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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正了解鎮山嶽的人知道,他從來都不是莽撞的人,相反比很多看似謹慎的人更加謹慎。起身前他就已經放開靈識,知道門外站著的人隻有一個,而且沒有元力波動。


    屋內一群高階修行者,外麵是一個凡人,這種情況下鎮三嶽如果還小心防範,他的綽號會變成鎮三屋、鎮三桌、鎮三條板凳。


    刀光臨頭,錯愕凝固在臉上,倉促間鎮三嶽隻來得及把頭偏上一偏,瞪目擰眉,發出獅子般的低吼。與此同時,他的身體表麵暗光浮現,粗壯的長腿一提一放,迎麵踹出。


    忘憂穀有種獨到功法,修成後可用聲音展開攻擊,可憐對手短暫失神、甚至失魂落魄,人們時常看到戰鬥中的鎮三嶽吼叫連連,以為那是他的性格,實際上,不管怒吼還是狂笑都包含有震懾之力,幫助他取得勝利。此外,修行者的身體強度遠勝常人,血肉之中包含玄力,這一腳也可令對手消受不起。


    然而......對手既沒有失神也未避讓,眼神都沒有顫動。那把刀帶著千鈞之力,自鎮三嶽的肩頭剁進去,一路向下,生生卸掉一條手臂。劇痛加上衝擊,鎮三嶽的那一腳剛剛抬起便又不得不落回去,身體後仰,鮮血若噴泉般飆射出來。


    啊!


    低吼變成慘叫,慌亂中鎮三嶽腳下發力,身體後仰著飛退,此時他的修為終於運轉起來,體表被劈散的靈光重新聚集,一聲呼嘯,狼牙棒現於手中。


    他犯了一個巨大的錯誤,忽略、或者說還沒意識到自己隻剩一隻手,不僅武器的重量難以承受,輸入法力的速度也隻有過去的一半。揮舞時的樣子,與其說砸向目標,不如說是它自己往下掉。


    即便這樣也有效果,狼牙棒體積寬大,重量驚人,即便砸不死對手也能隔開,而且護住頭臉要害。


    凶狠的對手無視這一切,如影隨行一頭撞到鎮三嶽的懷裏,為了不讓他脫離,甚至用左手抓住斷臂處的血肉,自始至終緊貼著不放。


    狼牙棒落下來,突襲者偏頭挺肩以身軀硬抗,點點紅花綻放時,刀光連續閃耀,那把奪命之刀在持刀的手與身體之間來回,刀刀見血。


    搏命式的打法持續片刻,鎮三嶽連連倒退,竟沒能做出像樣的反應。此時屋內的人反應過來,數條身影疾閃,一連串靈光爆射,伴隨著神符特有的波動。


    “住手!”


    “找死!”


    “救命!”


    鎮山嶽發出求救尖叫,聲音顯得異常絕望,周圍幾人紛紛變色,直到現在,他們沒有感覺到絲毫元力波動,甚至沒有看到突襲者的麵孔,一名實力強悍的同伴竟然快要死了?


    這其中最為震驚的當數那個名為鍾秋的長袍符師,他對鎮山嶽了解極深,知道他有多種保命手段,譬如其貼身穿著法器軟甲,還有一道護體神符,那把狼牙棒其實不是純粹的攻擊法器,內部中空,藏有一隻極富靈性的感命寒蟾,主人施法後性命相接,當它察覺到主人有性命之危,無需下達指令便會主動現身。


    如今不知道怎麽回事,一個沒有法力波動的人以蠻力揮刀,一刀剁掉鎮山嶽的手臂,護甲擋不住,神符甚至來不及激發,還有那隻寒蟾,為何躲在狼牙棒之中不出來?要知道,鎮山嶽若真的被人殺死,寒蟾即便能活下來也會元氣大損,不知多久才能恢複。


    疑惑中,鍾秋心裏忽然閃過一個念頭,忍不住大喊一句。


    “小心,是玄修!”


    啊?聽了這句話,屋內的人再度大驚,又都紛紛施展法術激活法器,圍繞在身體周圍的靈光增多幾層。


    所謂玄修,首先指擁有慧根的修行者,其次在於煉體功法。世間煉體者無數,唯有玄修走在一條與眾不同的極致道路上,他們不僅將吸納的元氣用於錘煉肉身,連慧根也不放過,通過某些極端、詭異的秘術,將慧根煉化與肉身融合,從而做到無時不修煉,每刻在吸元的狀態。


    且不去說過程如何艱難凶險,成為玄修的後果中有一條是修行者絕對無法接受:除非修煉到肉身成聖,壽元從此不再增加。更要緊的是,煉化慧根越早越好,比如剛修行慧根脆弱,煉化自然比較容易,突破開元,難度成倍增長,等到了通玄,幾乎不可能,如果是聞道,想煉化慧根已成笑話,或許比按照常規方法修煉到聖人還難上三分。


    付出如此巨大的代價,好處自然有不少,肉身強橫不必說了,最關鍵在於在與人戰鬥時具有破元之力,法術打在身上威力減弱,甚至有可能被吸收。原因很簡單,玄修本是人形慧根,隻不過失去修法能力,修行者以元力轉化法力施展神通,對玄修的傷害當然會降低。


    提到玄修,人們都會想到兩點:其一,號稱聖人以下第一人的無法神將。第二,玄修多數是某些組織特意培養出來的死士,專用於暗殺之類的活動。


    鎮山嶽怎麽會招惹這樣的人?暫時沒有人關心。聽到鍾秋大喊,眾人驚疑中首先想到的都是自保,而不是攻敵與救人。


    片刻遲疑,導致鎮山嶽徹底失去活下來的機會。視線中隻見他連連倒退,身體搖搖晃晃,每一次顫動,噴出的血泉便會多出一道,偷襲者仿佛與之有深仇大恨,恨不得將其剁成肉醬才罷休。


    要殺死一個人、哪怕他是通玄以上的修行者也用不著這樣,僅僅三步後,鎮山嶽的眼神已經渙散,又退兩步,掙紮停止,他在本能的驅動下再退兩步,身體好似破麻袋般癱軟倒地。周圍的人此時方才看到突襲者的身影。


    他低著頭,皮帽的麵孔平平無奇,赫然就是送走石家兄妹的車老板。鎮山嶽倒下時,他仿佛貼身膏藥般跟著倒地,左手一拉摘下乾坤袋,右手收刀,順勢將那把巨大的狼牙棒拾起來,再一晃,同樣不見了蹤影。


    鎮山嶽已死,他做這些動作毫無阻礙,周圍人則仿佛被人狠狠扇一記耳光,鍾秋更是臉孔發燙,尖叫的聲音大喊起來。


    “不是玄修!”


    話音未落,車老板完成所有動作,雙腿用力一蹬,身體如箭倒射而出。


    轉眼間,他的身影消失在門口,直接從樓上躍下。


    “孬種。”


    充滿蔑視的冷笑傳進來,爆裂的火球追出去,四團靈光或急掠或飛馳,紛紛怒吼著衝出。


    轟,凡人建造的屋子承受不了如此大的衝擊,在一片倉惶的尖叫聲中垮了下來。


    ......


    ......


    月光如水,雪地反射著銀光,蒼雲州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晴天從夜間開始。


    灰白身影在地麵狂奔,身後幾團耀眼靈光,房屋倒塌產生的喧鬧很快拋在身後,驚呼與呐喊剛剛產生。幾道火箭在爆鳴聲中飛竄到空中,把警訊傳遞到四麵八方,巡邏的軍伍朝著事發的地方而去,城市漸漸醒來。


    此時此刻,載著石大堅兄妹的馬車跑到半路,距離玄甲軍駐地還有半個時辰;城東,一夥背刀跨劍的人在一男一女的率領下離開住處,朝著小山的方向而去。江邊的小村,何歡與安古激烈爭論著什麽,千米之外,傾聽著的人蠢蠢欲動。


    山上,文章隻穿單衣在眺望,又像在思考。寒風吹動衣擺,飄飄然隱有出塵之意,但如果仔細看他的臉,時不時會戾氣浮現於臉頰。


    與之相反的方向,一處並不茂盛的叢林,一高一矮兩個人悄悄露頭,叮叮當當兩三下,複歸與寂然。


    “別動用天聽地視。”阿吉厲聲警告。


    “你小心那鏈子,別弄出動靜。”巨靈王皺眉歎氣,很不情願、且有些無奈。


    “我也不想。”


    兩人小聲交談,卻不知道千丈之外的雪堆,兩道堪比玄冰的目光一閃即逝。


    距離青縣八十裏,皂衣在月色下格外分明,背後的鐵枷好似一口深井,月光照過去竟然被吞噬掉。京城名捕腳步徐徐,看起來不快,實則一步跨過三丈。在經過一條被凍死的小溪時,他忽然停下來轉身朝身後看看,搖了搖頭。


    “這又何苦。陸某已經讓到極致。”


    一聲歎息,背後的鐵枷閃耀兩下,皂衣變成影子,速度暴增;片刻後,五色靈光出現在他停留過的地方,少女低頭望著小溪。


    冰麵之上不知何時出現一道印記,鍘刀之下斷頭台。


    六扇門辦案,無關者規避。


    少女望著印記,秀氣的眉毛漸漸蹙起,大大的眼睛彎成月牙,紅潤的唇撅起來,小巧精致的鼻子竟也動起來。


    “看看嘛,至於這麽大火氣。”


    少女似乎說服了自己,身形微閃,五色祥雲飄飛向前。


    所有這些人、這些正在發生的事,對正在追逐的雙方沒有任何影響,明月當頭,一道紅芒從某個人的手中飛射,前方飛竄的車老板察覺到什麽,身體猛地折轉,一頭撞進旁邊的屋子裏。


    轟!牆壁上撞出一個窟窿,紅芒一閃,也似跗骨之蛆般追入。


    “疾風火蟒!”


    “嘿嘿,鍾兄果然見多識廣。”


    四人當中身穿綠色怪異服裝的人男子冷笑著,因被羞辱生出極大憤怒,麵孔扭曲起來。


    “這個狂徒......即便真是玄修也別想跑掉。”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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