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一個字,蘊含著痛苦和害怕。


    她的身體被重力死死地拉住,一直滾落到樓梯的拐角處——一個可以平穩安置她身體的地方。


    額頭被撞擊得鐵青,嘴角的一抹血跡在地上鮮紅的血液麵前顯得暗淡許多。


    一向脆弱的她此時卻意外地堅強,雙手緊緊護著小肚子,保護著那看不見的傷,這大概就是最難以言表的母愛。


    她拚命睜著眼睛,看著樓梯上的人,嘴裏無聲的呐喊著,像是在求樓上的人救救她。


    穆彥楓剛走到相互的視線範圍內,驚駭一秒,隻是一秒後便像發瘋的獅子一樣,奔上樓梯。


    來不及多想,他抱起她就向外跑,心在不斷滴血。


    安筱蓧的眼睛像是蒙上了厚厚的一層霧,視線已經模糊地看不清。


    當身體感覺到那股熟悉的力量後,她微微閉上了眼睛,像是懸在嗓子眼的心慢慢放下。


    保持清醒讓她耗費了太多精力,她需要迷糊一點,將省下來的力氣用來和肚子裏的小生命談判。


    是她太大意,是她對不起他,她祈禱著他能再給她一次機會,她一定會全心全意保護他。


    樓梯上的兩個人愣怔在原地,心思卻各有不同。


    直到穆彥楓的腳步聲消失,穆芷晴才敢大膽地打了個寒顫。


    “語藍姐,怎麽辦?我不知故意的,你知道的,安筱悠會不會有事?”


    穆芷晴神經錯亂,死命搖晃趙語藍,眼神透露著明顯的驚慌。


    如果趙語藍這次是真的腿傷複發,用不上力支撐自己的身體,可能也會被她推下去。


    趙語藍心疼的眼神看向她,溫柔的撫摸著她的手安慰:“不要害怕,大家都會理解你是無心的,彥楓就你一個親妹妹,一定不會怪你的。”


    雖然自己的無意得到了肯定,穆芷晴心中的慌亂卻沒有絲毫減弱。


    如果安筱悠真的出事,很可能一屍兩命,不要說穆彥楓永遠不原諒她,就連她自己都過不了這一關。


    她隻是不接受安筱悠,用刁難她來發泄她心中的不滿,並不希望看到這樣的結果。


    怎麽這麽不小心?忘了她有孕在身嗎……穆芷晴內心不斷自責著。


    **


    從安筱悠掉下樓梯的那一刻,穆芷晴就沉醉在自責中。


    腦袋從零亂到一片空白,她已經在手術室門口的這片區域中來回踱步三個小時。


    她的目光不時打量著穆彥楓,對方渾身散發著冰冷而陰鬱的氣息,使她不敢去安慰,更不敢去道歉。


    沒有任何聲音,也沒有任何動作,穆彥楓坐在手術室門口的等候椅上,緊握的拳頭一秒都沒有鬆開過,像是一鬆開,一個生命就會從手心裏跑掉一樣。


    他的眼底始終蘊含著堅定,就像腦海裏沒有任何思考,隻重複著一句話:“安筱悠,醒過來。”


    他不敢想更多,他的腦袋已經不受控製,一旦思考的內容多了就會亂成一團,這是安筱悠在他心中獨一無二的能量。


    唐雨薇趕過來的時候,擔憂的眼神看了看“手術中”幾個字,又看了看坐在椅子上的穆彥楓。


    突然飛一樣的衝過去,扯住他的領子怒吼道:“穆彥楓,你是怎麽照顧筱悠的?”


    並不知道實情的她,將一切罪責扣在穆彥楓身上。


    穆芷晴看到這一幕,首先為唐雨薇捏了把冷汗,隨即立刻跑過去將對方拉開。


    穆彥楓卻並不在意唐雨薇對他的無禮,在看到安筱悠躺在血泊中時,他已經自覺地將所有的責任攬在自己身上。


    不管是誰出手傷害的她,隻要她受傷,最主要的原因都是他照顧不周。


    “芷晴,你為什麽總是對筱悠有偏見呢?”


    聽穆芷晴講了經過,唐雨薇更加火冒三丈,裏麵有對趙語藍的懷疑與厭惡,有對穆芷晴傻瓜的埋怨。


    “對不起,我並不是有意的。”穆芷晴第一次在被責怪的時候沒有據理力爭,而是祈求對方的原諒。


    唐雨薇明白她沒有壞心,但畢竟這場禍事是出自她手,她一時無法溫柔以待,不能原諒她對好朋友的過分之舉。


    唐雨薇抿了抿嘴唇,默默走去一邊,不再理會穆芷晴,她隻想靜靜等待安筱悠醒來。


    轉身看到穆彥楓和程旭,他還是無法對穆彥楓有好感。


    如果不是他,安筱悠就會和程旭安穩地生活,不會受這麽多苦。


    穆芷晴還想做更多解釋,還沒開口,手術室的門終於打開了。


    穆彥楓繃緊的神經被開門的聲音挑動,立刻起身,大步走到醫生麵前,“怎麽樣?”


    他深邃的眸子裏儲藏著寒冷,不帶任何修飾的三個字,讓醫生不敢像平時一樣,不帶任何情感地匯報病人的悲痛。


    醫生嘴巴微微顫動著,卻沒有發出聲音,像是在醞釀表達不幸或者萬幸的情感。


    “快說,什麽情況?”穆彥楓死死拽著醫生潔白的外褂領子,狠戾的聲音再次打破靜默,語氣已經極不耐煩。


    “病人……病人暫時脫離風險……”醫生瞬間脫口而出,已經醞釀好的感情全化作驚恐。


    “脫離風險”幾個字使穆彥楓的臉部肌肉稍稍放鬆,可是人們總是習慣把重點放在“但是”之後。


    醫生深呼吸了幾口氣,像是剛從鬼門關逃脫。


    他不敢再繼續說下去,卻不得不說:“但是,孩子……孩……”


    穆彥楓臉色瞬間變得比剛才還可怕,骨節分明的手指發出“嘎嘎”的響聲,醫生顫抖的嘴巴帶動上下牙齒“咚咚”作響。


    醫生上下牙槽使勁咬了一下,以使嘴巴不再抖動,能說出話來。


    “孩子還處於危險期,要加強監護。”醫生的語速很快,生怕再次斷片。


    醫生給出的答案是穆彥楓剛才在同意書上簽字的結果:首保大人。


    簽字的那一刻,他沒有絲毫猶豫,隻怕遲一秒就會耽誤安筱悠的生命。


    此刻也一樣,雖然因為孩子處在危險的邊緣,心中會難過,卻沒有一絲後悔。


    他迫不及待地在醫生地帶領下,跑去安筱悠所在的重症監護室。


    臨走前第一次掃了一眼已經來了好一會兒的程旭,眼裏的情緒讓人看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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