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陪著黃尖在森羅殿門口等了半天,終於看見兩個鬼差押解著趙元走了出來。


    趙元臉色慘白,一條腿已經沒了,裹著紗布。看樣子經過半個月的調養,元氣雖然還沒有恢複,但是勉強能拄著雙拐行走了,看到我們笑了一下。


    黃尖趕忙拿出令牌,迎上前去對押解趙元的鬼差說道:


    “二位,我是吉慶市裏正黃尖,這個人犯是我和過陰人周大彪捉回來的,這個……趙元跟我有些交情,二位能不能行個方便,讓我隨二位共同押解,也算送他一程?”


    說完從袖筒裏掏出兩卷冥鈔,塞給了兩個鬼差。收了錢,兩個鬼差的臉上掛上了一絲笑容,其中一個鬼差點了點頭:


    “跟我們一起上車吧。”


    黃尖向我招了招手,攙扶著趙元,跟著兩個鬼差,上了一輛警車。這是一輛典型的運送犯人的廂型車,司機在前座,我們坐在後麵的車廂裏,跟駕駛室隔著鐵欄杆,車窗都用鐵網封著。


    等我們都上了車,一名鬼差在車尾說了句:


    “委屈幾位了哈。”


    然後“哐當”一聲關住了車門,接著就聽到了一陣鎖門的聲音,果然這個送囚犯的車要上鎖的。隨著一陣發動機響聲,車開出了森羅殿院門,一個轉彎上了機動車道。


    我原本以為黃尖巴巴地趕來送趙元一程,倆人能趁這個機會再聊聊。沒想到黃尖能為趙元減刑散盡家財,這個時候卻忽然吝惜起話語了,而趙元也悶著頭,連個謝字也沒有。這兩個人對麵坐著,一句話也不說,跟兩尊蠟像似的。


    眼看著車越開越快,我不知道趙元服刑的地方在哪,隻是覺得兩個人太浪費時間。隔了老半天,趙元終於開口了,卻不是跟黃尖說話:


    “周大彪,你的案子怎麽樣了?看樣子是了結了?”


    我愣了一下,回了句:


    “嗯,是結了。呃……你的腿……”


    趙元擠出了一個笑容:


    “落到這般田地,腿沒了真不算是啥大事兒了。”


    黃尖聽到這裏,歎了口氣,接口說道:


    “百年,說短不短,乃是人生一世。說長不長,也是人生一世。你就當修行贖罪,把心一橫,刑期就過完了。”


    趙元聽罷,點了點頭。


    黃尖這話說的還蠻有哲理的,人活一世,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


    我向窗外望去,剛來陰間時看到的鋪天蓋地的評書大師田芳的廣告牌已經撤去,換成了“常珍華,常貴填叔侄聯袂出演”的廣告。下麵這段時間還真是缺曲藝人才了,一個一個地把他們請了下來……


    人生在世,還真是白駒過隙,眼前就是死後的世界。我不由得感慨,陽間生活的百年,在這個輪回的大轉盤裏確實太渺小了。


    過了沒多久,車子開出了市區,沒有了閃爍的霓虹燈,周圍又變得怪石嶙峋,陰陰沉沉的。我雖然知道趙元被判到了斧鋸地獄,但是完全不知道那是個什麽地方,本來很好奇,想開口問問這車要開多久,抬頭瞧了瞧黃尖和趙元兩個“蠟像”,生生地把問話吞了回去。


    到這個時候,我忽然明白了。如果換做是我和高亮,或許這會兒還能或悲情、或感慨地聊上幾句,可能免不了托付托付家人朋友啥的。但是這兩個人有兩百多年的交情,在這個世上又沒有其他的牽掛,此時此刻,無論說點兒什麽都顯得那麽做作和無用。


    有的時候沉默,的確如金。


    車子出了市區行駛了大約半個小時,車窗外終於又傳進來了光亮。


    這光亮有點兒不同尋常,從我跟著黃尖下到陰間以來,所看到的世界都是灰蒙蒙的,有光亮的地方往往都是燈光的作用,但是這次車外傳進來的光亮卻仿佛黎明的陽光,讓人感覺好像回到了陽間。


    我扭過頭超車窗外望去,行進的方向真的看到了一縷晨曦。我回過頭看了看黃尖,黃尖見我滿臉驚愕,也朝窗外看了看:


    “哦,前麵是地藏王菩薩的廟宇了,這光芒是從廟宇那邊發出來的,佛法無邊,這裏是陰間陽氣最盛的地方,卻充滿慈悲,不會傷到陰間的生靈。”


    關於地藏王菩薩的傳說我倒是聽到過許多,他是四大菩薩之一,在過去世,曾經幾度救出自己在地獄受苦的母親;在他無量劫前曾發願:眾生度盡,方證菩提;地獄未空,誓不成佛。所以因其“大孝”和“大願”而名聲弘傳。


    而且據說這位地藏王菩薩已經達到了佛的智慧海,功德也早已圓滿具足。據《地藏十輪經》中的記載,佛在佉陀羅山為諸天菩薩講法,曾親口對諸菩薩天眾說:“除了我之外,還有一個人能有如此功德與妙法。”這個人就是地藏菩薩。他卻堅持入地獄道,度化穢土眾生。


    果然,在這陰司地界,有他的廟宇。


    正想著,我們的車停在了一個停車場裏。隻聽到車尾一陣開鎖的聲音,隨即車門被拉開了,門口站著的鬼差說了句:


    “下車吧,小心扶著點兒那個受傷的。”


    黃尖推了我一把:


    “前麵的路不能開車了,下車吧。”


    我趕緊站起身彎著腰跳下了車,回身幫著黃尖把趙元扶了下來。


    說是停車場,其實就是在怪石嶙峋的山地中鏟出了一塊平地,偌大的停車場上孤零零地停著我們一輛警車。鬼差催了一聲:


    “快走快走,今天來的早,不用擠不用排隊,早辦完早交差。”


    黃尖應了一聲,跟我一起扶著趙元,跟在兩個鬼差後麵走出了停車場。


    停車場的出口沒有建築物,兩側的山崖形成了一個天然的甬道,窄窄的隻能容三四個人並排通過,所幸這通道就隻有一百多米遠,從甬道中出去,眼前又出現了一個奇景!


    麵前是一條小河,甬道的出口連著一座石橋。石橋的一側立著一個大水車,河水推動著水車緩緩轉動著,清冽的河水被水車上的竹筒帶起,澆在石橋邊的水槽中。


    小河這邊怪石嶙峋,毫無生氣;河對岸卻是綠草青竹,鳥語花香,一派生機盎然。


    幾個人緩緩地走到了橋上,在正當中停了下來。隻聽黃尖對趙元說道:


    “去洗洗臉吧。”


    趙元點了點頭,輕輕掙開了我和黃尖扶著他的手,拄著拐走到了橋邊,兩個鬼差也不阻攔,隻在旁邊看著。


    趙元將雙拐架在橋邊,用一條腿站定,伸手在水槽中捧了一捧溪水,先咕嚕咕嚕地喝了一口,接著細細地洗了臉,甩了甩手上的水,又架起雙拐走了回來。


    整個過程趙元做的很仔細,黃尖和鬼差也鄭重其事,站在原地雙手合十。我雖是一肚子疑惑,也沒敢多問。見趙元回來,和黃尖一起扶著,走過了石橋。


    下了石橋,馬上覺得全身暖洋洋的,全身說不出的舒泰,果然是佛光普照,仿若回到了陽間地界。沿著一條小路走進了一片竹林之中,小路蜿蜒曲折,一直緩緩向上。雖然是土路,也不是很寬,所幸並不難走。


    我終於忍不住開口問了句:


    “黃爺,剛剛那個是什麽河啊?”


    沒等黃尖回答,趙元就接過話頭:


    “那條河沒有名字,源頭在山上的地藏廟,盡頭也在山上的地藏廟,意指輪回,是陰間唯一的活水……”


    “唯一的活水?”


    趙元點了點頭:


    “對,你沒注意到嗎?到了陰間,你見到的所有河都是黑色的,且毫無波瀾,也看不出流動。那就是死水,剛剛的小河是唯一的活水。”


    我在陰間這麽多天,主要都在坐牢,唯一一次見到河是在三岔口,那哪裏是水?分明是黑色石油一樣的硫酸,隨便丟進去個東西就化了……


    難不成陰間所有的河都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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