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水。”一間破木屋內,銅麵人遞過一個水袋。他帶著她疾奔了許久終於甩脫追兵,在山野間發現一個木屋,就此安歇片刻。他靜靜地望著眼前的女子,她雖是經過了一番顛簸,風塵仆仆,但麵龐清秀,淡淡的妝容更顯典雅,身上的靈動之氣亦絲毫不減,淡然如出塵仙子。


    妖月沒去接水袋,隻是望著麵具後的那雙眼睛,因麵具遮得過於嚴實,連眼睛也無法看到完全,但那眼神她卻是那樣熟識於心。“為什麽不摘下麵具?”


    銅麵人並不答話,將水袋放在妖月的身邊,走了出去。


    這裏是一個空曠的山穀,冬日天短,暮陽早早的沉入西山,山脈在夕陽的餘暉下泛出柔情。妖月看著獨立於溪邊的銅麵人,心裏升起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感,是他吧,雖然寬大的袍子遮住了他的身形,可是那寂寥的背影卻沒有變,仿佛隨時會消失於天地間,那樣飄渺不真實的感覺。


    “你是在乎我的,是嗎?”妖月走到他的身後。跟皇帝搶女人是死罪吧,可是他還是這樣做了。既然連死都不怕,為什麽不願意遠離一切帶她走呢?隻要他願意,她也願意接受了眼前的事實,當作自己就是一個普通的古代民女,什麽21世紀,什麽宮廷,她都可以丟下,不管在哪裏,她隻是想要一份心安而已,若他願意給,她丟下以前的記憶又有什麽關係呢?


    銅麵人冷漠地望了她一眼,“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我救你自然有我的目的,你無須過問,也無須多想。”說完走向了叢林深處,留下妖月一個人怔怔然地站在溪水邊。


    天大黑時銅麵人在木屋外生起了一堆篝火,一隻尖利的木棍上插著一隻野雞。妖月坐在篝火邊,嘴裏嚼著一個野果,同時眼巴巴地望著那隻正在受烤刑的野雞,野雞身上烤出了層層油滴,劈裏啪啦地落到火裏,一陣誘人的肉香飄進了妖月的鼻子,妖月吞了吞口水,想要用手指去搓搓小野雞,看有沒有熟,卻被一邊的銅麵人用木棍狠狠地擊了一下。


    她吃痛地縮回手,鼓著腮幫子瞪著他。麵具後的他嘴角蕩起淺淺笑意,丟出一個字:“燙。”


    妖月撇了撇嘴,又瞪了他一眼,氣呼呼地說道:“我都知道你是誰了幹嘛不取下麵具,你那麵具是銅做的吧,這麽大的火烤著不熱嗎?”


    他淩厲的目光射向她,她卻不屈服般迎著他目光的審視,沉啞的聲音從麵具後麵發出,“麵具的材質很特殊,不會被烤熱。”妖月見他刻意回避了他身份這一話題,氣惱地轉過了頭。


    片刻後,銅麵人將野雞遞過來說道:“熟了。”


    妖月卻扭過頭去不理他,以示自己正在生氣。


    “不吃?”麵具後的臉帶著笑意,他將野雞靠近了自己,“嗯,好香啊。”妖月再次吞了吞口水,但還是堅持著沒有回頭。


    “好吃。”銅麵人帶著誘惑的聲音傳到了妖月的耳朵。


    妖月脊背一直,他已經開吃了?那野雞那麽瘦,他要是一個不小心給吃完了怎麽辦,她可是整整一天都沒有吃東西了啊。


    “不要啊!”她再也控製不住地轉過了身子,卻見那隻野雞還安然地插在木棍上,他拿著棍子晃蕩著,她甚至可以想象麵具後麵那張奸計得逞的臉。可惡,這種小兒科的伎倆也玩!既然臉都丟盡了就不能再讓肚子挨餓,她要吃!


    “給我。”她的手向野雞抓去,他的手卻突然移開,黃澄澄的野雞被挪走了,她伸手又去抓,他卻晃來晃去就是不讓她碰到,她氣急,站起身來,撲向野雞。由於坐久了突然站起,大腦瞬間充血,眼前一黑,小腿一麻,整個人向前麵撲去。


    銅麵人連忙將野雞丟到一邊,伸開雙手接住了妖月,卻被妖月壓倒在了草地上。


    “我不是故意的啊。”妖月用手臂撐起了自己的身體,銅麵人還被壓在身下,“你有沒有事,沒磕著吧。”她的身體一動,掙紮著要爬起,手臂一酸,又重重地倒了下去,她聽到身下的人傳來一聲悶哼,正想著是不是壓得他疼了,卻突然感覺那哼聲怪怪的,她在現代看過的言情劇不少,限製級的畫麵多多少少也有點,這哼聲好像,很曖昧啊……妖月突然發現大腿正好壓在銅麵人的私處,身後的篝火還在燃燒著,映襯著妖月俏麗清新的臉,她感覺臉上一陣陣發燙,這一動一扭間,曖昧因子四散開來。她感覺臉上燒得厲害,連忙爬起,卻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臂。他手上一用力,翻身將她壓在了身下。


    她呼吸急促,頭一偏,見到被他丟在草地上的烤熟了的野雞,連忙轉移話題,“我,我餓了。”卻聽他低沉而曖昧的聲音說道:“我知道,我也餓了。”她瞪大了眼睛,望著麵具後那雙柔情的眼,她不是那個意思啊,此餓非彼餓啊……正胡思亂想中,他卻突然從她身上爬起,一把將她從草地上拉起,腳衝著火堆一踢,火苗四處散去,落在冰涼的草地上,漸漸熄滅。他抓緊了她的手臂往叢林深處跑去。“你,你要帶我去哪兒?”她奮力地把手從他手臂中抽出,停在了原地怒瞪著他。幹嘛要往叢林跑,他想幹嘛?


    “有人來了!”他回過頭來衝著她一喝,又拉扯著她再次往叢林跑,她死死地站定不願動,他回過頭望著她,見她哭喪著臉指著剛剛起篝火的地方,“野雞啊……”好不容易烤熟的,她肚子已經餓得不像話了……“該死!”銅麵人恨恨地罵出一句,迅速地跑到篝火處將遺失在一旁的野雞拿起,看著他彎腰為她拾起那隻小野雞然後向她疾奔而來,她的心突然融化了,真的是他嗎,是那個傲然立於山巔,欲將萬裏江山握之於手不可一世的男子嗎?


    兩人手牽手匆匆跑進叢林深處,原本待過的草地上亮起了幾個火把,妖月望著那條條火龍,驚歎於銅麵人敏銳的洞察力。銅麵人緊握著她的手頭也不回地前行,她心裏泛起一絲甜蜜感,這樣子,很像私奔呢。


    兩人才跑進叢林,黑暗中本來四散在山穀的點點火把迅速集合在一處,又分開數支,分別朝著不同的方向移去,有一支快速向他們這邊而來,做全方位的搜索,看著身後不斷靠近的光亮,她知道追捕他們的人追上來了,望著那些在黑暗快而不亂迅速移動的火把,她的心幾欲破腔而出,手也微微發抖。銅麵人察覺了她的恐懼,用力地握住了她的手。她微微一愣,轉頭望向他,他在這樣危險的情況下居然沒有絲毫狼狽,依舊一副從容的模樣,鎮定自若。她慌亂的心突然就安靜了下來。


    “你待在這裏別走,我把他們引開就過來找你。”他將她送到一塊巨大的岩石後麵。


    “不。”她反握住了他的手臂,黑暗中大片的光亮讓她無法不恐慌,可是她不要他為她冒如此大的危險,她強作平靜地說:“他們的目標是我,就算我被他們帶走,應該也不會有生命危險,可是你出去,就什麽也說不準了。”


    麵具後的眼睛久久地凝視著她的眸子,四周雖然暗沉,可她的眼睛還是泛著動人的光芒,他拉下了她的手:“相信我。”


    隻是三個字而已,卻讓妖月的眼神為之一顫,相信他……“嗯!”她定定地點了點頭。


    妖月看著他修長的身形被黑暗吞沒,低聲默念:“我等你。”


    他的離開使她變成孤身一人,心驟然空落到極至,她孑然而立,懷裏還抱著已然失去了溫度的野雞,卻沒有心情再去理會空空如也的肚子,隻是一心祈求他平安。叢林裏林密影深,黑朦朦一片,隱約從遙遠的地方傳來人馬嘶鳴,幾處火光突然轉變了方向,緊接著所有的光亮都向叢林外移去,突然間喊殺聲起,仿佛有激戰交鋒,又仿佛隻是錯覺而已。


    妖月慢慢地蹲下,靠在大岩石上,冰涼感傳入後背,卻讓她大腦沉靜了下來,不再是那種置身夢境一般的感覺,靜靜在原地等他歸來,四周是足以吞噬一切的黑暗,寂然無聲,隱藏了所有的慌亂和擔憂。


    時間一點一點地過去,等待是漫長的,黑暗像是沒有盡頭一般,銅麵人還沒有回來,隱約中似乎聽到一陣低吟聲,像是小孩子的嗚咽,妖月頭皮陣陣發麻,可那嗚咽聲在寂靜中卻不斷地放大。


    她鬼使神差地向岩石後走去,前麵出現了一個小小的山洞,外麵有一些枯樹枯草遮掩著,她撥開那些草木,低吟聲越發清晰,就是從山洞裏傳出來的。是野獸還是人?妖月心裏暗自思忖著,在心底警告著自己不要多管閑事,但好奇心還是戰勝了理智,她循著嗚咽聲向山洞裏走去。


    心如小鹿般在胸腔裏亂撞,身體也因恐懼而顫抖著,但冥冥之中卻有股力量吸引著她不斷地深入,嗚咽聲越來越近,手指間的戒指突然泛出了一陣光芒,照亮了整個山洞,山洞裏跟一般的山洞無異,洞壁上有層層濕氣泛出,她不禁打了個寒戰,不知是因為恐懼還是寒冷。


    “嗚嗚……”低吟聲在一個轉角處瞬間清晰,在戒指的光芒照射下,妖月看到前方轉角處有一隻全身雪白的獸,脖頸跟背脊處的毛上沾著點點猩紅的血跡,像是剛剛經曆過一場奮戰,身體蜷縮著,瑟瑟發抖。


    妖月的到來讓它警醒,它抬起了頭,毛發迅速立了起來,眼裏透著凶光,卻沒有馬上撲過來,隻是衝著妖月露出尖利的牙齒,警告著她不要靠近。妖月心裏害怕,但卻沒有馬上走開,小獸身上有血跡,明顯是受傷了,但是小獸的態度很不友善,當妖月嚐試向它靠近時,它立馬弓起了脊背,做出攻擊的準備,嚇得妖月連忙停住了腳步。


    “你別怕,我不會傷害你的。”她嚐試著跟小獸溝通,心裏有很奇怪的感覺,似乎不由自主地想要為小獸療傷,可是那雪白的毛發依然直立著,危險的氣息從小獸身上發出,她知道自己不能久留,於是將手上的野雞放在了旁邊的石塊上,“這個給你吃,身上有傷不能再亂動了啊。”她小聲地說著,也不管小獸能不能聽懂,對它微微一笑後轉身離開。


    她走過轉角躲在了岩石後麵,看著小獸放鬆了警惕,徐徐地走到野雞旁邊,嗅了嗅,然後一口吞下。


    出了洞口才發現天色已經放亮,遠方的天際拉開淡青色的天幕,月落日出,山穀裏開始有鳥兒婉轉的清鳴傳來,空氣中彌漫開清晨的氣息。隨著日光層層盛亮,她的心中卻一絲一葉抽出憂懼,仿佛銅麵人的離開在她心裏種下了一粒種子,見了陽光便再也抑不住生長的姿態。


    她向之前約定的地方走去,他會不會還沒有回來,這段時間發生什麽事了,他有沒有受傷?種種的憂慮,卻唯獨沒有想過他會不會不再回來,會不會將她拋在這裏,也許是想過的,但卻被瞬間扼殺在心底。他怎麽會不回來,怎麽會丟下她。


    還沒有走到大岩石處,一個黑色的影子便疾速向她奔來,銅色麵具後是無以名狀的焦慮與擔憂。銅麵人快速跑到妖月麵前,一把將她攬入懷裏,喃喃地道:“你還在,你還在……”妖月不明狀況地被他抱在懷裏,他有力的心跳從胸膛傳出,甜蜜呈溫暖的姿態在妖月心裏蔓延開來。


    “你去哪裏了,不是叫你在原地等的嗎,你知不知道我找了多久,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銅麵人將她從懷裏鬆開,十指捏著她纖弱的肩膀,聲音裏有無法遏抑的憤怒。妖月卻低低地笑了,衝他吐了吐舌頭。


    銅麵人看著她俏皮的笑,真想扯下麵具狠狠咬上那對唇,讓她知道她私自離開是一件多麽不應該的事,讓她知道要他為她擔心是一件多麽危險離譜的舉動。然而他隻是用力地將她抱進懷裏,手臂越收越緊,似乎要將她嵌進自己的身體才甘心。直到妖月被抱得胸腔發悶,喘不過氣來才用力地從他懷裏掙紮出來。


    她瞪著他,他也瞪著她,然後牽起她的手走出了叢林。


    幸福感充斥了妖月的整個心,她甚至忘了問他他是怎樣擺脫那些追兵的,忘了問他他剛剛經曆了怎樣的劫殺,也忘了告訴他她走進了一個岩洞,並且將那隻心心念念的野雞給了一隻受傷的小獸。


    而銅麵人也一直沉默著,沒有告訴她他剛才置身於多麽危險的境地,那麽多的追兵將他包圍,若不是有一隻雪白的獸突然衝出來跟追兵撕咬,他恐怕不死也得掛大彩。兩個人就這麽沉默著各有所思地牽手行走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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