人,血肉模糊的攤在你麵前,然後看著她終歸化為一縷青煙,一捧餘灰。塵歸塵,土歸土,哪有那麽容易忘記?死了的人用詛咒生生剜活著人的心。”董咚咚打了個寒顫:“我隻想知道真相,我也有權知道真相,因為我被莫名其妙的深陷其中。這月光裏,終歸藏著什麽秘密吧……”


    幻月用小巧的銀匙,舀了一勺百香果蜜,輕輕放入董咚咚麵前的薄荷茶中。


    “如果真相血肉模糊,你確定自己有足夠的勇氣與承受力,來掀開這個……並沒有長好的傷疤嗎?”她語氣帶著清淺的譏諷:“你以為,自己是甄嬛傳中的嬛嬛?到這月光裏,就能挖出一個純元皇後的鬼魂……幼稚。”


    董咚咚先是吃驚,而後細細打量著這個平日裏沉默寡言的女人,心中暗生了許多不可思議。


    她一邊凝視著對方,一邊拿起玻璃茶盞輕啜著其中薄荷茶,清冽酸甜之中隱藏一絲清苦的後味。


    她低垂了眼眸,冷笑著挑釁:“我以為你不看電視劇……不過我確實有幾分好奇,這月光挺像曼陀麗山莊,除了閃閃發亮的呂蓓卡,會不會也有丹弗斯夫人一樣的……忠仆?”


    幻月聽出了對方,綿裏藏針的戒備與敵視。但她並不放在心上,而把玫瑰綠豆糕從精致的禮盒中取出,放在玻璃碟裏送到了董咚咚麵前。


    “董小姐高抬幻月了,我看得懂電視劇,可未必看得懂您說的……文學名著。我是棄嬰,被老宅的鰥夫園丁養大,如果沒有家裏的小姐,給我養父拿出了學費。可能,我連自己的名字寫不下來。”她回望著,抬頭凝視自己的少女:“我送別過親人、恩人……姐妹,有生離也有死別,卻沒有白先生多。你以為自己的傷是痛,別人不過拙劣的虛偽。董小姐,善良是你的魅力,卻也是你的殘忍之處。”


    董咚咚的瞳孔,微微凝聚起來。她對幻月的審視與懷疑,也越發濃重,仿佛再看一個鬼魂般。


    幻月的目光平靜,並無波瀾:“聰明如此你,肯定猜得到。白先生自然希望我對你講一些話,可我不想講下去了……因為知道現在的你聽不進去,我說了你自然不信,還會怨恨我吧。說實話,董咚咚,你讓我有些失望……”


    “幻月,你也讓我大吃一驚,刮目相看。”董咚咚的視線,從對麵的女人,轉移到花園中的夜色中。


    大叢大叢的白芍藥花正怒放著,中間還有極香的金魚草,馥鬱的味道讓人心神不寧。


    “我猜,從始至終你一點兒也不喜歡我……我的存在讓你一直不太舒服吧。所以,即便我如何與你親近,你也不願意讓我成為你的朋友。但是……幻月,我對你……和這裏的秘密並無惡意。你想說就說,不想說我也不勉強。你不用對我失望,因為我就是個普通至極的女人,女人都會小心眼兒。就算這月光裏藏著純元皇後,或者旁的什麽……大不了,當我擁有這裏,不管是別有用心的人或者鬼魂,都會被鎮壓以及遺忘。”董咚咚長眉一挑,聲音提高了幾分:“還有不到半年,我就二十五歲了。”


    “月光屬於白太太,你就那麽自信嗎?恐怕白先生還不能真的娶你。這話很殘酷,即便你們在一起,你也不會有他的子嗣……他身上背負著詛咒。我曾經好奇,你會不會有足夠的魄力,能夠讓他浴火重生。看來,我高估了董小姐。以此下去,不用等到二十五歲,他會和你分手……”幻月語出驚人,卻依舊寧靜平和。


    “哦?詛咒,被鬼魂嗎?”董咚咚冷笑一聲,站起身來:“我對鬼神之說並無興趣。你說那個人是陸盼兮?”


    這回,輪到幻月發呆了。她也緩緩站起了身,遲疑道:“白先生,跟你講過她?”


    “並非隻有通過他,我才能觸碰這些所謂的秘密。既然我身在其中,就一定會知道真相。不過,時間早晚而已。反正我們也沒什麽話題可以繼續。那麽,再會……幻月,好好享受月光最後的日子。我很肯定,我的二十五歲生日,會向白一塵要這月光做禮物,你猜……他給不給?”董咚咚拿起手包,轉身就要離開。


    “這麽說,你沒想過要跟白先生分開了?”幻月拍拍掌心,冷笑著:“好啊,那我們拭目以待。你比我想象中的還要脆弱,你連自己都保護不了,更何況是他……”


    幻月沒有阻攔對方,但她冰冷的話卻成為最後的殺手鐧:“董咚咚,打個賭。白一塵不會娶你,因為他的白太太隻能是一個人,我家的小姐陸盼兮。”


    月光之下,身在一片怒放的白色花朵之中,董咚咚隻覺得自己雙肩顫抖,手腳冰涼。她停住腳步,背對著幻月,驕傲的抬起了下頜:“你家的……小姐……明白了。那我願意賭一賭。”


    “你了解他嗎?你愛他嗎?你更愛惜的是自己的羽毛,董小姐。不要執拗於,自己根本不能承受的沉重。別再苛求一顆真心了,風光無限總要有代價。要麽離開他去過普通人的小日子,或者乖乖呆在他身邊,就像沈荼蘼和白熙湖一樣。白一塵,他不會毫無保留的愛你。你的強求,終歸會毀了你們兩個人,兩敗俱傷。所以,我寧願你們分手……”幻月輕輕的低語著,她的腳步也輕輕的。


    “這麽久了,被白先生帶進月光的女人很多……不過至今為止,能站在我麵前提起陸盼兮的,卻隻有董小姐一人。你以為這就是他待你的與眾不同。小姑娘,你逼他逼得太狠了。或早或晚,你會後悔這場感情上的爭強好勝。“幻月似乎有些疲憊,她按住額角,喃喃自語般。


    “愛情,一定寧缺毋濫。他若愛我,就必須一心一意。”董咚咚堅持道:“我聽不懂你的話,也不想聽懂。”


    “萬千寵愛,不過浮雲。十年前,這裏並非什麽私人會所,是一棟老宅子。後來,白先生做主,把這裏全部拆掉重建了。隻留下了後麵的花園,保留著這個涼亭和……”幻月突然停住不語了。


    “和什麽?”董咚咚冷哼著。


    “想去看看嗎?”幻月歎息著,有些疲憊:“看看也好,我就帶你去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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