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門裏走出來的並不是菩薩,而是趙元。看見了我們,他垂首站在門邊,做了一個向裏請人的姿勢說道:


    “幾位,菩薩正在堂上,請進,請進。”


    柳墨飛最先站了起來,也站到趙元身邊,回頭看了看我和林嬌。事情到了現在這個狀況,已經沒有什麽好想的了,我回頭看了看林嬌,輕聲說道:


    “走吧。”


    林嬌一直給我的印象都是做事果決,幹脆利落的,此時卻麵露難色。我從未見她這麽猶豫,其實我心裏也沒底,但是這件事兒眼見躲不過的,看到林嬌比我還沒底,隻好硬著頭皮充大個兒!對著她笑了笑:


    “沒事兒,有我呢。”


    說完轉過身,拉著林嬌大踏步走進了廟門。


    我是第一次進入到這個小院落,真的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了。院子裏什麽東西都沒有,土夯實了的地麵,低矮的土牆。正對麵是一座簡單的草房,兩邊各一個廂房,也是簡陋的像個窩棚。


    正房的門開著,一個三平米左右的小廳,正中間蒲團上坐著的正是地藏王菩薩的法相。仍舊是那個其貌不揚,穿著平常的小和尚。不知道為什麽,地藏王菩薩的法相雖然平常,但是每每見到卻總是讓我覺得可敬,可親,可愛,又帶著些威嚴。


    說實在的,這讓人非常矛盾。菩薩給我的感覺是那種既想親近,又有著很遠的距離,看不透,摸不著的特殊感覺。


    菩薩的身後擺著一張“供桌”,桌上放著一盞油燈……看來這就是傳說中的那盞佛燈。這在我心裏大名鼎鼎的佛燈,竟然是那種小盞子盛滿了油,盤著一根燈芯的簡陋玩意兒,比起船頭上的那盞還要古舊。


    堂上再無它物,連一點香火都沒有,這麽大名鼎鼎的菩薩廟宇裏,竟然如此簡陋,甚至連香火都沒有,實在出乎我的意料。


    我回頭看了看林嬌,到了這裏,她應該也知道沒有什麽退路了,反而麵色如常,輕聲對我說道:


    “這裏是這樣的,我們過去吧。”


    我點了點頭,拉著林嬌,走到了菩薩麵前,跪了下來。


    “弟子周大彪,拜見地藏王菩薩。”


    林嬌也隨著我跪了下來,說道:


    “弟子林嬌,拜見地藏王菩薩。”


    地藏王菩薩這才睜開眼睛,和聲說道:


    “不必拘泥多禮,請坐吧。”


    說完,手一揮,我和林嬌麵前就出現了兩張蒲團。我愣了一下,一時間拿不定主意,不知道是要坐,還是繼續這麽跪著。側過頭看了看林嬌,這次她倒是沒看我,一直低著頭,對菩薩說道:


    “弟子有罪,不敢領受。”


    一聽她不肯坐,我也不敢造次,低著頭一言不發,隻待菩薩發落。


    耳邊隻聽地藏王菩薩柔聲細語:


    “既已知罪,請到院子中,等候發落。”


    林嬌答了聲:


    “是!”


    站起身來,慢慢退了出去。我回過頭,看著她退出草堂,一直退到院子當中,又跪了下來。


    這倒是讓我愣了一愣,回頭看了看菩薩,心中再無一絲猶豫,低下頭說道:


    “菩薩,林嬌若有罪過,弟子脫不開幹係!甘願共同受罰!”


    說完也站了起來,剛要和林嬌一樣,退出草堂,卻聽菩薩說道:


    “她去得,你卻去不得。她不能坐,你卻坐得。周施主,請坐下說話。”


    說著話,指了指我麵前的蒲團。


    我愣了一下,回頭又看了看林嬌。隻聽菩薩繼續說道:


    “她負罪之身,想要洗脫罪孽,恐怕還要著落在周施主身上。”


    菩薩這麽一說,我心裏咯噔一下。這句話裏傳達了兩個信息給我,第一個是林嬌還有洗脫罪孽的機會。第二個是,她想洗脫罪孽,需要我的幫助。


    我虧欠林嬌太多!現在就算菩薩讓我去西天取經,我都心甘情願!連忙問道:


    “菩薩,您是說林嬌還有救?”


    菩薩笑了笑:


    “苦海無邊,回頭是岸,施主且坐,聽小僧道來。”


    事已至此,沒什麽別的好說了,趕緊聽話坐下吧。


    坐,我是學過的,古人的坐,其實就是跪,屁股坐在自己的腳踝上。今天這情況,我哪敢大刺刺地學菩薩的樣子,盤膝而坐?連忙雙膝跪在蒲團上。


    菩薩笑著點了點頭:


    “施主剛從陰陽界來,應該很疲憊了吧?前路漫漫,尚有很多事情。要不先休息下吧。”


    前路漫漫?到底還有什麽事情?我心中一陣迷惑,這個通曉古今,能知未來的地藏王菩薩,要跟我打什麽啞謎?本來就想不通,一跪到這個蒲團上,聽菩薩說話,反而困意襲來!


    我心中連連叫苦,這時候如果睡著了,實在是太失禮了……


    心中越是著急,眼皮反而愈發沉重,耳邊隻聽菩薩的聲音:


    “睡吧,睡吧……”


    這兩聲“睡吧”說過,我就不省人事,沉沉睡去了。


    這一覺睡得真香,正睡得舒服,耳邊聽見兩個人說話。


    “出家人不打誑語,小僧並非危言聳聽,施主確實大限將至……”


    這聲音好熟


    ,應該是地藏王菩薩的聲音。聽到菩薩說話,我不由得一陣心驚,在禪堂上竟然睡著了,實在是太失禮了。想到這裏,我連忙睜開了眼睛。


    隨著眼睛睜開,漸漸看清了周圍的環境。不知什麽時候,換了個禪堂,比地藏王菩薩的禪堂大了些。但是陳設卻一如既往的簡單,還是一張桌子,幾塊蒲團。


    我麵前對坐著兩個人,一個和尚,另一個清朝人打扮。而我則是跪坐在和尚的身後,正對著那個清朝人,隻見他光著半邊頭,身後應該是掛著個大辮子。穿著長衫,衣服上沒有過多的紋飾,看起來就是普通讀書人打扮。五官端正,麵白如玉,嘴唇和頜下留著胡須,讓我不太容易估算出他的年齡,隻是覺得這個人十分的麵熟。


    剛剛說話的應該是背對著我的和尚說的,隻聽對麵的清朝人問道:


    “法師,您是說我近日會有血光之災?”


    這聲音好熟?我不由得多打量了一下麵前的這個人,真的很熟,但是在哪裏見過,卻怎麽也想不出。


    麵前的後腦勺搖了搖:


    “不,不,施主並非橫死,而是壽終正寢。”


    清朝人皺了皺眉頭:


    “法師,您說我是生急病死的?”


    “正是!”


    和尚回答了這句,清朝人哈哈地笑了起來:


    “哈哈,您說笑了,在下正值壯年,習武不輟,身上又無病痛……哪裏就會暴斃了?”


    隨著他說完這句話,我心裏“咯噔”一下,忽地從蒲團上站了起來!


    因為我認出他來了,這家夥和我長得一模一樣!聲音也完全相同!隻是剃了頭發,留了胡須,換了一身清朝人打扮,所以半天都沒認出來。這會子說了半天話我才反應過來!


    說來也怪,我這麽大的動作,麵前的自己竟然連眼睛都沒眨一下,依舊看著和尚。隻聽和尚說道:


    “生死簿上,不會記錯,過不了幾日,就會有鬼差前來索命。”


    “清朝我”聽到這裏,站起身來,朝著和尚拱了拱手:


    “嘿嘿,生死有命,倘若真有鬼差來索命,我也沒啥好說。就此告辭!”


    說完一拂衣袖,轉身就走。


    說來也怪,我仿佛和麵前這個“清朝我”心意相通,不用通過他的臉色語氣就能感覺到他心中的不快。眼見著他走出禪房,麵前的和尚才轉過頭來,看了看我:


    “周施主,他看不見你,可你能看見他。還不趕緊跟上去?”


    麵前的和尚果然是地藏王菩薩的法相,但是他讓我跟上“清朝我”是何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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