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視線忽明忽暗。


    轟焦凍撐著牆, 一時間想不起此前的記憶。


    他記得最後被那個英靈的攻擊擊中了……然後呢?


    無法掌控事態的焦慮感從心頭湧起, 盡管雙眼還無法視物, 轟焦凍仍然勉力站起身, 就跌跌撞撞地向前走去。


    她在哪?


    有沒有事?


    學園都市派人來了嗎?


    ……


    數不清的問題不停地冒出, 然而他卻連看清前方的道路都無法做到。


    無助得一如年幼的自己。


    因為天賦出眾而被父親剝奪了孩童玩樂的自由, 成為了野心的祭品。被迫地變強、變強、變強, 一度想靠那力量掙脫牢籠, 可最後的結果, 連溫柔的母親也最終厭棄了自己。


    那個時候, 恩奇都出現了。


    看似是轟焦凍找到了迷路的恩奇都,可實際上,卻是恩奇都找到了他。


    父親被判刑, 母親長期住院,失去了雙親的照料,連“複仇”都無法成為活下去的意義。那個孤獨而疲憊、在雪地裏徘徊的男孩,找到了需要他拯救的女孩。


    就此,轟焦凍才走上英雄之路。


    寶具殘留的傷害讓渾身愈發痛楚, 在即將倒下去前, 親切而慈愛的、母親般的聲音灌入雙耳:


    “……原本是想規規矩矩等在裏邊的,但是看到了迷路的孩子,果然不忍心丟在路邊不管呢。”


    純白的光隨即將他籠罩, 溫柔地濾過了轟焦凍的身體, 隱痛的傷口逐漸愈合。轟焦凍迷茫地睜著眼, 恍惚間看到了銀白色的發絲:


    “……媽媽?”


    “我是聖杯的起源者與承載者, 遵從你的召喚而來,在這個世界裏的這副姿態不過是暫時的意外。”


    女性柔聲說著,即便說著尋常的文字,她說話時的語氣也很難讓人與尋常聯係起來。


    “另一個世界的我名為愛麗絲菲爾,但……若是你高興的話……暫且,叫我「媽媽」也可以哦。”


    “master。”


    -


    時間於此刻停駐。


    渾身的血液仿佛凍結了一瞬,下一刻,心髒有力地跳動起來,沸騰的熱意從胸腔處向外擴散。


    魔力幻化的金色粒子將輝光灑向她所在的角落,王的眸光追隨其流動。


    她站著,眸底幹淨澄澈,似乎並無信念藏於其中。


    可這份包容外物又不改變自身,欣賞他者又不納入自我的變化的不變性,正是恩奇都個體意誌的證明。


    這正是王之摯友應有的風姿。


    盡管她眼中的喜悅淺淡似無,這一點讓王有些不滿,但,錯以為摯友被利用的憤怒已然消散一空。


    確認了,就是眼前之人。


    視網膜捕捉到的影像一陣一陣地刺痛著神經,其中似乎混雜了回憶的痛楚,但更多是重逢的歡愉。


    王的一生僅僅敗北過一次,隻那一次,使他失去了世上唯一的對等者。


    比敵人更危險、比情人更親密,獨一無二的情感被冠以“摯友”之名,即便因可憎的命運丟失而空置,也再無第二人可以占據那個位置。


    而如今,那份失落的情感終於歸位了。


    ——起碼在這一刻,吉爾伽美什是這麽認為的。


    熾烈的情感幾乎奪走了四肢的控製權,而與之一同降臨的,是燒灼理智的強烈戰意。


    戰勝她、感受她。


    他們的友誼自那場戰鬥開始。


    沒有比一場戰鬥更適用於慶祝他們的重逢。


    -


    直接由聖杯係統供給的魔力被英靈毫無顧忌地一口氣抽幹,以吉爾伽美什為中心,狂亂的風掀起碎瓦。


    金發英靈邪肆而暢快地大笑著,昂然的戰意毫無保留地指向綠發少女。


    “許久不見了,吾友!”


    幾乎所有人的表情都空白了一瞬。


    在場的都是久經沙場的戰士,自然能輕易看出英靈針對的是誰,大家也都沒有耳聾,都聽清楚了他說的是什麽。


    這副戰意昂然的模樣落到上條當麻眼中,隻剩下一種解讀——


    變態啊!死去不知道多少歲的有錢地主想強搶民女啦!


    如果英靈的手裏沒有提著劍,上條簡直要把他當成是學園都市的搭訕狂魔了。


    混混們不都是這種語氣:“嗨,我好像見過你……”


    已經掛掉不知道多少年的古代英靈和土生土長的現代偶像美少女是朋友?


    開什麽玩笑!又不是穿越劇看多了!


    你以為上條先生的腦子是被茵蒂克絲白咬的嗎?作為護花使者的他可是非常清醒的!


    上條當麻握緊拳頭,就要衝上去給後背沒有防護的英靈來一拳。他腳步剛動,身邊有道虛影掠了過去——


    尊崇騎士道的劍士無法對無辜柔弱的少女坐視不管,起碼在這一點上,阿爾托莉雅·潘德拉貢與她真正的召喚者上條默契十足。


    拔出石中劍後就不再生長,少女王者比恩奇都還要嬌小幾分,即便身著鎧甲,神色端肅,也依然無法掩蓋其與傳統戰士相距甚遠的女性特質。


    端麗的王者攔在恩奇都身前,碧眸冰冷,滿是警告之意:


    “請不要再上前了,無主的從者。無論你是從哪裏聽到了這個名字,在所有從者締結契約前,她都在規則的保護之下。”


    “若你再向前一步,我將與你為敵。”


    背後傳來一聲輕笑,saber有些訝異地挑起眉,望向從陰影裏走出的藍色槍兵。


    “未免太狂妄了,saber。保護master可是我的職責,讓你擋在最前方,我很沒麵子的。”


    略顯輕浮、但仍不掩豪爽本質的話語,卻讓saber不自覺皺起眉。


    對方似乎也是從者,可從剛剛開始,saber就一直沒注意到他的氣息。


    疑惑從腦袋中一閃而過,但目前更重要的是處理破壞規則的英靈。saber將那點疑慮擱置,對庫丘林點點頭,讓開身位:


    “既然你也為了這位少女而戰,不如讓我來助你一臂之力。”


    作為戰士爭強好勝的自尊在眼前的危機麵前不值一提,無論是saber還是庫丘林,都能判斷出金色英靈的危險性。


    區別在於——庫丘林另有一套自己的小算盤,而saber除了想要保護恩奇都,更多的是想要維護這場聖杯戰爭的公平性。


    畢竟是直播的綜藝節目,必須等到所有演員都就位,才能正式開拍,若是精彩的戰鬥和嘴炮都在開賽前打完了,那讓觀眾看什麽。


    所以,在開賽前,任何隨意挑起戰爭的行為都屬於違規操作,要是不小心將對方的禦主弄傷,自己一方也會受到懲罰性的限製——在場的英靈和禦主理應都懂得這個道理。


    可吉爾伽美什顯然一點b數都沒有。


    與摯友的深情對視(單方麵)被阻隔了,這讓金發王者相當不滿。一高一矮的兩道身影戰意凜然,維護之意顯而易見。讓吉爾伽美什不禁想起他偶爾和恩奇都吵架的時候,整個烏魯克都站在恩奇都一邊和他對著幹的過去——


    算了,不想了。


    因為心情好得很,王決定暫時放過這兩個沒眼色的蠢貨。他的目光越過saber,看向他的摯友。


    恩奇都會如何回應呢?


    是微微一笑,衝上來揍他一頓?還是大罵他破壞規則,衝上來揍他一頓?還是一句話也不說,衝上來揍他一頓?


    猜測恩奇都的各種反應,觀察她在相似境況下微妙的區別,一直是吉爾伽美什的樂趣。


    然而,目光所觸及的畫麵,卻讓王始料未及。


    綠發少女的形象比她生前略微稚氣了些,不過恩奇都向來是無法以外貌判定的人,那具纖弱的身體裏裹藏著讓吉爾伽美什讚歎的力量——各種意義上的,用盡世界上一切讚美詞都不為過。所以,即便形象稚氣了一些,氣息微弱了一些,王也未曾想過——


    她會哭。


    並非是過去那種冷淡的、克製的哭泣,而是宛如普通少女般,略帶狼狽又惹人愛憐的哭泣。


    因主人情緒震動,正在積蓄魔力的乖離劍被迫中止解放。


    吉爾伽美什神色空白,陷入了當機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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