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瑜倒是很好奇為何長亭要對扶桑如此決絕,就是不肯再做扶桑的生意。可莫瑜嚐試著問了長亭好幾回這個問題,可長亭卻都搖了搖腦袋,一邊笑得十分神秘地說:“這個問題,很快你就會知道答案。”


    長亭越如此,莫瑜便愈好奇。可她雖不懂長亭葫蘆裏究竟埋得什麽藥,可既然長亭要讓她等,那她便等著便是。於是莫瑜也不在糾結,這幾日該吃便吃該喝便喝,偶爾去人間仙界送送外賣什麽的,小日子相當充實。


    而一直等到三日後的夜裏,如意廚房的大堂終於忙完了晚餐高峰期,準備關門打烊時,可就在此時,無方城內卻突然電閃雷鳴,竟是下起了雨來。


    無方城四季如春,總是陽光照人,氣候宜人,一年到頭都鮮少下雨。此時突然下了雷雨,便直接打得莫瑜一個措手不及。她趕忙走到窗戶邊,手忙腳亂得將大堂的幾扇窗戶都給關了,可她的身上依舊被打進來的雨水給淋了個半濕。莫瑜抹了把臉,十分不開心:“好端端的卻突然下雨了,還真是不習慣呢!”


    付琛此時也已將如意廚房的大門給關上了,臉上的笑意卻相當興味。他用眼神瞥了眼後院方向,意有所指道:“你不習慣,有些人怕是要被傷得夠嗆——”


    莫瑜瞬間回過神來,趕忙三步並作兩步朝著後院走去,一邊急道:“我我我怎麽把她給忘了……”


    而此時此刻,後院。又大又急的雨點不斷砸向後院,不稍多時便將整個後院都打成了落湯模樣。吹來的夜風又大又急,還夾著大雨,此時整個後院的花花草草都在風雨裏飄搖,就連將軍樹的枝椏樹葉都在雨夜裏打著扇兒,更別提那一道嬌滴滴的水紅色的單薄身影了……莫瑜覺得自己都有些不忍心看……


    莫瑜站在回廊下看著她的背影,卻發現她竟然依舊屹立,紋絲不動,哪怕她的長發和身上的衣裳全都被打濕了。她仿若並沒有察覺到自己有多狼狽,單薄的脊背依舊挺直著,莫瑜甚至可以想象得出她的眼睛在這雨夜裏會有多明亮。


    可她這又是何苦呢。長亭是如意廚房的主人,整個三界的人都對他尊敬三分,他做出的決定,根本沒有人能讓他改變。


    扶桑這抹孤獨的背影讓莫瑜深受觸動,她打算再去好好勸勸她,讓她明白,長亭是一個很倔強的人,基本上軟硬不吃,對苦肉計什麽的,更是不會多看一眼的……


    想及此,莫瑜還是打開了手中的傘,就要朝著扶桑走去。——可就在此時,空中卻突然劈下一道十分厚重的雷,竟是直接就在如意廚房的後院上空炸開,嚇得莫瑜一個機靈,整個人下意識地就縮回了回廊裏!


    恰好此時付琛也從大堂走到了回廊來,莫瑜趕忙驚駭道:“剛剛這是怎麽了?我竟然看到一個雷差點打下來——”


    可不等莫瑜的話音落下,很快的,便又有另外一道雷突然就披在了後院的這片十八學士茶花上,直接就將這一片茶花給打成了焦炭!莫瑜和付琛全都震驚了,甚至就連在廚房洗碗的德叔聽到聲響了,也趕忙跑過來看了看,發現此時的後院竟發出了一股濃厚的焦味後,當即也傻眼了!


    德叔十分震驚:“啊,茶花!我的茶花!”


    莫瑜則十分驚駭得對依舊跪在原地紋絲不動的扶桑喊道:“扶桑!天上打雷了,扶桑你快過來,若是被雷劈了可該如何是好啊!”


    付琛也張大了嘴:“別劈到我辛辛苦苦養了這麽多年的牡丹花就好。”


    可不等付琛的話落下,瞬時間,隻聽天際又響起一道震耳欲聾的轟隆聲,說時遲那時快,瞬間就又披在了如意廚房的院子裏!付琛莫瑜德叔三人飛快捂住眼睛和耳朵,直到眼前沒了動靜,三人這才小心翼翼地睜開了眼睛來。隻是看清眼前景象時,三人的眼睛就疼了疼。


    德叔十分遺憾地拍了拍付琛的肩膀:“和你的牡丹花做個簡單的告別吧……”


    付琛有些顫抖:“我辛辛苦苦種了十年的牡丹啊!”


    莫瑜也歎氣道::“緣分到了,總歸是要分別……”


    而不等莫瑜將話說完,說時遲那時快,突然間老天就像是瘋了一樣,竟是瘋狂地對著後院先後又劈下了十幾道雷來!並且一道比一道響,一道比一道狠,全都劈在了如意廚房的後院上!


    德叔和付琛莫瑜全都被這突如其來的天災給打懵了,眼看一道道大雷不斷打下來,還是付琛率回過神來,趕忙挽著莫瑜的胳膊就回到了如意廚房的大堂裏,德叔亦是隨後跟上。可莫瑜卻突然就回過神來,不願跟著付琛回到房內,而是轉頭對著依舊在院內跪著的扶桑大喊:“扶桑!院子危險,你快過來!”


    可扶桑卻仿若沒有聽到莫瑜的聲音,依舊一動不動,仿若隻是一個假人。


    付琛忍怒道:“她是妖精,就算被雷劈了又如何,阿瑜你才是凡人,還是先保自己的命罷!”


    付琛一邊大聲說著,一邊將莫瑜盡全力重新拉回了大堂。付琛的力氣很大,以至於莫瑜根本就掙脫不開他的力勢。莫瑜最後回頭又看了扶桑一眼,隻見那一片狼藉中,扶桑那道水紅色的瘦削背影,好像比什麽都要堅忍。


    燈火驟亮的大堂內,德叔付琛和莫瑜三人全都一齊站在角落裏,一邊訴著耳朵聽著外頭一聲大過一聲的打雷聲。


    三人全都詭異得沉默,一直等到了很久之後,那打雷聲終於消失不見,莫瑜這才後怕得看向付琛,擔憂道:“你說,扶桑她會不會……”


    付琛道:“看看再說。”


    德叔也捂了捂眼睛:“沒想到如意廚房竟然要出命案了,老人家我要白發人送黑發人了……”


    付琛眉頭一翹,也不理德叔怎麽說,三人一齊重新朝著後院走去。


    而等他們走到回廊下一看,頓時,三個人的下巴全都掉到了地上去!——隻因在這一片狼藉的後院內,不管是茶花,牡丹,還是芍藥桂花樹,甚至連將軍樹的枝椏,全都被雷劈得發焦了,可偏偏隻有扶桑跪著那一小片土地,竟是毫發無損,平安無事!


    付琛德叔和莫瑜連忙將自己的下巴收好,這才相互交換了自己震驚的眼神!莫瑜驚駭又感慨:“扶桑是不是有自我保護的結界?”


    付琛皺眉:“不,不可能。所有進入如意廚房後院的客人,根本就不能再使用術法。”


    德叔道:“沒沒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可雖然如意廚房不用再出命案了,可我老人家還是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啊!”


    付琛看了眼德叔:“我也覺得有些不可思議。”說及此,付琛的目光下意識得看了眼對麵小築的二樓,隻見在二樓第一間房的窗戶那,長亭分明就站在那,正麵無表情得看著院中發生的一切。


    付琛微不可聞地淡笑一聲,看向莫瑜:“不過這裏是如意廚房。很多事情都講究前因後果。這雷總是劈不到扶桑,怕是這背後,是有什麽原因在也未可知。”


    此時黑暗的天空已經不下雨了,也不刮風了,前一刻還陰鬱無比的天空,此時竟又覆蓋上了一層明亮的星辰,還有一輪圓月掛在空中。仿若方才的那些大雨和響雷,全都是一場幻覺。


    莫瑜皺眉看著前方依舊跪的筆挺的扶桑花,低聲道:“你說的對。一定是有原因的,否則好端端的,那雷怎麽會批到如意廚房的後院來。”


    莫瑜走到扶桑身邊去,卻見扶桑渾身依舊濕漉漉,可卻不添狼狽,反而將她渾身都襯托上了一絲驚豔的美感,特別是那張誘紅的嘴唇,實在是……美得驚人!


    莫瑜對扶桑進行了深切的關懷,在看到扶桑強笑著示意自己無事時,這才放了心,便自顧忙自己的去了。


    畢竟後院被雷劈得如此淩亂,總需要人善後的嘛!


    這個夜晚,莫瑜付琛和德叔三人連夜將整個後院的廢墟勉強恢複原樣後,這才托著疲憊的身心休息去了。長亭亦是十分體諒員工們的辛勞,特別允許第二日休息一天,權當給他們補眠了。


    被重新收拾好的後院變得孤零零光禿禿,原來的姹紫嫣紅的花兒全都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整片的綠油油的小花苗。


    三人一直忙到第二天天亮才沉沉睡去,以至於等到第二天天亮之後,三人才終於托著疲憊的身軀睡覺去了。


    今日日頭又是大亮,微風和煦,天色溫暖,迎麵打來的風柔得不可思議,四方城又恢複了她原來的模樣。長亭麵無表情得走到院子裏,站在扶桑的身前。


    扶桑是朵花妖,所以隻要沒有受到太大的創傷,她基本不會感到勞累。可如意廚房是一個很特殊的地方。在這裏,她的法術弱了許多,如今又跪了這麽多天,還真讓扶桑覺得自己有些柔弱了起來。渾身上下都滿是乏力感。


    今日長亭穿著一件墨色的寬袍,袍子上繡著細細密密的竹子,襯得他的目光愈加淡漠不近人情。長亭麵無表情地看著她,道:“你可知,昨夜為何會天降驚雷?”


    扶桑苦笑,嘴角的澀意怎麽都掩蓋不住:“我知道。因為我沒有信守承諾,所以才會遭天譴。”


    長亭道:“你倒是明白了。”


    扶桑道:“對,這幾日來,我終於明白你說的話咒究竟是什麽意思。北鬥星君將主人的秘密告知與我,我卻將這秘密出賣了,隻為了換取我想要的欲望。”


    長亭道:“可天雷降了這麽多,卻沒有一道傷了你。你可還想繼續求願望?”


    扶桑看向長亭,目光明亮又決絕:“想,我想!”她一眼不眨地看著長亭,“長亭是不是會覺得我很不可理喻?其實我也明白自己不過是偏執罷了,可我卻無法控製自己。心底總有一道聲音在同我說,我若是不做這件事,我定會後悔終生……”


    長亭垂下眼眸來:“既然上天都已經寬恕了你,這門生意,我接了。”轉身朝著小築一樓走去,“隨我來把。”


    扶桑眼中終於爆發出了強烈的神彩,她趕忙站起身來,跟著長亭身後一路走去。


    二人走入了一樓的客房內坐下,長亭先給扶桑泡了茶,這才坐在她對麵去,問道:“這一次,你想要用什麽來做交換?”


    扶桑看著長亭淡漠的麵容,又回想起第一次來時的長亭,不由道:“長亭可是喜歡那個叫莫瑜的姑娘?隻有在她麵前,你才會是一副溫潤的模樣。可若是沒有她在,長亭原來是一個很冷清的人呢。”


    桌子上的茶盞不斷起著滾燙的霧,這霧氣在二人之間彌漫開來,將長亭的麵容蒙上了一層淡淡的朦朧色。長亭道:“她是個單純的丫頭。”


    扶桑失笑起來:“真好,真好啊。原來一個男子對待喜歡的女子,會是這麽的溫柔。”停頓片刻,才又說,“既是想變作凡人,不如,長亭就抽了我的修為,讓我永遠隻能做一個平凡的凡人,長亭以為如何?”


    長亭道:“花妖想做凡人,卻不是件容易的事。我需要抽走你所有的修為,而這些,也隻能交換你三個月的為人期限。”長亭的目光變得犀利而又尖銳,“你可願意?”


    扶桑愣怔。許久才道:“隻能……三個月嗎?”


    長亭點頭:“正是。”


    扶桑問:“那,三個月後呢?”


    長亭緩緩道:“三月一到,你隻能化作一株最普通的扶桑草,永遠開不出花的扶桑草。”


    扶桑問:“以後,再也沒有修煉成妖的機會了罷?”


    長亭道:“正解。”


    扶桑沉默。她的眼瞼遮住了她的眸子,讓人看不清她究竟在想些什麽。


    沉默的時間太長,就在長亭以為扶桑不會答應時,可扶桑又突然抬起頭來,和長亭四目相對:“我願意。”


    長亭道:“隻要客人考慮得當。”


    扶桑道:“已考慮好了。”


    長亭站起身來,去了偏房拿出了一碗無憂湯來,遞給扶桑。扶桑仰頭喝下,連絲毫的停頓都沒有。而喝下無憂湯的扶桑,渾身都變得愉悅起來,臉上也露出了無憂無慮的笑意,天真爛漫得就像個孩子。長亭從她的額頭提取了一根代表修為的金線,並將這金線放好收好,這才走入了小廚房去。用閻王那搶來的彼岸花,和天山上的雪水,長白山的靈芝,再搭配上人間的霾,一起製作成了一道名為‘血玲瓏’的甜品。


    長亭將這甜品放到扶桑麵前,扶桑很快便高高興興得拿起這甜品來吃。而等吃完之後,長亭將她獨自扔在了小築一樓,回到了小築二樓去。


    等扶桑身上無憂湯的藥效退去後,扶桑方才一點一點找回了自己的知覺。她坐在位置上,睜大眼,隻覺得渾身上下開始慢慢得從骨髓裏蔓延出一股滔天的劇痛,這種劇痛讓她連呼吸都覺得痛苦起來。她癱軟在椅子上,睜大眼,渾身開始泛起一陣又一陣的冷汗,將她渾身都浸得濕透。


    一波又一波,來得迅猛且急,仿若要撕裂她的靈魂。


    到了最後,她已經忘記了自己是誰,叫什麽,在哪裏,太大的痛楚讓她理智全無,整個人都癱軟在了地上,蜷縮成了一團。


    莫瑜是在第二天的下午五點時分被餓醒的,本想去大堂尋些吃的,可等下了樓來,卻發現小築的一樓很不對勁。她不由快速轉身,就見身後的一樓客廳內,一道水紅色的身影正匍匐在地,虛弱得可怕。


    莫瑜趕忙朝著扶桑跑去,卻發現扶桑渾身虛軟臉色白得嚇人,莫瑜趕忙喊了付琛過來,和付琛一起將扶桑安置在了二樓的客房內去。


    這一覺,扶桑睡了整整三天。


    而三天後的扶桑在醒來時,她的容貌已經不再是她,而是另外一個長相清秀的女子。


    等扶桑告別如意廚房時,莫瑜心情複雜地看著扶桑,問她:“扶桑,你……開心嗎?”


    蓬勃的午後陽光逆著光灑在扶桑的身上,扶桑對莫瑜笑得燦爛又陌生:“莫瑜,我終於可以走進主人的心了,我很開心!”


    她看上去是那麽溫暖,莫瑜終於微微放下心來。既然她開心,那麽她一定會過得很幸福罷。想及此,莫瑜也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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