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一九三年元月一日, 由曹操親自剪彩,並且念讀獻帝書寫的旨意後,諸人朝東拜謝過陛下恩典,《大漢圖書館》正式開張。


    看熱鬧的群眾魚貫而入,夏安然也帶著兩個小孩跟進去湊了熱鬧。


    嗯,事實上這一批進來的基本都是曹營的人, 或者是親眷,畢竟開張第一天, 又是全然陌生的場所, 大家都處於觀望態度,但是新開門,雖然不以營利為目的,如果沒人來也不太好, 幹脆全帶了曹營的人和家中的郎君來, 也算是曹營的一次集體活動了。


    曹營有不少人,雖在之前的討論中聽到過這個圖書館的概念,但是實際上都並沒有真正了解過, 而隻有這一次進入, 他們才能明白曹操推廣紙質書的意義。


    一百多本紙質書整齊的排列在書架上, 顯得十分單薄。但若是一百多本竹簡呢?不要說一個書架了,就怕這一間占地不廣的圖書館,都要被塞滿了。


    屋內很寬敞, 按照夏安然建議做的書架整齊得排列, 同樣整齊的是鋪著草席的地麵, 草席所在的位置盡量選擇了東南方向,這裏光照較好也更為暖和,保證了學子讀書時候的照明。


    圖書館最怕火災,所以哪怕是隆冬時節,這也是禁火的,自然也無法點燈,開業時間便受到了限製,日出開,日落關。


    但是好在冬天會供應熱水,捂著杯子也能暖暖手。而供應熱水的主要原因還是因為,冬天墨汁會結塊,必須用熱水化開。


    在討論這點的時候,無人反對。


    熱水是在館外燒開的,由負責人將開水倒在桶裏搬到館內,這一過程的確會有熱量的流失,但是眾人都覺得比起點燃圖書館,這樣要更為安全。


    曹操請來獻帝旨意是一把雙刃刀,一把刀對著世家、豪富,另一把刀就對著自己。


    世家豪富不能名言反對圖書館,因為建立圖書館名義上是說陛下賞賜下書冊與民同賞。但是同理,曹操也必須護著圖書館,不能讓它出事。


    而對於木質結構群,最容易出事的就是火災了。


    就算排除了火災,若要有人起了嘩變,也是很麻煩的一件事。


    所以在一開始,圖書館門口便立了榜子,明文規定酒後、衣著不整、精神失常、不可入內。


    借書時候還要在專門的書冊上留下手印,因為要用印泥,在拿到書本之前還需要在規定的地方淨手,如此,亦可保證借到書本的人手上幹淨,並無贓物。


    而作為唯一一本可以帶出的書卷,需要借閱《勸學》者需要提交自己的戶籍,並且繳納約十斤粟米或者麥子作為抵押,若是一月後並未歸還,或是書冊有了破損,押金便不退了,同時,若無正當理由不歸還書本,此人日後舉薦將會被一票否決。


    每一本《勸學》的扉頁上都被印上了獨一無二的書號方便管理,保證每一本都能追溯到個人。


    這個工程也就是因為目前隻有一本《勸學》才不夠大,若是每一本都要如此,恐怕小吏就要忙不過來了。


    順帶一提,印編號是夏安然想出來的,為了這個,他還順便把活字印刷給弄了出來。


    也沒像正版的活字印刷要用鬆油固定什麽的那麽麻煩,不過就是四位數字,將數字印章刻成細條狀,卡入量體而做的木框裏頭,使用時候向下按就行了,操作非常便捷。


    眾人乘興而來,亦是心滿意足的回去,回去之後說什麽先不必提,托曹營兩個荀家郎君的福。今天參觀圖書館的時候,荀家來了不少人,一竿子風雅君子,極為醒目。


    而在參觀完圖書館後,他們回去討論了幾日,便推就出了一個平日裏和荀彧荀攸都能說的上話的一個荀家子弟去找了兩人。


    他們的意思是,就抄書這一點,荀家也能幫得上忙。


    在曹操成為豫州刺史之後,原本在東郡的荀氏這一支因為荀彧和荀攸的政治投資,一下子成為了荀氏的領頭人。


    世家便是如此,為了能夠保證綿延,即便同樣是荀家的人,他們也會進行分宗,對外表示兩宗毫無想幹,但是實際上卻連著筋。


    比如曆史上,荀彧在勸慰家人搬離潁川,無果之後,毅然遷宗。


    他如此舉動,以後旁人叫起他來,就不再是潁川荀氏,而是,某地荀氏。將來,他在家譜上,也和潁川荀氏完全分開成為了另一個支流。


    等到若幹年以後,如果他這一支綿延而長,那麽,就有可能轉為主宗,而潁川荀氏轉為從宗。


    聽到荀家人的要求,荀彧沒有否決,他稍稍思考了一下,這樣的結果再好不過了,荀家旁的不說,在讀書人眼裏還是比較有麵子的。


    若是如今荀家的郎君們都圍著圖書館抄書。無疑,會帶動更多的讀書人。


    而同時,這也意味著潁川荀氏向曹操示好。


    如此——


    荀彧微微笑著說“如今報名抄書的學子已滿,彧也不好輕易挑出學子將阿弟塞進去。”


    他見這位耿直的族弟聞言露出了【那怎麽辦?】的表情,非常友善得給了他一個建議“不若阿弟先抄些家中藏書,彧再以捐贈的名義,將書捐給圖書館?”


    無獨有偶,幾乎就在同時,鍾繇的長子找到了他,小少年表示自己也願意為圖書館抄書,對於兒子的意思,鍾繇也沒有拒絕,他稍稍思索後,特地拿了家中的基幾本珍貴的藏書,讓兒子端正抄寫後捐贈給了圖書館。


    如此,由荀家和鍾家牽頭,漸漸流行起了捐書的風潮。


    尤其是夏安然這個狡猾的貓,很快抓住機會,又在門口貼了一張巨大的白紙,將捐書人的名氏和捐了什麽書本寫在了上頭。


    無恥啊!


    旁的世家牙都要咬碎了。


    曹孟德這個不講究的!他這樣一貼旁人要怎麽看這些沒有捐贈書冊的家族哦!


    人活著不就為了一張臉嗎!


    就算還有幾個家族死撐著不捐,捐了不就表示支持了!說不捐就是不捐!就算被人指指點點也不捐!


    但是絕大部分家族還是捏著鼻子拿出了幾本書讓下頭人買了景熙紙抄好後送了過去。


    如此一來,曹操用最快的速度排除出了對自己最不支持的幾個家族。雖然即便捐書的也有部分是牆頭草,亦或者隻是單純的投機分子,本質上還是不支持的,不過沒關係,隻要有利益,就可以被利用。這也是曹操沒有製止夏安然胡鬧的原因。


    就在兗州因為圖書館漸漸打響了名氣,並且吸引來了一些聽聞這裏有某某藏書而來的書蟲後,這些人在到達曹操治下後發現這兗州的居住條件居然很不錯?


    慢慢得,有人決定在這個沒有戰亂的郡縣居住了下來。


    無論是整潔的街頭,還是民眾的精神麵貌,亦或者讀書的風尚,都十分高昂。


    每個人的節奏都是極快的,大到政策的推行,講解,小到小吏捕殺小鼠,清潔積水坑,整個兗州的步調都比旁的郡縣要快上許多。


    其主要原因,一來和曹操的性格有關,他本身就是一個能被讚堪稱果決的人,做任何決定都不會猶豫太快時間,另一個原因和曹營如今的辦公方式有關。


    自打自己有了紙張還有雕版師傅,加上曹操忽然覺得那些個報告書什麽看起來十分方便,尤其是在紙上寫好了日期以後,無端就多了緊迫感。


    而同時,因為有了日期以及清晰的表格,對於問題的複查、抽查,追蹤都有跡可循。


    夏安然作為兗州主簿,本就是負責文書工作,他在得到大佬同意後,特地印了兩種格式的表文。


    概括一下,


    一種是【我隻是說一聲,實際沒啥事】,一種是【大佬,這個問題我解決不了,求指點】


    前者多為表功績,隻要留下多多的空白讓人填寫就行,後者則全是需要零碎解決的問題,為此,夏安然的表格分了三列,一列是基礎信息,二列是解決方法,三列便是事後的追查。


    他還從圖書館抄書人員中挑選出了幾個可靠讀書人做了秘書官,負責將這些公文進行整理歸納。解決問題的登記留檔,作為日後的參考,沒有解決問題的再拿出來重新討論。


    這些被留檔的文書,再後來被放到了一個專門的書櫃,每一個被曹操任命的兗州、豫州官員,都必須看過這些書冊,從中學習前輩們的經驗,然後在通過專門的任職考試後才被下方地方。


    根據後世史學家的統計,正因為有這個在後世看來可謂“從業資格考試”的製度,曹操治下的州郡地方官幾乎可以說是全國最出色的,也因此,在升遷之路上,他們也比旁的州郡更加順暢,一度到了後來,中央官員有五分之三均出自曹操治下。


    也引來了後世對於曹操霸權的口誅筆伐。


    對此,如果曹老板活到那時候大概也隻會一攤手:嗬嗬,我手下的出人才,怪我咯?


    兗州、豫州的大變樣很快吸引了外來的人群定居,之前趕來的流民們也已經安定好,城內漸漸多了嗚哇啼哭的嬰孩,一切都生機勃勃。


    既然兗豫二州的人口開始膨脹,自然有旁的州郡人口收縮了。


    正是劉表,和袁術治下。


    二人糾纏至今已經有近一年,此二人所在的州郡都是人口大城,就人口和土地而言,劉表略占優勢。但是可能因為年紀大了,劉表失去了銳意進取之心。


    顯然,他更喜好以守代攻。


    而袁術則非如此,他本就想拿下荊州這塊肥沃的土地。如今稱帝以後,更有肆無忌憚的趨勢。對於他二人相鬥,別的諸侯圍觀呐喊的有,事不關己的有,也有想勸和的。


    但無論如何,這一場戰火,燒了整整一年,直到,袁術因為素來奢侈的作風,硬生生的吃空了南陽,被更善於治理土地的劉表所敗。袁術在親衛的保護下向北逃竄。


    但同時,劉表也並未得到好,此時他兵馬均傷,又延誤了一年春耕,可以說這一場戰爭並無勝利方。


    但這一年間,因為人口大量的湧入,兗州和豫州因前幾次兵亂而削減的人口有了明顯的補充。


    又因為曹操屯田製度被往來商戶所推廣,流民們都知道,在曹孟德治下,可以免費租借土地,隻需要為曹孟德幹五年活計,便可終身擁有這一塊土地。


    所以即便到了劉表袁術二人停戰之時,也隻有極少數的流民願意放下已經耕種了一半的土地,回歸舊土,這部分人大部分,是因為自己對於舊土還有牽掛。


    但是更多的,都已經在兗州落戶。


    而就在南邊戰火稍歇之時,北邊的長安,又點燃了戰火,馬騰韓遂二人,集結數萬兵馬和西涼軍進攻長安。他們雖然後來被李榷郭汜二將擊退,但是也導致了李榷郭汜二人認為長安不再安全,此時他們在朝中重臣勸慰下,打算遷都回到洛陽。


    對於曹軍來說,這一年也是忙碌的一年。


    已經在兩個地方站穩了腳跟的曹操,借由富饒的兩州,以及這二州交通要道的身份在中原地區慢慢鋪開了一張大網。


    大漢圖書館的名聲也隨著商隊遷移漸漸傳開了名頭,而在其後,圖書館門口更是張貼了藏書名錄,此舉更是引得無數讀書人瘋狂。


    離得遠的求人幫忙抄書,離得近的更是直接自己衝了過來。


    而由於圖書館的書最快每日也不過能看一本,還一直有被補充新抄錄的圖書,這些人來了之後,哪裏還走的掉。


    這一日,又有一支車隊自潁川郡出發,過陳留郡至兗州昌邑,因二地均為曹操治理,所以這兩州之間的民眾在互相走動時候都較為便捷。


    守城的兵士查驗過戶籍之後便放行,亦是同時,一幹人自城內而出,恰同這一車隊擦身而過。


    出城的人正是夏安然。


    他此出昌邑是為趕到潁川郡的舞陽、葉縣一地。


    全因他那跟著製好的第一台,也是唯一一台頓鑽法鑿地機去潁川鑽井的徒弟傳來了訊息——他們在潁川挖出了鐵礦。


    之前夏安然便提醒過他們,zh鑿地機的發揮不穩定,無論地底下挖出了什麽都不要驚訝,隻要不是水,都一定要記得叫他去,而且在使用機械的時候絕對不允許有火光。


    如果要開夥,一定要在千步以外的地方,若是可以,盡量選擇在雨後或是空氣濕潤時進行鑽井。


    說這個的時候夏安然正是害怕他們鑽到天然氣,曆史上就曾經有過鑽到了天然氣然後因為當地人處置不善,那個孔洞燃燒了數十年才熄滅的故事,這已經算好的了,若是遇到爆炸可怎麽辦?


    天然氣孔洞燃燒是一個現代都沒辦法解決的問題,更別說古代了,若是真的發生了這情況,恐怕不用多久就會出來一個“拜火教”了。


    快馬加鞭的夏安然尾巴都要美得甩飛了,當初夏安然用這個機器能夠挖到鐵礦為由和荀彧申請了很久才批給他了經費和鐵,沒想到不過鑽了幾口井,就超額完成任務啦!


    果然沒有枉費他在勘探隊出發前讓郭嘉選的地方。


    三國第一毒奶奶力深厚啊!


    他之前拿著輿圖讓郭嘉選了一個容易出礦的地方,和絕對不可能出礦的地方,郭嘉最熟悉的自然是潁川,他雖對夏安然口口聲聲說他是最幸運的人頗有些莫名,但是看在夏安然送上的點心份上還是頗為漫不經心得點了兩處。


    正是潁川的最北和最南端,北端是嵩山,郭嘉定為可能出礦的地方。


    但是那裏夏安然知道啊,嵩山在後世是旅遊景點,那裏就算有礦肯定也不是特別巨大的礦藏,否則他應當早就有了耳聞,那個地方直接被他排除,而最南段,正是舞陽。


    名字還挺好聽的……這個地方河流資源也比較豐富,的確是有可能出現資源的地方,夏安然在諸葛亮出門前特地讓他帶上了大量的磁石,因為挖深井的過程中很容易就會將鐵礦層給挖出來,帶了磁石就能在挖井的過程中找一找有沒有鐵了。


    沒想到!他們出發不過一月,估摸著到了地方摸準挖井的地方也不過七八日,就有了好消息。


    隻是目前仍然不知道那裏發現的鐵礦是富鐵還是貧鐵礦,但是對於現在的曹軍來說這都非常重要,而聽到這一消息的荀彧也是無語的,他看著興奮得就差滿地蹦躂的夏景熙,一時間真不知道該下什麽評論……


    算了,這個時候,隻要露出微笑就好。


    就在夏安然帶著工匠奔赴潁川的時候,有一隊人入了昌邑城,為首之人須發盡白,年紀雖大卻精神矍鑠,麵容和藹慈祥,其眸中亦是閃耀著博知之光,叫人瞧了便知其絕非尋常老叟。


    此人正是司馬徽,他此來正是為了圖書館內數本孤本而來,這幾本正是兗州的幾個世家拿出來,其中一本數法連蔡昭姬也不曾在蔡邕的藏書中見過。


    也就是這一本以及蔡邕的數本藏書引來了這位老先生。


    本來不是不可以讓學生或者年輕人們來的,隻是老先生實在等不及了,便趁著天氣不錯尚可行之時顛顛來到了昌邑。


    這座兗州的都郡因為兗州、豫州的刺史曹操駐紮在此,儼然成為了二州最為熱鬧的城市。


    剛剛入城,老人便將簾子掀了起來,看著城中往來的人民。


    一個城市治理的如何,看百姓的表情是最明顯的答案。昌邑的百姓們表情輕鬆,走到半路上見到熟悉的人還會停下來閑聊。


    他們或是提著籃子,或是牽著幼童,街上行人談不上摩肩擦踵,卻也能用的上川流不息了。


    老人點點頭,馬車入城後便在中間道上行走,入城前便有小吏在他們排隊的時候一一交代,入城後道路分為左右邊,一律靠右行駛。他們第一次來昌邑還有些莫名其妙,進了城才知道,昌邑城的主幹道被拓寬,一道可供兩輛馬車並行,若兩邊都靠右行駛,自然不容易發生衝撞。


    倒是個好辦法。


    進城後行駛不過一炷香,馬車便停了下來,老人被學生扶下了馬車,他抬頭一看,便是懸掛有“大漢圖書館”的二層建築,房屋門口並無人排隊,這和他聽到的信息似乎是有些不太一樣?他聽說圖書館門口常大排長龍呢!


    在攙扶下,老人入了堂內,就見一年輕小吏見到他們隔著櫃台便對二人拜了一拜,隨後自櫃台中走出,十分客氣得說“老先生,今日的名額已經全數發完,《勸學》亦是已經全數被借出,老先生若要讀書,明日還請趕早。”


    司馬徽聞言稍稍一怔,他向著這位後生回禮,問道“敢問這位郎君,吾自潁川而來,聽聞曾來圖書館拜讀藏書的友人道,到了午後,會有學子出館,屆時是否可再放一次號?”


    小吏聽他這般說,便知這位來前是做了功課的,也顯然是衝著午後在放號的,他微微苦笑,道“老先生有所不知,您那友人定然是一月前來圖書館的。”


    見司馬徽點頭,他見此時無客人,便請這些風塵仆仆之人先行落座,為他們倒上茶水後,便耐心為他們解釋“一月前,午後確有二三成學子需要歸家,蓋因館內不允許飲飯,腹饑之時必須出館,隻是現下他們卻是不需的,因為如今有了外賣。”


    “外,外賣是何物?”幾人麵麵相覷。


    “老先生有所不知,圖書館館內那時禁用飯食,隻是學子實在腹饑難捱,又舍不得放下書,實在傷身,見此,刺史大人體諒,後來建了一個偏廳,同書館不做直接連接,每到飯點便會有饅頭還會有些簡易麵食供應,雖無珍饈,卻也勉強能墊饑,隻要求用飯完畢後需要洗淨手才可重新入館。”


    “因為這些飯食都不是我館所出,為附近食鋪做好了來販售的,故而我們叫外賣。”


    小吏十分自豪得說“所以現在的學子進了館,便極少會中途離開的。”


    見他如此模樣,老人溫和得點點頭表示了解,他又同小吏確認了一遍明日開館時間,便打算明天再來,忽然他目光一凝,看到了被裝裱後懸掛在圖書館後左右各四成對的八個大字——空談誤國,實幹興邦。


    此人字跡遒勁,力透紙背,每個進入圖書館的人都能看到這八個字。


    見他視線落點,小吏頓時昂起頭顱,一改方才謙遜的模樣,極為驕傲“這是我們曹刺史親筆所書。”


    “他掛此幅於此,正是為了勸廣大學子,學習知識,卻莫要被知識束縛,若對先人有所質疑,不必詭辯,以事實作為證明!”


    見小吏揮舞這雙手,慷慨激昂的模樣,老人微微一笑“這可是你們曹刺史所說?”


    “不,不是。”少年摸了摸鼻子“是吾自己理解的。曹大人說以心領悟即可。”


    “嗬嗬。”司馬徽笑著點點頭“你的理解也沒錯。”


    他再抬頭看向那四個字,眼中流光一閃。


    隻是對於這一句話,不同的人,處於不同的年齡、地位、見識,對這句話都會有不同的理解,以司馬徽的閱曆,他能感覺到其中深深的期許以及警告。


    事實上,正如他所想,這是夏安然在圖書館見到有學子辯論之時猛然想起的。


    辯論當然沒錯,但是他害怕的是另一件事——清談。


    若說起魏晉南北朝,逃不開的就是魏晉遺風四個字。


    雖然後人的眼光看來,魏晉的諸位公子堪稱狂放不羈、率真灑脫的模樣實屬封建王朝難得,對於清談也是持褒義態度,認為這也算是言論自由。


    誠然,清談雖然說是繼承了戰國時期學說之間的百家爭鳴之風貌,隻是當年百家爭鳴是相互爭論和批評,又相互影響、學習,總體目標,是為了讓國家變得更好。


    但是魏晉的清談,則是不談國事,不談名聲,“高雅”得專談老莊、周易。


    後世看來,魏晉名士各個有風有骨,實則他們隻是被魏晉士族製度及封建等級特權壓迫的可憐人,而最初之時是無奈之舉,因為封建特權壓迫他們不可談這些,到了後來,醉著醉著,便已經成了習慣,也再也站不起來了。


    這不是風骨,是悲劇,使他們報國無望的痛苦和癲狂。


    曹操是一次意外看到夏安然書下的這幾個字的,他一時受到觸動,當即研墨書下這八個字。


    這幅字很快被夏安然分開裝裱,在得到荀彧認可後,掛在了圖書館堂中。


    第二日來看書的學子立刻就看到了這八個字,當下便引發了一番激烈討論。


    如此狂妄態度雖然的確有人表示反對,隻是清談之風起於魏晉,東漢末年比較流行的的確還是能動手的就別多說,所以反對的人也沒什麽能夠站的住腳的論點。


    而事實上,於曹軍來說,比起能說十句道理的人,他們現在更需要能幹一件實事的。


    自曹操入駐東郡以來,他的一言一行都將他的態度表現的很清楚,民眾也是將這一切看在眼裏。


    曹軍很少升帳開會,哪怕開會時候討論的速度也很快,議題過了大家就各回各處,也因為這樣的高效率運作,才使得諸位謀臣看起來很空。


    其實隻是效率高而已。


    呂布剛來時候也不習慣,時間久了也覺得挺好,他本也是個爽利性子,如今大家做事都幹脆,整個曹營都一股子勁道向一處使,加上福利待遇又好,久而久之,他也熄了離開的心。


    同樣情況的還有周瑜。


    本是被孫策半哄半騙拐來的他,幾番試探後認可了曹操這個主公,也認可了曹營這個辦公環境,如今也是安心留了下來,並且開始通過自己的渠道為曹軍采買桐油,為此,曹操給他記了一大功。


    而同時,周瑜的本家人也通過了周瑜的關係,將竹子、甜蔗等物賣來了兗州,雙方均得了不少利益。


    這一年,曹操等人都默不吭聲得在自家的底盤上像小蜜蜂般辛勤得勞作。


    終於,他們迎來了收獲的季節。


    司馬徽帶著他的學生們離開了圖書館,他們打算先去尋個落腳處,好方便第二日趕早來借書,隻可惜同他有一樣想法的人並不少,圖書館周圍的房舍居然都已經沒了空屋子,他們隻得走到了稍遠一些的地方。


    正走著,他們忽然聞到了一股子極為濃烈的香味,真不知該如何形容那股子味道,司馬徽因年紀漸長而已有衰退的嗅覺仿佛在哪一個瞬間被完全打了開來!


    他掀開了馬車的簾子,正好就聽到一聲喲嗬“賣炒麵咧!用了景熙醬的炒麵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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