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想到了一塊去, 但是結果卻是天差地別。


    袁紹軍失敗了,而曹軍成功了。


    一口氣將袁紹近三分之一存糧付之一炬的曹軍,在忽然北攻策應的同僚掩護下順利南歸。


    實話說這些損失對於袁紹軍本應當無痛無癢……本來是如此。


    在袁紹看來,這也不過是他一小輪較量的失利,況且他亦是聽聞曹營的糧草也被點燃了,消息沒有傳來應當是曹營那邊信息瞞得比較好而已。


    同時這部分糧草的損失不過是這一區域的儲糧而已, 這個數量也沒有能讓袁紹心疼的程度。


    但是他如此看,旁人則不。


    袁紹位於後方, 得到的消息均都是經過了一定程度的加工, 所以他完全不知道處在前線的士兵遭遇了什麽。


    事實上,前線的兵士們享受到了可能是史上最早的精神攻擊。


    率領兵士前去袁紹營中點火的正是關羽,而於此點坐鎮指揮的,正是前來投奔漢室的劉關張三兄弟。


    在得知曹營糧草的特殊防護能力之後, 劉備便以此為餌, 請袁軍入甕,而在偷襲袁營糧草成功之後,劉備更是使用了他老祖宗劉邦的方法, 照搬了一回“四麵楚歌”, 組織曹軍隔著黃河對那兒唱軍歌。


    也不唱別的, 就唱高祖劉邦的《大風歌》,尤其是那一句“安得猛士兮守四方”簡直就是活生生得在戳對麵那些袁兵的心窩子。


    這些被袁紹當做先鋒軍使用的袁兵,大部分來自公孫瓚的部下, 而公孫瓚麾下的兵士又大多為鎮守邊關的漢室邊軍, 這些人的構成和袁紹的私軍有很大的不同。


    其實袁紹帳下的兵士們, 成分一直都比較複雜。


    有仰慕他四世三公高貴身份而前來投奔的,也有被他折節下交的姿態所迷惑的,但更多的,還是因為袁本初財大氣粗,能夠給他們足夠利益,給他們好處,甚至於,最後的這一類人,占了大多數。


    而且袁紹自其年輕時就愛交好遊俠、死士,這些人本身就沒有什麽社會責任感,隻為知己者死,不為護國者生。


    若是對付這些人,哪怕在他們耳邊唱十天《大風歌》都沒用,但是對付邊軍,卻是一種折磨。


    且隔岸的曹軍不知為何聲音還特別大,每一句伴隨著鼓、鑼、還有一種擁有極為尖利響亮之樂音的器具輕輕鬆鬆便傳過了河對岸。


    都是兵士,中氣十足,男音渾厚,句句擲地有聲。


    除了唱歌,他們還來了個一日三問。


    “爾可為我漢家男兒?”


    ——是。


    “爾可為勇士?”


    ——是。


    “爾緣何助賊而不與吾等同行?”


    ——是啊,為什麽呢?


    他們是漢室兵士,守衛大漢邊境,曾驅狼吞虎,錚錚鐵骨,為人所敬。


    與袁紹軍戰,因其攻吾主公孫瓚,那,他們為什麽又要和曹軍戰?


    因為他們是袁紹的部下。


    不,不是的,他們不當是袁本初的部下,他們是公孫瓚的舊部,是漢大司馬劉虞的舊部,他們當立於蒼天之下,而非被對岸那些兵蛋子說得抬不起頭來。


    更不應連一句“猛士”,都沒有膽量往自己身上按。


    “君可歸?”


    “可歸?”


    “歸?”


    ——奶奶個腿的,歸就歸,還怕你不成。


    不過歸之前,他們還要做件事。


    袁營嘩變了。


    袁紹對待這些屬於公孫瓚的部曲的態度是警惕又防備的。


    他將這些人充作衝鋒炮灰部隊,這些兵士被袁軍單獨關在一個地方,非戰之時更是沒收武器,然,有心總能算無心,戰爭又已持續大半年,這些時間內這些兵士都還算老實,袁軍自然疏於防範。


    一日夜裏,曹營這邊隱約聽到了對岸的慘呼聲,還有沉悶的鈍器撞擊聲,一時之間曹軍有些分不清這是對麵要攻過來還是又出了什麽幺蛾子,眾人一時不敢掉以輕心,紛紛整裝備戰。


    他們雖也擔心這是疲軍戰術,但看看距離天亮也不過還有三個時辰,便想著暫且看看情況也無妨,僅僅一個晚上並不會如何削減兵士們的戰鬥力。


    於是當第一縷晨光照亮黃河沿岸之時,他們便遠遠看到一隊兵士,單膝跪在黃河彼岸,這些人麵上染著血,身上帶著傷,曹軍可以清晰得看到就在不遠處的遍地屍體,還有原本清晰可見的【袁】字軍旗全數不見,唯有最後一柄軍旗被為首的漢子拿在手裏,見到曹營注意到他們,為首之人將【袁】字旗橫過來握在手心,向上一捧。


    他聲音沙啞,卻也洪亮“吾等均為漢室邊軍,共四百六十四人,已絞盡叛逆,現,請歸。”


    劉備於對岸,一眼看去,跪著的隻有一百餘人,剩下的三百多人所在,自不必多提,他喉間一梗,忙深吸一口氣,衝著跪在地上的那些人以軍禮回“壯士,且歸。”


    “喏!”


    為首之人手一揚,將手中最後一柄袁旗擲向黃河,然後他站起,看著對麵曹營很快就熱鬧了起來,有若幹艘木船被推出,對方的主帥親自上船,僅僅帶了若幹個兵士便來到了對岸。


    劉備親自去迎,自然是引來了反對的,袁紹軍之前能幹出以數千兵士為那十多個兵士燒糧打掩護,焉知此次又不是一次迷霧?


    對此勸告,劉備卻麵東一個拱手,他言辭極其真誠“備信吾漢軍不屑如此鬼魅伎倆,也信備之雙眼,對英雄,不當以惡心以待。”


    “既如此……飛同大哥同去。”張飛對他一個拱手,壓住了想要一起去的關羽“二哥你且留下鎮守,我同大哥的後方有二哥在,吾等心安。”


    劉備亦是衝著關羽微微點頭,於是便同張飛,並另一個小兵上了船,關羽立在後方,他手握曹操贈與的槊刀,指節用力繃直,一雙眸子緊緊盯著劉備的身影。


    河對岸,劉備剛一下船,便快步走到為首的將領身邊,將人扶住,道“吾漢之壯士,且隨備還。”


    那人對著他微微躬身“在下 有一不情之請……”


    他頓了頓,眼中含淚“可否,將餘之部將,一同帶歸。”


    劉備先是一愣,然後很快領悟到他指的並非是這邊的一百個兵士,而是已經闔目了的那些,他輕歎一口氣“自然,備會將其帶回家。”他頓了頓,又說道“便是袁紹之反兵,備也當好生安葬。”


    他看著入目所見的一片血色,不由長歎“本都是我漢室好男兒……”剩下的話他沒有說出口,隻是又一聲歎。


    曹軍的船來來回回足有八次,才將這些漢軍帶了回去,而劉備亦是成了第一個占據黃河對岸之地的將領。


    曹操聽聞了此次戰況亦是唏噓不已,他派了良醫前去戰場,要求定然要醫好這剩餘的一百多個壯士,都是好漢子,沒有死在戰場,卻是死在感染上……便太可惜了。


    然,另一方的袁紹本人聽到了如此消息後,難得雷厲風行了一回,他不顧謀士勸阻下令各戰線,全數誅殺原屬公孫瓚的部下。


    公孫瓚的舊部措手不及,多數被自己的新同僚斬殺,但也有和這位歸漢的兵士一樣帶著點小思想的兵士拿出了武器反抗,袁軍一看,嘿喲,你丫丫的還藏了兵器,明顯就是有賊心啊!


    曹軍還什麽都沒幹,對麵就開始互相打爆狗頭了,呂布所駐守的那一處更是離譜,那兒本就被俘虜、消耗了一群公孫瓚的騎兵,後來也來了補給,但是呂布多會打騎兵,現在無論在裝備、氣勢、指揮都不是他的對手,對麵硬生生是被打得一點脾氣都沒有。


    呂布這一日正坐在小山坡上啃著柿餅,一邊苦惱要怎麽寫戰鬥總結報告,總不能寫:敵襲,布退之吧。


    太幹巴巴了,他另一手掏出了在曹營兵士裏頭流傳勝廣的文書,此本書正是由他們的兗州主簿夏安然所書寫的《曹孟德傳》。


    堂而皇之在上班時間偷看小說書的呂奉先美滋滋又熟稔得翻到了一頁,那裏正是描寫他呂奉先同曹孟德初見時候的場景,你別說夏安然這小孩不光做東西好吃,想的東西稀奇古怪,單單就說寫這話的本事,就讓人讀得心裏痛快。


    呂奉先的視線一頁一頁、一個字一個字地掃過夏安然描寫自己初登場時候的場景,就和描寫孫堅時候一樣,夏安然在描寫呂奉先的時候,用了許多外貌描寫詞匯。


    耿直的呂布自然不知道這是一個小說家用來湊字數的方法,他隻以為夏安然當真是在誇獎他的裝備英武不凡。


    渾然忘記他同曹操初一見麵的時候,哪有穿什麽英武不凡的鎧甲,他明明穿的是一身的薄甲,夏安然完全是根據自己的想象所書。


    小說嗎,開局一設定,發展全靠浪,看個痛快就行了,難道還要在小說裏麵找曆史不成?


    但是夏安然說沒有想到的是,在這個還沒有出現小說、話本的年代,他寫的這一本書,人家全都沒當做是小說在看呀。


    在得知這一本小說還是連載小說,還是未完待續之後,但凡看過這本小說的人全在眼巴巴期待自己的出場,偶爾看到自己的登場,又有了對自己的描寫 ,恨不得將這一頁撕下來藏起。


    當然誰也不敢這麽做,所以他們想了別的辦法,譬如呂布手中的這一本,就是他自己摘抄的。


    完完全全的是一本盜版!


    夏安然當然不知道他的小說書居然還沒有發行就已經先有了盜版,不過如果他知道了這居然是手抄本也不知道該覺得生氣還是憤怒呢。


    呂布又將這張自己登場的語句看了一遍,依依不舍的合上了書。心裏麵想著等回了昌邑必須催促一下小夏主簿趕緊更新後文,可憐的小夏主簿這段時間為了調動軍糧是真的要忙到翻肚皮了,他也絕對想不到這本書居然流傳度那麽廣。


    更沒想到居然還有人來催更新了。


    至於呂奉先所期待的下文,應當不是短時間內所能出現的。


    合上書本的呂布就被眼前所見之景給驚了一下,隻見河對岸不知道為什麽忽然戰作了一團,廝殺聲震天。


    他潛意識的回頭看了一眼自家的部署,營帳內井然有序,應當不會有人敢不經過他的命令前去偷襲,他再定睛一看,對打的雙方兵士均著袁紹的戰袍,居然起了內訌?


    呂布有些莫名其妙,但他隨即很快想到此時若不趁火打劫……見縫插針……也不對,應當是天賜良機,若不把握天賜之機,天咎也,更何況夏安然在書中不是也寫了,沒有機會的話,創造機會也要上。


    興致衝衝的呂奉先很快下了小山坡,他令人留在山上注意著對麵的動靜,他是打算去收人頭的,可不能去的太早若是到達的時機不對,反而會令對方二軍聯合起來對付他。


    呂布令手下不動聲色的集結,又將渡河的小舟暗中推出,直至小坡上觀察的兵士給予告知對麵勝負將定,他才率人登舟過江收割一波。


    隻是,原本以為自己第一個獲取大捷的呂布,可能要失望了。


    在他的捷報抵達的時候,先一步取得戰果的劉備已經在河對岸站穩了腳跟。


    曹操先後接到了二人的戰報,心中卻一時說不出是喜是悲。


    劉備亦是感慨萬千,他先後從曹操、袁紹結識,與曹操結識在劉備在洛陽遊學的時候,他曾受雇於曹操。


    而後他在為遊俠之時,亦是得到了袁紹的禮遇,對劉備而言,他在心中於此二人並無傾向,隻是此次袁紹所行,實在算得上倒行逆施。


    他又身為漢室宗親,自然要維護漢室尊嚴,故而於曹操這邊參戰。


    但當過了河岸之後,他看到了滿營的屍首,又看到有的兵士身邊並無武器,顯然是在猝不及防之中被殺。


    這些人都與他們有著同樣的長相,曾經也都同為漢室親兵,若非因為袁紹,這些人最正確的地方應該呆在邊疆,他們的敵人也不應當是有著同樣麵貌的漢人,而當是匈奴人,更不會死在了自己同胞手中。


    劉備無意指責曹操,他在曹營,心中自然清楚,此戰非曹操之過。


    也但是在描寫的書信之中,他還是將這一股沮喪的心情透過文字傳達給了曹操。


    當夜,曹操輾轉反側,終是沒能忍住,爬起床來頂著一輪明月,揮毫潑墨,一氣嗬成。


    關東有義士,興兵討群凶


    初期會盟津,乃心在鹹陽。


    軍合力不齊,躊躇而雁行。


    勢利使人爭,嗣還自相戕。


    淮南弟稱號,刻璽於北方。


    鎧甲生蟣虱,萬姓以死亡。


    白骨露於野,千裏無雞鳴。


    生民百遺一,念之斷人腸。


    寫完之後,他又歎了一聲,一時之間竟是有些不明白,當年同為伐董誌士的小夥伴,怎的就變成了如此模樣。


    究竟是人心易變?還是他從來沒有看清過袁本初?


    隻是事已至此,他們已無後路,二人都沒有了後退的方法。現如今,這兩人都已經被困在滾滾前進的大車之上,怎麽走,如何走,能不能停,都已經不由他們說了算了。


    曹操本人感歎,完了就算了,他從來都不是一個會糾結於過去的人,但說者無意,聽者有心,無意間從荀彧那邊得知曹操又寫了一篇大作的夏安然,懷著敬仰之心去閱讀的時候,見到的居然是這首《蒿裏行》他簡直出離的憤怒。


    夏安然自然不知曹操是由感而發,他隻覺得曹操是在輕忽他的勞動成果。


    什麽叫白骨露於野?什麽叫千裏無雞鳴?


    當他是死的嗎?


    出離憤怒的夏安然腦子一熱,令人帶了好幾隻雞,在隔天跑到刺史府周圍,天剛破曉,那幾隻本來有些不安的公雞還是非常有職業道德得打起了鳴。


    哪來的雞?


    被雞鳴驚醒的曹操初時還以為是膳房采買了幾隻公雞尚未宰殺,但是後來他就發現了不對,這雞叫怎的還是四周環繞聲,再尋了仆役,後者滿臉複雜得將事情經過一說,等弄明白是夏安然做的,曹操登時哭笑不得。


    咳,就和寫小說一樣,寫詩的時候當然也會使用一下誇張手法。


    曹操不知道這是夏安然為了自己的努力工作效果被忽視而不滿,更不知道自己的這一句詩,正是夏安然的原動力,可以說他所有的努力都是為了不讓這兩句詩出現,結果現在被曹操又寫了出來,他當然心中要有不滿。


    曹操還以為自家的小孩兒當真以為他沒聽到雞叫,所以特地找來給他聽以安慰他的。


    對於心愛的謀士,曹操一直都是很寬容的,他當然不會去責怪小謀士的小天真,不光沒責怪,還把他感動的怪厲害的。


    當天就賞賜了好些小東西給夏安然玩,但是既然他沒說讓夏安然把雞拉走,夏安然眯了眯眼睛,就當做不知道,連續七日,曹孟德都在雞鳴聲中起床,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總感覺這些雞叫得有些早,尤其是到了後來,明明尚未日出,這雞怎的就打鳴了?


    夏,扒皮,安然深藏功與名。


    直到後來,曹操實在有些扛不住這待遇了,他又不好對夏安然說,畢竟這都是小孩一片真心,隻能找來曹純,極其委婉得告訴弟弟,阿兄我年紀大了……這兩天睡不好,真的要撐不住了,頭發都在掉了!


    而且你嫂子,你懂得,她也要忍不下去了,昨天已經拿起菜刀想要出門了,如果她真的出去就要傷害景熙的心了,所以阿弟啊,你還是委婉得同景熙說一下,這個事吧,是阿兄不好,我以後寫詩一定盡量寫實,再也不用誇張手法了。


    曹純啜飲著曹操親自為他倒的茶水,麵上不動,隻是微微點頭表示知道,他當然知道夏安然在倒騰什麽,這幾天夏安然每天天還沒亮就下床到刺史府門口去鼓搗這事,到了下午就一直在打哈欠,可謂傷敵一千自損八百,也不知道圖個什麽。


    但是對於夏安然執拗的東西,曹純也從來不曾製止就是了。


    等回去和夏安然一說,後者長舒一口氣,當下就抱著被子回了床,直言要去補個眠。


    曹純給人將黑發鬆開,以指腹在人頭上按壓,舒服的夏安然幸福到打起了小呼嚕,整個人都像在溫水裏頭一樣要化開啦。


    等一覺睡醒,夏安然才恍然自己之前是幹了多幼稚又無聊的事,他忙將這事團吧團吧塞進了黑曆史箱子裏麵,這事若是小少年們幹出來的還能說一句可愛,但是他一二十多歲的成年人……這是在賣蠢不成?


    哎喲喂!!也不知道大家以後要怎麽看我啊!


    太丟臉啦。


    但是事實上,他沒有太多的時間去糾結這個問題,隨著曹軍突進到河對岸,也以為戰事已經進入了白熱化。


    俗話說“背水一戰”並非是好事,於兵法上認為,若背靠河水,便意味著一旦生變,容易無法安然撤退,原本曹軍在河對岸,以守代攻,如今突進到了對岸後,便立於被動之地。


    無論糧食補給、接應、後撤都不再是易事。


    出於這些因素,曹軍必須快速行軍,盡可能得在袁紹軍的補給到達之前盡可能得突入袁紹軍腹地,更多的地盤意味著更多的後路。


    也隻有在這時候,前突中的曹軍才意識到自己的製式配備有多逆天。


    指南針和地圖的存在讓他們對於敵方的地形了若指掌,地圖上頭甚至標會出了可能的陷阱所在,以及可能是什麽樣子的陷阱。


    事實上,這一份地圖已經不再是夏安然最早時候做出的圖紙了,將士們手上的地圖準確的名稱應當是——戰略分析地形圖。這張圖紙統一繪製,但是在文武培訓班的時候截取了部分地圖塊下發給了諸位學生,作為考試題目。


    一來考學子們是否能夠掌握觀看地圖的能力,二來也是考察學子的戰略分析能力,學子們看到地圖,以守方的角度在圖上繪製如何守住此處關隘,並且要詳細寫清理由、方法、目的。


    閱卷老師自然不是普通人,曹營的幾個空閑又善於守道的武將都參與了批卷,腦洞大開的被丟到一邊,確認可行的則被記錄了下來,再經過守道的將士們完善,將平平無奇的地形圖轉為殺氣四溢的陷陣圖。


    地圖當然不會明明白白得告訴學生這是哪兒,而且也不止一個地方,兗豫二州本地的地形圖有,也有將士們就自己記憶中所繪出的,作為作業、案例、示範、教材輪番出現。


    畢竟兗州的學子來自五湖四海,誰也不知道裏頭有沒有就是來自北方的。


    而且那時候除了少數幾個人,也沒人會想到有朝一日,曹操會同他的好兄弟袁紹開戰。


    然,有備則無患,兩年的積累之後,在開戰的第一時間,這份戰分圖就落到了諸位將領的手中。


    這次參與進攻的將領有些參與過批卷、出題,但是絕大多數卻是不知道這件事的,等拿到了地形圖,不過數息之間,便看得冷汗涔涔,其中有不少地方是他們之前全然沒有注意到的危險地帶,這份地圖的提示作用極大。


    但是地圖是死的,人是活的。


    就像有人在後世會提問,為什麽古人在行軍過程中明知某些地方會有埋伏,卻還是一定會進去,哪怕是傻乎乎得舉著盾牌也要進去呢?道理很簡單,因為隻有那一條路可以走。


    在沒有炸藥、沒有盾構機的古代,所有能夠行走的道路都是被人一點點踩出來的,效率低下不說,多半又窄又難走。


    但是盡管是這樣,能夠踩出這一條路也是極限了,還想要選第二條路?不存在的。


    故而,曹軍如今亦是如此,他們雖然心中清楚哪些地方可能布有陷阱,甚至知道那裏會有什麽兵種在等著自己,但是還是不得不入,他們在帶足了補給之後,深入敵腹,沿途遇到若幹空城,也不知是袁紹撤走了裏麵的人還是這幾座城裏頭的人已經被充作勞役。


    曹軍傾向於前者,因為他們找遍全城,也沒有發現糧、水。


    雖然有幾個大水缸,但是誰也不敢喝裏麵的存水。


    現如今又是夏季,天氣炎熱,曹軍所帶的水必須要保證補給,想來這也是袁軍意料之中的,他們在撤離之前便封堵了上遊的溪流,又掩埋了井洞,想要逼得曹軍無水可飲。


    黃河以北地區地勢西高東低,曹軍所行進的地區又以平原為主,如此行為的確可以封鎖曹軍的飲水,降低他們的行進速度。


    本來是這樣的,如果沒有曹操西征張繡那件事情的話。


    除了糧食,水自然也是軍需物資,不過不便攜帶運輸,所以夏安然想了很多辦法方便曹軍就地取水,所以在發現水井被破壞,如果要修複不知道要花費多久的時候,曹軍就直接放棄修井的念頭。


    他們直接在井的邊上搭建起了一台簡易鑿地機,和兗豫二州夏安然到處想辦法打的深井不同,袁紹自然沒有掌握這項技術,所以沿途城鎮的井都是淺層,地下水又不是隻有一股,能夠在這裏造井本身就已經給曹軍指引了方向,而且他們也不需要維護這口子井,隻需要鑿出地下水來即可,還不用修不用建。


    輪番使用鑿地機的情況下,一口井也不過是大半日的時間就能出水了。等鑿地機帶上了水漬後又向下打了兩下,地下水便汩汩湧出,這時候役夫拉起鐵鑽頭收起來,原有的架子被改建一下之後就是一個井軲轆,差不多就是同時,一個濾水裝置就已經做好了。


    剛出土的水當然幹淨不到哪兒去,理論應當等上幾日,但是曹軍懶得等,舀去最初的幾桶汙水之後便將一桶桶水灌入了放了竹炭、沙土、碎布料、碎石等物的木桶中,這些水從木桶下方流出時候,已經幹淨了不少,再燒沸後便可飲用,這時候本來就是夏天,點火也很容易,花的功夫雖然有些大,但是倒也算方便。


    曹營的將士們對此一致給予好評。


    袁紹軍萬萬沒有想到點亮了科技點的曹軍居然還帶這麽玩的,他們撤退前的連翻動作不過使得曹軍慢了幾日而已,很快他們便又被追上了。


    在被追上的時候,他們甚至還沒有抵達約定好的匯合點。


    同曆史完全不同的是,曹軍在這一場與袁紹的對決之中,竟然最後變成了進攻方,他們深入敵方腹地,靠著後方穩妥的糧草運輸,一時之間竟然和袁紹軍將戰局轉變成了拉鋸戰。


    這樣的情況是袁紹所料未及的,在他的想象中,深入敵方腹地的明明應該是自己,他想不明白為什麽前線竟會失利至此。


    而自己又在人數、裝備、輜重均占優的情況下,為什麽反而被曹軍壓著打?


    袁紹此人性格之中,有著一個最致命的缺陷,那便是剛愎自用。


    倘若他當真是一個雄才偉略之主,那這倒也未必是一個缺陷,可惜他不是。


    他走出的第一步錯棋,就是不應當在剛剛戰勝公孫瓚之時沒有選擇先穩定後方,將公孫瓚的勢力完全消化之後再南下攻曹,但袁紹當時隻看得到表麵的情況。他覺得不能再讓曹操的勢力繼續發展,於是倉促之下派兵攻打。


    這本來也不算什麽致命的大錯,但他第二個錯誤便是他將公孫瓚手上收編的部卒編為了先鋒官。


    若以他的想法,這本身也沒有大錯,公孫瓚雖然有將這些部卒當作炮灰的想法,但是在他的理念裏麵,也不至於到一去不回的程度,無非隻是減輕一些他自己親兵的損失而已。


    但是偏偏曹軍的實力超過了他的想象,使得公孫瓚步卒的死傷到了觸目驚心的數字,又因為劉備那邊的催化作用,使得他又下了第三個錯誤的決定。


    當時他身邊的謀士都勸他萬萬不可如此行在戰前殺卒,尤其是如此大規模的斬殺之事。


    他完全可以趁著前方公孫瓚部卒尚未注意之時,將其調離前線打混編入袁紹旁的部卒之中,但是袁紹沒有認同他們的說法。


    他認為公孫瓚的部卒就如同一一個個鐵痢疾,安插在他前進的道路上,隨時有可能使得他馬失前蹄。


    而他的第四個錯誤就是明知曹營擁有鑿深井的能力,卻沒有加以重視,他的部卒,非但沒能因為撤退前的種種舉動拖慢曹營的行進速度,反而因為如此大規模的破壞舉動惹來民怨,也同時降低了他們自己的撤離速度。


    這一個個本來並不致命的錯誤,同時被引爆,致使袁紹麵對了如此窘境。


    曹營在前進的過程中不斷收割袁紹軍的尾巴,袁紹退兵每與曹軍交鋒之時,接觸一下便被吃掉一塊,慢慢的,有兵士跪地投降,更有守城的將領,率全城人民投降。


    當曹操親臨前線的時候,他發現自己所派出的部卒,竟已經將袁紹逼到無路可退的地步,袁紹同曹操各自騎在馬上,隔著自己的部卒,遠遠觀望。


    這一刻雙方腦中這奇跡般的同時想到了一個場景。


    在他們幼年的時候,曹操還隻是一個宦官家族的子嗣,袁紹也依然還是個不太受寵的庶長子的時候,雙方曾玩到一起,那時候他們的玩伴有很多人。


    還叫曹阿瞞的曹操一向會來事,那時候的袁紹雖然有些呆,但是他的出生好,身邊也圍繞著一群人,所以往往兩人在玩耍的時候,都各自指揮著自己的手下像模像樣得進行對戰。


    那已經是近30年前的事情了,沒想到他們如今又站到了同樣的局麵。


    隻不過所指揮的人已經不再是那兩三個小童,而是千軍萬馬。


    罷了,既已如此,又何必再追憶過去呢?


    不妨策馬揚鞭,肆意來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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