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安然的車隊剛剛抵達別莊的時候, 便發現陸小鳳和花滿樓已經到了,這倒是有些失禮, 哪有主家比客人到得更晚的道理。


    夏安然忙下了馬車迎上前去致歉, 然後他便見到花滿樓的雙目被布匹給包住了。


    “這,這是怎的……”見夏安然麵上吃驚,陸小鳳一手搭住花滿樓的肩膀,麵上的笑容擋都擋不住“了然大師說,七童的眼睛到了關鍵階段, 最近眼睛不可感光, 若無意外等到來年五六月便能看到些影子了。”


    “竟是如此!”夏安然聞言大喜, 他道“那時正是春色最美, 百花盛開時,花兄再見到世間的第一眼是這般美景,到還是應了花兄的名字。”


    五六月可不就是鮮花滿樓嗎。


    他這一下機靈抖得兩人哈哈大笑,正在三人說笑期間,忽見一道白光如利劍一般襲向了陸小鳳,麵此突擊,作為摯友的花滿樓卻不知為何不疾不徐後退三步,一臉的隔岸觀火姿態。


    夏安然則也被他順手拉了一下,他原先站的位置立刻被一道黑影躥過,若未被人拉一下, 夏安然鐵定成了墊腳石。


    他麵上訝色一閃, 就見陸小鳳袖擺輕甩, 將突襲的豹子甩開, 又腳步挪轉避讓開靈活度不夠的三條大犬,最後展扇輕輕抵住突襲的鳥。


    姿態優雅閑適,他不慌不忙得同一豹三犬鬥在了一起,同時空中還有一隻鸚鵡在掠陣。


    這,陸小鳳當年在他沒注意到的時候究竟對家裏這幾個崽子做了什麽,才讓這幾個小崽子能夠記仇到如今?


    夏,覺得自己孩子還是挺善良的傻爸爸,安然砸了咂嘴,他眼珠子盯著戰局一瞬也不敢挪移,然後很快他就不擔心了,因為他感覺到背後貼過來了熟悉的體溫。


    白錦羲在這裏自然不會讓人傷到小崽子們。


    三隻狗崽子在到了汴京城之後很快跟著小豹子在夜裏找到了娛樂的方法。


    他們幾乎每日都組隊去找宅院裏頭躲在暗處的皇城司官吏的麻煩,皇城司官吏們即便躲藏技術再高,也比不上犬類和貓類的嗅覺。


    他們躲藏的地方又較有規律,基本被小崽子們一找一個準。久而久之官吏們也開始想辦法遮掩自己的體味,洗澡什麽的是小意思,胰子也有味道,但是除了基本的沐浴之外也要想旁的辦法,譬如配置藥草。


    皇城司的醫匠們這幾天也是愁得瘋狂掉頭發,要配置貓狗不會發現的藥材,要麽就是用濃香遮蓋體味,讓嗅覺更好的犬貓受不了這股味道,要麽就是弄出能夠消除體味的東西。


    可前者好做,但是這樣一弄雖然犬貓是聞不到了,但是豈不是告訴了活人這兒有可疑人物在,至於後者……談何容易。


    旁的不說,衣裳要染色吧?燃料本身就帶著味道。


    再有,即便一身新衣服,人隻要呼吸就會有自己的味道,這種味道根據生活習慣、飲食習慣等等來決定,個人均有不同,哪怕是同吃同住同睡,因體質不同,味道亦有相異。


    有人做了嚐試,在入夜之前洗了個澡,連頭發都洗了,一身都是簇新的衣裳,結果他還是被狗二給找了出來。


    狗二從石頭後麵把人找出來後也不攻擊,它就坐在那兒,吐著舌頭,甩著尾巴,眼睛中滿是調笑。


    這就很過分了,皇城司的小吏們可氣壞了,反偵察能力繼續升級,最後彼此鬥智鬥勇之下致使皇城司反偵察的技術直線上升,也致使夏家的貓貓狗狗們愈加警惕,屢次交手之後現在它們早已非金華時候可以輕易被陸小鳳擺脫的小崽子啦。


    陸小鳳是越打越驚異,到最後甚至開始哇哇大叫讓人幫忙。


    麵對夏安然的寵物他自然不好下死手,但是犬貓鳥聯軍也不管這個,它們雖也算控製住了力道,但是動物的獸性到底比起人更強一些,到了興奮時候他們也是把持不住自己,陸小鳳的下擺已經被扯開了一條口子,頭上的發冠更是被啄了下來。


    夏安然有些擔心,正想製止,不料卻被花滿樓攔住了,就見這個清俊男子笑著對他微微搖頭,言道無妨。


    夏安然自然相信花滿樓不會坑陸小鳳,他們彼此朝夕相處生出的深情厚誼值得信任。雖不解花滿樓緣何要製止他,但是夏安然還是很聽話得繼續觀戰。


    他眯眼看去,細細觀察後便可發現小豹子的動作已經慢了下來,三犬的攻擊亦不負初時那般靈敏,而陸小鳳雖然嘴上叫得響,但是動作卻原來越靈巧。


    畢竟犬貓的攻擊套路不過幾招,陸小鳳初時忙亂一番之後應是已經看透,現在自是應對自如了。


    看出這一點的不止是夏安然,就連夏多多都已經放棄了,他撲棱棱飛到夏安然手上,往夏安然的臂彎裏頭一躺,小短腿蹬了蹬,歪過頭半闔著眼睛,一幅“累死我啦,我不行啦,快抱抱我”的姿態。


    夏安然順手揉著他的肚子,正要叫停家裏幾個小崽子,卻聽聞後方遠遠一句“前方似是有獸攻人?展護衛,且快快相助。”


    另一個聲音笑答道“大人,那應當是主人家在同這人開玩笑呢,那人遊刃有餘,姿態風雅,想來勿需展某相助。”


    夏安然回頭看去,便見是開封府的馬車遠遠停在了那,剛剛下車正在往這兒趕的包拯一席便服,同一身寶藍色袍子的展昭同行而來,其後還跟著若幹個衙役。


    見到夏安然回身看來,那兩人忙快步前行,然後躬身“南王殿下安。”


    “且平身,不必多禮。”夏安然隨意得擺擺手,見這二人並幾個衙役的目光都落在陸小鳳身上時候便笑著解釋道“我家的幾個小崽同陸兄有舊,久未相見,便請陸兄看看他們可有進益。包大人還請放心,彼此間都有分寸,不會有事。”


    就在他話落後不久,就見陸小鳳輕輕鬆鬆袖擺微掃,便一擊將四隻小崽卷起放到了一旁。


    然後他瀟灑旋身落地,抽出了花滿樓手中的折扇一展,裝模作樣得扇動了兩下,然後款款走到夏安然麵前“可累死我也,夏弟,你家幾個小崽倒的確是長進不少,隻是招式過老,若是高手怕是不過幾招便可看透,不過協作不錯,倒也有一鳴驚人之態,一時之間也不好下手。”


    他說到後來,以扇尖虛點,似是在回味方才那一場別開生麵的決鬥。


    夏安然笑著說“本也不曾訓練它們對敵,是他們自己琢磨的,花兄,陸兄,我來為你們介紹,這位便是開封府尹包龍圖同帶刀護衛展熊飛,”他又指指花滿樓同陸小鳳給這兩人介紹了。


    包拯雖不曾聽聞這兩人名字,但是展昭小聲為他介紹之後,他客客氣氣同這二人見禮,絲毫不見輕褻,彼此氣氛十分和樂。


    倒是展昭同花陸二人均是隻聞其名,雙方互相打量,片刻後眸中均是笑意閃閃,陸小鳳輕輕推了推花滿樓“花兄,你若是見到這展兄定然是會覺得熟悉。”


    “哦?”花滿樓麵上帶笑,他微微偏過臉“看”向陸小鳳“為何?”


    陸小鳳折扇一展“就是在照鏡子呢,你二人笑起來,倒還真有七八分想象。”他這樣一說,倒讓花滿樓好奇了,展昭也看著花滿樓,隻是後者如今麵上帶巾,麵容倒不可見,隻是唇邊笑容讓人看得舒服,隻讓人有親近之情。


    “你這樣一說,我倒是期待了。”花滿樓笑道,展昭亦是微笑“既如此,為表公平,在下便等花兄目好之日,我二人共解此惑。”


    “那便煩勞展兄等在下了。”花滿樓向著他的方向拱手,正當此時,包拯看著花滿樓的眼睛忽然想起什麽,言道“閣下莫不是公孫先生所說的……那位郎君?”


    花滿樓含笑點頭,拱手做揖,道“正是在下,多謝公孫先生伸出援手,先生妙手回春,在下受益頗深。”


    “花公子不必客氣。”雖然花滿樓看不見,但是包拯還是回禮,後笑道“公孫先生時常念叨,若非因花公子之故,他竟是要忘了自己曾經的初心。”


    有這一層關係在,氣氛一時之間便極為和樂,夏安然見幾人寒暄稍歇,便引著幾人入了宅院,便走邊為雙方介紹了情況,等聽到夏安然居然養了幾頭被閹割後的豬在這邊,這幾人各個表情都有些古怪。


    片刻後才有包拯用一種力持鎮定的語氣言道“王爺,好興致。”


    “可不是興致,”此處無他人,夏安然便直言道“吃豬的人多了,吃羊的可就少了。”


    他這句話一出,場中哪些是聰明人,哪些缺根政治筋便表露無遺。


    陸小鳳眉頭一皺,他雖覺其中似有深意,但是一時之間倒也沒能想到那麽多,不解居多,花滿樓表情未變 ,他麵上被遮住大半,一時間究竟想的什麽倒是看不太清,倒是包拯略有所思,展昭同陸小鳳表情類似,帶著恰到好處的不解。而包拯帶來的幾個護衛表情卻明快了許多,都是一臉的不以為然,顯然以為他這是貴族家的無病呻吟。


    簡稱:吃多了羊肉齁的。


    夏安然並不多做解釋,有的話隻需要說給該懂的人聽就可以了。


    包拯此次會來,若說他是單純得為了同期來欠上這一份人情,夏安然是不信的,他會來和夏安然打交道,一來是因為他作為仁宗親信知道的比尋常臣子多一些,譬如他就知道夏安然是趙禎的人。


    就在趙禎剛剛說完建議晚宴上多豚肉,夏安然就要去殺豬,這難道是巧合嗎?


    如今聽聞了夏安然對他們介紹這些豬是在幼崽時候便動了刀,又養了大半年,投喂的都是些精飼料、涼開水,每日就放在房間裏,夏日時候還有人為它們衝涼水,豬圈也是每隔兩三日便要打掃一次雲雲。


    這般靜心喂養,絕無可能是一時興起,隻是這般養法,想來消耗定是不薄。


    “非也。”夏安然搖搖手指“豬尿、糞都是非常好的肥田作物,用作墊料的稻杆再經過腐熟,亦是好肥。”


    事實上,正因為被豬蹄子來回踩踏,這些連食草動物都無法消化的稻杆纖維被破壞,更利於其腐熟。


    為何要多這一步?稻杆直接埋到田裏不就好了?


    正如現代在推廣“稻杆還田”時候有些農民圖省事將稻杆直接埋到地裏,其結果直接導致土地菌群超標、甚至引來蟲災。


    就差腐熟一步,為何結果會如此不同。


    正是因為為了促進腐熟發酵,這些稻杆會被堆壓起來暴曬,其過程中稻杆中間的溫度約莫可以到近六十度甚至更高,這個溫度足以殺死大部分的蟲卵了,同時在腐熟過程中,大部分細菌都會成為微生物的食物。


    最後這些肥料在被撒入地裏的時候已經成為了ph值中性偏酸,細菌、蟲卵均可控的優秀肥料。


    唯有如此,才能在給土地帶來她們失去的養分的同時不增加額外的負擔。


    而且腐殖土裏麵被刻意飼養出的益生菌還能影響周邊的土地,這才是稻杆還田的根本目的。


    在這幾隻豬被運到汴京後,本身剛上岸就要被殺了吃的,後來夏安然考慮了下還是包了一個豬圈,特地派了人過去照顧,後來等到他有自己的莊子,便特地造了一個特質的豬圈。


    會這麽做是因為他想要試試閹割後的豬到底能有多能長,因為在他的印象裏,中華本土的黑豬都不如白豬能長肉,他曾經也看過報告說黑豬不如白豬好養,利潤薄,但是究竟薄到什麽程度還是要自己去試一試。


    事實證明,黑豬比他想象中的還能長,沒有對比,時間不可知,但是起碼豬長肉的問題是不需要商榷的。


    被豬倌驕傲牽到他們麵前的豬足足有兩百多斤,這還是估算的結果。它肚子上的肥肉都要垂到地上啦!這些可都是脂肪。


    這頭豬被養的沒心沒肺,豬倌手上拿了一根胡瓜,它便一路跟著走,都不需要栓繩子,乍一看比夏安然帶來的已經去追兔子的三條狗還乖。


    “這……”包拯麵上也是震驚,他出身不高,家中亦是不富,故而少時什麽都見過,和尋常臣子自也不同。


    可他從沒見過這麽胖的豬。


    而且非常幹淨。


    尋常的豬身上總免不了的會有髒汙,但是這頭……也不至於一塵不染,但是相較於他平日裏頭看到的豬已經幹淨許多。


    見他的視線一直在往這頭豬的腳爪子尾巴等處看,這豬倌得了允許後便道“這幾日天寒,因怕豚受風,故而這幾日便沒有衝洗,隻是換了墊料。”


    包拯訝然,他本以為這豚如此幹淨是因為豬倌知曉南王今日要到,故而特地給這豚衝洗過了,沒想到這還是近些日子不成洗浴的結果?


    見他表情吃驚,夏安然笑道“其實豚極其喜潔,它有固定排泄之處,睡眠地方絕不會弄汙。”


    隻要抓住這一點,清洗時候其實十分容易。


    因為這頭豬,包拯和陸小鳳均都對夏安然特製的豬圈起了好奇心,見剩下幾人並不反對,又都是江湖人士,不拘小節,幾人便在飯前先去了豬圈。


    夏安然對豬圈的印象來源於後世的影視宣傳,他見到的其實是比較專精飼養的那種,而非大規模商業化飼養,故而在他的印象裏豬圈就是幹幹淨淨的,分開臥房、廁所、食堂的那種,咳,所以他做出來的豬圈狠狠震撼了大宋人。


    豬圈不大,這是為了控製豬的運動量,臥室用厚厚的稻草鋪了一層,上層還有擋雨的擋板,若是下雨的話雨水會被引流下來衝到地上,而豬臥室地方的地勢要略高於廁所等活動場地,且呈現一個視覺上看不太出,但是的確存在的一個坡度。


    也就是說如果下雨的話就等於幫忙洗了豬圈。


    而同時,豬圈的左右兩邊都有擋雨的地方,一側通去食堂,一側通去廁所。


    食堂裏石槽是用岩石製成,高度剛好可以讓豬輕鬆吃到,並且不可能會被拱翻。


    他們到的時候為了演示,豬倌便往裏頭倒了幾勺子的糊糊狀飼料。立刻便聽到了哼唧聲一片,似乎因為聽到了鏟子和石頭撞擊的聲音,幾頭比牽來的大肥豬稍稍瘦一點的頭尾均黑模樣的金華豬,從臥室一溜小跑跑去了食堂。


    “這……吃食也是熟的?”陸小鳳咂著嘴看著糊糊被攤開後明顯的熱氣,似乎是為了照顧花滿樓,他特意將情景給形容了出來,末了之後問夏安然“你這水煮熟也就罷了,怎的連食料也要煮熟?”


    夏安然笑道“這便是養豚啊。”


    見眾人紛紛看來,他道“做最舒服的窩,給他最好的吃食,最好的環境,他什麽也不必想,也不能想,沒有足夠的運動量之下,攝入多過於消耗,自然就隻能長肥了。”


    至於長肥後……當然就是被人給吃了。


    這裏的聰明人聞言後紛紛沉默,他們一時間表情都有幾分複雜,隻以為夏安然這是在自嘲。


    他所受到的待遇何嚐不是如此,住在汴京城的宅院裏頭,當今要什麽給什麽,衣食住行均不必操心。


    這平南王如今幾句話一說……倒也有幾分意味深長——包拯這樣想。


    夏弟養豬居然還養出心得了——這是知曉內情的陸小鳳的想法。


    “我滴個乖乖,這比咱的宅院還精細啊。”——這是壓根沒多想的四大護衛,隨後他們就被別莊的侍人們不著痕跡得打量了好幾眼。


    正當此處氣氛微妙之時,原本嘴裏嚼著黃瓜的大豬後退兩步,一個急衝直接躥進了半人高的柵欄裏頭,在不知情者目瞪口呆的表情中衝向了“食堂”。


    “這……它,它能自由出入啊?”四大護衛中一個驚呼“那,那這柵欄有甚用?”


    “沒什麽用吧。”夏安然好脾氣答道“再高的柵欄也擋不住心甘情願啊。”


    裏頭的環境太好了,對於豬來說那就是天堂,它何必逃呢,別說逃了,就算開門它們都不會出去。


    豬是一種很聰明,也很戀家的動物。


    夏安然剛說完這一句,便覺得房內氣氛更加奇怪了,咦,他們為什麽要這樣看著我?


    他正不明所以,卻覺得自己的手被輕輕拉了一下,白錦羲牽著他說了一句“今日吃哪頭?”


    哦哦,原來是餓了嗎?也是,總待在豬圈門口總不是個事啊,錯誤理解眾人表情的夏安然笑道“因為要放血又要處理,若是待到我們來了再挑便有些來不及,故而我吩咐人今早便挑上一頭殺了。”


    “諸位且先隨我來。”


    眼看著夏安然悠然走在前頭的模樣,跟在他身後的包拯心中很是複雜。


    他自不會以為方才一番話是平南王就事論事,他入官場已有數年,自不再是過去那一個聽琴隻聽琴音的包拯了,他早已習慣去品一品那弦外之音。


    正因為此,他心情才更加複雜。


    夏安然這一局可謂死局,即便他的身份不是平南王世子,就看他的長相便無可能自由恣意,哪怕官家肯放,臣子也難放。


    而正因為他是平南王世子,方可保生命平安,但也因為他是南王世子,未來如何亦是不可知。


    這身份究竟是好是壞,當真一眼難清。


    而如今這位平南王同他說這些,可是為了向官家表達自己安於囚此嗎?


    包拯對這位平南王的觀感一直不錯,三分因為其低調不鬧事,七分因為其投入官家下頭,現在看情況……哎。


    夏安然並不能和這位難得善感的包青天搭上腦電波,他此時正笑著同在場的幾人確認是否有忌口,得到一致否認的答案後,他很快就將菜單擬好交給了此間管事。


    就在後廚烹飪之時,幾人便跟著一樣沒來過這兒幾次的主人四處走走參觀,順便沿途看到了站在柿子樹上捕鳥的豹子。


    看到這一幕的夏安然驚呆了。


    這座莊子上的柿子樹裝飾作用多過於食用價值,柿子是一種哪怕成熟了也不太會落下的植物,故而這些柿子果平日裏頭仍由有其懸掛在枝幹上,一來好看,二來也算是投喂冬日缺食少糧的鳥雀。


    而此時小豹子便埋伏在了柿子樹上。


    此時樹幹上葉子早已掉去,小豹子皮毛為灰色,夾在白色雲紋,不動的時候倒是挺貼合樹皮模樣的。


    它目光專心,視線緊緊盯著一隻想要來啄食柿子的小雀,小雀尚在四處觀望周圍是否安全,它顯然沒有意識到這棵樹上有貓先一步埋伏了,隻將其當做了一塊樹結,便落在了柿子樹幹上,小嘴吧唧一下啄破了柿子凍硬的外殼,然後專心致誌得吃起了這難得的美餐。


    就在此時,小豹子雙足一蹬,它撲的方向要稍稍高處小雀一些,雀鳥受驚飛起,其方向恰與豹子躍動方向相同,便輕輕鬆鬆被小豹子一爪子拍在了地上。


    然後小豹子一個翻身,迎著小雀掉落的方向踩去,將之穩穩踩在足下。


    貓科動物便是如此,它們真心殺戮的時候不多,平日裏頭卻將大半精力放在玩耍以及磨練捕獵技巧上頭。


    小雀被踩得一聲哀鳴,小豹子幾番作勢抓放,將之玩弄於股掌。


    此番姿態看著便極其殘忍,然現場幾人卻無一人阻它,隻因這不過是自然界的弱肉強食,豹子從這番捉放舉動中獲取捕獵經驗,若是它一個沒抓住,小雀便也能逃了。


    捉放本就是一種風險,一個敢玩,一個多了奮力一搏的機會,在場均是男兒郎,自然不會再此間上頭多一些無謂感懷,最後這隻小雀被小豹子三兩口吃進了肚子,它還撿了幾根羽毛拿來討好夏安然,羽毛被夏安然收了去,然後在它頭上摸了兩下。


    這時,展昭忽而開口“王爺,敢問這可是雲豹?”


    夏安然愣了愣,他有些不確定得說“這隻是我當時在金華時候在市集上買得,當時隻以為是貓崽,後來帶回家才發現此貓當時連牙齒都沒長出來,問了人才知此當為豹。”


    “至於是不是雲豹……我卻不知。”


    展昭聞言一拱手“在下恰曾見過雲豹,若王爺不介意,可否讓在下一驗?”


    夏安然自然無可無不可,便見展昭躬下身,他一手輕柔鉗製住略有些騷動的豹子腦袋,然後手一擼將豹子身上的毛抓開,細細驗了毛下的絨毛顏色,又翻看了豹子的牙齒,以指為距測了他的臉部比例,最後鬆開了毛發已經有了炸開毛趨勢的小豹子“王爺,此當為雲豹。”


    他說出了最終的結果,其篤定態度讓人生不出疑心。


    夏安然聽聞答案後,隨手一把就撈著生氣的豹子前肢把它扛了起來,然後學著小時候的模樣讓它的兩隻爪爪搭在自己肩上,胸腹相貼,一邊順手從上到下擼著豹子毛。


    重,重了好多。


    很久沒有這麽被抱著的小豹子咕嚕咕嚕得在夏安然耳朵邊上抱怨,他隨口應了,然後問展昭“展護衛,你所說的雲豹……是何?”


    展昭見到在夏安然安撫下很快就安靜下來的小豹子頓時笑眼彎彎,“稟王爺,在下曾於南方雲遊,於山巒間曾見過這豹,”


    “此豹身量較小,身側有六塊雲狀的暗紋,以鳥猴為食,且因終生配偶製,在當地很受歡迎。”


    見夏安然表情頓生古怪,展昭便以為夏安然是在困惑於豹子身上的雲紋有些模糊,便道“其長期生在南方,如今到了北邊,想來是不適應環境,故而毛色略淺。”


    “然當地人曾教過在下辨認之法,應是無錯。”


    “本王倒不是在想這個,”夏安然空不出手,他一隻手拖著豹屁股,另一隻手壓著豹腦袋,聽聞展昭此言便笑道“本王想的是,這小胖子居然還能捕猴……”


    “想來是怕冷,方才努力屯膘吧。”陸小鳳不以為意,他趁著小豹子安靜,飛快伸手揪了一把尾巴,薅下來兩根豹子毛,然後壞笑著嘲笑了一句,小豹子不知道是誰摸了它的尾巴,它現在被夏安然安撫住,左看右看瞧不到嫌疑人,便隻是甩了好幾下粗尾巴,權做表示不悅。


    倒是花滿樓言道“在下久居南方,倒也的確聽聞過這豹子,言其稍比貓大,口鼻突出,常於林間潛伏甚少下樹,偶可獵鹿,很是凶猛。”


    也就是說,這其實是一隻雖然很小但是超凶的大貓,而且心有多大,胃就有多大。


    居然還能獵鹿……還是單槍匹馬得獵鹿?真的不會被踩成一張豹子皮嗎?


    被夏安然擼著的豹子眯著眼睛,不知道這些人正在討論自己,隻是它模樣看著懶散,但是眼睛始終不曾閉上,警惕得很。


    “林民上山時亦是會撿到被母豹棄養的小豹,亦有不少林民意圖養之,鮮有成功,幼豹離開母體後存活艱難,故此豹……”花滿樓抿唇一笑,語帶幾分調侃“想來同夏兄是有緣的。”


    夏安然心中大石終於落地,他之前一直覺得小豹子怎麽生長期這麽長,會不會是幼時因他投喂狗奶之故,影響了豹子的生長情況,現在終於有了答案,因為它成年了就是這麽大呀!


    終於得到了小豹子的真實身份,夏安然心中愉悅,恰管事來報午膳已備妥,他便請眾人且先去吃飯。


    午膳豐盛,又因包拯是為豬肉而來,夏安然便讓下頭主要以豬肉的烹飪方式為主,因主人家愛吃豬肉,此間廚匠自然會在此下功夫,加上之前夏安然也準備了不少菜譜提前給了他們,這一餐吃的這幾位客人胃口大開。


    醋溜、糖醋、紅燒三法簡直聞所未聞,尤其是紅燒、糖醋之法配上豬肉簡直絕配,就連小排的骨髓中都帶著甜香。


    對於愛甜的宋人來說恨不得將骨頭也嚼碎了吸吮幹淨。


    一桌幾個大男人飛快得將一桌菜全數清理幹淨,隻有在最後吃到蒜泥白肉之時,包拯才有功夫琢磨了一句“咦,這肉竟無腥”


    夏安然就一直等著這一句呢,雄性激素等等原因比較複雜,他隻是簡單說了一句“正是因閹割之法,”


    見包拯看來,他笑道“具體原因本王不知,隻聽聞鄉間小民言曰此法大善,本王便養了幾隻,今日亦是首次嚐試。”


    他這樣一說,包拯自然不好多問,隻是默默將此事記在了心頭,其實從方才他便隱隱覺得有哪兒不對,隻是一時之間想不起來……又因為吃得太過愉快,使得他腦中思緒繁雜,最後隻留對食物的渴望。


    正當他苦惱之時,忽而見到廳外躥過去的一隻豹子,然而他猛如醍醐灌頂,終於意識到了哪兒有問題,他緩緩放下了筷子,神色一掃方才輕鬆,問到“王爺,下官有一問,還請王爺解答。”


    他這驟然間強硬起來的語氣讓桌上眾人都有些莫名,紛紛看了過來,就見這位權知開封府一字一頓,擲地有聲“按我宋律,世子無詔不可離封地,敢問王爺為何會在一年前出現在金華?”


    夏安然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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