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雨中,連遭重擊的雲飛大口喘息,唇邊鮮血淋漓,濕漉漉的頭發披在臉上。


    耳邊嗖嗖聲不斷,一條條身影從各個方向飛竄過來,頃刻間,周圍七八名強者各據要害,將他牢牢圍在當中。


    血騎隨後而來,四十三人氣息相連,如同厚實的牆壁。再過片刻,一百八十名老兵先後趕到,組成第三道封鎖。


    至此,即使雲飛變成會飛的蒼蠅也休想逃脫。


    情形如此狼狽,並被死神籠罩,他的身體依舊站得筆直,目光對著近在咫尺的方笑雲與漂浮於半空的蘇小月,眼神略顯複雜。


    “方侯的技擊之術令人欽佩,月靈仙子......你沒事嗎?”


    能看得出雲飛本想說些讚美之詞,出口臨時改為疑問,語氣中既有震驚也有疑惑,甚至還包含著關心。


    “當然沒事!你死了她都不會有事。”


    回答的是方笑雲,聲音果斷,與其說是堅定倒不如說是內心希望如此。他一邊咬牙切齒,一麵回頭看著蘇小月,目光中帶著詢問。


    聽蘇小月喊出八女傳人的那一刻,方笑雲的心頓時揪到一起。之前的八箭連射,他是看在眼裏懼在心頭,拚盡全力仍未來不及阻止,他不知道以氣化箭的威力究竟有多大,但能看出那些箭似乎不靠穿透殺傷對手。


    好在幫手多,方笑雲無需再為雲飛操心,隻管盯著蘇小月上下打量。


    看來看去,感覺頗為奇怪。


    乍一看蘇小月安然無恙,既沒有受傷流血,氣息也沒有變得虛弱。然而方笑雲心裏始終有重陰影,覺得她身上發生了什麽事情。


    詭異的東西往往麻煩,蘇小月很強,然而八女那麽大的名聲,自創絕學不會這麽簡單被化解,即使不考慮她,雲飛能讓阿瞞自歎不如,冒著生命危險所用的殺招,誰敢輕忽。


    “到底怎樣?”方笑雲最終遏製不住擔憂,問起來。


    “還好。”


    蘇小月簡單說道,她的視線望著,聲音如同周圍的雲彩般輕渺,不似之前那樣嚴厲。


    “此八傷非彼八傷。你改了八傷女?”


    “八傷之術由心而生,人人不同,倒也談不上改動。”雲飛的眼神略有些詫異,隨後輕輕搖頭。


    “好一個術由心生,為何不說你自己心性扭曲,隻能生出這類陰暗之道,無法繼承八女之真髓。”蘇小月寒聲道。


    “仙子想要怎麽評價雲某都可以,然而對八女,仙子恐怕不夠了解。”雲飛平靜說道。


    “西陵過於遙遠,八女之事卻非我們所能了解,你可以不在乎別人的評價,但你是否意識道,你的這個八傷之術起意偏執,恨絕仇斷,距離入魔已經不遠?”蘇小月說道。


    “......入魔是嗎......”


    雲飛輕歎一聲,臉上浮現出少許惆悵,但僅維持片刻便消散,複又平淡下來。


    “入不入魔無所謂,也不重要,雲某隻想問一句:仙子需不需要雲某幫助你化解八傷?”


    “當然不需要。”蘇小月淡淡說道:“你認為自己傷得了我?”


    “和我想的差不多。”雲飛臉上沒有流露出失望的表情,甚至沒有多少意外:“雲某要提醒仙子,道胎天生不容玷汙,仙子身染不潔之氣,將其徹底驅除前切不可與人交手。”


    “虧你還知道自己所修不潔......”蘇小月微諷道,眼神忽為之一變:“不對,這些是誰教你的?你專門為我而來!”


    “......仙子為何這樣講?”


    “外域異族,且是孤家寡人,怎麽會如此了解我。”


    “仙子慧眼如炬,不過......恕雲某無法告知詳情。”


    “敢不說!”


    聽了一會兒對情況有所了解,方笑雲怒吼起來:“不知死活的東西,本侯倒要看看你的嘴巴有多硬。”


    雲飛轉過臉來平靜說道:“方侯如想威脅雲某,恐難以如願。一來雲某並不怕死,至於酷刑折磨,假如有比八傷之術更難承受的傷痛,雲某會很有興趣領教。”


    “......”方笑雲一時無言相對。


    無需仔細詢問,他隻用眼睛看就能知道,雲飛是那種心懷執念、毫不在意生死之人。想要拿住這種人,說簡單很簡單,說難也是極難。如能為其破解執念,他會毫不猶豫把命賣掉,除此外,世間一切皆無意義。


    這種人隻有一個切入點,避不開也躲不掉,方笑雲咬牙切齒說道:“你死了,無論想做什麽都沒有機會。”


    “我活著,依舊看不到任何希望。”


    雲飛的眼睛裏滿是生無可戀的意味,接著又道:“方侯可知,此前雲某出手後為何沒有馬上離開?”


    “你走得了嗎?”方笑雲氣極反笑。


    “雲某知道,月靈仙子未必需要我才能化解八傷,但還是抱著一線希望。”


    無視周圍的威脅,雲飛的目光掃視一圈,淡淡說道:“即便現在,方侯也未必能留下我,更不用說致我於死地。”


    聽了這句話,方笑雲內心微凜,旁邊巨靈王已然氣極大吼起來。


    “你瞎啊?這種陣勢還在做夢!”


    “嗬嗬,那就......試試。”


    “抓住他!”


    話未落音,方笑雲就已向前猛衝,周圍反應快的人紛紛展開行動,阮養拔劍,巨靈王揮刀,老符師奮力釋放幾道封禁類神符,種種光芒交相輝映,巨大的聲響隨之傳來。


    轟鳴當中,雲飛的身體忽然以一種醜陋而又奇妙的姿態扭動起來,看上去就像得了重病的人在抽搐。隨著這陣扭動,周圍的人無論精通與否,均感受到一股空間波動,眨眼間,彌漫的空氣裏浮現出若隱若現的光芒,看起來就像一條彎折的線條。與此同時,遠處的某個地方傳來類似波動,無視距離,一出現就與這版形成呼應。


    這一切描述起來麻煩,實則發生在極短時間,也就眨眼功夫,彎曲的光線變得清晰而且明亮起來,上圓下方憑空而立,仿佛一個不甚規則的拱門。


    非但如此,雲飛所站的地方,地麵上出現一縷縷氤氳的氣流,看似輕柔無力,實暗含規則,令人難以置信的是,隨著它們一步步成型,頭頂的陰雲仿佛淡去,穿透進來不是陽光,而是淡淡的星輝。在它的作用下,氤氳氣流非但沒有消散,然而更為凝實,竟然以虛體構築出來一個光法陣。


    法陣中央,雲飛的身體扭動得更為劇烈,從外麵看去,五官都已模糊不清,隻能看到其表情扭曲,好似承受著極大痛苦。


    “這是空間之門......傳送!”


    蘇小月頭一個看出端倪,在祥雲之中發出震驚的驚歎。她當即從懷裏掏著一物,將出手時稍稍猶豫,停了下來。


    雲飛看她看得很準,說的也沒錯,道骨元胎是最好的修行之體,沒有之一,然而在未入道之前也有致命弱點,其中最緊要的一條便是保持純淨,好比雪蓮生於冰川絕地,長成長大方可稱之為雪蓮,若中間采摘移植別處,縱然能活,也已不是原來的東西。相比之下,道骨元胎的要求提高十倍,容不得一絲玷汙。


    八傷之術,說白了就是把自身意念融入箭矢,意念這種東西無形無跡,雲飛的意念充滿瘋癲、殘酷、陰寒、仇恨等八種執念,與八女原來創立的既然不同。對元胎而言,這些都是極為負麵的事物,需要屏蔽並且清除幹淨。此時的蘇小月不是不能動手,但她一旦動念施法,勢必給了八傷可乘之機。


    更重要的是,蘇小月看破雲飛的時機有些晚,她知道,自己即便出手也隻能對傳送產生影響而非阻止......兩者的區別在於,阻止是將雲飛留在原地,影響的結果完全未知,雲飛可能半空掉落,也可能迷失在斷層空間,甚至有可能跑得更遠。


    既如此,不如不做。


    心裏這樣想,蘇小月無奈停下動作,別人可不會像她這樣,紛紛朝扭動的雲飛發動猛攻。


    拳、劍、刀、符,如此多的人同時朝一個目標攻擊,聲勢之浩大可謂驚天動地,轟鳴巨響聲中......


    結果通通無效。


    無論方笑雲的拳頭,阮養的劍,巨靈王的刀,還是其他人施展的法術神通,甚至包括巫術與妖蟲,都未能阻止雲飛的身形慢慢淡化,直到徹底消失。


    眾目睽睽之下,來自異國的強者像一團影子般融化在空氣裏,隨著一連串不可思議的波動憑空而去。等到轟鳴落定,光芒消失的時候,現場隻留下一道正在逐步淡化消失的光門,和一張張目瞪口呆的麵孔。


    “操%你娘!”


    方笑雲狠狠咬牙,一頭朝光門裏鑽。


    啊!驚呼之聲四起,稍稍懂行的人全都大驚失色。


    “攔住他!”蘇小月不顧一切大喊。


    “不能啊笑雲哥!”距離最近巨靈王不知哪裏來的靈感,猛地撲上去,用身體將方笑雲撞開。


    “滾開!”方笑雲一把將巨靈王甩開,還想再衝。


    “這種傳送借助寶物與秘法臨時構築,極其不穩,雲飛或許走了,或許已經迷失在斷層空間。你想和他一樣?”


    蘇小月的話起了作用,方笑雲愕然楞在原地,眼睜睜望著光門化做點點光輝,腦子裏不停回蕩著雲飛臨走時傳過來的話。


    “方侯,雲某會盡力活著,別忘了你我之間的約定。”


    “好好好,連著算計老子兩回。”


    握緊的拳頭鬆了緊,緊了又鬆,方笑雲默默想了一會兒,抬起頭來朝周圍下令道。


    “準備一下,發兵張村。”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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