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棋此時才想起剛才狠狠拍的那一巴掌,忙拉了扶風道,“快給我瞧瞧,是不是打疼了?”


    扶風扭了扭身子道,“無事,不疼。”


    司棋掀了衣裳,看著肩膀上一個紅印,心疼得眼淚差點又掉了下來,又氣又悔,道:“你這丫頭是憨的啊,傻傻站著幹什麽,也不會躲著些!”


    扶風抹了淚,笑道:“給先生出氣的,再打幾巴掌也值得。”


    氣的司棋罵道:“你少一天跟我嬉皮笑臉的!”一邊吩咐木棉拿溫水來敷。


    扶風見司棋活絡起來了,也知道罵自己了,方才鬆了一口氣,也當真嬉皮笑臉的哄了司棋一會兒,直到把司棋逗得嘴角彎了一彎,方才放心的挨著司棋睡了。


    司棋慈的看挨著自己的小丫頭,已經漸漸的長成了模樣,閉著眼睛恬靜的睡著,長長霧蒙蒙的眼睛毛,晶瑩剔透的皮膚,如同一個小嬰兒一般依偎在自己身側,手裏還拽了自己的裏衣。


    司棋心裏軟得一塌糊塗,伸出手給撥了一下擋在臉頰上的一絲頭發,隻盼望歲月莫辜負了這個丫頭,善良如斯,美麗如斯,但願蒼天莫辜負。


    司棋心裏暗暗求了一番,方才漸漸的閉上眼睛睡了。


    次日,揚州各大宅院,不拘官家富戶,均收到了一張花帖,隻道知府夫人養了一盆曇花,昨夜裏開了,芬芳撲鼻,可惜不能堅持道天明謝了。一時覺得不能浪費了花園的春光,邀了各府夫人太太攜小姐姑娘一道去賞花。


    頓時滿揚州城嘩然,那是誰啊,知府夫人啊,是整個揚州府最大的官兒了,多少商戶費進心思也不能攀上的人家。此時卻給商戶發了帖子,這是多大的臉麵。


    滿揚州城沸騰起來了,各自約了繡樓,首飾銀樓,製首飾的製首飾,縫衣裳的縫衣裳,各大禮品行也都開始人頭攢動,把些個商家樂得合不攏嘴。


    此時淩家淩太太的案桌上也擺了這樣的一封帖子,淩老爺和淩太太正對這封帖子分析著知府大人的來意。


    淩太太道:“老爺,今日一早送過來的,我派人打聽了一下,除了當地的大小官員家眷,另又淩家、謝家、蘇家、杜家、周家也都收到了賞花帖子。”


    淩老爺道:“我今日也收到了知府大人遞的帖子,道是昆曲名家梅大班這幾日路過揚州府,有幸被知府大人看到,邀到府唱戲,請我去聽戲,我也派人探了,與你說的這些人家是一致的。”


    淩太太奇道:“老爺也另外收到了帖子?”


    淩老爺頜首,道:“因黃知府到任時,太太給知府夫人遞了拜帖卻給退了回來,又疏通了雷主簿去與知府大人打通關係,那大把銀錢送了上去,知府夫人也沒有動靜,太太當時說的怕是這知府不好相與,便沒有硬攀,到底太太精明,眼瞅著蘇家出了事,幸虧當時日並沒有再湊上去。”


    淩太太道:“當日裏雷主簿也與老爺說過,這知府大人看著年紀尚輕,還養了好些幕僚,我心裏有些虛,怕到時候討不上好反倒惹了一身騷,這才勸了老爺,如今,又發了這張帖子下來,還指名帶了年輕小姐去,咱家寶珠已經成了親,哪裏還有年輕小姐。”


    淩老爺心頭一動,道:“我今日早上探了消息,道是咱揚州府來了大人物,隻怕是為了這事?”


    淩太太麵上一緊,道:“消息可真?”


    淩老爺道:“此事是聽了副巡檢司劉淼傳來的消息,他聽巡檢司宋強說起昨日遇見了永嘉候侯爺的長隨,侯爺肯定是到了揚州府。”


    淩太太沉吟了片刻道:“雖然這個消息確實有些駭人聽聞,那侯爺是何許人也,除了聖上,怕是咱大周朝最最高貴的人了,別說到了揚州府一點動靜都沒有,咱商戶人家不知曉也罷了,卻從未聽得雷主簿提起。那雷主簿與咱家關係不差,年年子送的這些個銀錢,如若他收到消息,按道理是不會瞞著我們,到底也不礙什麽的。”


    淩老爺道:“是這話沒錯,隻是如若不是侯爺,那劉鐵定也不敢胡說才對。”


    淩太太想了想,突然倒吸了一口氣,正色道:“老爺,如若雷主簿未曾收到消息,那是不是說恐怕黃知府這邊也不知曉?”


    淩老爺嚇一大跳,道:“那侯爺何許人也,如此人物到哪裏不是排著儀仗,如若說連知府都不知道?”


    淩太太眼神裏亮了一絲光,了然的道:“私訪!”


    淩老爺道:“莫不是李家的事惹了上頭的眼睛?”


    淩太太鼓勵的眼神,道:“老爺說得沒錯,怕隻有這件事才能勞動侯爺這等人物私下到了揚州!”


    淩老爺一時無話,半晌,喃喃道:“那可是侯爺,咱怕是一輩子都難見到的人物。”


    淩太太歎道:“如今連咱們都收到了消息,隻怕知府大人這邊也是一樣,這帖子,恐怕是奔著這事兒來的,這賞花會怕不是好事。”


    淩老爺聽淩太太說完,一時著慌,在這些官場事務的判斷,淩太太一向是心思獨到又厲害,淩老爺是非常佩服又願意聽的,此時忙道:“太太,那可怎麽辦?不如我們拒了,說不便出門?”


    淩太太嗔了淩老爺一眼,道:“老爺,那知府雖說比不上侯爺,可到底是一方父母官,抬抬手能碾死淩家,我們淩家有什麽資格推拒不去?”


    淩老爺有些六神無主,喃喃道:“這也不行,那也不行,怎麽辦?”


    淩太太道:“老爺,你看這樣行不行?”淩太太附耳過去,對著淩老爺一番說道,淩老爺臉色漸漸舒展開了,道:“太太英明,全靠太太張羅了。”


    淩太太又道:“老爺可查到救下未風那丫頭的年輕公子的老頭?”


    淩老爺歎道:“並未查到什麽本地年輕武藝又高的公子,想是路過的?”


    淩太太皺了眉頭道:“還道是個好枝頭呢,看來沒機會了,那丫頭是個福薄的,也罷!”


    話頭揭過後,二人又細細商量了些許花宴的事務,方才歇下了。


    此時,一張拜帖卻擺在嚴箴的書桌上,嚴箴坐在椅子上,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摩挲著腰間的麒麟玉墜,一手在桌子上輕輕的磕著。


    “爺,這知府是個驚覺的,這才將將露麵一個晚上,便查出了爺的行蹤。還敢大剌剌送了帖子上來,看來是個膽兒大的。”站在一旁的季勻道。


    “若如是膽兒小的,也不敢做下這案子。”嚴箴嘲諷的挑了挑嘴角,冷冷的說道。


    季勻道:“爺要見他一見嗎?”


    嚴箴並沒有答話,道:“除了這事兒,還有什麽動靜?”


    季勻道:“昨日探子報,那知府招了幕僚師爺,挑燈到了子時方散,今日給爺送上了拜帖。”


    嚴箴心裏思忖,看來是想好對策了。想了想道:“先晾他兩日!”


    季勻道:“是。”突然又想起了一事,道:“今日裏知府不但給爺遞了拜帖,還給揚州府大小官員富戶發了帖子,由頭是聽戲賞花。”


    嚴箴眉頭一蹙,手指頭在桌子上又輕輕敲了兩下,道:“你去把這些個收到帖子的人家關係理一下。”


    季勻正色道:“是,奴才這安排人去查。”見嚴箴再無吩咐,這才出了門。


    嚴箴手中轉著麒麟墜子,腦子不停的過濾著這幾日得到的訊息,李家因販私鹽,滿門斬得一幹二淨。那李家雖說也是富戶,到底比四大家要薄上許多,根本無力組織起十幾艘大船的私鹽,若說是頂了蘇家的罪,到底說得通,眼下缺並無證據證明這事跟黃平江扯上關係,如要突破,隻能從蘇家入手


    說起四大家,嚴箴腦子中突然冒出了淩家一隻狐狸,白生生的絨毛,一雙大大的漆黑狐狸眼,霧蒙蒙的,眼睫毛一扇一扇。嚴箴突然覺得有些燥熱,方才煩躁的站了起來,往園子裏走去。


    此時,這隻小狐狸在司棋床上酣睡著,木棉上去叫了幾回,都兀自裝著沒有聽見,還拉了錦被蓋了臉。


    司棋一邊坐著讓茗香挽著頭發,一邊道:“你若不起來,我自己回院子了。”


    扶風聽了一骨碌爬了起來,招呼木棉:“快快拿我衣裳來。”


    木棉翻了翻白眼道:“感情姑娘要聽這句話才知道起床,日後我倒是知道怎麽叫醒了。”


    扶風道:“你這丫頭,越發得臉,還敢嘲笑姑娘起來了?我晚夕告了林嬤嬤,換了你去。”


    木棉當真了,忙跪下道:“姑娘,奴婢再不敢了,求姑娘別攆我。”


    司棋道:“木棉,起來,你理的她,讓她自說去,換個懶的來服侍她才好。”


    扶風坐在床上撒嬌:“先生,怎的知道拆我台。”


    木棉方才知道扶風逗她,抹著眼淚站了起來,給扶風拿衣裳,委委屈屈的模樣,反倒讓扶風愧了一遭,又去安慰一通。


    木棉方才破涕為笑,伺候扶風換衣裳梳頭。


    一個小丫頭卻在此時闖了進來,見了司棋,行禮道:“見過姑姑,太太讓姑娘去榕青堂。”


    扶風迅速看了司棋一眼,見司棋也是一臉不明的樣子,心下疑惑,卻道:“謝謝妹妹前來相告。”


    司棋卻讓茗香給小丫頭抓了一把錢,又問:“是所有姑娘都去嗎?”


    小丫頭道:“是的,我這會子正要去通知其他姑娘的”,說完,眉開眼笑的出了門去。


    扶風忙叫木棉加快了速度,剛剛收拾好聽見了門口玲瓏的聲音:“扶風,你好了沒有?”


    扶風對著司棋說了聲,忙出了門。


    玲瓏正要往屋裏來,差點和扶風撞上了,忙拉扶風走,一邊走一邊低聲道:“也不知道這老妖婆又要做什麽妖,還以為今日拾掇拾掇能回大院,這叫我們去不定要使什麽壞呢。”


    扶風捏了捏玲瓏的手,道:“姐姐平日裏也注意些,到底是人眼皮下。”


    玲瓏對著扶風翻了個白眼,道:“我見不得你一天小心翼翼的模樣,她能拿我怎的?”


    扶風沒有吭聲,平日裏自己小心翼翼,卻不如說自己的被嚇怕了,從一開始的香榧魏紫二人消失,到貫月眼睜睜的從眼皮底下拉走送到那虎狼口中。到底是對這淩家生出畏懼之心,一時間心裏煩悶起來。


    玲瓏見扶風臉色不好,又低聲道:“你別怕,應是沒有什麽事的,想必是讓回去之前叮囑一番罷了。”


    扶風輕聲答應了,二人加快腳步追上了盧風、悅鐸和未風三人。(83中文 .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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