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月背著幾個包袱在丹陽城內漫無目的地走了幾天,不知該到哪裏去,再一次拉了拉背後的大包袱,心裏又罵開了,這個時空連包包都沒有,居然直接用塊布把東西包起來就可以了,臨時取東西多不方便啊。


    她找了個客棧將包袱放好後,開始思索接下來的路要怎樣走。從哥哥莫名其妙失蹤後她的生活就再也沒有安定過,徐淩說會幫她,可是竟然在婚禮當天將她送到了幾千年前的楚國,哥哥到底是不是跟自己一樣來到了這個地方?如果是,要怎樣才能找到他,要怎樣才能回去?


    如果一直都找不到他,一直都回不去,該怎麽辦?如此陌生的世界,隻有她孤零零一個人,沒有人可以相信,更沒有人可以依靠,麵對這樣天翻地覆的變化,就像天地突然全部陷入無止盡的黑洞中一般,沒有一絲光線,沒有半聲輕響,死寂駭人。


    這裏不屬於她,她也不屬於這裏,可是卻沒有絲毫辦法,隻因找不到回去的路。心底的悲傷泉湧而上,以滅頂的姿態淹沒了她,隨之而來的是幾近絕望的孤獨。


    她望著手中的戒指,就是這枚戒指將自己帶到這裏來的,它時而會發出微弱的光芒,大多數的時候卻是像現在一樣,隻是一顆色彩繽紛的石子,說是它將自己從21世紀帶到這裏來的,又有誰會相信?她無法再騙自己這隻是一場夢,這些天發生的一切都是那麽地真實,在這個不屬於自己的時空,走每一步都必須小心謹慎。


    “唉……”她心煩極了,望向窗外,街道別有一番風味,丹陽城很繁華,大街上人來人往的,雖然各種各樣的東西大多是鋪陳在街道兩邊簡陋的臨時桌麵上,但卻品種繁多,日常所需都能在街道上找到。沒有裝潢華麗的店麵,沒有修飾瑰麗的櫥窗,卻也多了一番自然淳樸的風味,少了一分世俗與庸擾。


    午後的陽光很可人,斜斜地落在茶樓的桌麵上,捧著一杯熱茶,望著大街上身著綾羅裳的女子與長袍的男子,恍然若夢,在過去的二十幾年生活中從來都不會想到會有這樣一天吧。


    暖陽輕柔地落在妖月臉上,她微微閉上了雙眼,剛剛擺脫了攬月閣的束縛,妖月暫時把所有的愁緒都拋到了一邊,這麽久來心情一直處於高度緊張狀態,好不容易在這麽個舒適安逸的環境下好好放鬆心情,此刻,什麽也不願去想。


    “家裏就這麽些錢了你還拿去賭,我和孩子還要不要活了?”一個撕心裂肺的哭聲打破了平靜,妖月不滿地睜開眼,隻見樓下的街道上已經圍滿了人,一對中年男女在爭奪著什麽東西,男子惱羞成怒地將女人推倒在地,凶狠地罵著:“臭婊子,你是個什麽東西,老子拿點錢用你也有這麽多話講,你是不是要吃吃老子的拳頭,啊?”


    女人滿臉是淚,頭發淩亂不堪,卻不依不饒地拉住男人的衣袖,“那是我辛苦給人做工賺來的,我和娃多久沒吃過飽飯了你知道嗎,家裏的錢都被你賭光了你還不甘心嗎?”


    “你是老子的人,你的錢就是老子的錢,老子拿錢去做什麽還要跟你說嗎,你給我生了個賠錢貨還好意思跟我討吃的,你給我去死!”男人說完狠狠地踢了女人一腳。


    那麽多圍觀的人,竟沒有一個人上前阻止的,妖月緊握著手中的茶杯,原來不管是哪個時空的古代,女人的地位都是這麽的低。她想要走下樓去阻止男人的暴行,理智卻告訴自己這一切與自己無關不要多管閑事。


    “啊,你個臭丫頭,連你也反了,我打死你!”一個十二歲左右的小女孩衝進人群裏抱起男人的手狠狠地咬下,男人吃痛地將她甩開,又是一陣拳打腳踢。


    妖月再也看不下去,三步並作兩步地衝了下去,“住手!”她怒喝道。擠進人群裏,將痛得在地上打滾的小女孩抱在懷裏,怒瞪著男人,“她可是你的女兒啊,你還有沒有人性?”


    男人望著突然走出來的妖月愣了幾秒,然後指著女人和孩子罵道:“就你們兩個賤貨還想管老子用錢,賤人生了個賠錢貨!”


    “什麽賤人,什麽賠錢貨,沒有女人你能站在這裏囂張嗎?你忘了你是從女人的肚子裏爬出來的,女人若是賤貨,你豈不是賤貨所生?女人怎麽了,女人就活該被打被罵嗎,女人為男人生兒育女就是給你們肆意發泄的?”妖月聽著他的粗口氣憤極了。


    旁邊傳來一陣唏噓聲,這等言論可從沒有人敢說啊,妖月可是第一個為女人平反的人。旁邊陸續傳來幾聲抽泣聲,想來是一些在家裏地位低下的女子聽了此等言論心酸不已。


    眾人開始指責男子,男子望著周圍的指指點點臉漲得通紅,突然朝著妖月捋起了袖子:“你個死賤人,竟敢教訓起我了,老子連你一塊兒打!”眼看拳頭就要落在妖月的身上,突然男子吃痛地收回了手臂,然後一顆墨玉棋子落在地上,“啪”又是一聲棋子打在男人的臉上,棋子接連不斷地打在男子身上,“啊!”他慌亂地以手遮麵,狼狽不堪。


    “誰給了你這膽子讓你當街打人的?”一個冰冷中帶點稚氣的聲音響起。妖月回過頭去,一個一身銀色錦衣,表情酷酷的少年從茶樓裏走出,身後跟著幾個隨從。少年手上捏著一顆墨玉棋子,在手指間玩轉著,“棋子的味道可好?”


    男子看清了來人的模樣,“撲通”一聲跪倒在少年麵前,“奴才驚擾了少爺,請少爺恕罪。”他頭也不敢抬地跪在地上,剛剛凶神惡煞的樣子全無。妖月心想此人必是齊家的家仆,剛剛還凶神惡煞,在主子麵前就卑躬屈膝的,萬惡的封建社會。


    “恕罪?”少年輕哼一聲,“你得問問妖月姑娘肯不肯原諒你了。”


    他望向妖月,原以為她會被送進宮當秀女,誰知秀女名單公布時裏麵竟然沒有她的名字,他以為她換了名字,將入選的秀女一一看了個遍都沒看到她,這才放下心來,這些天一直在尋找她,剛剛得到消息說她在這裏出現,於是立馬趕了過來,沒想到還能順便幫她一把。


    妖月卻不領情地丟了個大大的白眼給他,自己那天表演可是化了很濃的妝的,還有那服飾也跟現在的衣服差別極大,照理說應該不會被人認出才是,一路上有聽到不少人談論攬月妖姬,可就是沒有人望她一眼,正樂著,這會兒竟然被齊子珂給揭穿了身份,她氣……“齊少爺財大氣粗,您愛怎麽處置就怎麽處置,怎輪得到妖月原不原諒?”她沒好氣地回答。


    眾人聽說眼前這女子就是赫赫有名的攬月妖姬,紛紛擠上前來,妖月覺得自己就跟動物園的猴子一樣,不禁又狠狠地瞪了齊子珂一眼。


    齊子珂看到妖月不停地丟給他衛生球,再看眾人的反應,這才意識到自己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了。


    “我……”向來伶牙俐齒的齊子珂再一次被某無良女弄得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起來吧,這事本也不是我該管的,希望你以後不要再打老婆孩子了。”妖月給了彼此一個台階下。


    “謝妖月姑娘,謝妖月姑娘。”男人跪在妖月麵前不停地磕頭,嚇得妖月跳開了一步,轉頭看到小女孩掛著淚水的臉上滿是崇拜,跟著媽媽離開時還一步三回頭地看著他們。


    眾人都散開後妖月一臉奸相地對齊子珂說:“一起吃個飯吧。”


    柳芷煙同誌,就這麽在離開攬月閣的第n天充當了一次美女英雄的角色,還華麗麗地騙了一頓豐盛的晚餐。


    “謝謝你拔刀相助啦。”妖月舉著酒杯道。


    “那本是我家家奴,平日就聽說他好賭愛打人,今天剛好碰到,順便懲戒一下罷了。”


    “那你該謝我呀。”妖月笑嘻嘻地說著。


    少年不可思議地望了妖月一眼,見妖月正肆無忌憚地看著他,下意識低下了頭,避開了她的目光。


    “哈哈,你有事沒事老紅臉幹嗎?”


    “我,我哪有?”


    “你是不是暗戀我?”妖月得寸進尺地說著。


    “不是,我怎麽會暗戀一個來曆不明的女子!”齊子珂慌張地狡辯道。


    妖月臉上的笑瞬間凝固,來曆不明的女子……齊子珂見妖月的臉色變了,急忙解釋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妖月將酒杯送到嘴角邊,抿了一口酒,本以為自己不會介意,可是那話從齊子珂口中說出還是覺得那麽刺耳,其實他說得也沒錯,自己本就是來曆不明,在這個時空,這個國家也沒有她的立足之地,她何嚐不想要個坦蕩蕩的身份,隻是一切都弄錯了,弄錯了,便再也回不去。


    她抬頭,嘴角扯出一絲笑意,“沒關係,反正以後我會離開,你們怎麽想我都無所謂。”


    “你要去哪兒?”齊子珂緊張地問道。


    去哪兒?楚國有多大她都不知道,況且還有其他的國家,她是要找哥哥,可是從何找起呢?


    “如果你沒有地方可去,可以住進齊府。”美少年艱難地說完這句話,酷酷的臉上泛著紅暈。妖月輕笑了一聲,這個小孩,還真的是純情啊,“好啊,以後沒人要的時候我就去找你,可好?”


    齊子珂又低下了頭,抓起筷子,酷酷地說:“吃飯。”


    “好,吃飯。”妖月拿起筷子,將一個雞腿夾進齊子珂的碗裏。


    “我才不吃雞腿。”他又放進妖月的碗裏。


    “小孩子吃雞腿長得高。”


    “我已經很高了,還有,我可不是小孩子。”


    “哈哈。”看著齊子珂漂亮的臉在她的調戲下染上紅暈,妖月開心地笑了,原來這個時空也能找到一個讓自己毫無顧忌地笑的人,很有親人的感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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