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侍麵帶喜色, 雙目熠熠生輝,見到趙禎之後,更是膝蓋一軟,遠遠便撲通一聲跪倒對趙禎行大拜之禮。


    此人是趙禎的貼身太監。


    從他六歲剛入宮學習開始一直陪到現在,也是那一日敢冒大不韙抱住他大腿製止他去尋劉太後的人其中之一。


    這人一直跟在趙禎的身邊,自然非常清楚, 他在成為帝皇之後的這幾年裏究竟經曆了什麽,在他的眼裏, 劉後並不是仁慈的太後, 而是屢次阻礙且打壓他的主子親政的罪人。


    而她留給趙禎的更多是恥辱,和不想讓他想起來的記憶。


    如今小太監才知道原來事情比他想象當中的更加過分,差一點官家的皇位,都要被她搶走, 幸好老天垂憐。


    這是趙家的列祖列宗也在保護當今呢。


    小太監匍匐在地, 涕淚橫流。


    他對著正坐的帝王,叩拜道,“官家, 李妃娘娘尚健在”, 這句話一出, 帝王隻覺得自己腦中漸漸響成一串,他感覺自己仿佛現在變成了兩個人,一個人, 喜極而泣, 另一個人, 卻已進入了戰鬥狀態。


    此時,帝王隻覺慶幸萬分,他以掌擊案,吐出一口腹中濁氣後,更是覺得此時神清氣爽至極。


    幸而,他賭了這一下,他也賭贏了!


    蒼天護佑我大宋。他雙手緊握成券,先下令蓋上棺木,等萬事落幕後他要為此宮女厚葬,然後他令人封鎖宮闈,傳丞相入宮。


    青年人意氣奮發,若手中有劍隻恨不得劍指蒼天。


    馬上,他就要掀起一場戰爭了。


    朝廷新舊勢力之間的戰爭,也是他和他的母親的戰爭。


    深宮內院的事情,生活在宮外的夏安然自然是不知道的,他此刻正是一個幸福快樂的金絲雀,吃喝送到手,夜裏還有美男暖床。


    日子過得太幸福,差點使得他腐化資本主義的糖衣炮彈之下。


    正努力向著社會主義前進的進步青年夏安然在第三次被掉下來的桃花瓣砸醒的時候,終於想起來提醒自己不能再這樣墮落下去了。


    你說說看,你有多久沒有晨練了,肚皮上都長肉了知道嗎?你對得起原主的四塊腹肌嗎!


    還有,自打前一篇完結了,有多久沒摸筆了,連個小篇外都沒寫……也就是這兒的讀者找不上門,否則都要被人丟磚刷負啦!


    ……雖然這麽說,但是在春困之中讓人拿筆寫小說還是有些為難人,好在這一天夏安然終於想起了被他放置很久的汴京城春日街道。


    他在這一天豔陽高照的時候終於走出了房門。


    現在宅院裏頭的仆役都已經被安排到位。


    這些人對著夏安然畢恭畢敬,每個要求都會被完美的達成,一點也不像正常情況下對於罪臣,或者說是被軟禁的人而有的情感態度。


    找不到他們重視自己的理由,夏安然也就隻能自我解釋成宋朝的人文主義關懷。


    他本於此也不甚在意,他們這樣最好,否則他還得花費心裏□□,還怪麻煩的。白錦羲這幾天似乎有任務,每日都早出晚歸,看守他的人明麵上變沒了,暗地裏有沒有……夏安然每次都恨不得捏住耳朵,這些人技術是不是太差了,比起最早一批的人都差呀!


    太不走心啦!他一直有在小本本上記錄那些人的動靜,等哪一天他們再吵醒到自己的時候就把小本本交給他們的頂頭上司,這麽差的技術還要在江湖上混?趕緊再多鍛煉鍛煉啦!否則太丟大宋情報部門的臉麵了。


    不過既然他們明麵上不出來,夏安然便也當做不知道,他一個人拿著又被從小箱子翻出來的文人必備折扇,一手執扇一肩架鳥,一臉紈絝得出了門。


    汴京城靠北,雖已過清明,但是春色淡淡,不過隨著汴河河運的運輸開啟,南邊的春菜還是已經送到了汴京城。


    故而雖然汴京氣候尚且寒涼,卻已經能夠吃到代表春日的食物了。


    譬如春筍,譬如蕨菜、蒜苗、春韭,當然也有香椿芽。


    夏安然手裏捧了一個羊脂韭餅邊走邊嚼,這是他出來逛街時候看到一個排隊很長,而且民眾普遍購買□□個以上餅子打包的店鋪,因為售賣的餅子都是內餡,遠遠的倒也聞不到是什麽味道,湊近了才隱約嗅到了羊肉的香味。


    但是這家店並不售賣羊肉餡,唯一和羊肉有關的便是這羊脂韭餅,點擊率最高的也是它,夏安然跟在後頭排了隊,店家支了整整三口鍋,料峭春寒中還熱的滿頭是汗。


    和饅頭不同,這餅似乎是現做現賣的,隻有少量存貨,每次有人點單後就會在拿走一個成品後又補進去一個。


    在夏安然看來這每個餅子模樣都一樣,也不知道店家是如何區分裏頭的餡料的,反正是沒出過錯,也沒有半點猶豫,隊伍前進的很快,排在夏安然之前的似乎都是觀光客,買餅都是按人頭來,故而很快他就拿到了一個餅子。


    入手很燙,用油紙隔熱還是很燙,夏安然心知這東西皮燙內部隻會更燙,故而出於一個食客的直覺沒有直接下口,邊上幾個人很快就用他們嗷嗷直叫的行為告訴了他此舉的正確性。


    他頓時感覺自己特別明智,拿著這餅一邊捂手一邊繼續逛街。


    上次來是秋日,如今是春日,春秋二季雖氣候相近,但是所見風景全然不同。


    秋日是萬物茂盛,但是無形中帶著入冬的寥落。


    春日雖是一片灰色,但是仔細看卻能發現點點小芽,迎麵的空氣都似乎帶著讓人騷動的味道……


    春天,又到了小動物們□□的季節。


    夏安然默默打開了遮住餅子的袋子,有些悲傷得咬了一口,可他還是一條單身狗……要怎麽捅破窗戶紙呢,這個他真沒什麽經驗,咳,也不太清楚白二少喜不喜歡他。


    畢竟宋朝不像大漢,斷袖還挺正常,宋朝據說是一個斷袖要被恥笑的時代,唔,而且關鍵是他這張臉……和皇帝長得一樣的話,不知道白二少會不會有額外的心理壓力,好歹也是頂頭上司呀!


    而且兩人在一起之後,要怎麽麵對皇帝也是一個問題,總覺得按照仁宗的腦洞……他會腦補出一出百年大戲。


    這樣想想還真的挺麻煩的……要不還是剃頭發吧。


    他不是很想麵對皇帝到時候:他是不是把你當做了朕的替身這種坑爹情況!尤其是萬一……全世界人都這麽以為,那多慘。


    他男人可不得委屈死。


    夏安然一邊思索一邊將溫度降下來了的餅塞到了嘴裏,餅子做得紮實,一口咬下就吃到了噴香的內陷,隨後肉汁很快滲入了口腔,是爆炸開的鮮味。


    唔!!


    超好吃啊!


    他驚喜得將餅子拿開仔細看裏頭的內陷,原材料是翠綠的韭菜和肉,但是這個口感應該不是羊肉。


    他又單獨挑了肉塞進嘴裏,試圖透過調味料吃清楚裏頭的滋味。


    是豬肉。


    豬肉的肉質較緊實,也沒有羊肉那麽綿密的肉味,而且嚼開了就能吃到肉餡中的些許豬腥味。


    他細細觀察了裏頭的肉質,很快就判斷出裏頭應該沒有羊肉,而滿口的羊香氣應當出於如今已經化為湯汁的羊脂,羊脂肥膩,但是韭菜吸油,且其表皮酥脆,隨著咀嚼餅皮在口中亦是可以吸油,一道吃倒是極為合適,滿口的全是油香,卻無油膩之感。


    和豬油一樣,羊肉當然也有羊油,而且羊油比之豬油更是會帶上一股羊的腥膻味,故而在尋常的烹飪中並不常用,沒想到這家人家另辟蹊徑呀!用廉價的豬肉做出了假的羊肉,有滋有味又成本低廉,真是了不起。


    說起來羊油除了吃還可以作為護膚品……等等,那好像是羊毛油,但是說起來油脂也可以做肥皂。


    他想了想又將這個念頭刪去了,小說中常說主角用草木灰和動物油脂製成肥皂,其實那是難度非常高,並且成品效果基本和我們概念中的肥皂完全不同的效果。


    皂化反應需要的是強堿,如今一般使用的都是氫氧化鈉,草木灰水溶液中的確含有堿,但是它的成分含量基本是碳酸鉀、硫酸鉀等。


    主要成分碳酸鉀呈堿性,但是很弱,且由於使用原材料的不同含量也不一致。也就是說,這一次可能含量百分之三十,下一次因為氣候原因或是使用的燃燒物種變化含量就隻有百分之十。


    在沒有精密儀器測量的時代,這種不可控無疑會增加製皂的難度,更不用提皂化反應中間的各種意外以及熟化情況的不可控呢。萬一皂化反應不完全,又有客人拿來洗臉的話……那就等於拿著堿在臉上摩擦,角質層變薄是比較好的後果,更有甚者會引發過敏。


    而且這樣製作出來的肥皂基本上都是固液態,有點像肥皂泡水之後的那種狀態,用來洗衣服還不錯,但是洗澡可能效果還比不上胰子……咦,等等,他記得除了氫氧化鈉還可以使用氫氧化鉀。氫氧化鉀的話可以試試氫氧化鈣和碳酸鉀反應。


    也就是說,如果在草木灰水溶液裏麵加上熟石灰,就能生成氫氧化鉀水溶液和碳酸鈣。


    氫氧化鉀可以替代氫氧化鈉製作肥皂,而碳酸鈣溶於水又會生成氫氧化鈣……無,無本生意啊。


    夏安然默默將餅子吃了下去,壓下了心中的小騷動後不由感歎:學好數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物理老師騙我們攻克滑輪組的時候說的話誠不我欺。


    但是現在想那麽多也沒用,這東西還是要靠實驗來說真話,更何況氫氧化鉀成分含量他依然無法估算,和用草木灰製肥皂的區別無非就是這個皂化反應更明顯,製造出來的肥皂也更有形狀而已。


    使用的堿變成強堿之後,關鍵問題依然沒有改變,如果把握不好熟成和皂化的時間,一樣是坑了消費者。


    他慢悠悠往前走,忽而聽到了一聲嗬,“話說那許行雲大喝一聲,足下連連蹬踹,將這些賊子盡數踢到,他守在這嬌俏的小婦人麵前,以劍柄指著這一群小流氓,曰:何人敢上前?”


    夏安然愣了一愣,循聲看去,原是一小亭,坐落於汴河河岸,此時正是中午,亭中圍坐著若幹午休的宋人,主講之人麵前並未放案桌,應當是個人愛好而不是專業說唱之人。


    他將最後一口餅子塞入腹中,頗有些興致盎然得走了過去。


    邊走便聽那人繼續“待這些小流氓盡數散去,許行雲方才對那娘子作揖,滿臉歉意道【對不住了,葉兄,都怪我走開了。】【無妨,是我不注意。】這娘子嘴兒一張,聲音卻是男聲,你道這是為何?”


    “這娘子原是男兒郎,同許行雲幼時相識,間隔十數年後再見麵卻差點是陰陽兩隔,那時候啊,這葉兄正為人所追殺,恰逢幼時同伴,且被這行雲郎君救了下來,隻他傷重難治,後為躲過賊人巡查,便被行雲扮作女兒模樣。”


    “任是賊人再如何狡詐,也定是想不到這葉家郎君,堂堂武林天驕竟會扮作女郎出行,故而這二人便因此逃出了追殺圈,此時二人正立在許郞的家鄉,正欲坐船出航,行雲欲要去采購些米糧好在船上吃食,方讓這葉郎君落了單,偏偏這葉郎君美姿容,做了女兒裝扮亦是漂亮得很,便讓這潑皮無賴們,給盯上嘍。”


    “可憐這葉郎君本一身武藝,偏偏如今悉數傳給了許郎君,又因病雙目模糊不清,幾不可視物,一時之間倒有幾分虎落平陽的無奈感。”


    “這般說怎麽樣?”這人停了下來,喝了一口茶,問了身邊之人,後者品味片刻,皺著眉搖搖頭“比方才一遍好上許多,但總覺得失了些味道。”


    “果然如此嘛,在下也有所感,”


    一時間眾人議論紛紛,這莫非是一個說書人的培訓處場所?夏安然生出了幾分興味,哎呀,他寫的書居然有一天變成了別人說書的題材呀!這感覺大概就是現代作者看到作品被改編成廣播劇或者是影視劇時候一樣的心情。


    又有些興奮期待,卻也害怕被人曲解。


    畢竟人有喜惡,作者喜愛的角色在讀者眼中可能就會變得不討喜,說書一道全看說書人的喜好,他若是喜歡角色甲便會適量美化,不喜角色丁隻怕會直接略過去不說。


    小說一本書數萬字,在說書人口中也就是幾個來回,為了讓讀者了解主角的性情,演說人會進行改編,如此方才能用最快的速度抓住讀者的心。


    而這一種概括考驗的就是作者是否將這一主角刻畫到位,能否讓改編之人提取到其中萌點。


    作為原作者的夏安然有些激動得搓搓手,結果夏安然剛進入亭子就聽到其中一人說“這沈七也真是的,此段文書既然名為《武鬥聯盟》前邊鋪墊這般多,大力琢磨聯盟如何腐敗,為何最後還是讓許行雲做了武林盟主?這難道不是白打一趟嗎!”


    另一人反駁道“非也非也,原盟主無能,使得前盟主握權,許行雲性格純善正義,又結識了當朝王爺,若他為盟主,自可約束武林眾人,行事莫要張狂,以律法為主。”


    “天真!”第一人輕嗤一聲,“許郎君雖一路奇遇,功夫奇佳,然其出身貧寒哪裏鬥得過世家大族,如今那些大族不過是看在葉公子的麵子上,且這沈七最後所書實在是太過玄妙,總叫人有說不出的感覺。”


    “在下亦有同感。”一中年文士自旁邊走出,他虛扶美髭,表情極其高深“在下於最初便已追了此文,發現了若幹處其作者最初所埋筆之處,但若要說驗證我猜測的,還是最後幾張,雖此作者尚未全然收筆,甚至將是否應承為盟主留了懸念,但是在下以為,許行雲應當是會做這盟主的。”


    “哦?兄台還請一敘高見,吾等洗耳聽之。”說書的先生向他拱手,那人卻極其謙虛“高見談不上,在下隻是細細讀來罷了。”


    說罷他竟然隨身掏出了一本書冊,這竟是將報紙剪下來貼成的一本剪報,夏安然也湊過去看了,一時之間內心情緒極其複雜。


    居然是用這一種方法製成的書冊。


    鐵杆粉啊這是!


    就見這人用指尖點著一句話“且看這一句,洪水滔天裏,沒有一滴水是幹淨的……在下以為……”


    夏安然沒再聽下去,他縮了縮身體,站起身來悄悄走出了小亭,走在寒風之中他輕輕往掌心呼了一口氣。他們猜的沒錯,按照已經給了白家的稿子,主角許行雲最後的確會做這武林盟主。


    推翻舊的建立新的秩序是最容易的,但是他也好,許行雲也好,他們都是打算在這快要腐爛的製度上製造新的秩序。


    不為旁的,隻因為不想掀起塗炭之路,也因為這世間製度並非已就無可救。而且,這一條道路上他們都不是孤獨的。許行雲有他的小夥伴。


    他現在沒有,以後卻也會有。


    為何後世文章分析喜歡抓住作者生平結合文章來分析,正是因為作者會將自身的領悟和感情加入文章之中。


    譬如若是剛進入這個世界的他,在此時的選擇一定會讓許行雲推翻重塑,但現在的夏安然是見過改革帶來的血腥,也見過戰爭和傷亡的人。


    他清楚“推翻”這兩字的代價,所以他不會輕易如此決定。


    正當他胡思亂想之時,一行車隊從旁邊緩緩經過,動靜頗大,引得夏安然看了過去。


    在車隊最前方的,是四個帶刀護衛,他們騎著棗頭大馬,很是威武。


    之後的幾名巡邏的兵士,手上拿著上書,肅靜和回避二字衙牌其後是三架馬車依次通過。


    顯然是剛剛入城的,夏安然抬頭看了看天色,已經快要到日中天了,在這個時候入城的,會是誰呢?


    他稍稍有些好奇,但是這畢竟是國都。在此處,王公貴族出行,大官小官往來都不足為奇,何況這幾輛馬車也算不上奢華。


    甚至可以用樸素二字。


    “是包大人!”


    “我認得那四個衙役,是開封府的衙役。一定是包大人從陳州賑災歸來啦!”


    正在此時他忽然聽到了有人的竊竊私語,片刻後,這一串竊竊私語轉為了,轟鳴之聲,“是包大人,包大人回來了!”


    “包大人!”


    群眾們被帶動,紛紛丟下了手中之事跑到前去圍觀,夏安然也頗有興致得前去圍觀了一番,


    他當時離開汴京的時候並未見到這北宋名臣,現下也是好奇得緊,就想看看這位包拯是遵曆史的白麵小生,還是各種傳聞的黑麵月牙印,不知道包大人會不會招招手呀?


    夏安然正好奇,忽然見車隊停了下來,最前麵的馬車門簾被掀開,一著紫色官袍配著個暗色的圓領,頭戴官襆的官員下了馬車,他剛一下車,場麵立刻火熱了起來,圍觀群眾圍攏了上去舉起了手中貨物。


    “包大人!包大人辛苦,不若收下我這大蔥?蔥壯元氣,讓開封府灶間燉一盞蔥湯,定是疲憊全消。”


    “包大人,今日日頭大不妨飲一盞糖水?”


    “包大人,正是飯點,我手上有春來閣的外賣,包大人還請先用,客人的我等等再送!”


    下車的青年男人伸手虛虛下壓,隨後他衝著圍觀的諸位相親作揖道“本府已從陳州歸來,即日起開封府將恢複辦公,諸位還請莫要堵塞於此,影響往來商隊,還且都散了吧。”


    他在此地的威望極高,不過片刻後圍觀民眾便已聽話散去,隔開了距離遠遠眺望,夏安然從最初就站在邊上,此時遙遙看過去就見這青年男子上了馬車,同牽馬的人說了句什麽,然後車隊緩緩前進。


    夏安然沒有注意那些,他漫不經心得先想了這包大人也沒那麽黑啊,不過的確是比旁人膚色深沉了些,額頭倒是沒有月牙,片刻後,其目光落在了後麵的兩架馬車上。


    包拯是去陳州賑災,如果他沒記錯,車上的……就應當是仁宗的生母——李妃了。


    他想了想劇情,覺得不久後小皇帝就能見到他親媽了,如果根據劇情走,那麽在小皇帝生日的時候他就能親政了,親政之後……唔,他的日子應該可以好過些了吧。


    自己是不是也能解放了?


    ……嘖,知道不可能,想想而已。


    夏安然有些喪氣,不過好在時間還很充沛,今年白玉堂才十六歲,距離他被大宋非法建築衝霄樓坑死還有足足七年,時間上是足夠的,就是他心裏頭有些貓抓貓撓的,不是很舒服。


    人大概就是這樣,若是在自由狀態下他恨不得一年不出門,但是現在卻總覺得哪哪都不舒服。


    看到了李妃的夏安然有些喪失了逛街的興致,隻是他到底知道,像這樣出來在汴京城閑逛的功夫,次數不會很多。


    若是他經常晃悠,必定會招來他人的注意,日遊的一言一行恐怕也要被人分析再分析,為了避免麻煩,夏安然還是決定一次性將他所需要的東西購買到位。


    他先去買了一些習慣用的筆墨紙,又跑去采購了一些基本的調味料食材,還順道買了一個炭爐並鐵盤,準備哪天興致來了做燒烤吃。


    接著他同一個養魚的人家約好了每隔五日,便來送一尾塘魚,□□,不過他因為是新客人,所以先付了一些定金。


    然後他又打聽了一些,春天可以吃到的水產,在聽得口水滴答之後,又下了好幾筆訂單,拖這老板要是遇到了肥嫩的魚獲便送來給他,一次兩條以上最佳。


    汴京城的河魚養殖市場非常巨大,因為,城內河網密布,先天條件上佳。


    同時它的市場需求也巨大,除卻塘魚外,江魚和海魚都能依托汴河的運輸及宋朝發達的保鮮技術及時的送到汴京城。


    故而,雖然汴京是一個,以畜肉為主要消費力量的城市,但是他們對鮮美的魚類自然也是極其歡迎的。


    等著跟他拎著收獲,一路走回家中之後,夏安然有些意外的發現,他的隔壁居然在搬運東西。


    夏安然所居住的院落坐落在汴河的中心地帶,位置非常優秀,好到夏安然覺得這絕對不是一個正常軟禁的待遇,更像是親王、郡王之類的別院,他的隔壁房型差不多,但是至今沒有人來居住,隻有三兩個仆役負責灑掃。


    咦?莫非是這家人家終於打算住進來啦?


    夏安然隻看了幾眼,見他們的馬車上並無其餘裝飾,便知曉這應當是先行來打掃的部隊,他也不在意,同門口的幾尊“門神”打了招呼之後就回了宅院。


    他手上還提了一尾草魚,正要急著放到水缸裏養著讓它吐沙呢。


    誰知他剛踏入家門,就見到堂內有一男子負手而立。


    正是曾在宮中有一麵之緣八賢王。


    夏安然暗暗挑眉,他提著魚兒進了堂內,不知為何在此時此刻見到這位八大王總覺得有幾分心虛?畢竟在他們看來他這應當算是工費采購啦!


    似乎察覺到他的心情,原本窩在家中曬太陽的夏多多撲棱棱飛了過來,在他的肩膀上停了下來。


    美其名曰:給他爹壯膽。


    夏安然:不,兒子,我覺得不是這個問題。


    他往旁邊看了一眼,喚來了仆役將手上東西全數交托過去,然後他稍稍整理了下衣冠,衝著淡淡看過來的八大王作揖。


    其實八賢王一早就來了,正和夏安然前後腳,他到的時候聽聞夏安然出門了便有幾分吃驚。


    他本以為夏安然為了避嫌會躲著不同外人交流,不想他竟沒隔幾天就跑出去了?


    會走這一遭是因為八賢王拿到了皇帝遞給他的幾頁紙。


    上頭是夏安然所著小說《武鬥聯盟》的最後一話,平心而論,江湖小報上的文章他平日裏頭是不會看到,隻是趙禎給他的恰是最後一回合,這一回合是他離開金華前所書寫。


    八王爺詩歌嫻熟,又擅美文,他自是明白皇帝的意思。


    皇帝的意思便是——文可見心。


    那時夏安然尚且一無所知,卻能寫如此文章,那篇文章中無處不渲染官民一體,裏頭的官府角色也一改尋常小說的反麵角色,卡著大宋律例書盡了朝廷的一係列無奈事。


    雖是小說,卻也有普法的目的,所以趙禎的判斷是,夏安然無害人之心,且有愛國之心。


    隻是,八賢王微微抬手,示意夏安然坐到他麵前。


    他看著麵前這張同當今一模一樣的臉,在心中歎氣。


    他雖無害人之心,但卻有被人利用害人的價值啊。


    二人齊齊落座,他擯退旁人,直視夏安然明亮的黑瞳,緩緩說出了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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