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安然燒磚的事情可大可小,他自己都沒在意, 但是趙禎放在心上了。


    小堂弟宛如天助般的各種發明和巧思讓趙禎不得不側目。


    事實上, 夏安然前腳踏出工部, 後腳工部尚書就遞了奏本上去,他遞條子的原因也很簡單, 要不要特地開個窯。


    開窯的成本非常高, 期間使用的各種燃料, 以及每次燒窯都有可能出現的各種意外狀況不一而足,炸窯更是司空見慣之事。雖然作為研發部門, 工部窯房的原材料基本都是全國頂尖,但是基本上也有約莫十分之一的失敗幾率。


    所以就算是工部尚書也不敢隨意開窯,但是趙禎重視夏安然,工部尚書更加重視啊,趙禎的重視是看到了部分結果, 工部尚書則是看到了更廣大的可能性, 簡單的說, 他看到的是夏安然在鼓搗過程中的各種發明、衍生物、廢棄物的作用,以及他隨口說出的幾句話可能帶來的靈感和改變。


    譬如趙禎隻看到液壓機的加壓作用,工部就能把他發展成動力作用, 又從夏安然說壓磚能夠增加硬度上頭,他們也想到了更多,譬如木料的壓製。進而將論題進展為木屑通過壓製之後是否也能夠變成正常的木料?那麽別的呢?比如碳粉在壓製之後又會變成什麽?會變成碳板嗎?


    總之, 工部尚書恨不得前腳夏安然把東西造出來, 他後腳就開啟時間加速大法, 把結果鼓搗出來。


    在聽一番彩虹屁之後,最近總算褲兜子裏麵有些錢的趙禎大手一揮,示意開窯。


    時間倉促,這個窯沒有別的貨物,就夏安然造出來的那十多塊磚頭,再加上若幹件沒趕上上一批入窯的實驗瓷器,坦白說,哪怕這次窯爐一樣未損,也是絕對虧本的一次。


    但是架不住皇帝任性,工部尚書又是個科技宅啊,大佬說不浪費就不浪費唄,還能怎麽滴。


    但事實上,最後的結果亦是不曾讓他們感覺到此為奢侈之舉。


    尋常的窯洞溫度約莫一千度,至多不會超過千二百度,但是因為這個窯裏太空曠,貨物太少,熱空氣膨脹量比之尋常時候要多得多,這些膨脹的熱空氣瘋狂向出口洶湧而去,直接致使窯溫一路上漲的同時引入大量的冷空氣。


    即便匠人們努力控製,這溫度也和脫韁野馬一樣瘋狂上飆。


    此時尚未回暖,又是夜間溫度低,自然無形中也促進了冷熱對流,空氣的流動加快,燃料的氧氣便更加充足。雖然匠人們試圖將入風口堵起來,但是最後就連入風口的溫度也已經到了人們無法靠近的程度。甚至就連鐵器送過去都能快速軟化,根本沒有辦法控製。


    沒辦法。


    窯房的匠人們將諸人緊急疏散,工部因此停擺了足足兩日,直到窯爐的煙囪口處的火焰顏色轉濃,伴隨黑煙為止方才回去。


    放了兩天假的夏安然並不知道一切都是因為他的緣故,更不知道這個窯爐本身是他堂哥給他的驚喜。


    最後轉為了他給他堂哥的驚喜。


    一者,這次溫度直接飆到了接近前所未有的高度,爐子雖然沒炸,但是也無法進行二次使用,而可喜的是,夏安然的磚坯除了最靠裏的幾塊有一定的碎裂之外,大部分都保持了完好,根據窯內瓷器的顏色變化來說,這些磚坯基本的耐火溫度就可能便達一千多度。


    作為毛坯都能耐溫如此,成磚之後的溫度想來更是不低。


    夏安然聽到結果後都有些驚呆,他呆呆看了眼這個從隔壁拿來的原材料,終於想起來問了一句“這些磚坯毛料……材料為何?”


    工部尚書麵上帶著濃濃的笑意,他從來沒有用比今天更柔和的眼神看過一個男人,這位郎君笑嘻嘻得說道“稟南王,這些毛料中我等加入了滑石……本就是想要試試能否造出更耐火的材料,隻是匠人們手頭尚且有旁的實驗,便將之暫且擱置。”


    夏安然的圓眼睛慢慢眨了眨,滑石……這個的確是他原來列表上的一個試驗品來著。


    故意噠!!


    這一定不是什麽意外!一定是這個尚書故意放在那兒的。對了,前些日子他的確是寫了一些耐火材料的條子上去審批要求給貨來著。


    再看一眼笑眯眯的工部尚書,夏安然隻覺得有些毛骨悚然,又是一個人精。


    他默默扭頭。


    趙禎看著小堂弟的眼神可慈愛了,他之前從夏安然遞交上來的各種計劃書裏麵就看出了夏安然的目的是為了讓煉鋼術前進一步,其中關鍵就是想要將鐵融化成水。


    如今做出了高耐溫原材料,不僅僅是融鐵,還能放到許多的地方,如果這些磚塊當真能夠耐高溫,旁的不說,每一年炸開的窯會少了多少,其中損失又能減輕多少。這些損失都會是外貿內貿的生意,如果能夠救下這部分損失,大宋的稅款又能增加多少!


    趙禎大手一揮,毫不猶豫得將工部的幾口窯都批給了夏安然,當務之急不是去研究窯內的瓷器能夠染成什麽顏色,而是先要把這耐火磚給鼓搗出來。


    夏安然連個開口的功夫都沒有,就被他堂哥批下來的一對又一堆的原材料給迷了眼睛,他大哥出手之闊綽讓沒見過世麵的小王爺立刻衝進了工房,開始了愉快的實驗之路。


    工部剩下還能夠使用的爐子還有四個,夏安然計算了一下,按照如今條件想要達到高溫的話爐子裏麵的貨物不能堆放太多,必須要留下足夠的空間讓熱空氣膨脹上升。


    如此一次燒製的磚坯數量便有限,單次產量便多不到哪兒去,夏安然拉著幾個有經驗的工匠算來算去,最後他們準備一次燒五千塊試一試,為了控製品質,這一次最辛苦的便是那位上次才踩了下液壓機的匠人。


    為了試驗的精準,他不得不上上下下了足足千八百次,後來還是他實在受不了,大家找了個同他體重相差不大的匠人,二人輪換著來方才解決。


    這個手動的液壓機就是有這個缺點不太好。


    在一邊旁觀的夏安然摸了摸小下巴,但是他思來想去,以他隻能也就能做到這一步位置了,能夠提供機械能的發動機什麽的……按照如今的科技要做出來還是有很大難度的,畢竟夏安然不知道發動機的內部原理。


    故而,也隻能委屈這些匠人啦!下次試試做一個秤砣,上頭掛一個滑輪,靠人在下頭拉的話應該相對省力一些,而且重量也比較好控製。


    了不起就把受力平台做大一些,下頭再接個畜力試試。


    這批磚塊光做就做了足足兩日,然後有經過了七天的燒製和冷卻,比起上一次來說這次又花費的時間要長的多,貨物多,要完全冷卻下來同樣比上次慢了許多。


    但是因為磚坯的特殊形態,比之以往的不規則形狀的瓷器的確更容易擺放也更容易通風。


    這次爐內溫度被有了準備的匠人們控製在一千兩百度左右,他們將磚塊以錯格搭的姿態,中間留了足夠的位置方麵熱空氣經過。


    效果不錯,隻拿下來的時候花了更多的時間,不過這倒也無妨。


    第二批出產的磚塊剛拿出去便由專業的匠人檢驗質量,然後立刻被拿去修葺填補第一座被拆除的磚爐的關鍵部位,隨後,就用這一台將高耐熱部位用這一批【耐火磚】搭葺完成的升級版窯爐再次燒製新一批送來的耐火磚。


    雖然理論來說,這批磚塊既然能夠從這個溫度挺過來一次,那麽就應當可以再挺第二次,但是這也不過是理論來說,磚塊的耐火情況複雜,比如經曆了一千多度燒出來的尋常磚塊就同樣不能忍受一千度的窯溫一樣的道理。


    若沒有千八百次的實驗,誰也沒法子確保當真掌握了其中奧妙。


    這幾天夏安然就一直在家裏和工部來回跑,就連上朝都沒有管,也因此,他全然沒有注意到一條信息。


    一個鴻臚寺官員申請了外調,這個官員名喚範仲淹。


    他所調之處,正是永興軍路保安軍府,此處恰是位於黨項與宋國接壤之處。


    在眾人看來,此為明升暗貶,唯有他知曉,此為自己申請,而他的請調,是仁宗計劃鏈中的重要一環。


    四月,清明節剛過,封航約八月的汴河巷道重開,開封府很快被洶湧而來的各處物資所包圍,如夏安然預料的一般,一波又一波的走馬燈和玻璃器皿湧入了開封府。


    而在被汴河阻擋在開封府外的時候,這些人似乎都商量好了一般,這些湧入開封府的貨物都是統一定價,不貴,比起開封府如今售賣的貨物低了兩成。


    他們此舉也在夏安然的預料之中,白家的商隊是白玉堂帶來的,他在將訂購的貨物全數發完之後,店鋪就呈現一種空待狀態,一直到白錦堂帶著商隊北上。


    白大哥早已得到了白玉堂拿了狀元的消息,一上岸將重要的事件交給心腹就立刻衝到夏安然的宅院內。他毫不猶豫得就給了心愛的弟弟一個大大的擁抱,一邊抱著心愛的弟弟還不忘誇獎他乖巧的三弟。


    白玉堂不自在得拍了拍他大哥的肩膀,示意人趕緊把他放開,這樣作態是作甚,怪肉麻的。白大哥才沒有管弟弟的反抗,他鬆手完全是因為想要看看兄弟瘦了沒,然後他發現……額,夏弟的確似乎更會養小孩一些。


    白三少此時正在生理發育期,正是抽條的時候,他其實是個非常挑食的人,白大哥基本上也縱著弟弟,但是夏安然不。


    當他發現這位弟弟挑食挑到天怒人怨的時候,隻是淡淡得說了一句“展熊飛……身高可是將近有八尺哦。”


    此後,無論夏安然拿出什麽,白玉堂基本都能吃下去,喜歡吃的就慢慢吃,不歡喜的便一口吞下,總之,白玉堂讓夏安然看到了一個想要長高的少年的倔強。


    對於長高已經放棄希望的夏安然十分感動,然後加大了蛋奶的投喂。


    為了讓白玉堂多喝牛乳,他特地牽了一頭剛生產完的牛媽媽養在莊子上,每天都是最新鮮的牛乳送到。


    為了保證奶質,那頭小母牛養的可精細了,喂得都是豆渣麩餅加各種精飼料,若非季節不對,夏安然都要把苜蓿草一並種下了,但是他最後還是空了大半個莊子的地,並且開始育種。


    夏安然還打算將家裏頭的馬養作試驗品,看看他東漢時候積累的養馬經驗能不能在這兒用一下。汴京其維度和洛陽差不多,氣候也類似,按照氣候條件來說這裏完全可以養馬,隻不過沒有馬場。


    雖然沒有大型跑馬場,但是根據夏安然的經驗,馬匹的確需要大運動量,但是不代表他們需要的範圍是一整塊場地,如果不是戰馬的話,初步的訓練完全可以包下若幹塊莊子的外圍做尋常訓練,也就是說,像現代的草場一樣,將跑道建在若幹個莊子的外圍。


    但是如此也有難點,譬如訓練馬匹的時候它們不能呈現最自由也最歡喜的抱團奔跑方法,加上畢竟是莊子外麵,也很容易遇到行人,這些都可以試圖想辦法解決,大不了就用雇傭當地人守在跑道邊上,隻要範圍足夠大,一般馬匹一天的運動量也不過是一圈到兩圈而已,更精細的訓練可以在小範圍內完成。


    夏安然的莊子呈現的姿態便是一塊長條形的狀態,他最近又買下了零散的極快土地,等到這些土地能夠連成一小片,他就打算試試這種【城市養馬】的可行性。


    否則家裏的幾匹馬也太可憐了,都沒辦法放肆奔跑一下,眼看著最近都開始長膘了……對了,到時候得問問附近有沒有可愛的小母馬能來配種,畢竟春天到了……咳,沒有小母馬的話,驢子也行啊。


    大宋居然用驢作為主要運輸力量,而輕忽了騾的存在,這怎麽可以。


    馬騾也就算了,驢騾總能發展一下吧,吃苦耐勞吃的少,在東漢可受各國歡迎啦!大漢就扼守著這手繁殖的秘密可是賺了大宛國不少錢。


    而且驢騾也能夠在一定程度上減輕馬匹的負重需求,關鍵時刻也能騎,不過騾子普遍膽子比較小,夏安然至今也就見到過一頭能騎著上戰場都絲毫不懼的騾子——不錯,就是少少騾,這丫簡直就是異類,若非它的出生在夏安然的看顧下,他都要以為自己搞錯它的種類啦。


    隻可以不能配種,夏安然也是試了好幾次,想要看看能不能突破基因鏈的封鎖……但是一直到少少壽終也未能成功,好在少少有多多陪著,也不算孤單。


    總之,因為要做的事情有很多,夏安然還租了好幾塊下等田和貧瘠的土地專門準備用來種植牧草。


    為了迎接即將到來的馬匹生產高峰,到時候牧草一準好賣。


    咳咳,就算今年賣不掉也無妨,最鮮嫩的苜蓿草也可以炒菜吃,到時候玉天寶的牛群送過來他也能留下一部分用來產奶。


    苜蓿草下奶是夏安然在看農業頻道裏麵得來的信息,簡單的說,對於奶牛來說,飼料的蛋白質含量越高,越能促進下奶。而苜蓿草在廣大養寵人士眼中不能多喂,多喂容易胖已經成了共識。


    除了苜蓿,他今年在莊子上還種了一些高粱,禾本植物大部分都能當做牧草,隻不過其中的營養不夠罷了。到了現代還能用黑麥、皇竹、甜象或者提草做輪換,但這些基本都是外來植物……


    咦,等等。


    夏安然摸了摸下巴,他記得狗尾巴草好像也能用來當青飼料來著,畢竟狗尾巴草馴化之後就是粟米,粟米的杆子是勉強可以飽腹的飼料,那麽按道理來說狗尾巴草也能吃……算了算了,種這個還不如種粟米呢,好歹也能多一些收成。


    夏安然一邊看著麵前這對兄弟情深的模樣,一邊在腦子裏麵跑馬,終於他想到了一個問題。


    ——咦,他好像記得秸稈麥草什麽的經過發酵也能喂給動物……


    夏安然毫不猶豫得拿出本子在上頭記錄下了這一點,至於怎麽發酵,發酵到什麽程度動物能吃,吃了之後會不會有旁的影響那就不是他來做實驗了,術業有專攻,宋朝的科技人才還是很可靠的。


    對了,還可以建議他哥進口一些旁的國家的雜草,現如今的大半農作物本身就是雜草經培養馴化而成,且即便這些雜草本身是雜草,也有可能能夠和本土的植物雜交出新的物種。譬如如今麥子就是麥、牧草雜交後的產物。


    但是也要小心外來物種侵害,還有寄生蟲和病菌的問題。


    所以最保險期間隻能先以種子的心態進口,種子也要經過消毒處理之後才能種下……唔,這個還是先放在他的莊子上做實驗吧,說服力不夠啊。


    夏安然雙目無神得看著這對兄弟發呆,直到白錦堂一眼看到了夏弟期盼羨慕的眼神一伸手將人一塊摟了過去,夏安然一驚,就對上了和他家那口子一模一樣的臉,隻覺得……嗯……


    越看越覺得我家那位更好看。


    思念來的猝不及防,讓自覺已經習慣聚少離多的夏安然心裏頭一下子有些酸溜溜的。


    他緩了緩心情,對著白大哥笑了一下“大哥累了吧,快快進屋歇息。”


    “不必。”白大哥看上去精力充沛,他從袖兜裏麵逃出來了一封信遞給了夏安然,麵上帶著盈盈笑意“夏弟,且看看這個。”


    夏安然將其接過,他微微偏頭抬目,不解得看了眼白錦堂,但是顯然白大哥沒有要為他解惑的意思,隻是微微頷首示意他看信無妨。


    他神態輕鬆,夏安然見狀心中一時並無緊張。


    於是夏安然毫無壓力得將其展開。入目的是俊朗卻結構稍稍鬆散的筆跡,很陌生,夏安然一目十行,隨著信的內容入目,他的表情立刻轉為驚喜“花兄的眼睛好了?”


    不錯,這封信為花滿樓親筆。


    花滿樓在年前回家過年,陸小鳳自然陪同,二人之前便同他說了了然大師對他眼睛的診斷是約莫三月,如今已是四月,的確應該是已經拆敷。


    信中說,花滿樓的眼睛恢複狀況比他們想象中的好,了然大師之前的說法是隱約可感光,能看到輪廓,但是現在是現在他的眼睛可以相對較為清晰得看到色重之物,自然包括墨汁。


    夏安然手中的信是花滿樓睜著眼睛,一筆一劃所書,便是為了來向這位友人報喜。


    花滿樓自然是會寫字的,就和他會習武一樣,但是那是身體記憶加之他幼時開蒙所留下的印象,至於一個瞎子是怎麽寫出一行漂亮的字跡,其中又有多少努力,自然不必多說。


    但是夏安然手中收到的,是睜開眼睛後的花滿樓用視覺書寫下的字跡,


    在信裏,花滿樓同他吐槽了一下,自打眼睛看得見之後,有許多事他反而不會做了,他過去重度依賴聽力,忽然間重新獲得了視覺,一時之間隻覺得要重新認知世界,反而忙得手忙腳亂。


    現如今他們正在北上的路上,花家的船隻巧遇白家的船。隻花家因承載了大宗貨物,速度沒有白家的輕舟來得快,所以花滿樓便寫了這封書信托付白大哥前來報喜。


    他約莫十數天以後也能抵達京城,到時必當當麵一謝夏安然。


    看完這封信之後,夏安然歡歡喜喜得將這封寫的有些潦草,甚至比不上花滿樓之前所寫的信件給收藏起來,他看著白大哥的眼睛亮閃閃的。


    白大哥知道他想要問什麽,便同他講了白家的船與花家的船遇上之後的一些事兒,一並得說了花滿樓如今的境況。


    對於一個失去了視覺很多年的瞎子來說,驟然之間重獲視覺,其變化並不亞於世界觀的重組。尤其是像花滿樓這種極其依賴聽覺的武林人士,反應難免過激,和給他的書信中輕鬆愉快不同,即便花滿樓是一個豁達之人,這些日子也談不上好過。


    而且在他重獲視力後會精神分散,聽覺逐漸下降,種種不安全感和不適應不必多提,但其中調整也隻能靠他自己,旁人幫不了忙。


    他們此次前來汴京城,便是要去尋找了然大師複診以及進行後續的療養。


    真好!


    並不知情的夏安然笑嘻嘻地想著,他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說起來他仿佛記得白玉堂結義兄弟的某個兄弟的夫人,好像也是杏林聖手來著?


    白玉堂似乎還鄙視過公孫先生的醫術沒有他嫂子好?若是如此,不知可否請這位娘子出手相助?


    隻是不記得這個是原著還是同人的二設了,於是他便多嘴的問了一句。“玉堂,你兄長可是有了夫人。”


    他問的自然沒有注意到白錦堂一瞬間僵住的表情,一並還有在聽聞白玉堂理所當然回答之後眯起的眼睛,白玉堂說,“沒有啊,大哥說他想要尋找一個木娘那樣的姑娘為妻。”


    夏安然倒是愣了一下。


    不會吧,盧方難道是和現代以那種二次元宅男一樣,喜歡上了一個紙片人的角色?


    白玉堂麵色淡淡“大哥當時看了那則話本之後,便對我們說,娶妻當娶類木娘,之後盧大伯屢次給他相看,他都給人拒了。”


    夏安然摸了摸下巴,一時之間又幾分尷尬,不過他歪頭思索一片刻後忽而有了一個主意。他記得在原著的故事中,陷空島五鼠個個都有才學,忠義武學人品都不差,後來亦是成了包拯的左膀右臂。


    他如今最為擔心的倒不是旁的,而是柳娘那兒。


    本來有龐統護著他倒是不擔心,但是如今在知道北邊還有一個平王世子宮九在鬧騰的時候,夏安然難免會有些擔心柳娘母子的安危。


    從盧方的態度來看,夏安然覺得這個這位陷空島的大當家一定是一個對事業型女性較為尊重的類型。


    他尋思半響,還是請白玉堂代為休書一封,請問一下陷空島另外四鼠是否願意去北地保護一下柳娘和她的兒子。


    這算是私人雇傭。


    白玉堂的眉頭皺了皺,他不太清楚柳娘是誰,夏安然便同他說這柳娘便是木娘的原型,初時白玉堂表情立刻轉變,隻是再聽聞柳娘的年歲都能當盧方媽之後,他立刻抽了下嘴角,似笑非笑得跑去寫信了。


    等人一走,夏安然便注意到了白錦堂麵上的複雜。


    這位白大哥,從剛剛開始便不曾說話。想來被“我弟弟究竟有幾個好哥哥”這個可怕的命題折磨的不輕,這一點沒有人能夠安慰她,夏安然當然也不能。


    他隻是笑嘻嘻的將家裏三條自從白錦羲離開之後,便不曾洗澡的大狗交給了白大哥。不是夏安然不肯給狗洗澡,而是他實在壓不住一條成年的大汪,至於為什麽沒有指使白玉堂……咳,不可說不可說。


    偷得半日閑的結果是,第二天宅中的三個成年男人都陷入了繁忙之中。


    白大哥昨日並未在此留宿,商船剛剛抵達,他能抽空先來見一眼白玉堂已是任性之舉,接下來幾日自當沒日沒夜的交接,方才能來得及搶占這一片市場。


    他這樣努力的工作,換來的是夏安然的【三家】,在兩天之後重新上新。


    之前斷貨很久的桃粉色墨水終於正常開售。


    一並開售的還有一個撒金粉的版本。


    這是夏安然之前借助工作室之便,問匠人要來的如何將銅粉磨碎之法。


    沒錯,銅在沒有氧化的狀態之下,就是金燦燦的,事實上,現代許多金粉的成分就是銅粉,隻不過這種粉受製於如今的技術,目數相當的高。


    如果用到鋼筆裏麵,百分百堵筆頭,但是沾水筆就不用害怕這方麵的問題了。


    原本自覺已經走在時代潮流之前的京城女娘們,在見到撒金版的桃粉色墨水時,眼睛都移不開了。


    如今【三家】在推出蘸水筆之後便向外征取書法作品,並且有一些郎君或者小娘因為字寫得特別好還會給予獎金,這些作品便被掛在店裏,如果手頭不方便的,還能成為店鋪的代言人,在之前那個人工“小電視”裏麵做個手模,為大家展示如何寫字。


    這次為大家展示的手模便是一個女子,為配合墨汁,這女郎穿的便是藕粉色的衣裳。素手輕輕搖晃玻璃瓶子,這個透光度非常高的玻璃瓶可以讓大家看到桃粉色墨水中晃悠的細碎金粉,蘸水筆沾上這新款墨水,再用官方指導方法倒過筆頭片刻後,這女子便動筆在紙上落下了一手《雨霖鈴》


    桃粉色的墨汁在紙上流淌,娘子寫得很慢,一詩方才寫完,前頭的字已經差不多幹了,她便緩緩將方才所寫的字扣在了展示架子上,姿態妍妍。


    從她的角度可以清晰得看到外頭的人流上上下下得看著展示板,隔音不太好的設施讓她可以清晰得聽見外頭娘子們的小聲尖叫。


    這個娘子微微一笑,很是有成就感。外頭人其實是看不到她的麵容的,除非有哪個登徒子伏在下頭拚命往上頭看,但若是如此,這些人會立刻被店家製止。


    雖然在這兒坐得久了些,但是這家店家給的薪俸高,也算不得十分疲累,對於她們這種需要補貼家用的娘子來說是個好選擇。


    日前這間店鋪內售賣的金粉墨水隻有粉色的,其市場定位便是定在了自娛自樂和私下使用身上,寫出來的也都是以情調為主。


    而其餘的幾種墨水則是作為日常工作使用,自然不可如此浮誇——夏安然是這麽想的,直到後來因為呼籲太大,他才對這些文人士子們對於“美”的追求有新的刷新位置。


    此時暫且不提,


    一並推出的還有已被眾人以為市場已經飽和的走馬燈。


    這次,夏安然所推出的走馬燈采用了星宿造型,但是他並沒有在上頭寫漢字什麽的,那多俗,他用的是直接以玻璃鑲珠的方式,以玻璃液為星,金絲為線點在了銅牌之上。


    更有珍藏版銅牌,以寶石為點星,這樣的一整個走馬燈在燈光之下透出的光,簡直要亮瞎大宋人的眼睛,這真的是太好看了!


    當然這樣做出來的跑馬燈,付出的代價也是極其昂貴,比如最基本的一點:一根燭芯是推不動這一個跑馬燈的,想要推動這個跑馬燈的話,必須購買【三家】所推出的特製版燭台,也就是三根燭線同時燃燒的奢侈版燭燈。


    所以說如果想要購買這個跑馬燈,就意味著你還要重新去購買一個燭台,當然,如果你想要是自己diy一個也沒有問題啊,就可能效果並不如現如今這樣好看罷了,夜幕星河再搭配上28星宿所製成的跑馬燈。在夜裏點亮的新產品,簡直完全可以配得上他那句廣告用語:引萬千星辰,奉於爾前。


    天呐!少女心根本就炸了!


    比起這兩個,第三個產品反響就較為平庸了。


    這正是夏安然之前同趙禎所討論的茶書概念。


    作為在汴京城中,幾乎可以享受到全世界最為優質服務待遇的大宋人來說,這樣的一個塞入輿圖之中的小茶罐也隻能說那是賣個創意。


    它的使用價值並不高。


    本地人對他不在乎,但是來旅遊的人卻停不下慢慢買的手。


    這裏要說一下宋朝的買茶製度,想要在一個地方買齊全大宋國所有的茶,唯有在汴京城,但是汴京城的茶房內,基本不見零售。


    少數零售產品也是極其昂貴的茶。


    對於尋常茶客來說,要追逐這些名品,總得試吃一下,想要試吃當然也沒問題,基本上茶坊都和茶樓有生意關係,茶樓本身除了讓你喝茶看戲之外,也兼具售賣茶葉的職能。


    但是這些對於外地的遊客或者捎帶給自己親眷的外地遊客便不是很友好了,茶葉可不是個便宜東西,古時候交通又難,一般一輩子也就一次長途旅行的機會。


    買少了要後悔,買多了若是不合心意也要後悔。


    所以此時比較流行的買茶方法是相遇同行的人一起團購,等回到家鄉之後,大家自己分一分。


    付一種茶的錢可以喝到若幹種,至於自己買的那一種到底好不好喝,就看個人人品了。


    而如今茶書的存在,卻解決了這個問題。


    他在作為送禮佳品的同時,也兼具了試吃裝的作用。


    而且其本身的包裝也好、茶葉的品質也好、還有上麵的導讀故事也好,對於茶坊來說,是一個大廣告。


    ——無恥啊,有官方關係了不起啊!


    就在【三家】默默得推出這三件商品之後,汴京城的同類商鋪的掌櫃幾乎在同一時間,心中閃出了這樣的想法。


    夏安然如果聽到他們的話,大概會笑眯眯得甩甩粗尾巴表示:就是很了不起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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